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巧听赵氏这么说,便只开口道:“既这么说,那这银子就不从公中出了,我和二弟妹一人二十五两,抬个石头如何?”

赵氏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她知道刘七巧家里毕竟清苦些,又怕自己充大方说了出来,惹得刘七巧不开心,如今听刘七巧这么说,当然是点头称好,又道:“这个办法好,也不怕有人说我们那公中的银子充好人了。”

刘七巧就越发喜欢起赵氏来了,就在气量这一方面,赵氏就甩杜二太太多少理路了。贾妈妈得了主意,高高兴兴的回去向杜老太太回话,一时间外头管事媳妇们都散了,刘七巧命绿柳去厨房通报了一声,正打算要散了,那边赵氏便和刘七巧聊了起来。

“大嫂子好阔气,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反倒让我觉得自惭形秽了。”那日银票是让丫鬟们送过去的,本来也没想瞒着,所以赵氏知道刘七巧送了多少银子,也不足为奇。赵氏只小声道:“二郎虽然这两年里里外外的跑,可在外头花销也大,倒是没存上几个银子,我自不敢动他的银子,只等他回来了,我们两人商定了之后,也才拿了一千两出来,倒是觉得不好意思的很。”

刘七巧只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给了那是一片孝心,就算没给,也没人能说你什么,再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齐家也不至于穷到那个份上,我听杜若说,齐家也是祖上做了很多年官的,便是那时候没贪污受贿的,至少祖产还是有些的。我们不过就是尽个心意罢了,若真到了哪一步,只怕二婶娘都要抹脖子了吧?”

赵氏见刘七巧这样开自己婆婆的玩笑,是想笑又不敢大声笑出来,只捂着嘴使劲的颤着肩膀,忍了半天才道:“嫂子说话好逗趣,不过婆婆她,是有那么点想不开也是真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打算各自打道回府了,这时候外头有老妈子跑了进来道:“大少奶奶,有人来送礼了,推了好几车的东西,就在门口等着呢!”

“谁啊?有没有说是送给谁的?有人出去接应了吗?”

“说是送给你的,领头的是个当兵的,瞧着一身蛮肉,怪吓人的,眉骨上还有一道疤痕,看着才伤了不久的样子。”

刘七巧只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总算想出个人来,只拍着大腿起身道:“难道会是他?”

杜家门外,王老四骑着高头大马,在门口晃荡。他才回京城没几天,在云南的战场上救了周珅,立下了大功,这次回来皇帝就封了他一个伍德将军。跟着周珅一起上战场的那些个家将们,就属他头一个当上了将军。

王老四瞧着杜家的门楣,心里头还纳闷呢,原来刘七巧喜欢杜若那种长得跟豆芽菜一样文弱的男子,自己这种跟土豆似的壮汉,在她眼中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刘七巧嫁的好,他也没啥遗憾的,至少情场失意,事业得意,自己好歹真成了将军了!

“老四!”刘七巧叫下人开了角门,提着裙子往门外一看,那黑乎乎一张包公脸的,可不就是王老四嘛!

“老四,前几天去王府就听说你回来了,我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带着紫苏去瞧你呢,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刘七巧和王老四是从小玩到大的,自然没什么好避嫌的,可如今她已经嫁作了人妇,身后还跟着一群的丫鬟婆子,自然是不能太造次的,只强忍着想上去捏王老四手臂上肱二头肌的欲望,绞着帕子站着。

老王四翻身下马,指着后面几辆车道:“这些东西,有皇帝赏的、还有王爷赏的、还有世子爷赏的,我瞧着都不是我们村里人能用的,这要是拿这些东西做成了衣服,我爹娘还怎么下地?所以我想着,就稍些银子给他们,这些都送给你得了。”

刘七巧往王老四身后瞧了一眼,满满的四辆板车,上面装着各式的绫罗绸缎、还有一些古玩字画、和一些名贵茶叶和药材等。

刘七巧只连连摇头道:“那如今住哪儿?这些东西是给你布置新家的,你送我这儿做什么?”

王老四伸手抓了抓脑袋道:“王爷赏了宅子,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富康路上,三进的房子呢,我昨天去瞧过了,三十来间的房子,压根就没法住,就我一个人,我寻思着,还是回王府,跟以前一样,和大伙睡通铺好了。”

刘七巧只瞪了他一眼道:“好歹是个将军,能有一点将军的谱吗?再说了,王爷赏宅子也不是让你一个人住的,如今你出息了,难道不让叔婶一起出来住吗?”

王老四拧了拧眉头道:“我这不是不敢吗?当初我是偷跑着出来的,我爹说了,回去就得把我腿打折了,我这腿上的箭窟窿才好呢,可不想又在床上躺好几天。”

刘七巧听他这么说,只关切道:“除了脸上和腿上的,还有哪儿伤着了没有?”

“没没没,其他地方都原封的,结实着呢。”老王四说着,皱了眉头道:“我正找你有事儿呢,你说我这眉毛上一道疤,能稍微淡一些吗?世子爷说我这样可娶不上媳妇了,我正为这犯愁呢!”

刘七巧只笑着道:“他开你玩笑呢,我瞧着这样有男人味多了。快里头坐吧,瞧我这怎么就跟你在外头就聊了起来。”刘七巧说着,领着王老四进了杜府,去了外院平常会客用的外院正厅里头。

王老四也不敢坐,只四处看了看道:“杜家真够气派的,看着比王府也不差啊!”

刘七巧请老王四坐了,又让绿柳亲自去沏了茶,送了上来道:“京城的大户人家,多半都是这样的,听世子爷说,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娶媳妇的?”

王老四只嘿嘿的笑了几声道:“那就随口掰的,世子爷老说要赏我几个美人,去寻思着他赏的我也不敢动啊,白放在家里干看着也浪费,就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也省的他当真赏了。”

绿柳上回去王府,撞见了世子爷那种样子,这会儿听见王老四在这边没完没了的提世子爷赏美人什么的,一张脸便涨的通红的,越发把头往脖子里缩。刘七巧哪里知道这故事,见绿柳红着脸低头,还以为她对王老四有了几分意思。其实刘七巧也觉得王老四人不错,老实、靠谱,要不是紫苏有了春生,她还真希望紫苏和老王四成一对儿的,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的。

“他要真赏你,你就收了,全当是丫鬟在跟前服侍就好了,跟他客气什么。”

王老四直摆手道:“那可不行,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跟着我一个汉子,以后出门就说不清了。再说我也用不着人伺候,有个会洗衣做饭的老妈子就成了。”

两人正聊着,下人们已经把王老四车上的东西给卸了下来,一件件的往里头搬呢。刘七巧瞧了一眼,只摇头道:“那些面料布匹,我收下了,这些古董字画,你拿回去,哪有你这样送礼的,自己也不看一眼,就往人家家里搬。”

“别介,我要这些真没用,再说我还有事儿求你呢!”老王四说着,只忍不住挠了挠头道:“世子爷让我没事多看看书,可我小时候就上两年的私塾,也就认得几个字而已,我去哪儿弄书去,你男人是当太医的,肯定有学问,你好歹让他给我弄些什么兵书、兵法什么的,摆上一大书架,下回有人去我家里头做客,我也好充充面子啊!”

刘七巧只扑哧笑了出来道:“老四,你也有今天啊!我小时候就说,要读书吧,你非不听我的,这下后悔了吧?”

刘七巧小时候也念过两年私塾,当时她就是和王老四坐着同一辆牛车一起去的。教他们的先生和后来教刘八顺的是同一个人,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举人的穷秀才类型。所以当时刘七巧不上学之后,王老四也不去了,还笑话人家老先生,他要是有本事,就不会是个穷教书的了。不过现在想想,虽然那两年没少贪玩,终究还算是认了几个字的。

刘七巧也是靠着那两年,认了好些繁体字,虽然还有很多字是它认识刘七巧,刘七巧不认识它,但好歹已经不是睁眼瞎了。

王老四只憨笑道:“那你可别说,我就算那时候接着念,没准到今天也不一定能考上秀才,我就没那天赋。”

刘七巧只点头道:“行吧,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既然是用这些礼品来换书的,那我就只好收下了,谁让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书呢!”

王老四听刘七巧这么说,只笑道:“那感情好,哪天你弄好了,喊人不计去王府,还是去我家跟我说一声,我叫了人用车来拉。”

刘七巧只又忍不住摇起了头来,只开口道:“既然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宅子,就住自己的宅子里,找几个像样的下人好好布置布置,若是有客人去,也不会显得失礼了,你说是不?”

王老四只叹息道:“我又不懂这些,没人给我打理,等我娶着了媳妇再说吧。”

刘七巧顿时又无语了,这感情王老四这哪里是娶媳妇,这分明就是要找个管家婆回去,照看着自己的家呢!不过刘七巧又想了想,如今王老四已经是个将军了,是个朝廷命官,虽然出身不咋地,可是后面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凭他这股干劲,以后没准还真能有封侯拜相的时候,这老婆,还真不能随便找,要是找了不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行吧,你自己平常也在意着点,我这里也帮你物色物色,听说老祖宗正打算给世子爷选续弦,不然哪天我过去一趟,让老祖宗也帮着你选一选?”

“这可不行,哪里能劳动老祖做这事情,我就随便挑一个,看着不碍眼,平常做事伶俐些就好了,孝顺父母,别小心眼就够了!”

刘七巧细数了一下他这所谓随便挑一个的要求,还真不是一般的随便,就这四条,能够的上条件的姑娘也不多啊!

两人又聊了片刻,刘七巧见快到了午膳的时候,便赶紧吩咐了厨房去安排午膳,那边老王四却拦住了道:“我不在这儿吃了,改明儿等你男人在家,你们两口子再请我,不然我这一个人吃着也没意思,七巧,你可记住了,我的书,可别忘了,世子爷交代下来的。”

刘七巧心里只忍不住念了一句呸,世子爷自己也是多少书在外书房排着,连书封都没开过呢,一群只知道装风雅的武将。不过她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还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道:“你放心,不出五天,我定然让他准备好了给你送去,你家如今住哪儿呀?”

“富康路上的沈宅就是了,那边原来是个老将军的宅子,后来老将军回老家养老了,王府就收回了宅子。”

刘七巧听着,只笑道:“你好歹回去,先请了木匠把门头改一改先。”

老王四只拧眉想了想道:“是这个话,如今该叫王宅了。”

刘七巧送了王老四离去,便嘱咐人把老王四送的这些东西,都搬进了百草院的小库房,然后去了杜太太的如意居吃饭。

杜太太一早就知道有人来送礼的事情,王妈妈是见过王老四的人,只跟杜太太夸赞道:“那小伙子看着不错呢。”王妈妈一双火眼金睛,自然是知道王老四对刘七巧是有非分之想的,不过这话可不能在杜太太跟前说,不然可就得罪了刘七巧了,便笑着道:“我那时候瞧着他就是一个有出息的,谁知道这会儿听人说还当上了将军了。”

“他跟七巧很熟吗?”

“可不是,我听着七巧好像管他喊哥,大概是从小一起玩长大的,就跟兄妹两似的。”王妈妈脑子转了转,便开口道。

没过多久,刘七巧就过来了,王妈妈出去吩咐丫鬟们摆饭,便从刘七巧的身边经过了道:“大少奶奶和那王将军情同兄妹,人家来送礼也是应该的。”

刘七巧起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才走了两三步的路,忽然就回味了过来。进了如意居,那边杜太太果然开口问道:“听说今儿外头有客人,还以为你不过来吃饭了呢!”

刘七巧便笑着道:“娘你说老四呢,他回去了,他原本就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大郎的,大郎又不在,我就让他走了。”

“他找大郎做什么呢?”杜太太就有些不明白了。

“他如今当了将军,上头的人嫌弃他肚子里没文化,他就想请大郎给他弄些兵书什么的看看,不然他能送那么多礼来,对了,我方才瞧着有几匹料子看着不错,一会儿正巧拿出来送人。”

杜太太听她这么说,也放下了心来道:“你就自己留着做几件新衣服吧,人家才送过来,你还没捂热呢,就想着送人了,也不好意思,对吧?”

刘七巧笑着道:“还有一件事情,倒是要麻烦母亲的,”刘七巧说着,只继续道:“这次老四回来,想着要娶一房媳妇,我瞧着他现在好歹也是个将军了,原先乡下的那些姑娘,只怕是配不上他了,也不知道母亲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嫌弃老四出身的,或者可以介绍一下,派了媒人去说说看,那也行。”

杜太太想了半天,觉得还真没这样的人选。她认识的都是文官,很少有人愿意把闺女嫁给武将人家,一来呢,做武将的彪悍,生怕不体贴姑娘;二来呢,做武将的总让人觉得朝不保夕的,弄不好下半辈子还得守寡,怎么算也觉得赌局大了点,所以文官和武将之家,通婚的不算太多。

杜太太只敷衍笑道:“这我还当真要得空了好好想一想呢。”

刘七巧服侍杜太太用过了午膳,想起安富侯少奶奶的事情,总觉得有点不放心。那香既然不用了,保不成对方还得想别的办法对付她,敌暗我明的,若是越晚通知她,危险性就越大。

刘七巧想了想,只命人准备了一些寻常的礼物,又从今儿王老四送的面料里面,选了两匹深色一些的,带着往安富侯家去了。

才去的时候,安富侯夫人正要歇午觉,听下人说刘七巧来了,只忙让身边的大丫鬟迎了出去,待见了刘七巧才开口道:“前儿才来,怎么今儿又来了,也不招呼一声,我差点儿就睡下了。”

刘七巧只见过了礼,让丫鬟送了礼上来道:“前儿借了夫人的地方,平白让我做了一回善事,今儿好歹也要来谢谢夫人这个东道的。” 

“这话说的见外。”安富侯夫人说着,命人收下了礼,刘七巧便笑着道:“我再去瞧瞧大少奶奶,前儿她问我要孕妇的食谱呢,我正巧今儿一并带了来。”

安富侯夫人只蹙眉道:“也不知她这会儿有没有再歇中觉,说是前两天睡的不太安生,今儿一早才请了胡大夫来看了看,开了几帖安神的药。”

刘七巧笑道:“我过去瞧一瞧,若是睡了就让她丫鬟给她收着,不然我来这一趟,要是去都不去,平白又要被她说道了。”

安富侯夫人便笑道:“你去吧!”

刘七巧只点了点头,走了两步,想起安富侯夫人想抱这个孙子,那是等了多少时日了,断不可能有害田氏的道理,到底没忍住,只咬了咬牙,转身瞧了一眼厅里的几个丫鬟。安富侯夫人何等老辣的人,见刘七巧这样,便知道她定然不是来送礼这么简单,只想了想道:“你们先出去,翠云,你去请了大少奶奶过来,就说宝善堂的大少奶奶来了。”

刘七巧见安富侯夫人顿时就有了反应,心下也是又惊又喜,等丫鬟们都出去了,才开口道:“夫人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不知道,只是瞧你这神情,倒是像有话要说,你方才既然不想跟我说,想必这些话是要对我那儿媳妇说的,我便把她喊了来,一起听着吧。”安富侯夫人果然是聪明人,年纪大了脑子还能转这么快也不容易了。

过了片刻,田氏便领着丫鬟来了,见一众丫鬟们都在门口候着,便也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刘七巧见田氏来了,起身与她见了礼数,开口道:“有些话,我原本是只想跟大少奶奶您说的,可想着夫人和奶奶是一条心的,便一起说一说吧。”

客厅里静悄悄的,外头丫鬟们都很自觉得离得很远,刘七巧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田氏道:“你上回给我的香,我拿出去给雅香斋的人瞧了,说是里头有麝香。”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出来,却是让安富侯夫人吓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只拧着眉头问田氏道:“那香是从哪儿来的?”

田氏的脸色顿时也变得很难看,身子只软软的瘫坐在了靠背椅上,像是没醒过神一样,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过了片刻,才颤抖着开口道:“那些香是四姑娘给的,她说是她亲手制的,说都是一些冰片檀香沉香什么的,可以安神醒脑,孕妇晚上用着最好。我那天听了七巧的告诫,便没在用,这几日晚上就睡的不安生,我心里还寻思着,不然再去问她要一点的。”

安富侯夫人闻言,只豁站了起来,拧着眉头道:“好歹毒的手段,没想到二房那些人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安富侯夫人说着,只前前后后的踱了几步,转身道:“我就觉着奇怪,去年你没怀上的时候,她那边托了老妈子过来说,想把他家老大的儿子过继给世子爷,我当时就回绝了,心想我们还没到生不出孩子这一步,再说去年黄姨娘也生了一个闺女了,今年若是你怀不上,顶多再给哥儿纳一房小妾,断然没有年纪轻轻就过继别人儿子这一说,谁曾想她们简直是黑了心肠了,居然用这种手法来害你!”

刘七巧听到了这里,也总算是听出了一些端倪,只想了想道:“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少奶奶有了身孕,要越发小心些才好。”

田氏也低下头,脸上依旧带着颓然的神色,只开口道:“怪不得今儿胡大夫说,明明看着挺好的,怎么胎脉就瞧着不稳,我还当是以前没养好,原来我竟暗中被害了好长时间,若不是七巧你这一句话,只怕我、我这孩子又要没了。”

田氏说着,还依旧觉得后怕,又道:“前些天我瞧着四姑娘也是顶好的人品,还想着我娘家的三弟,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若看上了,也算一对良缘,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人。”

安富侯夫人握着拳头,咬了咬牙道:“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想在我府上使花花肠子,还要看她有没有这本事。”安富侯夫人说着,只开口问道:“你那什么香,还有吗?”

“有一盒用剩下来的,还在房里放着呢,我还说今晚若是睡不好,还点上呢。”

安富侯夫人只想了想道:“你今晚只管点,一点上就喊肚子疼,我自有分寸。”

刘七巧见安富侯夫人是铁了心要治一治那送香的人,便开口道:“前一段香是正常的,只烧到中间那一段,里面才会有麝香的成分,夫人请人检查的时候,可别只让人检查前面那一段,不然就被人给逃过去了。”

安富侯夫人只点了点头道:“七巧,你是我们府上的恩人啊,若不是你,我老太婆这辈子怕是抱不上孙子了。”安富侯夫人看了一眼田氏道:“还不快给七巧行礼,要不是她,你这缺心眼的又要遭罪了。”

田氏被安富侯夫人说是缺心眼的,只面色一红,忙给刘七巧行礼,不过仔细想一想,自己也确实缺心眼的很,别人送什么东西,她也不去看看好坏,就用了起来,总的来说,她也是大小被精忠侯夫人娇养着长大,压根不知道着宅门里头,便是亲兄妹都尤不可信,更别说是隔房的堂兄妹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今儿府上还有筵席呢。”刘七巧扶着田氏起身,只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凡事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如今才怀上一个,满府上下都跟着紧张,你自己更是要稍微注意着点,宝善堂那孕妇宜忌手札,你平常多看着点,吃食用品上面,稍微放些心。”

田氏只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便让他认你做干娘,要不是有你,我哪里还能怀上。”

刘七巧只笑着道:“那我岂不是有了个未来的侯爷当干儿子了?”

安富侯夫人也道:“这话我爱听,以后我孙子就是你干儿子,七巧,赶着时间自己也生一个,那才热闹呢!”

刘七巧想了想,觉得这事情还是以后再提的好。

把安富侯家的事情解决了,刘七巧也觉得心情愉快,于是她又做了一回接老公下班的好媳妇,命小厮赶着车往水月庵去了。

紫苏见刘七巧来了,急忙笑着迎了上去,又道:“大少爷这会儿正检查病人去了呢,奶奶先坐会儿。”

刘七巧便问:“这里头还有几个病人?”

“今儿一早才走了三四个,如今还有二十来个,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顶多到月底,这里也该关门歇业了。”紫苏说着,还有些感叹在里头。

刘七巧便笑着问道:“怎么,回府里不好吗?看你竟依依不舍的样子。”

“也不是。”紫苏低下头,不太好意思的说:“说句大实话,以前服侍奶奶,虽然轻松些,可到底觉得没在这边有干劲,在这里头,看着一个个人喝了药身子好了,心情就说不出的舒畅,就跟当初跟着奶奶给人接生,那种感觉是一样的。”

这是一种职业自豪感,身为现代人的刘七巧自然是知道的,可她没料到,紫苏居然也在这一段时间之内,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我还有事儿要告诉你了,今儿一早,王老四来了。”

“老四来了?来哪儿了?”紫苏顿时兴奋的问道。

“来杜家了呀,还送了好些礼,如今他当上将军了,我见着他的时候还想呢,若是你没看上春生,我就把你配给老四,还能当将军夫人呢!”刘七巧玩笑道。

紫苏面色一红,忙道:“我可没这福分当将军夫人,我那时候瞧着老四就是个出息的,将来定然不是一般人,牛家庄出了大少奶奶你一个还不算,如今还出了一个老王四,简直算是人杰地灵了。”

刘七巧只摇头笑道:“你这丫头,越发油嘴滑舌了,连我也调侃上了,看来还是让你早日嫁了春生,让他好好调教调教。”

紫苏便只噤了声,只笑着跑出去给刘七巧沏茶。杜若从外面进来,见了刘七巧道:“你这又上外头逛来了,今儿又是为了什么呀?”

刘七巧笑着站起来,跑上去抱着杜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还不是为了昨晚我问你的那事儿嘛。”

“什么事儿?”杜若一时没想起来,倒是回问了一句。

刘七巧道:“安富侯少奶奶送我的香里头,有一味麝香,听她说那些香是有人送了她的,我想送香之人,未必不知道那香里头是有麝香的,她还送给一个孕妇,定然是别有用心的。”

杜若听刘七巧这么说,也只摇头道:“这些事情,越是高门大户里头,越容易有这些事情,因为这些事情死去的胎儿,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了。”

刘七巧知道杜若跟着杜二老爷行医有段时间了,只怕这种事情确实没少遇到,便叹了一口气道:“防不胜防,不过既然我知道,总要过去提个醒的,怎么说是宝善堂治愈了安富侯家少奶奶,她要是能有个孩子,对宝善堂的招牌更是一种肯定。”

刘七巧说着,只又想起一件事道:“对了,我觉得有必要在长乐巷的宝善堂,设立一个专科门诊,让胡大夫领头,带几个徒弟。上回我听贺妈妈说,找胡大夫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还有很多外地人,我瞧着既然这样,不如让胡大夫独立出来,专门只看这一种病,若是遇到了其他病症的病人,就让别的大夫瞧去。”

杜若倒是听了有些兴趣,只问道:“你再仔细说说,我再听听。”

刘七巧想了想道:“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比如我会给人接生,那我就只给人接生;胡大夫精通妇科,善于给难以怀孕的年轻女子调养身子,那他就专门做这一行。这叫做专科。其实在我前世那个地方,科目是分的很明细的,不光只分内科外科、还有妇科、产科、儿科、五官科、心脑血管科、骨科…所有的类目都可以自成一科,然后让专业的大夫给特定的病人看病。而我学的就是妇产科,里面还包括顺产、和剖腹产,我工作之后,就从事剖腹产工作。”

杜若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只开口道:“果然齐全。”杜若顿了顿,又问:“那你们那个地方,有中医科吗?”

刘七巧想了想,点点头道:“有的,有专门的中医医院,不过…”

“不过什么?”杜若好奇问道。

“不过一般你这个年纪的大夫,是没有病人找你看的,他们只相信老中医,眉毛胡子一把白的那种,才有人找他看病。”

杜若的自信心顿时就被刘七巧给打击的只剩下渣渣了…

209

到了晚上,赵氏早已经预备好了晚宴,杜二太太推说身子不舒服,便没出去吃饭,众人知道她最近的心思,便也随她去了。杜老太太知道今儿是两个孙媳妇请客,只笑得何不拢嘴道:“没想到我孙子的福分还没想到,倒是先享起了孙媳妇的福分了。”

今儿杜老太太跟着女眷们坐在了一起,正说呢,杜蘅便绕过了屏风过来敬酒。杜老太太便瞪了一眼杜蘅道:“我说你媳妇是个好的,你非不信,如今可是知道了?她哪里是个小气人,分明是你以前不尊重她,夫妻俩闹小脾气而已。”

赵氏听杜老太太这么说,脸上便涨得通红了,忙不说不敢当,杜蘅便笑嘻嘻道:“老太太说的是呢,娘子,是相公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让娘子受委屈了。”杜蘅说着,只上前为赵氏满了一杯酒,差点羞得赵氏脸上滴出血来。急忙捧了杯子,低头把酒给饮了。

杜老太太便笑着道:“这才像话,来,再给你大娘,你大嫂子都满上,你天天外头跑,你大嫂子只怕见的不多吧。”

刘七巧忙起身道:“二叔先给老太太和姨太太满上,不然我们可不敢喝。”

杜蘅便给老太太和姜姨奶奶都满了酒,又循序为桌上的女眷们都续了一杯酒,才抬手干了。杜蘅回到席上,见了姜梓丞便开口笑道:“早知道你有这心思,我旧年便禀了老太太,也不至于弄出这一出来,没准儿你今年就没病没灾的,连进士都中了。”

姜梓丞只笑着给杜蘅满上了道:“二表哥见外了,旧年这时候,如何知道大姑娘的好处。”杜蘅见姜梓丞说的坦然,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知道她的好,以后便要更好好的待她,她家里可是有我们两个哥哥撑腰的。”

杜若也笑着过来跟姜梓丞喝酒,又问了他一些学习上的事情,姜梓丞只说如今身子好的差不多了,等搬回了姜家,他还是要回书院念书的,那边毕竟有先生指导,又有同学互相讨论,比在家中闷头看书,不知好了多少。

酒过三巡,筵席也吃的差不多了,丫鬟们扶着杜老太太回了福寿堂。这入了夜天气也凉了许多,刘七巧便让丫鬟扶着杜太太,自己也跟着送她回去,杜太太却拦了下来道:“你们年轻人再玩一会儿,我们年纪大的就先散了。”

男人们正喝着就,还在滔滔不绝的聊着,刘七巧也觉得这边不留个人也不像话,其他三个都是姑娘家,也不懂怎么在席边伺候。刘七巧便留了下来,杜芊只问刘七巧道:“大嫂,听说今儿家里来了一个将军,大嫂怎么不喊我们去瞧瞧呢,我从小到大,还不知道将军长什么样子呢!我姨娘说我外祖父就是个将军,可惜我没瞧见过,所以总想瞧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

杜苡只笑道:“我听戏文上唱,武将们脸上的里脊都是横着长的,是不是这样的?大嫂子那朋友,也是这样的吗?”

刘七巧只被两位姑娘的好奇心给打败了,笑着道:“行啊,下次他再来,我一定派丫鬟通知你们都过来瞧一瞧,人家正找媳妇呢,没准瞧上了你们中间的一个,将来就好当将军夫人了。”

杜苡闻言,顿时脸上一片绯红,饶是平常嘴角灵活的杜芊,这会儿也没话说了,只有些不敢确定的问:“大嫂子,他多大了,怎么还没娶上媳妇呢?我听说乡下男人不是十几岁就娶媳妇的吗?”

刘七巧想了想道:“他呀,今年二十一,他家里头好几个兄弟姐妹的,没钱娶媳妇呗,所以就往城里来了。”

两人均一脸“原来是这样啊”的表情,想不到乡下剩男的原因,竟然是没钱娶媳妇。

杜芊显然对王老四颇有兴趣,又问道:“那他现在当了将军,可不得有很多媒婆都要踏破他们家的家门了吗?你想想看,这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将军,想一想都让人钦佩。”

刘七巧瞧着杜芊脸上那一脸钦佩的表情,只希望她在看见王老四那一身坚如铁块的肌肉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刘七巧脑补了一下杜芊和老王四站在一块儿的样子,顿时觉得画面太美她不敢看了…

杜苡虽然只比杜芊年长一个月,但是她继承了苏姨娘温柔恬淡的品质,只想了想,对杜芊道:“你别看这些个武将面上风光,其实他们都是用性命拼出来的功勋,哪个人身上没有几处刀伤的,那些将士都是豁出了命来保家卫国的,不然也没有我们如今的安定日子过了。”

刘七巧顿时对杜苡的好感又加深了一些,这些话能从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口中说出来,可见苏姨娘对她的教养,自然是不一般的。

刘七巧顿了顿道:“听说过几日苏姨娘要带着二妹妹去紫庐寺,不知道安排的怎么样了?”

杜苡只低头道:“已经回过老太太和太太了,就去住上十天半个月就回来。”刘七巧想起原来杜茵是打算和杜苡一起去的,但是出了齐家的事情,她要陪着杜二太太,所以便辞了这次行程。

一时间隔壁男宾那一桌,杜蘅和姜梓丞都有些喝高了,杜若是个不能喝酒的,不过劝酒倒是一把好手,刘七巧严重怀疑他今儿就是故意的。杜二老爷因为齐家的事情,也稍稍多喝了几杯,杜老爷见他有些醉了,便命丫鬟侍奉他先回去。三个姑娘见了,只上前扶起自己的父亲,驾着往西跨院去。

眼看着就要到了西跨院的门口,杜苡和杜芊正纳闷把老爹往哪儿送,杜茵却开口道:“母亲今儿身子不好,你们把父亲送蘼芜居去吧。”杜苡只抬头瞧了一眼杜茵,点了点头,派丫鬟先去蘼芜居支会一声。

好不容易等散了席面,刘七巧送了也有点喝高了的杜老爷回房,等他回来的时候,刘七巧已经洗好了靠在软榻上,见杜若回来,便开口道:“今儿忘了对你说一回事了,王老四今儿来过了。”

“我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刘七巧拧眉想了想,难道这家里有杜若的眼线,怎么她在家的事情,杜若都知道呢?

杜若只笑着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道:“人送了你四车东西,方才西跨院的丫鬟在园子里就羡慕的不是事儿,只到处说呢,家里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这么厉害?我原本还预备着怎么的我也要私藏起来,这会儿倒是少不得拿出来跟人家分分了。”刘七巧笑嘻嘻的站起来,给杜若宽衣。

一时间绿柳已经在净房备好了水,请杜若过去洗漱,杜若只笑着道:“你收礼从来不嫌手软的,人家送这么多东西过来,你好歹也挑几样给人送回去,那才算礼尚往来。”

绿柳闻言,只笑着道:“大少爷怎么知道那位将军没要东西呢?”

杜若听绿柳这么说,越发懵了,只道:“还有自己上门要东西的?”

刘七巧只绞干了帕子递给杜若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儿呢,他说他要一些兵书典籍,说是世子爷要他看书呢,他在城里也不认识什么有学问的人,就求上你来了?”

杜若只笑道:“感情他是求我办事,礼就全送给我媳妇了?”

“怎么?礼送给媳妇,还不够你办事的吗?”刘七巧娇俏的笑了笑,收了帕子,推着他过去洗手。

因为上次一时失误,杜若丢在了里面,刘七巧到现在心里还郁闷的很,这越是快到了月事的日子,便越发心烦了起来,便不肯让杜若碰自己,要他尝尝度日如年的滋味。起初杜若还时不时的试探这,见刘七巧不理自己,也便罢休了。

这一晚睡到二更起来的时候,却觉得身上燥热难耐,看着一旁睡熟的刘七巧,只咽了咽口水,揽着人吻了起来。刘七巧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使劲的亲自己,只伸手推了推,哪里推得动,睁开眼睛便瞧见杜若一双眸子正染着欲色看着自己。

刘七巧哼了一声,细如蚊蝇一般,杜若听了越发点燃了火,只伸手探了下去,手指深深浅浅的勾弄着刘七巧的欲望,把她撩得如一潭春水一样,软得不成样子。杜若只觉得指尖都被那处又软又热的地方吸了进去,再也安奈不住,抬起刘七巧的一条腿进去了。

“啊…嗯…慢…慢一点。”刘七巧带着哭腔埋在杜若的肩头,舒服的都顾不上娇羞的哼了出来。刘七巧原本就是现代人,虽然出阁时候李氏也曾教过她一些房里头的事情,但是古代人都面子薄,李氏告诉她,房事是不可出声。可刘七巧这会儿脑子轰隆隆的,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爽,哪里还管的了这些。

杜若听她不管不顾的喊了出来,越发兴奋的加快了速度,上演一幕闺房中的半夜激情。

第二天一早,刘七巧扶着腰起床了,杜若倒是难得的神清气爽,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的。茯苓端着水进来服侍,见了杜若便道:“昨儿大少爷睡的可好了?怎么瞧着大少奶奶反倒不精神了?”

前两天刘七巧不让杜若碰自己,所以杜若觉得浑身没劲,睡醒了也总有一种不满足敢,倒是刘七巧难得睡的舒畅,昨晚那一场激情之后,两人就换了一个个儿了。

刘七巧只打了一个哈欠道:“可不是,他昨晚打呼噜,吵得我睡不着,这黑眼圈都要出来了。”

茯苓便很好奇道:“大少爷会打呼噜吗?他病了那会儿我和连翘轮流照看他的,怎么没听见过他打呼噜。”

杜若擦了一把脸,想了想道:“兴许你们那时候睡着了,没听见,少奶奶说我打呼噜,那就打呼噜吧。”

茯苓欲要辩解一句,想想他们夫妻间打情骂俏的,同自己有什么相干,便也不说话了。

用过早饭,送了杜若上水月庵当值,刘七巧和赵氏便先喊了几个粗使婆子,两人一起往梨香院去了。今儿是姜家姨奶奶搬家的日子,杜家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要出一份力气。马车是一早就备好了的,就连杜老太太也亲自到梨香院送了送。

“路不远,也不过就三四里路,以后没事多来坐坐,遣下人来说了,我派马车借你去。”杜老太太心里还是很舍不得姜姨奶奶的,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如今就只有她能在身边,能帮衬着,自然是要帮衬着的。

“知道了,往后跑得日子还多呢,这次回去,有几个院子还要修一修,都二十来年没好好住过的院子,上回我回去瞧了瞧,倒也还好,有几个院子挺好的,就有一两个稍微落败了点。”

“如今你们家也就那么几口人,依我看,也不必花这个冤枉钱修房子,先仅好的院子住下,等丞哥儿将来出息了,手上阔气一点了,你们再慢慢修也无妨,如今我们既做了亲家,我自然不会嫌弃你,你就放宽这颗心吧,一切为了丞哥儿的将来考虑。”

杜老太太能说出这番话委实不容易,其实自从齐家出了事情,杜老太太私下里也叹过几回,若是杜茵能嫁得好一点,杜二太太的面子上还能过去一点,可偏生这门亲事已经定下了,如今也只能指望姜梓丞能在三年后高中,光耀门楣了。

姜家来的时候,也不过就两辆大车,如今走的时候,倒是大大小小物件装了有四车,其中不少都是杜老太太送的贴己,姜姨奶奶的那些嫁妆,早就贴给姜家了,杜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妹子艰难,自然也是不忍心的。

这边赵氏和刘七巧又各送了一些礼品,杜太太那儿也派王妈妈送了几样东西来,一并物品都装载齐全了,杜老太太才喊了前头车夫上路。

刘七巧看着沈氏扶着姜姨奶奶上车,心里头便有些落寞,当年《红楼梦》里头,刘姥姥进了一趟大观园,回家还带着一车的东西呢,如今姜家当真是落败了,谁能想到这是当年的帝师之家呢!

杜若去水月庵之前,先去了一趟朱雀大街的访古斋,听这名字便知道这里头是卖书的了。王老四出手太阔绰,把自己媳妇给收买的死死的,他不拿点真格的出来,怎么行呢?于是,杜若把古今中外只要记录在案,能念得出名字的所有兵法、术书、军事书,全部都定了一套。

访古斋的老板清点了一下数量,收了定金之后,便答应在几天之内收集好了,直接就送到富康路上王将军的府上。

送走了姜姨奶奶,刘七巧和赵氏把杜老太太送到了福寿堂,两人跟杜老太太说了说这几日家里的情形,一众奴仆们也都安生,过几日就是秋收,这几日陆续有庄子上的人来回话,刘七巧不在的时候,都是赵氏做的主意,她若不懂就请人过来问老太太,倒也算是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两人回了话,正要离去,外头贾妈妈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回道:“回老太太,南边二老太太派人过来了,说是二老太爷看着不太好了,您要是有空最好能往南边去一趟。”

重阳节杜蘅回来的时候,只说二老太爷身子有些差,没去年硬朗,这才过去没几天,怎么叫不大好了?杜老太太急忙道:“传了送信的人进来,我好好问问他。”

来送信的是原先二老太爷家的二管家和他儿子,两个瞧着样子也是快马加鞭来的,见了杜老太太先是拜见了哭了一场,见杜老太太问了起来,这才开口道:“蘅二爷才走,我们家老太爷就病倒了,我们老太太就喊了我们回京城找大老太太要主意,如今秦姨娘霸占着老爷,不让我们老太太插手呢,还说老太爷生前是发过话的,这宝和堂的产业,就应该兄弟两个对半分,我们太太实在没法子了,请了几个大夫去瞧老太爷,也没见好。我们家老太爷在金陵本就是个名医,如今病了,反倒没人能给他治病了。”

杜老太太听了,只觉气的浑身哆嗦道:“我那时候回京城的时候就交代过他,不能太抬举秦氏,当姨娘的,要是心大了起来,就会搞得家宅不安,他还一味的偏袒她,说她如何谨小慎微,如何大方得体。这种女人,在男人面前向来就会使这种手段,背地里出阴招,让你防不胜防的。我那弟妹也是,当初养了一个姨娘的孩子,就应该把秦氏的儿子也给抱了过来,这样同在嫡母名下,人家也就没办法说她一位偏袒了,如今好了,闹出了事情,才知道后悔了,现在秦氏跟她自己的儿子,定然是一条心的。”

刘七巧听了杜老太太的分析,只觉得见解精辟,想法独到。她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做正室的要去给姨娘们养孩子,如今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自古就有生恩不如养恩大的说法,若是养在嫡母跟前,那孩子将来长大了,必定会跟自己的亲娘生疏,这是其一;其二,他有了一个体面的嫡母,自然对作为姨娘的生母看得没那么重要了。所以很多正室不畏艰难的要给姨娘们养孩子,为的就是这个。有的嫡母就算自己不养,也决不让姨娘们自己养,情愿请了嬷嬷下人奶妈子,一群人服侍着庶出的小姐公子们,也决不让他们亲生的姨娘们沾手,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大太太,如今说这些都迟了,老太爷这几年确实宠秦姨娘宠得不像话,秦姨娘又懂拿捏老太爷的性子,去年还把自己的一个娘家侄女,送给了老太爷当六姨娘。你也知道,我们老太爷在这方面,向来是有几分风流性子的,六姨娘当时怀了一个孩子,老太爷老来得子,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的,可谁知没过几个月,孩子就不明不白的没了。老太爷自己是大夫,看过了之后便知道是有人暗地里给六姨娘下了药了。后来也不知谁告的秘,说是老太太差人使得药,老太爷和太太就这样生分了,从此老爷就只在秦姨娘和六姨娘那边过夜了。”

那管家说着,只擦着眼泪道:“我们家老太太也是个倔强性子,偏不肯跟老爷讨个饶什么的,非说老太爷不至于那么没情面,以后宝和堂的产业,怎么说也都是留给大爷的,这回好了,老太爷病倒了,太太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二爷是跟着老太爷学医的,大爷才是学生意的,那几个宝和堂的掌柜一早就让秦姨娘给买通了,如今二爷眼看着什么都捞不着了。”

杜老太太听了,只冷笑了一声道:“到还不知道杜家居然出了这样不检点的姨娘,罢了,你们两个千里迢迢的,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吃些东西歇歇脚,等今晚我那两个儿子回来,我再跟他们商量着看看。”

杜老太太见两个孙媳妇都站着呢,只笑着道:“又让你们笑话了,你们这个二叔公,你们是没见过,年轻时候也是一个不听话的种。”

刘七巧只扬着眉毛想了想,心道原来杜二老爷的风流也是遗传了二叔公的,果然这遗传学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

到了晚上,杜若终于把紫苏给带了回来,刘七巧让小丫鬟们给她备了水先洗个澡,自己则先去了如意居陪杜太太吃饭。杜太太听说了南边二老太爷的事情,只蹙眉道:“眼下这节骨眼上,偏生还出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老太太这次怎么安排了,你二叔定然是走不开的,你爹管着宝善堂,也是脱不开身的,我今儿睡醒想了半天,估摸着老太太会带上大郎过去。一来大郎懂医术,能给你二叔公看病;二来他是长房的长子嫡孙,这身份也压得住。只是你和大郎新婚燕尔的,他一走也不知道要几个月,我想着始终也不合适的。”

杜太太想的没错,果然他们母子祖孙几个人,在福寿堂商量之后,杜老太太决定带着杜若往金陵去一趟。

杜若和刘七巧刚刚才结婚一个多月,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如此就要被分开,杜若实在是于心不忍。但是二叔公那边的事情,毕竟也不能耽误,杜若想了想,只硬着头皮道:“老太太不如带着七巧一起去金陵走一趟,七巧说,她这辈子除了京城什么地方都没去过。”用刘七巧自己的话就是:世界那么大,我好想出去看一看!

杜老太太闻言,先是愣了愣,那边杜二老爷便笑着道:“带着七巧去吧,那边也算是半个京城,风景秀丽、名胜颇多,与其说是去处理二叔的家务事,不如就当是过去散散心,让七巧陪着你爬爬紫金山、游游玄武湖,正巧也去南方的两个庄子查看查看,有好些年没去过了。”

杜老爷想了想,开口道:“七巧脑子灵活,有她在身边服侍您老人家,我还放心些,关键时候她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只不过既然老太太要去南边,走陆路就太辛苦了些,明儿二郎去包一条船,我们走水路过去,也好舒服些,省的沿途各处打尖,路上只怕还比不得海上安全。”

从京城到金陵,约莫有一千多公里,快马加鞭的赶路,大约要十来天的时间,但是走水路则要二十五六天才能到,可是陆路颠簸,老人家年纪大了,自然没有走水路舒服。再说宝善堂每年运药材北上,用的都是商船,虽然自家没买下船只,可跟大沽口的船行那是相当的熟悉,坐船出行也安逸很多。

杜若见两个长辈都为七巧说话,心里别提多高兴,只一脸祈求的看着杜老太太。杜老太太想了想道:“罢了,就带上七巧一起去吧,她是年轻媳妇,出去多看看,长些见识也是好的,坐船就坐船吧,坐车的话,我这一把老骨头,只怕也要被颠簸散了。”

众人商议妥当,便定下了后天一早启程,杜老太太这边,带上贾妈妈,两个贴身大丫鬟并几个小丫鬟,杜若说是还要回去跟刘七巧商量一下。杜老爷又亲自命二管家跟着去,一行十几个人,包下一条中型的海船,应该差不多。

杜若回房之后,便把今天商议的事情说给刘七巧听。他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只说杜老太太要带他去金陵,对要带着刘七巧去的事情,半个字也没提起。刘七巧听了便有些不高兴,只无精打采的靠在软榻上,随手翻了几页书便再没心情看下去了。

“你说这一来一回的,少说也得三个月吧。”刘七巧掐着指头算了算,杜太太的如今五个月身孕,还要四个月才会有动静,今儿正好是九月十三,到年底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按照杜老太太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在南边过年的,那么这次的行程就赶着有点急了。除去路上四五十天的时间,在金陵逗留的日子就不会超过半个月了,不然就没时间赶回来过年了。

“我瞧着老太太是想速战速决的,在金陵呆到过年,那也不合时宜,若是走的迟了,就要在路上过年了,那更没这说法,估摸着还是要赶一赶,两个半月就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