“老爷,您刚出去,宫里来人找郡主,顾妈妈就跟着去了。”小丫鬟有些心神不宁的回道。

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怪怪的,就像山雨欲来的那种感觉。

“她?”富文成一愣,又一惊,“她去做什么?”

小丫鬟被他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顾妈妈说..说去给太皇太后说清楚什么…奴婢,没听清楚,顾妈妈只说让郡主和老爷别担心…”

小丫头的话刚说完,富文成就随手抓起一旁的一把椅子,砸向地面,发出惊人的一声巨响。

椅子四分五裂,小丫鬟也一脚歪在地上,差点翻眼皮晕过去。

这声音刚引来满院子人的惊慌窥探,就有七八个小厮丫鬟婆子从门外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宫里来了好多人…”她们乱乱的喊着。

等他们冲进屋子,突然发现富文成不见了,只有那个小丫鬟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同一制服的内侍们很快将整个将军府围住了。

“大人,没有。”

三四拨的小内侍分别进野客厅里回话。

为首的一个内侍皱着眉头,将手里的拂尘一甩,“跑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毛,“倒是快!”说罢又一甩拂尘,“留人守着,你们几个跟咱家回宫。”

一众人很快涌了出去,留下几十个内侍守着一屋子瑟瑟发抖不知发什么大事的丫鬟婆子。

更有百十来个人散步在大将军四周,看似悠闲实则机警的扫视四周的一草一木,任何一个敢多投来几眼的行人,都能被他们阴郁的眼神看的脊背发凉,加快脚步而去。

一只狗,悉悉索索的从一个毫不起眼的狗洞里钻了出来,旁边几个内侍正瞪着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看样子恨不得上前夺了她的篮子看看。

多多狗低头夹尾,以一个狗很难做到的卑微状态,在这些人眼皮下溜了出去。

它低头在地上嗅了几圈,继而向西狂奔而去。

紫宸殿西侧的垂拱殿中,皇帝正和史玉堂僵持着,殿内留侍的内侍大气不敢出,低着头装聋作哑。

皇帝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了,而几步外,那个少年依旧梗着头,毫不软化的看着自己。

“猃狁孔炽,敢忘厥志。”皇帝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惩治番贼,法子多的是,岂能单靠一个女子?”史玉堂垂手说道。

“你这孩子。”皇帝有些急躁了,皱眉道,“你也知道是一个女子而己,何必非要闹得太皇太后她如此不喜?这天下的女儿还不是任你选就是了…”

“这天下的女儿,我独要她。”史玉堂沉声答道。

君臣二人对视一刻,皇帝颇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

才要说什么,就听外边有人高喊“太皇太后驾到”

皇帝吓了一跳,以往都是自己听传唤到太皇太后那边去,这还是头一次突然的找过来。

太皇太后的脸色非常差,以至于一进门就被皇帝和史玉堂看出来,她在发抖。

“皇祖母…”皇帝急忙亲自接了过去,扶住太皇太后的手,触手冰凉。

太皇太后喘着气,嘴唇也在抖着,她张着嘴,似乎想要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快宣太医。”皇帝大怒,竖眉喝道。

天子之威非同常人,一瞬间满屋子里的宫女太监都慌乱跪地。

几个侍女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皇帝还要说话,就觉得太皇太后用力掐自已的手。

“祖母,您市什么话只管说…”皇帝小心的扶她坐在交椅上。

太皇太后的手哆哆嗦嗓的往身前一指,抖着嘴唇只说一个“她…”

皇帝这才看到大殿的地上跪着一个老妇。

“顾妈妈?”史玉堂一步过去喊道。

顾妈妈抬起头,脸色惨白,两个巴掌印十分明显,嘴角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她是来给慧娘求情的吧?

皇帝和史玉堂都是这样想着。

“假的…假的…”太皇太后含糊不清的吐出这几个字。

皇帝没听请,带着探问看向太皇太后。

“说…让她说…”太皇太后的舌头似乎不灵活了,磕磕巴巴的又道,手点着地上顾妈妈。

皇帝的视线就又转向顾妈妈,皱了皱眉头,咳了声道:“顾氏,你如何冲撞了太皇太后?”

顾妈妈就跪着叩头,哭起来。

“顾妈妈视慧娘胜似亲女,闻亲女和亲,自然不忍,这是人之常情,陛下,太皇太后息怒。”史玉堂说道。

皇帝也没打算责备,本来,一个无知老奴而已,正如史玉堂说的,妇人懦弱的常情而已。

于是他咳了声,准备不痛不痒的说几句话,拉出去打几板子就算了。

还没张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太皇太后将一个茶杯扫在地上,她自己一撑交椅扶手,站了起来。

“慧娘是假的!是假的!”她大声喝道,虽然舌头还有些僵硬,但话却是很流畅。

皇帝和史玉堂闻之色变,看向太皇太后。

顾妈妈始终没有再讲话,有关慧娘的来历,是苏夫人细细说来了的。

听完这个,皇帝和史玉堂都愣了,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假的?原来是个弃婴?

“大胆!”皇帝怒喝,负手转身看着地上跪着顾妈妈。

“宗师血统,岂容你这个老奴混淆!”

皇帝大怒,更多是觉得自己被耍了!

史玉堂却在听完之后,抬脚就向殿外奔去,临出门还一拳砸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原来那时她已是惶恐无助茫然…

而自己却又将她拒之门外…

又是一声闷响,血便顺着拳头流了下来。

“玉堂,站住。”皇帝不忘喝道,随后他又看向顾妈妈,神色阴郁,一抬手道,“来人…”

他的话没说完,一直站在人后的一个低垂着头的内侍忽地站到他的身前。

无礼…皇帝心里才闪过一个念头,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就顶住了他的脖子。

“刺…”皇帝变异的声调发出一声嘶喝,这声音短短的,如同被突然插住脖子的鸭子叫。

这突然的变故让大殿里发出一阵内侍宫女的尖叫。

本已奔出殿外的央玉堂又转了回来。

“大叔,不可乱来!”他看着龙案前,紧紧贴住皇帝身子的富文成,沉声劝道。

“闭嘴。”富文成低吼道,将皇帝挡在身前,握紧了匕首,“谁也不许动!”

劫持皇帝?造反啦!

大殿里的宫女太监发出更大的尖叫。

第二百零三章 软骨头

“闭嘴。”史玉堂大喝一声。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富文成,你敢!”皇帝沉声喝到,铁青着脸。

“你敢,我就敢。”富文成答道。

手里的匕首又贴近他的脖子几分。

苏夫人抖着手紧紧扶着太皇太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那匕首上, “我敢什么?”皇帝怒喝。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富文成冷冷一笑,他的手慢慢的转动这匕首。

屋内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低呼,太皇太后站不住,噗通坐在交椅上,手指着富文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发出啊啊的嘶哑声。

“陛下知不知道,当时在延州,慧娘就是这样被割伤了脖子…” 富文成慢慢说道。

皇帝冷哼一声,“如何?我朝男儿热血撒沙场无数.又如何?”

史玉堂攥紧了手,同时叹息一声,这个陛下,其实也是个犟脑筋的,这个时候了,也不肯说句软话。

“我不管你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慧娘是郡主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不是养来让你们随意践踏欺辱的!”富文成喝道。

皇帝冷笑一声,“假…”

他的话没说完,富文成就打断他。

“假的?对你们来说是假的,对郡主,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她,何谈真假?”他低声笑起来,声音里带着涩涩,“刚生下来时…”

说到这句话,看向顾妈妈,“哦,应该是刚被顾妈妈抱回来时…”

顾妈妈伏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疲弱的像是刚生出来的老鼠…”富文成接着说道,“郡主就日日夜夜的将她贴着身子抱着,一直抱到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