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钱大妞只是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倒是李氏道:“这些丫鬟只怕都也是穷人家的娃吧。”

刘老二听了便道:“一般这种粗使丫鬟,都是从外头直接买的,王府的家生子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各各主子身边,到这个岁数至少也能挣上一个二等丫鬟了。大妞年纪大了,进去做粗使丫鬟反倒不划算,一群十来岁的孩子,你在中间到都指望着你做体力活了。”

“对对!”刘七巧想说的也是这个,便补充道:“我原先在少奶奶的房里,那房里除了一个叫翠屏的,其他的丫鬟我看着都没有我大,每日看着她们几个小孩子去担那烫烫的热水,还挺心疼的。”

钱大妞听刘七巧说到这里,不由伸手抱了抱身边的钱喜儿,若不是刘家的收留,那么她和钱喜儿如今最好的遭遇,也未必就能及得上王府里头最下等的丫鬟。

一家人吃了晚饭,刘七巧坐在后院的一棵梧桐树下乘凉,眼前已是阴历五月份,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钱大妞帮李氏收拾好了厨房,便出来找刘七巧聊天。

“七巧,其实我有些事儿还是不太懂。”钱大妞是一个实心思的姑娘,说话从来也直接的很:“我听大娘说,你在府里做丫鬟一个月也只有一两银子,倒和外头普通人家的丫鬟也没什么区别,你们家也不缺这一两银子的花销,为什么你非要进去伺候人呢?虽说你在里面不累,可毕竟是个下人呀?”

其实这问题刘七巧一早也想过了,她原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在古代好像有一种说法叫做: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是以好一点的人家,都觉得在大户人家呆过的丫鬟,会比较知书守礼,能让婆家高看几分。

“我爹的意思其实是想让我进去学学规矩,虽说我没想着要高嫁,但是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学一些,以后就算是去别人家串门子,也比在乡下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好,我们现在都进了城,我爹肯定不会把我们再嫁到乡下去了。”刘七巧说着,试探的拉着大妞的手道:“你要是也想进王府去,我跟我爹说去。”

钱大妞摇摇头,很诚恳的道:“我原是想要是王府里干活累,我可以顶了你进去,这样你还能像以前一样舒服,既然是个好差事,倒是我白担心了。”

刘七巧见钱大妞脸上的神色并不像骗人,便觉得自己又多心了,只感激道:“你在家天天帮着我娘才累呢。”

钱大妞摇头道:“也不累,平日里你们都不在家,也就我们几个人在家而已,对了,大娘还教了我针线活,改明儿我给你绣几个帕子。”

刘七巧是最怕针线活的,听钱大妞这么说,便高高兴兴的答应了。刘八顺也是好几日没有回家,但是刘八顺比起刘七巧来,还要辛苦一点,因为作为书童,刘八顺要背两个书包,还要跟着老二爷家的少爷一起读书,最可怜的是,小少爷犯错了,刘八顺也要被株连。这会儿可怜的刘八顺正在像李氏哭诉他这几日被株连的结果。幸好小少爷虽然贪玩,但是心眼不坏,私下了安慰了刘八顺不少,所以刘八顺总算忍了下来。

刘七巧抬着头,和钱大妞背靠着背道:“大妞,你相不相信命运?”

“相不相信?难道命不是天生就注定的吗?我们还能不相信吗?”钱大妞有些不解的问道。

“当然可以!”刘七巧侧过头,看着钱大妞的侧脸,她没有方巧儿那么秀美的容貌,也不及自己漂亮,但是她有一个赤诚的心,“就比如当时,你没有来我家的话,这会儿你会在哪里呢?是被你舅妈卖了呢?还是继续在那个家小心翼翼的讨生活?”

钱大妞似乎也被刘七巧给问住了,抬头看着深蓝的天际道:“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我只想着只要离开那里,我就还有希望,以前我爹说,要有一技之长就不会被饿死,所以我想跟七巧你学接生,我不怕闲言碎语,我觉得人主要得先活着,如果连活都活不下去,那么别说说你什么,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刘七巧听钱大妞这么说,心里忽然就滋生出了一个想法来。以钱大妞的心性,如果放在现代,必定是学霸等级的人物,可是命运让她依附在自家的小院中,做着打杂针线一类的杂活。

刘七巧转身,拍了拍钱大妞的肩膀道:“大妞,这既是你自己给自己的机会,只要每一步都向前看,我们就不会永远只停留在这个小院里,如果你真的想当一个稳婆,我或许可以帮帮你,只是最近一年,我没有办法再教你了。”

第二日一早,刘七巧早早的就起身,跟李氏告了假,说是要到外面逛逛。李氏连忙从屋里头追出来,给刘七巧递了一个荷包道:“喜欢什么就买,别省银子,光逛逛有什么意思呢?”

刘七巧接了银子点点头,跑出了门去。这就是乡下丫头的好处,李氏并没有那种女孩子非要养在深闺的概念,所以刘七巧很容易就出了。

穿过顺宁街,走到底拐弯就是鸿运街,刘七巧记得宝善堂的门头,可不知为什么,越往那边走,心里就越发紧张了起来。

按照现代的说法,这可是她和杜若第一次约会,可是约会地点为什么会在一个药铺呢?刘七巧觉得很郁闷。

即使是宝善堂的分号,在刘七巧的眼里也是华贵的。刘七巧才进门,掌柜的就迎了上来道:“姑娘,你是抓药呢,还是看诊?”

刘七巧愣了一下,笑道:“我是来看诊的。”

那掌柜的也跟着笑道:“那姑娘今天好运气,今日本店坐堂的大夫是我们少东家,医术那是大大的好,刚刚进了太医院做太医。”

刘七巧装作奇怪的问道:“是吗?太医平常也会来做坐堂的大夫?”

“平常当然不会,要不然怎么会说姑娘你运气好呢?今儿我们原来的坐堂陈大夫家中有事,告假一日,所以少东家临时来救场的。”掌柜的热情的迎接着客人,并让小二的把人领进去。

店小二掀开帘子,就看见春生从走廊上走了过来,见了刘七巧便对那个小二道:“你出去吧,我领这位姑娘过去。”

店小二闻言离去,春生立即就换上了一副看自家少奶奶的眼神,笑眯眯道:“七巧姑娘,我家少爷正等着你呢,快进去。”

刘七巧心里甜蜜蜜的,嘴上却道:“他这么早就来了?”

春生笑着道:“可不是,今儿正好是少爷太医院轮休,所以一早就过来了。”

刘七巧又忍不住问:“那他吃过早饭了吗?”

春生想了想道:“匆匆用了几口。”

刘七巧从荷包中拿了一块碎银子出来,递到春生的手里道:“你出去再买一些好克化的早点来,我出来的早,也还没吃饱呢。”

春生接了银子,嘿嘿笑着出去,刘七巧见他跑的快,便道:“你想吃什么就买,我请客。”

春生也不明白刘七巧这一句请客是什么意思,当听见上半句他也就够了。

顺着游廊走到底,就是宝善堂大夫看诊的地方,杜若正坐在里头,低头写着药方。刘七巧挽了帘子进去,见东边的太阳从窗子里头透进来,照在杜若的脸颊上,说不出的好看,她一时就看呆了。

杜若抬起头,温润的眸光中像是能挤出水一样,他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长袍,腰中是月白色玉带,整个人都显得清雅华贵。刘七巧再一看自己,照例是家常穿的棉布长裙,外面是罩着一件小对襟马甲,活脱脱就是一个丫鬟的打扮。

刘七巧见杜若砚台里的墨迹有点干了,便上前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弯眸看着他,甜甜道:“少爷,奴婢给你磨墨可好?”

杜若也抬起眸子看着刘七巧,几日不见,越发觉得她灵秀了起来,那一双弯弯的眸子墨如黑漆,亮晶晶的看着自己,让自己觉得舒心极了。

“看来这几日规矩学的不错,王府还真是一个养人的地方,不知七巧姑娘在那里可还习惯?”

刘七巧见杜若这么文绉绉的,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瞪了一眼杜若道:“哼,就知道占我便宜,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刘七巧捏着袖子,开始为杜若磨墨,一边抬头看看杜若正在写的东西,问道:“你这写的都是什么,我还以为你在写药方呢。”

杜若低头看了一眼道:“这是这里陈大夫的医案,我看着有用的抄录一下,省得时间长了就忘了。”

刘七巧从自己的小背包里也掏出了几章纸来,问杜若道:“我前几日在王府闲着也是闲着,就拿起了大少爷的书看,这些字句都不大认识,你帮我看看什么意思?”

杜若低头辨认了一下,不得不说刘七巧的毛笔字实在是没学好,比划一多,整个字就像是墨团子一样,分不清楚,杜若一边揣测一边看,然后脸颊慢慢泛红,眼神有些闪烁的看着刘七巧道:“这句话你没看懂是吗?”

刘七巧点点头,指着上面的话念,皱眉道:“已产属胞门、未产属龙门、未嫁女属玉门。人身上明明只有两个门,难道是把上面的嘴巴也算上去了?我想了半天也没弄清楚这三个门是从哪里来的。”

杜若看听着刘七巧如此精辟的论断,对于刘七巧说她读过很多书的话,再一次保留意见。不过念在刘七巧如此勤奋好学,敏而发问的份上,杜若还是很耐心的解释道:“这三个门,形容的都是一个地方,只不过按照女子身体的变化,予以区分,你现在明白了吗?”杜若说着,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不敢抬头去看刘七巧。

刘七巧听他这么说,顿时恍然大悟了起来,连连点头道:“我前世文言文学的不好,你可别笑话我,不过古人也真有意思,明明是一个地方,还要用三个名字,从现在开始,再看见这三个门,我就知道是什么了。”

第 49 章

房间里一时气氛温馨,刘七巧觉得挺像上大学时跟长得帅的师兄请教问题时候的情景,那时候请教完了,还能蹭一顿宵夜。

刘七巧抬头看看杜若,俊朗温雅的模样,实在符合刘七巧对男人的一切遐想。

接下去,刘七巧又问了杜若好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妇科和产科的。杜若就跟一个移动电脑一样,居然没有他不知道的问题,而且刘七巧每问一题,杜若都能说出这是出于哪一本著作的哪一段,准确率直追百度百科!

刘七巧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春生买的早饭也回来了。春生比较熟悉杜若的饮食习惯,所以给杜若买的是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给刘七巧买了一笼刚出笼的小笼包。

“其实我已经吃过早膳了。”杜若心里很开心,觉得刘七巧还有如此贤良淑德的一面,真是不容易,但嘴里还是说了一句很不讨喜的话。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刘七巧起的太晚,为了赴约,她还没吃呢,此时正饥肠辘辘,所以没管杜若,直接夹起一个小笼包吃了起来。

杜若赶紧端了那碗混沌,捧着手中道:“不过这会儿确实又饿了。”杜若底下头,很认真的吃起了小混沌,刘七巧则夹着一只小笼包,看杜美人用餐。

杜若喝了一口热热的汤水,见刘七巧没咬包子,便舀了一勺递到刘七巧的唇边。刘七巧就跟鬼使神差一样,张开嘴啊呜一口吃了下去。我滴个老天哪!前世的刘七巧身为一个医生,虽然没有什么过分的洁癖,可是也绝对不会沦为跟别人喝一碗汤用同一个汤勺啊!

但是现在的刘七巧非但没觉得恶心,心里面简直是甜到家了。杜若又喝了几口汤,吃了几个混沌,薄薄的混沌皮沾到了好看的嘴唇边上,刘七巧侧过头,忽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了杜若的唇瓣,然后舔掉了那一小块馄饨皮,并且快速的毁尸灭迹给咽了下去!

天呀!刘七巧自己的心里都已经开始哀嚎了,大龄老剩女遭遇第一春就遇上了如此有杀伤力的小鲜肉,再这么下去,她刘七巧会不会沦落到自荐枕席的那一天呢?刘七巧整个耳根和脖子全红了起来,低着头,卖力的啃着小笼包不说话。

一旁的杜若,一张脸也整个烧红了,咽了咽口水,呆头呆脑的冒出一句话:“七巧,我吃饱了。”

刘七巧急忙放下包子,笑嘻嘻的看着杜若,一本正经道:“我也吃饱了。”

杜若只觉得整张脸都红透了,眯着眼睛看着刘七巧,厚颜无耻的说:“那你…能再为我擦擦嘴吗?”

刘七巧抬头看着杜若,冷不防恍然大悟,从袖子里抽了一块帕子丢给杜若,起身背对着他道:“自己擦去,不准再据为己有,你也知道我针线不好,做一块帕子老费事的。”

杜若没想到刘七巧还惦记着这回事儿,顿时忍俊不禁,擦了擦嘴唇站起来,绕道刘七巧的面前,把帕子递给她。刘七巧接过帕子,谁知却被杜若一下子给揽到了怀里。刘七巧虽然年纪大,但是身体还是一个未成熟的少女,她抬起头来,迎上杜若那双黑亮的眸子,只觉得眼前似乎一黑,自己的唇瓣已经被杜若给啃上了。

这不是一个蜻蜓点水一样的吻,刘七巧回忆了一下前世为数不多的几个深吻,发现没有哪一次,有这种心跳加速,浑身无力,几乎要窒息的感觉。可越是这样,却越发觉得难舍难分,身子紧紧的贴在一起,刘七巧几乎能感觉到杜若身上某处激动不已的膨胀了起来。

悠远而绵长的一个吻,当彼此慢慢分开的时候,脸上都还红扑扑的。对于古代的男女来说,这样的私会是来之不易的,也是会被世俗所不容的。但是做为一个现代的穿越女,刘七巧不想为了所以的面子,去对这些封建的礼教妥协。她和杜若谈恋爱了,他们要继续谈下去,直到结婚生子的那一天。

不过,从和杜若的相处的经验中也可以看出,对于长期被封建礼教所压制的年轻人,其实对爱情也是很期待的。他们虽然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自觉,却也很真实的抒发这自己的感情。所以…男人可以纳妾。也许,这就是这种不平等社会对于女人所造成的悲剧。

刘七巧低着头,就着书案一旁的墩子坐了下来,脸上依然有着比朝霞更鲜艳的颜色。她不想去逼杜若说任何的山盟海誓,她只想和杜若简简单单的谈一场恋爱,并且相信他值得让自己托付终身。

杜若看着刘七巧,心里也是忍不住的翻江倒海,他活到了二十岁,与药罐子相伴,身边的丫鬟们小心服侍,有的人甚至在他面前连用正常音量说话都没有试过。可是刘七巧是那么的真实,她生气、她欢笑、她发怒,每一张面孔都是那样的真实生动。身为大家族出身的杜若以前从不相信爱情,可此时,他却那么相信,这种给予他独一无二快乐的情怀,一定就是所谓的爱情。而只有刘七巧这个人,才能让他如此心乱如麻、心如鹿撞、心心念念、甚至心力交瘁!

“少爷,外头有病人。”一句话打破了屋里的寂静,刘七巧从墩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书架面前假装随意的翻了翻书道:“你快看病,我在这里看会儿书。”

杜若淡淡的笑了笑,走到书桌前坐下,对外头道:“你喊病人进来吧。”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少妇打扮的人,脸上带着菜色,见了杜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以前常给她看病的陈大夫是个老头,她也不用避嫌,怎么今天来了这么一个俏生生的公子哥,这让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的病呢。

“大嫂,你哪里不舒服?”杜若温和的问道。

可是那大婶依旧低着头,拧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刘七巧见状,便转身过来劝慰道:“这位大嫂,我们家少爷可是太医院的太医,给那些宫里的贵人都看过病的,那些宫里的贵人有什么病也得老老实实的跟我家少爷说,你呀,放一百个心,他是个大夫,别瞧他长的好看些,老了还不是一样的么,大嫂你就当他是个寻常大夫便好。”

杜若见刘七巧这样说自己,不由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一笑。

那位大嫂听了刘七巧的话,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后才拘谨的开口道:“这几日下面有些不干净,白日里走路有些痒,上次陈大夫配的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我就想再拿一些。”

杜若听她说完,先是示意她伸出手来,靠在药枕上把脉,又看了看舌苔,问了她一下癸水是否准时,然后低着头开始写药方。

“这是我帮你新配的药方,回家熬好了,每日用药汤清洗,大约七八天就好了,但是这中间不可再有房事。”

那大嫂道了一声谢,接过药方脸色红红的就走了。刘七巧心里还是很同情古代的妇女的,来癸水没卫生巾;XXOO没有避孕套,下面那么娇贵的地方,这几年用下来,难免就落下一些病来。

接下去又是几个病人进来,看的都不是妇科病,都是一些正常的风寒啊、腰肌劳损啊、头痛啊,于是刘七巧又见识了一把杜若针灸的功夫,心里把杜若好好的佩服了一番。半天下来,七八个病人都已经看过了。

杜若看病很细心,望闻问切,一项都不少。而且他很懂斟酌药柴,能用一般药柴治好的,绝对不会用特别贵的。这些是刘七巧出门见掌柜的抓药的时候看出来的。

“这边的老百姓大多都是王公贵府的下人,也没多少钱,讨生活不容易,所以用普通一点的药材也不打紧,一样能治好病。”杜若听刘七巧问起来,便这么说道。

刘七巧点点头,越发觉得杜若顺眼了起来。接下去杜若就开始给刘七巧说起家里的生意。宝善堂在京城一共五家店,朱雀大街那家是当仁不让的旗舰店,其他几家都是分号。在金陵也有三家,然后金陵周围的临安、也有,再有就是几个省的省会城市,也各开有分号。

杜若平时是不出来坐堂的,不过早先他为了今日,就把所有的安排给推掉了。宝善堂各家店都有坐堂的大夫,平时也出诊,所以每个店按照生意的好坏,配备有一到两个大夫。鸿运街上平时生意一般,所以陈大夫今天被杜若给支到了另外一家非常繁忙的店中去了。

刘七巧从杜若的话中知道,那家非常繁忙的店,在离这里五条巷子远的永乐巷,而永乐巷的后面一条巷子,就是京城闻名遐迩的红灯街长乐巷。怪不得那边生意好呢,只怕妓女姐妹们经常会有一些小病小灾的需要医生们的帮助。刘七巧觉得,那地方倒是一个积累妇科经验的好地方!

“下次,我们去长乐巷那家店坐诊好不?”刘七巧小心的试探了一下。

杜若想了想道:“那家店离朱雀大街的店最近,父亲经常会过去,如果你想提前见公公的话,我就带你去看看。”

刘七巧一听,顿时就蔫了,急忙摆手道:“算了算了,这儿挺好的。”刘七巧说着,转过身子,杜若忽的站起来,从身后抱着她,咬住她的耳垂,刘七巧有一种痒痒的感觉,觉得整个身子都软了。靠在杜若的怀里道:“有件事儿,我想请你帮帮忙。”

杜若见刘七巧说的一本正经,便上心问道:“什么事还要你如此一本正经的来说?”

刘七巧转身,双手放在杜若的衣襟,鼻息间都是他身上带着中药气息的味道,让刘七巧不禁有些沉醉,侧着头道:“你们家是不是有家养的稳婆,她们收学徒吗?”

杜若闻言,先是愣了愣,最后才笑道:“嗯,难道你刘七巧也想拜师学艺吗?你不是前世就已经学出来了吗?”

刘七巧见杜若打趣自己,便转身不理他,杜若从身后抱着刘七巧,下颌抵在她的肩头道:“我家是有几个得用的稳婆,也会收几个学徒,不过大多是都是自家的媳妇子,一般不收没成婚的,怕影响了姑娘家的名声。”

刘七巧点了点头,转头正要跟杜若说话,谁知却触碰到了杜若唇瓣,软软的触觉,两人一碰到就发于情,忘记止于礼了。

忽然间外头的帘子一掀,一张中年男子的脸出现在刘七巧的面前,那人容貌看着有些熟悉,也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不过就是年纪大了一点,下颌和杜二老爷一样,留了一把山羊胡子。刘七巧一时想明白了过来,这不就是一个中年版本的杜若吗?

刘七巧顿时脑袋轰的一声,连推开杜若都忘记了,只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人,而杜若还沉浸在彼此热切的接触上,他背对着那人,根本看不见身后的来人。

眼看着那人眼中的怒火已经要烧到外头来了,刘七巧的脑袋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伸手扣着杜若的手指往身后一推,红着脸站到一旁。

杜若还不知道刘七巧为什么就突然发难,正欲辩解,转身时却看见一片衣襟,他的脸色顿时大变,强自忍住了紧张的情绪,转身拉住刘七巧的手,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道:“父、父亲,这是七巧。我…我…不关她的事。”

杜老爷看了一眼杜若身边的刘七巧,确认她不是府里的丫鬟,再听杜若这么说,似乎两人之间已是有了私情,顿时怒不可遏,伸着手指道:“我方才去了长乐巷的药铺,听老陈说你今日在这里坐诊,我还当你是真的来行医问诊的呢,你倒好,简直败坏家风,你给我现在就滚回去!”

古代家教礼数都很森严,杜老爷这样说杜若,杜若是没有半句可以辩驳的,只能低着头等他训斥完。刘七巧低头看着杜若一脸颓然的样子,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生出几分雀跃来。按照她现代人的脸皮,就算是真的被捉奸在床只怕刘七巧也只是会简单的觉得羞耻了一点,可杜若这一副愁苦大深恨样子,实在让刘七巧觉得心疼。

怎么办呢?谁叫人家是小鲜肉,自己是大姐姐呢。其实刘七巧对自己后面会被怎么处理,也是很疑惑的,不知道会不会被杜老爷赶出去,然后指着鼻子骂自己没家教呢。

刘七巧想了想,终于镇定了下来,清了清嗓子道:“杜老爷,我看您误会了,我是牛家庄的刘七巧,上次在林家庄给林庄头的媳妇剖腹产子的那个,今天是来和杜太医请教一些有关妇科病症的事情。”刘七巧记得,中学时候她同学谈恋爱被家长抓了之后,都是以互相请教作业作为借口的,虽然这个借口颇为拙劣,但是如今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请教病症能请教到亲嘴?你当我没看见呢?”杜老爷也是听杜二老爷说过林庄头家的事情的,所以听说剖腹取子,顿时也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子高看了几分。可她分明就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光景,这么小的姑娘,竟然会剖腹取子,简直让人咂舌。

杜若见杜老爷说话放低了声调,抬起头带着几分怯意道:“爹,我…我爱慕七巧。”

杜老爷一听,唇瓣上两片胡子几不可闻的翘了翘,气呼呼道:“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喜欢人家姑娘家就把人骗到自家的药铺来,你不要脸,人家也不要脸面吗?”杜老爷气归气,但是听说刘七巧是那样的能人,还是多了一份爱才之心,又见刘七巧谈吐大方,面容坦然,别说不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就是自己的那几个侄女,也没几个有她这样的气度的。

刘七巧听杜老爷这么说,努力的组织语言,希望能说出一番让杜老爷感动流涕的话来,但她没有动不动就向人下跪的习惯,所以只福了福身子,缓缓开口:“七巧自知婚姻大事因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七巧出身卑微,只怕按照父母之命,七巧这辈子也没办法和大郎结成连理,更别提什么媒妁之言。可是大郎一片情深,七巧实在不忍相负,便是舍弃了名声又如何,只要他能开心,我便开心。”刘七巧被自己的慷慨陈词酸倒了牙,抬头看了一眼被自己震惊的杜老爷,以及身旁已经对自己凝眸相望的杜若,索性又添了一把火候道:“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刘七巧说着,挺直了脊背,这会儿她的心情忽然平复了很多,但与此同时,她忽然也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心疼杜若为了他和家里闹僵,她想要做他的妻子,但是不是以他对抗整个杜家为代价的。

刘七巧转身,看着杜若道:“杜若,我不会为了你屈居偏房,但你也不要为了我忤逆父母,我们都磊落一点,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以后我刘七巧有什么地方不懂,也还会像今日一样来问你。”

杜若看着刘七巧,仍是无语,眼里的泪却已经留不住了,他忽然间站起来,拉住了刘七巧的手,把她护到身后,头一次站着对杜老爷道:“爹,儿子已经二十了,从不曾求过你什么,儿子想娶七巧,儿子喜欢她,母亲已经知道了这事,也已经同意了,儿子本来是想等七巧及笄了,再让母亲跟你提这个事情,谁知道…”

杜老爷虽然是一个传统的人,可是他的内心却也有一个不传统的心。如果说杜二老爷是风流不羁形的,那么杜老爷就是情深似海形的。这里要给大家介绍一件成年往事。说起来杜太太还是杜老爷自己看上的,年轻时候的杜老爷同杜若一样,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于是在一次出门就诊的机会下,见到了貌美如花的杜太太,从此茶饭不思,形容枯槁。最后在杜老太太的逼迫之下,终于说出了病因。也是老天有眼,那几日杜太太娘家真好在给杜太太议亲,眼看都要定了人家了,最后总算被杜家给截胡了。

说起来杜若现在会这样,或多或少也是遗传了他老子的基因。可他老子当时顶多也是一个暗恋层次,杜若倒好,直接把人给拐回来了。

杜老爷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断不可以失了礼数,一来会让人觉得你太过孟浪,二来对七巧姑娘也显得不尊重。”杜老爷看看杜若,又看看刘七巧,沉声道:“你也不看看,你虚长了她几岁,怎么就这么没头没脑了起来?”

刘七巧看着杜老爷一个劲儿的教训杜若,心道:其实是我勾引他的。

杜若只低着头,脸色沉重,但从杜老爷的眼中却听出了一些转机,便小心谨慎道:“是孩儿的错,孩儿的心太急了。”

刘七巧觉得似乎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拽着杜若的手轻轻摇了摇道:“不然我先回去了?”

杜若点了点头,刘七巧便松开了他的手,朝着杜老爷福了福身道:“杜老爷,那七巧就先告辞了,您千万别生气,也别打他,他身子不好,前些日子还教我说:气伤胃,怒伤肝。”

杜老爷见刘七巧对杜若关心的那个劲儿,一时间连火气也发不出来,她若是那种畏畏缩缩,让人看一眼就烦的丫鬟,那也算了。偏偏她还是一副头头是道,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磊落模样,自己这个年纪的人,还真不好意思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起来。

刘七巧走出宝善堂,仰天长叹,上辈子她没闹过初恋、也没偷偷约会被家长抓过,这辈子倒是一样都没少。刘七巧摸摸自己的脸皮,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做不到了,也不知道杜若若一个人抗不抗的住?刘七巧顿时觉得自己很没义气起来。

房内,刘七巧走后,杜若又很乖觉的跪了下来,低头不语。

杜老爷看着自己膝下唯一的一个儿子,是又爱又恨。杜若自幼体弱,几次都差点儿夭折。杜老太太是闲不住的,几次都要给他房里塞人,好让他为了杜家开枝散叶。可一想起杜若已经多病,要是将来还弄出几个不省心的庶子出来,杜若的日子只怕就更不好过了,这样推推拖拖的,自己都已经年过四十了。想起杜二老爷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孙子,自己的儿子还没娶亲,杜老爷又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的有些失职。

“这件事容我回去跟你母亲好好商讨商讨,以后你不能随意对七巧姑娘做不尊重的事情,下次若是再让我撞见了,我就打断你的腿!”杜老爷黑着脸教训道。作为太医世家,虽然是有官衔的,但是杜家毕竟是以经商为主的,所以杜老爷到没有那种很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更况且,他自己的媳妇也是自己看对眼了才娶进门的,所以,他对杜若的想法是表示理解的。但是他也是绝对不允许杜若有任何有损门风的过激行为的。譬如方才的那一幕,真是让杜老爷震惊的几乎绝倒了!

第一次私下约会就遇上了家长,刘七巧表示自己和杜若的情路非常坎坷,说起来两人的年纪已经都不算是早恋了,奈何刘七巧长了一张幼稚的娃娃脸,以及一副平板身材。

刘七巧买了到蜜饯铺买了一些蜜饯回家,又带了几串糖葫芦,脸上还要装作兴高采烈的回去。

刘八顺这几日在王府没少被收骨头,所以玩的也特别野,见刘七巧拿了冰糖葫芦回来,便领着冰糖葫芦又去跟钱喜儿玩去了。李氏看见刘八顺和钱喜儿两小无猜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招呼刘七巧道:“七巧,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你这丫头,一出门就是半天,我还怕你迷路了呢。”

刘七巧放下蜜饯,上去帮李氏烧火。钱大妞正在外头大扫除,里里外外都擦的干干净净的。沈阿婆在后排陪着刘老爷说话,两个老人忆苦思甜的,也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话说。这大概就是所说的老伴儿老伴儿,老来有个伴。

哑婆婆家也有孩子媳妇,她儿子是哑巴,媳妇是瘸子,幸好生出来的孙子是正常的。今天大家都沐休,多以李氏放了哑婆婆一天假,让她也回家看看去。

刘七巧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也不错,比起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这种只要每天吃吃喝喝不用动脑筋像猪一样的生活简直舒服。

刘老二今天没有休息,照常在王爷身边当值。刘七巧知道,等到了晚上,他爹就要回来接她和刘八顺进王府了。刘七巧觉得自己的生活有点像是高中时代的寄宿生,当然刘八顺比自己可怜多了,上小学就得寄宿了。不过刘七巧是这么鼓励刘八顺的:“咱们家八顺是要考状元的,这么一点点苦难道还吃不了吗?”

于是刘八顺就被刘七巧的激情给感染了,把最终目标定位考状元,总结目标是:考上状元娶钱喜儿!刘七巧心里多么希望,刘八顺的总结目标能一直不改呢!

刘七巧下午补了一个觉,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刘老二就出来接他们进去了,于是刘七巧和刘八顺就在李氏的送别下,又进了恭王府的大门。

下午杜若就跟着杜老爷走了,杜老爷亲自安排了别的大夫过来鸿运路坐诊,把杜若亲自带回了家。

杜老太太这几日心情颇好,因为蘅哥儿的外室最终只生下来一个女娃。赵氏也松口让她们搬进了杜府,如今那女娃娃就养在赵氏跟前,赵氏见那女娃娃可爱,倒也关心的很,只是对那外室不闻不问一些。

杜若和杜老爷回府的时候,杜老太太正在逗自己的曾孙子礼哥儿。见了杜若就又嘟囔了一句道:“礼哥儿都会走路的,大郎你倒是什么时候有个信呢?我这一把老骨头的,还能不能抱上曾孙呢?”

杜若被说的脸色一红,低着头不敢说话,杜老爷清了清嗓子道:“儿子和媳妇正在为大郎物色,母亲不必担忧,左不过就这一两年的事情。”

杜老太太把怀里的礼哥儿递给了奶娘道:“你们一个人都是这种性子,当年你好歹还心思活络点,虽然没了礼数,我到底也应了。如今大郎进了太医院,越发不得空了,你们当爹妈的不再好好的为他张罗,我都看不过去了,难不成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为了这事儿操心不成?”

杜老爷闻言,急忙点头道:“正物色着,正物色着。”

杜老太太想了想,忽然间眼珠子一亮,转头问杜若道:“上回你说的有一个还没及笄的,是什么人家来着,这几日我见了你娘,左问右问的,她也不说。”

杜若的脸越发红的没处搁了,只好低头道:“祖母,大郎若是有了心上人,定然是会让祖母知道的,祖母你怎么越发着急了起来。”

两人向杜老太太请过了安,杜若规规矩矩的跟着杜老爷进了书房,进去便又是屈膝跪了下来。

杜老爷不想弄出大动静,便让丫鬟偷偷去请了杜太太进来。杜太太掀帘进来,一见这阵仗,心下就突突跳了起来,急忙上前问道:“老爷,这好好的是怎么了?”怎么能让我的宝贝儿子下跪呢?

杜老爷只是闷声叹息,看了一眼杜若道:“你问问看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杜太太心疼的看着杜若道:“大郎,你这是怎么惹你爹生气了,你倒是说啊!”

杜若垂着脑袋,小声回答:“娘,我今天见七巧了。”然后杜若顿了顿,继续说下去:“被爹撞上了!”

杜太太眨了眨眼睛,恨不得扼腕长叹,她今儿本来没什么事情,听说杜若去了鸿运街的宝善堂,本来也想去看看,顺便为他准备个午膳,谁知道一早上赵氏抱着礼哥儿过来玩,她看着可爱,就跟着一起玩了一会儿,就错过时间了!否则的话,撞见刘七巧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啊!

杜太太瞬间把重点转移到了杜老爷的身上,睁大眼睛问道:“老爷,那叫七巧的姑娘你觉得如何?”

杜老爷看了一眼杜若,沉声道:“论容貌也是不俗的、论性格倒也是很直爽的,难得她对大郎的心也不坏,只是那家世实在是有些配不上大郎,更可恨的是!”杜老爷眉色一凛对杜太太道:“你生的好儿子,居然趁着房里没人,轻薄了人家姑娘家,幸好被我给抓了个现行。”

杜若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方才跟老爹说好的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不过说杜太太已经同意了,杜老爷表示不相信,说要自己考察一下,怎么这一个考察,把自己给考察进去了?

杜太太一听,吓了一跳道:“老爷,这可怎么好,大郎前几日还跪在我的面前,让我成全了他,我当时以为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也多怪我,他自身体好了,就没好好帮他物色对象,我这几日正找的焦头烂额的呢!”杜太太看着杜若,脸上俱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抹着泪道:“你这孩子,平日里这么沉稳,如今怎么就变的这般沉不住气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人家的爹娘找上门怎么办?”

杜老爷想了想道:“出了这种事情,吃亏的总是女孩子,人家也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家里头在村上还算是个富户,指望着要做正头太太,才送进了王府学规矩的,落得这样的下场,就算不闹上门来,以后议亲只怕也难。”杜老爷一边说,一边看着杜太太的反应,只见杜太太愁眉苦脸,杜若更是摸不清个状况,心里大呼:爹!这回你把我给坑了!

杜太太想了半天,心思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抬起头勉为其难道:“老爷,那姑娘你也见过了,若是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人品能配的上大郎,我也认了。大郎我是疼了一辈子的,总不能为了这事儿结了冤家,以后就算是给他找了别的媳妇,他也未必领情。”

杜若听杜太太说出这番话来,顿时眼珠子一亮,再抬头看自己的父亲,只伸手捋了捋自己的美髯,笑着道:“太太啊,这么看来,还是为夫小看了你,大郎说你已同意,但为夫觉得你心里未必就乐意,看你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托拜媒人,就知道你还想着大郎回心转意,是不?”

杜太太被说穿了心思,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又见自己儿子还跪着,便弯腰把他扶了起来道:“你瞧瞧你这般,还真是像足了你爹。”

杜若被说的不好意思,又底下了头,杜太太终于松了口道:“罢了,明日我去找胡媒婆,先让她去探探话,等合了八字,再过文定,好歹把这事儿给定下来。”

杜老爷想了想,终究觉得有些不妥,开口道:“老太太那边,我们先别松口,老太太如今对乡下丫头几个字,像是上了紧箍咒一样,一听见就是要念阿弥陀佛的。”

杜太太也忍不住笑了道:“可不是,如今那丫头就在那西跨院住着呢,才刚生下一个娃儿,每日里哭哭啼啼,寻死腻活的,也亏她们能忍的下来。”

杜若听到他们说这些,便急忙道:“七巧不是这样的人,她是顶顶率真磊落的人,我就是看上她这一点,觉得这样过日子,才不枉费了这一辈子。”

杜太太听了,又有些不高兴了,这人还没进门呢,就夸得跟神仙一样的好。哎,都说生儿子不如养兔子,生了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养一窝兔子好歹还可以包一锅的兔肉饺子吃,这句民间俗语倒是贴切的很。

杜若见母亲脸上又有那么些不好看,连忙道:“娘,找个机会,我让你偷偷的瞧一瞧七巧,等你看准了,请媒婆也是一样的,我保证你会喜欢七巧的。”

杜太太暗自腹诽了一番,心道:我才不信呢,我就算喜欢我也说不喜欢,看你们拿我怎么样!

杜若搞定了爹娘,又有二叔支援,瞬间觉得离革命胜利又进了一步!但是他想起今天刘七巧在宝善堂说的话,那话听的真假参半的,倒是惹得杜若一阵伤心。他真的害怕刘七巧果真是那么想的,什么叫做“不求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呢?”他杜若就是想和刘七巧天长地久!

第 50 章

刘七巧在王府一晃又过去了七八天,不过自从来了外院之后,有一个不好就是不能随便进内院。所以当杜若再次来王府为王妃和少奶奶请平安脉的时候,刘七巧只能远远的看着杜若的背影,瞧着别的小丫头花枝招展眉飞色舞给他背着药箱进去了。

索性杜若没有忘记刘七巧,让春生又给刘七巧带了口信,让她这次还是去鸿运街的宝善堂等他。刘七巧表示,谈个恋爱跟搞地下工作一样真是又新鲜又刺激,又数落了春生一顿,骂他为什么上次没提前报信,怎么就让杜老爷给抓个现行。

春生一脸苦恼的说道:“老爷进门的时候我正巧在帮掌柜的称药,谁知道老爷一句话没说径自就往里头走了,吓得我三魂都掉了两魂半。”

刘七巧见春生认错比较爽快,便也不去计较,又问了他一下杜若的遭遇,春生只汇报说,杜若回家之后又遭遇了两堂会审,不过最后的结果好像并没有公布。但是杜若既没有被罚跪祠堂,又没有请家法,看来是安然度过了。刘七巧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下来。

为了避人耳目,刘七巧和春生说了几句便各自走开了,刘七巧回到外书房,难得见大少爷今天居然在书房里头。今儿一早知书的老娘来回话,说知书的奶奶快不行了,就领了她回去,这会儿大少爷身边正好没人伺候。

大少爷见刘七巧进来,便随口问道:“你会磨墨吗?”

刘七巧自然点了点头,那人便继续道:“过来帮我磨墨。”

这些少爷公子哥儿是天生的主子,喊人做事都是天经地义的,从来不会说一个请字。

刘七巧上前,兑了温水,拿起一旁的墨条子开始磨墨。她前世上小学的时候,每周会有一节毛笔课,刘七巧虽然字写的不怎么样,但是磨墨的姿态动作以及频率却是很标准的。

大少爷拿笔蘸饱了墨,试了试笔锋,赞许的点了点头。刘七巧只低着头继续磨墨,也不去看大少爷写的什么内容,对于复杂一点的繁体字,刘七巧向来只认识半边。

“听说你挺喜欢看书的,我这里的书够你看吗?”大少爷忽然开口问刘七巧道。

刘七巧心想,果然大户人家水太深,她成日里躲在这外书房看几本书,还有人能说给这主子听。不过想来想去,大抵也就是知书和清茗两个人随口给说的吧。

“平日里大少爷不来,奴婢闲着无聊,又不像知书和清茗那样会做些手工活,就不如看看书了。”

“都看一些什么书?”大少爷继续问她。

刘七巧想了想道:“看一些医术,那些经史子集的,女孩子家看着也没什么用,到不如看看医术,兴许以后还能派上用处。”

大少爷抬起头,视线不经意在刘七巧的脸上扫过,慢慢道:“刘七巧,我以前也是听说过你的。”大户人家用人,那都是很严格的,刘老二虽然把刘七巧的事情瞒的死死的,但是刘七巧在老家的时候实在太有名了。那个赵寡妇跳河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的,早已经连京城都有人知道了。

刘七巧不敢置信的张开嘴啊了一声,然后蹙着眉头小声问:“大少爷都听过奴婢什么呢?”

大少爷在信纸的最后写了落款,放在一旁等待墨迹风干。刘七巧偷偷的看了一眼,见最后两个字是:文信。

刘七巧见大少爷四方脸规规整整的,长着一副武将的身条子,倒是没想到有一个文质彬彬的字。其实恭王府的大少爷名叫周珅,文信只是他的表字而已。

周珅搁下笔,瞥了一眼刘七巧随口道:“听说你胆子很大,死人都不怕。”

刘七巧心道完蛋了,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寡妇的事情怎么会传到这些人的耳朵里面来了呢?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欺骗就是自找死路,唯一的活路就是坦白从宽。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死人最是诚实,不像活人,会骗人、会说谎、还会做坏事。”刘七巧一本正经的回答。

周珅点点头,接着刘七巧的话道:“那么依你的意思,死人一点儿也不可怕,这世上最可怕的人是活人?”

刘七巧很诚恳的点了点头,周珅见信纸已干的差不多了,便折了起来,收入了信封,递给刘七巧道:“一会儿贵顺会来取这封信,他知道送往哪里,等贵顺取了信,你进院子告诉少奶奶,我今晚不在家用膳了,让她不必等我。”

刘七巧只是点头听他吩咐,末了那人站起来,见刘七巧仍旧只是站着不动,便自己整了整袍子,跨步出门。刘七巧看着他的动作,再看看自己这双手,莫不是刚才他等着自己给他整衣服呢这是?刘七巧顿时觉得有些脸红,那人却在这时候回过头道:“你磨的墨很好,下次继续。”

刘七巧愣在当场,只嗯了一声,但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脸还红着,在周珅的眼里,倒是有几分欲语还休的羞涩,无端让他翘了翘嘴角。

没过多久,贵顺果然来取了信,刘七巧也按照周珅的吩咐,进后院去给少奶奶传口信。

这会儿天气渐热,外面的荷花池上已经有了尖尖的小荷,刘七巧问了路,顺着那婆子指的地方走,果然见到了荷花池对面的玉荷院。只是今日荷花池上似乎有游人在,九曲廊桥的中央是一座四面开阔的亭子,里面聚集着一群人,正在说笑。

经过那个亭子,是到达荷花池对面最近的距离,如果绕路的话,就又要绕一个大圈。刘七巧是个懒人,所以她决定走近路。更何况若是少奶奶也在那亭子里,她还可以在少走些路。

于是刘七巧就走上了九曲廊桥,朝着荷花池中间亭子那边走去。

原来今日天气很好,王妃在杜大夫的一再劝说下,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出来运动运动。她自怀孕之后,因为年纪稍大了,所以格外拘谨,就是连青莲院都是很少出来的。今儿正好听外头丫鬟说初荷开始开放了,所以就大着胆子出来散步了。

饶是这样,还是有一群丫鬟们前呼后拥的围着。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少奶奶秦氏。刘七巧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见到秦氏穿着玫瑰紫二色金的刻丝褙子,头上戴着八宝攥珠飞燕钗,在一群人里面很是扎眼。刘七巧正要过去行礼并且把大少爷的吩咐说一声,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叫声,只见王妃那已经有些发福的笨重身子往后面一倒,竟是直挺挺的就要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