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老爷在太医院当差,也是一个清水衙门,且杜家财大气粗,从来不看中他那么些的俸禄,杜二老爷花钱也多时从公中出的,自己的私房钱也确实没多少,这么多年也就存了五千两,说起来也的确够少的了。

杜老爷想了想,喊了杜管家进来,拿了自己的私章出来,写了一份帖子让杜管家带上了道:“你拿着这帖子,明儿一早去顺源钱庄领一万五千两银票出来给舅老爷家送过去。”

杜二老爷一听,立时就愣了道:“大哥,这不能拿店里的钱啊,还要进货周转。”

杜老爷只摆了摆手道:“罢了,都是亲戚,能帮就先帮一点,你岳父年纪大了,先从牢里出来了再说。”

杜二老爷只红了眼睛,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张借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递给齐老爷道:“我的银子自是不要你们还的,可这是宝善堂的银子,我是不能坑他一分一厘的,还望舅老爷见谅。”

齐老爷签下了借据,只拱手谢道:“等老头子回来了,不管拆房买地,钱是一定要还的。”

两人目送齐老爷离去,杜老爷踱了几步,走到杜二老爷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后悔了没有?”

杜二老爷只摇了摇头,叹息道:“大哥,你刚才没看见那份账本,若是看见了,即便有几分悔意,都没了,简直就是…”杜二老爷说到这里,想起齐老太爷毕竟是自己的岳父,只咬了咬牙道:“算了,大哥,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就算现在没钱,以后宝善堂分家的时候,这银子也一定要单独算出来的。”

“老太太的身子还硬朗着呢,这时候谈分家还早了些,时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听说二弟妹今天急得晕了过去,你还是过去看看吧。”

杜二老爷回去西跨院的时候,杜二太太正一边哭鼻子,一边收拾自己的那些细软银子,她嫁过来的时候,手上也有几家店铺,可一时间也没办法变卖,自己的私房钱现银,也都存了钱庄去了,杜二太太想了想,又从妆奁中拿了几样首饰出来,放在包裹里头。杜茵从外面进来,手里也捧着一包散碎银子和收拾,只递给了杜二太太道:“娘,这钱给舅舅带回去吧。”

杜二太太瞧了,又一阵心疼道:“你这些银子,还不够你舅舅家塞牙缝的呢。”杜二太太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道:“我原本留着这些,就是想等你嫁人时候都给了你的,可惜我存了一辈子银子,最后全贴了娘家。”

杜二老爷只冷冷道:“茵丫头嫁妆,自然有公中放银子,你有多少就拿多少出来,舅老爷还在外头等着呢!”

杜二太太只哭着道:“你别当我不知道你们杜家有多少钱,我管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不过就是大房那边不肯那银子出来帮人罢了,若他大方点,何必要我们这些散碎银子,到时候分家,你也不止就拿这么一点银子了。”

杜二老爷正在气头上,听杜二太太这样口不择言的,只一时没把持住,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道:“我们杜家的钱就应该全是你们齐家的吗?你爹贪了那么多银子,你见他送钱来给你花了吗?”

杜二太太也从没见过杜二老爷这样的脾气,只吓的话也说不粗来,跪倒在地上打颤。杜二老爷怒气冲冲道:“大哥从宝善堂拿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出来给你兄弟,你从今儿起,就什么都别做了,只帮我盯着这债务,要是你们齐家敢少我们杜家一个只,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

杜茵也被杜二老爷给吓懵了,只扶着杜二太太的胳膊,看着杜二老爷拂袖而去的背影,嘤嘤的哭了起来道:“娘,我就说了你不能少惹爹吗?爹就算脾气好也不经你这么惹。”

杜二太太愣了半晌,才呆呆的挪了挪身子道:“我…我不是随口说了几句,我也是为你表哥家着急,我…我…”

西跨院离百草院有些距离,杜二太太的哭闹自然是听不见的,不过这小厮跑腿的声音还是从门外传了进来。刘七巧给杜若磨了磨水,坐在一旁看他写大字。杜若写的毛笔字很好看,大长公主请他给病人住的两个院子题几个匾额,说是今后就算里头不住病人了,也要记着今年的事情,但凡京城要是再有时疫,水月庵定然第一时间向百姓开放。

杜若拧眉想了想,提着笔问刘七巧道:“你倒是说,我题哪几个字比较好?”

刘七巧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自认为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不多,便笑着道:“还是你说吧,我脑子里就只剩下阿弥陀佛四个字。”

杜若只瞥了刘七巧一眼,稳稳的落笔写下四个大字:晨钟暮鼓。刘七巧瞧了瞧,觉得挺贴切的,只点了点头道:“那还有一处呢,你再想想。”

杜若有拧眉想了想,伸手蘸饱了墨水,低头写了起来。刘七巧凑过去一看,写的是“禅心佛性”四个大字。

刘七巧闭上着眼睛,稍稍体味一下这两个成语中的意境,竟还真的生出几分禅心来了。杜若放下了笔杆子,喊了茯苓过来道:“你去我的那个紫檀木箱子底下,那一千两的银票出来,送到二太太那边。”

刘七巧便站了起来,撇撇嘴道:“才说佛性,你就打算当真佛了啊,齐老爷不是来找二叔了吗?这事儿我们还是别管好了。”

杜若只起身,戳了戳刘七巧的脑门道:“我这是提你买心安呢,那账本谁带回来的,今儿的一场大风波谁惹出来的,还不乖乖听话,到床上等着侍寝。”

刘七巧只被杜若逗得哭笑不得,从身后抱着杜若,两人一脚大一脚小的往床边上走去道:“我哪能知道他们能犯那么大的罪呢,我以为皇帝最多也就革职查办,我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给大雍扫清了蛀虫呢,谁知道事情会闹这么大,你说说那些官手伸那么长,也不怕吗?”

“这东西就是这样,一旦贪了一次,后面就源源不断了,人总是有欲望的,欲望越大,手就能伸的越长。”杜若说着,脸上只平淡的笑了笑,当初他学问优秀,最后决继承杜家衣钵,专心学医,也是因为杜老爷不想他沉入官场的泥潭。

刘七巧坐在杜若的大腿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根下吹着气道:“那相公,今晚你的欲望大不大呢?需不需要为妻自荐枕席?”

杜若勾唇一笑,忽然一下子翻了个身子,把刘七巧给扑在了下面,刘七巧扭着身子蹬他,两人滚做一团。杜若伸手在刘七巧胸口拧了一把,把她圈在怀里揉捏了起来。

“不行…今天不行…我差点儿忘了!”刘七巧从被中透出头来,一脸颓然的看着杜若,杜若也跟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疑惑问道:“不会这么邪门吧?”

刘七巧急急忙忙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趿着鞋在地板上蹦来蹦去! 

203

刘七巧手里端着药碗,鼻腔里还弥漫着一股算算的味道,昨晚他死求活求从杜若那边,求来了这一方避子汤,今儿一早趁着天没亮,就让绿柳偷偷的往厨房里头给熬了来,这会儿杜若还在床上睡着,她端着这碗汤,呆坐了片刻,忽然就想起了大长公主来了,不管当时大长公主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那件事也已经成为了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了,很多事情是没有后悔药买的,再说自己没准也没那么好的运气,一击即中。

刘七巧想了想,把手里的碗往绿柳跟前一推道:“拿出去浇花吧,我就不信我运气就那么好。”刘七巧说着,对着梳妆台坐了下来,喊了茯苓等人进来服侍,杜若忽然就醒了,靠在床上看着刘七巧道:“就知道你不忍心,再说那药也不是什么避子汤,不过就是一味益气补肾汤而已。”

刘七巧霍的站来起来,走到杜若跟前,拿起床上的大迎枕朝他脑袋上砸过去,只恨恨道:“坏蛋!庸医!”

杜若只笑着起身,穿上了袜子起来道:“今儿阿汉家要去水月庵接大妹和大宝,他们家在京郊买了一个小四合院,又置了几亩地,看着小日子算是能过起来了。”

刘七巧想了想,脸上神色淡淡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上回我在讨饭街把话也说的很明白了。”

杜若知道刘七巧说一不二的性子,便只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在家呆着吧,二婶娘如今只怕也没心情管事儿,家里的事情多靠你了。”

刘七巧叹了一声道:“我也懒得管,我寻思着让二弟妹管,我也好清闲清闲。”

杜若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有你这样躲懒的新媳妇吗?”

刘七巧撇嘴笑道:“没有,就让我做第一个罢了。”

杜若只那她没办法,接了茯苓递过来的汗巾擦了一把脸道:“等过几日水月庵的病人都好了,我向二叔告个假,带你去外头走走,正巧也看看京郊的庄子,这也是我娘的意思。”

刘七巧听了只高兴的凑过去道:“你说真的?可不准说话不算话,我还真憋闷的慌了。”刘七巧在前世可是一个自由行爱好者,存着几个钱也贡献给了祖国的交通事业,自从穿越到了古代,她就再没想过旅游两个字了,那都是有钱有闲的人过的日子,她还没到那程度。不过现在她做了杜家大少奶奶,倒是有点钱了,只不过这闲嘛,还真是要慢慢挤了。

两人梳洗完毕,一起去福寿堂请安,杜二太太果然就没有过去,只推说身子不适。赵氏倒是已经到了,正在那边跟杜老太太说话,杜老太太只交代了几句道:“管家也没什么难的,不过就是听下人唠嗑唠嗑,看看家里头有什么琐事没安排,看着点人情往来,把家里的账务都整理整理清楚,这些你们年轻人都会,头脑还比我们清楚,从今儿起你们两妯娌就先学着,有什么不懂的,再来福寿堂这边请我的主意就好了,我就不过去了。”

赵氏只恭恭敬敬道:“那我就跟着大嫂子先学着,大嫂子可别嫌弃我笨拙。”

刘七巧忙道:“你要是笨拙,那我岂不是笨拙到泥里头了,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你是官家小姐,我是乡下丫鬟,你这么说我可不喜欢,我还指望着你一学就会,我就好想法子躲懒了。”

杜老太太子笑着道:“你们听听她说的什么浑话,果真是存了躲懒的心思,行了,明儿重阳节,我就带着你出去躲懒一天,也算是放放风了。”杜老太太说着,只吩咐赵氏道:“明儿你一个人在家张罗,就简单些,有什么不懂就问你大伯母,你要是能把这重阳的家宴给办好了,那就差不到哪儿去了。”

请过安、回各自地方用过了早膳,刘七巧和赵氏两人就来到了前头的议事厅。其实每天管事媳妇们来汇报的事情都差不多,不过就是为了方便监管,所以每天都来汇报一次。前两天李妈妈去了一趟庄子上,府上有几个丫鬟就要到年纪了,她便去庄上预备着领几个小丫鬟进来,昨儿晚上就回来了,只等着今儿一早来见人。

李妈妈方才在门口听说了杜二太太家的事情,所以见了刘七巧和赵氏过来,心里头也明白了,这次总共在庄上挑了四个丫头、四个小厮上来,还有四个丫头、三个小厮是在相熟的牙婆那边买的,也是清清白白的家事,家里人都不在京城,算是孤身一人的。

李妈妈领着孩子们在刘七巧和赵氏面前一字排开,看着身高也就七八岁光景,都还没有刘八顺大。刘七巧就又开始庆幸自己没穿越成这样的娃,那可真是一辈子没指望了。

赵氏许是以前见过自己母亲挑丫鬟的,问得几个问题都很专业。对于庄上选来的丫鬟,家里的情况是要了如指掌的。对于买来的丫鬟们,从此就不能再跟她们提家里的事情了,到了府上就完完全全是府上人了。

刘七巧想起茯苓和连翘的年纪也不小了,且又有了人家,走是自然的。绿柳如今还算小些,可以再留一留,就是紫苏,这是个女大不中留的,还是早些嫁人的好。

问过了身家琐事,两位就开始挑人了,目前缺丫鬟的,也就蘼芜居那边,也有两个大丫鬟要出去,赵氏那边孩子多,翰哥儿得新配个自家的小厮,外带两个小丫鬟,一起照顾三个孩子。

刘七巧就随便挑了两个说话还算利落,长相看着白净的留下了。最出挑的两个都没要。赵氏也只要了两个外头买的,庄子上上来的也没要,大抵还是对沐姨娘的事情有戒心,剩下四个丫鬟,刘七巧便让王妈妈领了去给大太太先选,选下来的再送去蘼芜居。

至于跑腿小厮,刘七巧还是喜欢大一点的,这一点儿大的能干什么呢?不过就是个熊孩子,所以就没挑,只要李妈妈看着安排了。

赵氏和刘七巧理完了琐事,自己就先回西跨院里头了,她第一次出门这么长时间,怕孩子惦记。刘七巧又看了一小会儿的账本,跟其他几位管事媳妇聊了一会儿,也领着两个小丫鬟回去了。

两个小丫鬟都是自家庄上选上来的,恭恭敬敬的跟在刘七巧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喘,来之前就听自己爹妈说过,杜家的大少奶奶跟自己一样,是个乡下丫头,如今怎么看怎么都不一样呢?哪里有乡下丫头长成大少奶奶这样的呢。

刘七巧领着丫头回了百草院,又问了一遍道:“你们两叫什么的?方才我听过也忘了。”方才那些孩子们说话都跟蚊子哼似的,刘七巧也没听真切。

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开口道:“我叫虎妞。”另一个就跟着道:“我爹娘叫我三娘。”

这就是乡下人的习惯,闺女家的名字从来都不好好取,说起来刘七巧刚开始还觉得自己名字不好听,后来听多乡下人家姑娘的名字,简直对刘老二也要感恩戴德了。

刘七巧只蹙了眉头想了半天,指着那个高一些的孩子道:“你以后就叫赤芍,你就叫半夏吧。”

两人听了刘七巧话,便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给刘七巧磕了头,刘七巧便让绿柳领着两个小丫鬟到院里头去了。

茯苓笑着道:“奶奶怎么跟大少爷一样,竟用中药名字给小丫鬟取名了呢?”

“我是怕他记不住,况且平常人家的丫鬟名字,大多都是翠啊、柳啊的,如今我瞧着中药名也挺好的,还不带重名,你说是不?”

茯苓只笑着道:“奶奶说的也是,大少爷估计也喜欢中药名,一起进来的几个,没沾上中药名的,就没我们这样的福气,能在主人跟前服侍。”

到了旁晚,杜若是跟着杜二老爷和杜老爷一起回来的,刘七巧想打听一下齐家的事情,当一直没机会开口,好容易熬到了陪着杜太太用过了晚上,才急冲冲的回了百草院。杜若却还没从福寿堂回来,原来杜老太太也问起了齐家的事情,杜二老爷便把今儿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齐老爷奔走了一个早上,总算是凑齐了那账本上的银子、古董、字画、珠宝,带着几个家奴去刑部衙门自首,虽然齐老太爷的人还没捞出来,不过有赵氏的父亲,大理寺卿赵大人的关照,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了。英国公如今还半身不遂的在牢里躺着,不过他们家的子孙没有齐家孝顺,到这会儿还没半点要赎人的意思,就不知道皇帝后面会怎么发落了。

杜老爷也交代了昨儿拿钱帮齐家的事情,杜老太太只叹了口气,对杜二老爷道:“原本老太爷死了,我是动过分家的念头的,可一想老二媳妇是个不沉稳的性子,二老平常又对她不上心,生怕你们二房出个什么事情,我照管不到,所以就一直这样过了。如今这银子是宝善堂出的,我在这里也做个见证,以后分家的时候,要是齐家这银子没还回来,这银子就从老二你的那份里头扣出来。虽然老大家人丁简单,但如今你大嫂有了身孕,大郎也娶了媳妇,以后兴旺的时间长着了,我这样说,老二你可别觉得我偏心了。”

“老太太说得对,儿子心服口服。”杜二老爷难得有一丝动容,只那袖子擦了擦眼泪。

杜老爷也开口道:“老太太只要在一天,宝善堂就绝不分家,就算老太太不在了,二弟只要不想分家,宝善堂也依旧有二弟的一份子。”

204

杜老太太听得很是安慰,只站起来伸手抓住了两个儿子的手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宝善堂能有今天,是你们一起努力的结果。”杜老太太说着,也只上前拉着杜若的手道:“大郎,以后你跟你二弟,也要像你爹跟你二叔一样,知道吗?你从小身子不好,说句实话,我是偏疼你多一点,可如今你也成家立业了,往后宝善堂还是要靠你们啊!”

杜若听了,只正色敛袍跪了下来道:“老太太放心,我和二弟绝对会跟父亲和二叔一样,兄弟齐心,把宝善堂越做越好,让这块金字招牌能代代相传。”

杜若回了房中,心里还带着一些激荡,把方才在福寿堂的话和刘七巧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叹着气道:“齐家老爷倒是个孝顺的,总算是拿着银子去换齐老太爷了,英国公家就不知道了,听说大房和二房正闹着要分家呢,不过在这节骨眼上,他们也分不起来,皇上要是弄到了账本,英国公家褫夺爵位是免不了的,只怕还是要没收了祖产来填这个窟窿的。”

刘七巧坐在雕花圆凳上,拿镊子拨了拨灯芯道:“爹真是一个大仁大义的人,我再没想到,宝善堂最后会拿了银子出来去救齐大人,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检举揭发,也省的家里损失了银子,你说是不是?”

杜若只斜睨了刘七巧一眼,开口道:“谁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你也是这样一码归一码的人,揭发英国公和齐大人,那是国家大义,如今宝善堂拿银子出来帮齐家度过难关,那是亲友道义。父亲分的清楚的很,你呀,少在这边说这投石问路的话。”

刘七巧扑哧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我是真佩服爹,能有这样的心胸。”

杜若想了想道:“那也全因为齐老爷的孝心,若是他们自家人都跟英国公一家一样,我爹也犯不着借钱给他们,齐老爷总算也是一个重孝道的人。”

古代对于重孝道的人都是很尊敬的,这一点刘七巧自然是知道的,只撅嘴道:“也是,那我们那一千两银子,也没算白给了。”

杜若只伸手戳了戳刘七巧的脑门道:“掉钱眼里头了,竟想着银子了,你如今管着一整个杜家呢,账上有多少银子你能不知道?”

刘七巧笑眯眯的从身后搂着杜若道:“我还真没算过,原先就没打算接手,你也知道我不爱管家,我寻思着什么时候把家里的稳婆们集合一下,我给她们系统的培训一下,将来若是遇上个什么事儿,她们也好对应,你说是不是?”

杜若睨着刘七巧,这回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小媳妇竟打着这样的心思呢。

“这事儿还是等一阵子吧,至少等到明年开春,娘生下了孩子,身子大好了,你才能动这心思,你知道不?”

刘七巧只谈声叹气的站起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儿早点睡吧,明儿还要去安富侯家赴重阳宴呢。”

杜若只笑着,点头跟着刘七巧一起宽衣睡觉。

第二日一早,刘七巧便早早的打扮好了,往福寿堂去。杜茵虽然今天不去赴宴,但还是领着两个妹妹一起来了。刘七巧瞧着两位姑娘打扮的都挺得体的,也不由点了点头。其中杜芊容貌上比杜苡娇俏些,但是杜苡胜在诗书气质,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头舒服。

杜老太太留下她们一起用了早膳,便让贾妈妈备了马车,一众人等往安富侯家中而去。

杜老太太由贾妈妈和百合陪着坐在前头的马车里,刘七巧则带着两个姑娘坐在后面的马车,丫鬟们另外又坐了一辆马车,还有一辆是几个婆子带着礼物,一行四辆车就这样浩浩荡荡往安富侯家去了。

杜芊先是面上有些游移,忍了片刻才忍不住开口道:“大姐姐真够可怜的,听说她前天晚上把好些自己贴己的首饰都送了人,今儿我见她去给老太太请安,就没带她平常最喜欢的那一根赤金镶碧玺石簪子。”

“我姨娘说,母亲是个重脸面的,让我们先别急着送东西过去,等过一阵大家看着都淡了,我们再送一些东西给大姐姐,好歹也表表心意。”

刘七巧想了想,只开口道:“你们和你们姨娘能有多少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这样吧,要是你们两个都同意,我就悄悄求了你们老太太和太太,给大姑娘再打几套头面,到时候没有你们的份,可不准闹别扭哟?”

杜芊只笑着道:“大嫂子也太小看我们了,我们又不是穷着长大的,哪能就为这么一点儿事情就闹别扭了呢!”

还是杜苡细心,心想刘七巧是乡下丫头,从小家里肯定清苦习惯了,才会这么想,便只拉了拉杜芊的袖子。刘七巧自是知道她的心思,只笑着道:“我可不就是穷着长大的,只不过我知道,不管是穷是富,若是分配不均,总会惹得人心里不高兴,你们不在意是你们教养好,我还听说过别人家的姑娘为了这些首饰珠宝的,打架撒泼的也不算少了。”

当然这话就是刘七巧随口说的,这一世她也没见过这样的人,打架撒泼的情节那都是她上辈子看的宅斗小说里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杜苡只点了点头道:“大嫂尽管去办,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姐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我们自然是想她高兴的,哪里还会因为这个和大嫂置气。”

刘七巧只拍了拍杜苡的手背道:“说的好,这么个大方明理又貌美如花的姑娘,也不知道今儿会被哪家的夫人给看上呢!”

杜苡听刘七巧提起这个来,只羞涩的低下头来,不敢接话了,算算日子,到年底就是自己及笄的时候了,也是时候要定下人家了。

杜芊比杜苡只小了半个月,也是紧着要找人家的时候了,不过因为杜二太太连杜茵的婚事也没定下,所以自然还没考虑到她们身上。如今杜茵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可齐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杜二太太也没心思去管两个庶女的婚事了。

刘七巧叹了一口气,伸手握着两人的手道:“你们放心,还有老太太在呢,绝对会给你们找个好人家的,再说你们还小呢,咱不着急!”

杜苡和杜芊两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杜芊更是没大没小道:“大嫂,怎么你说话跟我娘似的,老气横秋的,你也才多大的人呢,难不成姑娘家嫁了人就会像你这样,一夜之间就变得跟老妈子似的。”

杜苡只瞪了杜芊一眼道:“怎么说话呢,你没听过一句话叫长嫂如母吗?大嫂这么说也没错…”

杜芊只不以为然道:“那说的是长嫂,这不大嫂也没比我们大多少,顶多大个一年半载的嘛!”

刘七巧被两个丫鬟给逗乐了,只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道:“对对对,三姑娘说的对,嫁人了可不就这样了,所以你们两个现在还想不想嫁了。”

姑娘家毕竟脸皮薄,一个个都跟烧红了的龙虾红着脸,再不敢理刘七巧了。

杜家的马车到了安富侯家,就先来了一顶小轿子,将刘七巧给抬走了。原来安富侯少奶奶正怀着孩子,又想见一见刘七巧,便先差婆子把刘七巧给迎了过去。

刘七巧瞧见安富侯少奶奶虽然怀着孩子,可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菜色,想来是养的极好的,再看看她腰身处,还没有显怀,只笑着道:“我竟没看出来你是有身子的人,看来最近养的倒是不错。”

田氏只笑着把刘七巧迎了进去,又让丫鬟奉了茶水点心上来,这才拉着刘七巧坐下道:“我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就是婆婆怕今儿人多,我出去万一被碰到了就不好了,这才不让我出去见客的,我寻思着你我总要见一见的,就先让妈妈把你接了过来,我们俩聊一会儿。”

田氏说着,又让丫鬟拿了几样东西过来,有一锭徽州的古墨、还有几盒上好的篆香,只呈到了刘七巧的面前道:“我寻思着,平常的金银玉器,你们杜家什么没有,倒是这两样东西,是二叔从安徽外放回来带回来的,听说都是有些来头的,那香我用着还不错,晚上睡的也安生。”

刘七巧嗅觉不算灵敏,不过听田氏这么说,鼻子里头似乎也闻到了一些气息,只抬眸问道:“你晚上熏得就是这个香吗?”

田氏点了点头,有些疑惑道:“正是,有什么问题吗?”

刘七巧只摇了摇头道:“依我的意思,你以后还是少熏香的好,很多香料里头有些东西对孕妇来说,那都是忌讳的,尤其是那什么麝香、茴香什么的,我瞧着,你还是少用的好,小心些。”

田氏立马就警觉了,只吩咐丫鬟道:“听见了没有,以后晚上不用给我熏香了。”

“回奶奶,那平常的衣服呢?”

“平常的衣服也不要熏了,上回亲家嫂子拿来的玫瑰花干,我瞧着挺好了的,你做几个香包,以后我随身带着就好了。”

刘七巧见田氏这么说,也放下了心来,又笑着道:“玫瑰花香闻着好,我也喜欢。”

田氏听刘七巧这么说,又来了兴致道:“那感情好,我这儿还有两瓶玫瑰花油,我平常用着总觉得太香,怀了孩子闻着就犯恶心,你也拿回去,我如今只要淡淡的花香就好了。”

刘七巧闻言,也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今天老太太们的谈资基本上都是关于英国公家的那点事儿。原本安富侯夫人也是请了英国公家老太太来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人自然是不来了。这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的,一点儿事情便传的满大街都是,更何况这些老太太那都是当今京城权贵家的老太君,说话那个毒辣劲儿,算是让刘七巧给见识了。

只听精忠侯老夫人道:“听说英国公的大儿子娶了十一房的小妾,但凡是在长乐巷上排得上号的红姑娘,他就没有没沾过的,据说当年大少奶奶得的也不是血漏,而是被这大少爷给染的什么脏病,所以早早的就死了。”

精忠侯老夫人就是田氏的娘,如今她女儿怀上了孩子,她便胆子大得什么话都敢说了,也不用在安富侯夫人面前赔小心了。

安富侯夫人只笑着道:“我去年去参加他们家老夫人的寿宴,看着就铺张浪费的不像话,那富贵摆的,当时安靖侯老夫人还劝她道,你们家老头子是户部侍郎,可不能光把钱往家里放,这会子好了吧,现世报了,还真当皇上年纪轻呢,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皇上如今也三十多了,还能由着你们这一帮老头子胡闹吗?”

正说话间,老王妃和安靖侯老夫人也由丫鬟们迎了进来,见厅中除了老太太就是妙龄的姑娘,其中中年的太太一个没来,只笑着道:“我就喜欢这样的聚会,姑娘们玩姑娘们的,我们乐我们的。”

老王妃说完,瞧着刘七巧在角落的位置坐了,只招手让她过来道:“你怎么不跟着姑娘们一起玩去,她们玩得花样可多了。”

刘七巧方才从田氏那边回来,早就经过了路边的一处水榭,瞧见哪儿放着几张长几,姑娘们都在那边写诗作词的。

“我最不喜欢那些诗词歌赋的,我一样都不会,我就愿意留在这边陪着老太太们聊天,老太太你们若是嫌弃我了,我就自个儿找一个地方呆着,绝对不耽误你们聊天。”

“聊天能少的了你这张快嘴吗?”大家正被刘七巧的话逗着笑了起来,梁夫人带着梁家三位姑娘,从外面进来道:“我今儿来晚了,最近事情多,差点儿脱不开身。”

梁夫人说着,又朝众位老太太们见了礼,只笑着道:“那我就借着今儿人都在,便大大咧咧的通知一声了,下个月初八,我家老头子六十大寿,贵妃娘娘向皇上请了恩旨,说要回家瞧瞧,我就预备着请大家伙都来我家玩一玩,顺便也陪着贵妃娘娘说说话。”

皇上准了梁贵妃回家,那可真是天大的恩旨了。入了宫的女子,一辈子就只能呆在宫里,除非跟着皇帝又是避暑又是南巡的,不过大雍的皇帝那是从南边打回来的,只怕南巡他也没这个兴致。

众人都向梁夫人道起了喜道:“天大的喜事啊,梁妃娘娘一举为皇上生下一对龙凤胎,那可是大雍开国以来都没遇上过的祥瑞啊。”

梁夫人就到处谢过了,又遣了梁家三姐妹出去玩,然后才跟几个要好的老太太围坐在了一起,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瓜果唠嗑了起来。

“来来来,七巧,坐我这边。”老王妃拉着刘七巧坐到自己身旁,杜老太太也跟着拉着刘七巧坐到自己那头,正好也拽着一截袖子呢。

“我们家的人,凭什么坐到你边上去。”杜老太太年轻时候就跟她们玩的好,从来就不分个尊卑,老王妃也不同她置气,只笑着道:“这人还不是从我们家嫁过去的?怎么就不能坐我边上?”

杜老太太不依不饶道:“没过门的时候坐你身边,现在过门了,合该坐我身边。”刘七巧就被他们两个人拉来拉去的。最后还是安富侯夫人笑着过来解围道:“今儿是我请客,你们到争上了,还是让我这主人家来说吧,今儿七巧就坐我身边。”安富侯夫人笑着把刘七巧领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刘七巧哪里敢坐,便只站了起来道:“老太太们只管坐着,今儿就让七巧再做回丫鬟,好好服侍你们一回。”刘七巧说着,便接过了丫鬟们送上来的茶盏,给老太太们一一换了一盏茶。

这时候梁夫人开始跟安富侯夫人聊了起来:“听说你家二老爷从安徽回来了,原本是还要放出去的,不过瞧着这两天的事情,户部和礼部只怕要换水,我家老爷说,没准今年还能在京城谋个官,就不用走了。”

安富侯夫人道:“我家二叔也是这个意思,他家四姑娘大了,想在京城找个婆家,原先大姑娘就是因为外放,嫁给了安徽巡抚李大人的小儿子,如今一家人都回来,她一个就在那边受苦了。”

梁夫人想了想道:“其实像他们做巡抚的,只比我们京官舒服,天高皇帝远的,根本管不到那么远的,你看看当年几个出去的,有几个愿意回来的,外头做官舒畅,怎么的也比在皇帝眼皮底下舒服,不然的话,英国公也不会就弄的这样惨了。”梁夫人说着,只挑眉问道:“听说这回把英国公给告了的人,就是从安徽来的,在安徽还是很大的一个土财主,姓朱的,也不知道你二叔认不认识。”

安富侯夫人只摆摆手道:“这些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一家人上个月才回来,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我那个弟妹你也知道,平常里三拳打不出个闷屁来,我原本想着今儿让她也来玩玩,跟你们会会,可她愣是说没见过那么多的老太太,怕失礼了。”

梁夫人笑道:“在京城多呆一些时日就好了,她初来乍到的,不喜欢应酬也是常理。”

安富侯夫人只叹了一声道:“说起来当年还是我对不住我这二叔,那时候我怀着大闺女,没什么心思管家,别人家来提亲我也就应了,也没在意她家家世,当时她家有一个在广东当府台的哥哥,我想着我家二叔才中进士,将来势必也是需要这门亲家帮衬着点的,谁知没两年她那哥哥在广东犯了事儿,直接就被罢官了。” 

“事情都过去了,这回他们要是能长长久久的留在京城最好,要是还要放出去,那至少也是官升一级,可以当上巡抚了。”梁夫人安慰了安富侯夫人几句,便又和老王妃聊了起来。

如今恭王府那可是锦上添花的繁荣,世子爷回了京,皇上亲自招进宫中嘉奖了一翻,所有去往云南的将士全部官升一级。周珅的身份也一下子水涨船高了,成为钻石王老五级别了。

“世子爷这次回来,该不走了,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梁夫人这话问的直白,声音也不小,顿时其他几桌上的老太太们也都压低了聊天的声音,竖着耳朵想听一听。

不过老王妃还是一个很懂礼数的人,只笑着道:“目前还没有开始物色,到也不及在一时,不过呢也快了,横竖还是要找一个的。”

大家听了老王妃这话,便都觉得家里的闺女都还有希望,只都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又继续聊了起来。

刘七巧觉得光听她们聊天挺没意思的,就走上去,偷偷的凑到安富侯夫人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安富侯夫人听了,顿时连连点头笑了起来。

“今儿高兴,我们老婆子也来凑个热闹,学学姑娘们附庸风雅,怎么样?”

“说说看,怎么个附庸风雅?”

“七巧说,水月庵这一个月接收了大约上百个病人,这些开销除了药材粮食方面,其他的都是水月庵里头出的,七巧说了,不计多少,我们每人写句祝福的话,明儿她送去给大长公主,但是呢…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你倒是说说!”王妃听着也觉得很来劲,便开口问道。

“谁出的钱多,就排在前头,那院落后面有一堵墙正要修,七巧说把我们的名字都给刻上,做一面功德墙,也好预示着我们也给京城的老百姓们做了好事。”安富侯夫人说着,只笑着道:“今日既然是在我家,那我自然第一个说,我出三百两。”

刘七巧闻言,急忙遣了小丫鬟把最会写字的杜苡给请了来,众人铺好了长几,杜苡蘸饱了墨水听老太太们送祝福。

“我出三百两,祝水月庵香火旺盛,佛祖灵验。”安富侯夫人笑着道。

梁夫人想了想,安富侯夫人是东家,她自然不好超过了,不过论品阶她也是正一品的首辅诰命夫人,少了也不像话,于是开口道:“那我也出三百两,祝了尘师太早日修成正果,化身活佛。”

杜苡低着头,一笔一划的记下了。

轮到老王妃的时候,老王妃只笑着看了一眼刘七巧,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这是顶着了尘师太的名义化缘来了!”

刘七巧扑哧笑道:“老祖宗,你就让我化这一次缘吧,难得有这么多有钱的老太太,平常凑都凑不齐的!”

老王妃只戳了一下她的脑门道:“我出五百两,希望水月庵香火永继,保佑大雍福祚绵长。”

刘七巧瞧着那一排排登记上去的银子,心里乐呵呵的想:这回好歹也能还一些大长公主送玺印的恩情了。跟着这群有钱老太太混,果然是件爽快事儿。

205

用过了午膳,老太太们都有歇中觉的习惯,所以各自都先打道回府了。那边姑娘们却还没玩的尽兴,诗词歌赋什么的还在评论比试中,杜老太太便让贾妈妈陪着两位姑娘留下来再玩一会儿,自己则由刘七巧陪着先回了杜家。

马车在路上骨碌碌的走了,杜老太太坐在马车里,靠着软软的靠垫,看着刘七巧抱在手中的各位老太太签字画押的“欠条”,只装作心疼道:“下次我可不带着你出来玩了,这出来一趟倒是坑了我几百两银子,真是肉疼啊!” 

“老太太出个两百两意思意思就得了,干嘛非要出五百两呢,这一大屋子的老太太们,就属您最能耍赖了,别人要不是什么侯夫人,就是一品两品的诰命夫人,老太太你就不该出钱,我就是讹她们来的,又不是来讹你这个自家人的。”刘七巧只笑着说了起来。

那边杜老太太却摇摇头道:“那不行,谁叫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呢?就算你出来讹人,我也要做个托儿啊?”两人说着,只笑成了一团,欢欢喜喜的进了杜家的大院。

刘七巧又陪着杜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把方才杜苡和杜芊两人说的话又跟杜老太太说了一遍。杜老太太只叹息道:“我这个大孙女,算起来确实也是三个姑娘中最懂事的一个了,原本觉得她是投生在了正房的肚子里,应当是最幸运的,可谁知道如今反倒落了下乘,只希望过几年丞哥儿能考上个进士,这样她也算苦尽甘来了。”

“那老太太的意思呢?” 

“就按两个姑娘的意思办吧,不过这钱就不用在公中出了,不然一大家子人,光给大姑娘一个也不好,我这里交代了贾妈妈,去珍宝坊定几幅头面,让你们几个都分一分,你也有,蘅哥儿媳妇也有。”杜老太太才说着,外头就有小丫鬟进来禀报道:“回老太太,二少爷回来了,刚去西跨院换衣服,只怕一会儿就要过来请安了。”

杜老太太只拉着刘七巧的手道:“每次都这么赶,今儿总算赶回来吃团圆饭了。”

刘七巧接了丫鬟的茶水递给杜老太太,杜老太太喝了一口,对珍珠道:“去换一杯浓一点的,今儿就不歇中觉了,难得蘅哥儿回来,说会子话先。”

过了一小会儿,杜蘅和赵氏两人果然来了福寿堂请安。杜老太太见了便问道:“去瞧过你母亲了没有?”

“我寻思着母亲那里自然是有话要同我说的,所以先来老太太这边回话,一会儿再过去瞧母亲去。”杜蘅说着,命外头婆子们先把礼物给带了进来,这才开口道:“这些是二叔婆交代送给老太太的东西。”

杜老太太瞧了一眼,见都是一些上等的苏绣面料,还有杭绸,还有一些名贵药材等。便开口问道:“你这回去你二叔公家了?”

“去了,二叔公最近身子不太好,旧年中秋我去的时候,还硬朗的很,谁知才一年没见,尽老了有四五岁光景。”

“到底是个什么事情,你仔细说一说,我听着。”杜太太听杜若这么说,知道必然是家里出了事情,不然的话一个硬朗的人,也不会说病就病,说老就老的。

“还不是闹分家的事情么,老太太你也知道,二叔婆一辈子没生出儿子来,后来是抱着姨娘的儿子养活,记到了名下当嫡子的,可秦姨娘的儿子又是庶长子,这几年二叔公又是秦姨娘跟前跟后的伺候着,所以难免在这事情上有了分歧。秦姨娘的意思是,同样都是姨娘肚子里生出来的骨肉,就应该对半分,宝和堂的产业怎么能全落在二爷的手里。二叔婆的意思是,记在她名下的孩子,那就是嫡子,宝和堂那就应该让嫡子继承,当年二叔跟我爷爷感情再好,还都是嫡子呢,最后宝善堂还是留给了我爷爷,二叔独立门户,才又开了宝和堂的。”

杜家是有这个规矩,宝善堂的招牌,是永远传给嫡长子的,这规矩已经走了几百年,人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以前分家从没闹出过什么事情,嫡长子拥有宝善堂,作为次子可以拿银子、拿宅子、但就是不能拿宝善堂的招牌。

“宝和堂是你二叔公创立的,将来打算给谁,还是要你二叔公说了算,再说他们虽然也是杜家的子孙,毕竟招牌不叫宝善堂了,也不能用宝善堂的规矩拘着他们,这事情到底还是难办的。”

“二叔婆的意思是,想请老太太去一趟金陵,就当是去散散心,顺便能把这事情也给定一定,二叔婆说,二叔公小时候就多仰仗老太太您管教,只有您的话,他才肯听几句的。”

杜老太太想了想,只感叹道:“可不是,当年老太爷分了家,他宝和堂的名字还是我取的,怎么说亲兄弟之间,都是用来帮衬的,不是用来互相使绊子搅局的。”

“不过眼下你大娘还有四个月就要生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便走开,又出了你母亲娘家的事情,你母亲最近只怕是都提不起精神,我更要看管着整个家里,只怕走不开。”

杜蘅听老太太说起了齐家的事情,也是默默的低下了头道:“想不到我外祖父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两袖清风、光明磊落,自己却晚节不保了。”

赵氏急忙扯了扯杜蘅的袖子道:“这话你可不能当着娘的面子说,她这几日已经觉得自己够没脸了,自从齐家出了事情,就没出过院门,总觉得大家伙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杜蘅只笑着道:“妇人之见,娘怎么说也是杜家的二太太,那些下人只怕还不敢在她面前做什么出来,不过就是她自己脸皮薄,走不出来罢了。”

杜蘅倒是分析的很有道理,不亏是男子汉大丈夫神经也粗大的很。杜老太太只点了点头道:“你快回去瞧瞧你母亲吧,不然她心里又该胡思乱想,觉得齐家出了这些事情,连自己的亲儿子回家都不去看她咯。”

杜蘅只笑了笑,向杜老太太见了礼,又朝着刘七巧打了个招呼道:“大嫂子,有几样礼物是带给您和大哥的,一会儿我派丫鬟送到百草院去。”

“那就多谢你了,难为你这千里迢迢的,还想着我们,你快过去瞧瞧二婶娘吧,今儿晚上是重阳团圆宴,总不好她一个人缺席的。”

杜老太太一听,只跟着道:“对对对,今儿是重阳宴,她不来可不成,你快回去劝一劝。”

杜老太太正说着,赵氏只福了福身子,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回老太太,我瞧了中秋节的旧历,蘼芜居那边是没有多余的份例的,一年里头,也就只有过除夕那一年,是在厨房开了单子,在蘼芜居摆正席的,我瞧着有点不像样…”赵氏以前不管家,这些细节她自然不知道,可如今管上了家务,看了眼之后才觉得自己的婆婆当真是苛刻,虽然看着对几个庶子庶女面上都是一视同仁的,可对几位姨娘,算是小气的很了,逢年过节都没有赏份例的。赵氏在家时候,他父亲也是有几个姨娘的,可她母亲对她们也都是以礼相待的,逢年过节只要主子有的,都会一并交代厨房安排下去,再没有听说姨娘们要私下给厨房银子,才能吃一顿好的。

偏生杜家这几个姨娘是好相与的,从不跟杜二太太争这些虚的,杜太太原先是想提出来的,但是后来瞧着她们这样也相安无事的,就也懒得说了,到时候说她一个隔房的嫂子管起了二房的家务事,她也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