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爷虽然是纨绔,却也并非脑残,听了刘七巧的话便也有些明白了。他是先帝幼子,规矩是极其严格的,如今还未娶正妃,就弄出一个庶子来,自己的头也很大,要是北边的太后娘娘知道了,又要训斥自己了。可偏偏他就很吃柳如眉这一套,被她哄骗着就怀上了。这会儿又听说柳如眉装肚子疼骗他来,脸上的神色就不这么好看了。

“两位妈妈,你们好好服侍柳姨娘生产,等孩子出世了,本王再来看她。”

柳如眉一听王爷要走,也顾不得装疼,有些笨拙的从床上起来,拉着赵王爷的手臂道:“王爷,妾身没有骗你,妾身方才真的疼了!”

赵王爷见她那娇滴滴的模样,也不忍心多苛责她,只好言劝慰道:“眉儿,你好好休息,眼看临产的日子就近了,稍微消停些,本王过几日再来。”

柳如眉见赵王没有留下来的样子,顿时流下泪来,一时间哭的梨花带雨的,怯生生道:“王爷,太妃娘娘说,等孩子生下来,就要把妾身送人,妾身和王爷也不知道还有几日的姻缘,王爷就不能可怜可怜妾身吗?”

“那是母妃吓唬人的,你放心好了,你和孩子,本王都会留下,好好护着的。”赵王爷劝了几句,推开柳如眉的手就要走,柳如眉怔了怔,稍稍松手,看着王爷步出房内,忽然间觉得小腹上一沉,哗啦啦的水呼噜呼噜的就往下流,吓得她动也不敢动,只以为是自己失禁了,顿时羞得满面通红的。

刘七巧觉得热闹看的差不多了,本来也打算要走了,可才回头就瞧见柳眉如身下一滩水流下来,将衣裙打弄潮了。刘七巧向房间里头的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道:“柳姨娘破水了,你们还不快去准备一下,这回只怕真的要生了。”

柳如眉听刘七巧这么说,顿时吓的跟石雕一样,双手捧着肚子不敢动。忽然间一阵强烈的阵痛袭来,她这才疼的大喊大叫了起来,终于明白了生孩子的痛是怎样的。

“王爷…王爷…妾身…妾身要…要死了!”柳如眉开口喊了起来,身子被两位稳婆扶着,重新回到了床上,双手按住自己的小腹,痛苦的叫喊着,完全顾不上面容的扭曲。

刘七巧知道这会儿她才开始生,只怕时候还早着呢,便不紧不慢的开始给柳如眉检查身子。赵王爷听说柳姨娘又要生了,只从院外头又折了回来,才要进房间,就被门口的婆子拦住了道:“王爷,姨娘要生了,产房里不干净,王爷可千万不往里头去了。”

这会儿柳姨娘真疼的天昏地暗的,听说赵王爷要进来,只吓得急忙摇头道:“不…不要…王爷不要进来,妾身这个样子,如何能见王爷…啊!”

刘七巧虽然不是男子,但是对美女也多少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的,只笑道:“你方才不是怕他不来吗?这会儿他来了,怎么还赶他走呢?女人生孩子最辛苦,不让男人看着,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辛苦呢?”

柳如眉这会儿却是疼的清醒了,她在赵王面前一贯是小鸟依人、小白兔一样可人儿,这要是让赵王看见她这会儿疼的不顾仪态的样子,将来和自己在一起,没有阴影才怪呢。

“不…不不,我自己可以的,我可以把孩子生下来的,王爷…”柳如眉一边哭,一边拼命的喊道。

刘七巧为柳如眉检查完了身子,发现她开指还算很快,便转身对杜若道:“你去外头,陪赵王爷说说话吧,这里也用不着你。”

杜若也很知趣的就退了出去,毕竟女子生产是很私密的事情,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向他这样的外男,还是要退避三舍的好。

杜若到了外间,见赵王爷拧着眉头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见了杜若,便想起了昨日的事情,只问道:“不知杜太爷有没有去信,若是令妹尚且没有婚配,那母妃就要向太后娘娘上表了。”

杜若便笑道:“舍妹承蒙王爷厚爱,是前世修得的福气,不过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好越俎代庖,只能让王爷再等一等,等我问清了二叔,再给王爷回话。”

赵王御女无数,说实在的,杜苡和他的一众妻妾相比,算不得什么绝色。但胜在她通身的气质,竟然是大家闺秀含蓄,比小家碧玉明艳,又一种让人难以克制的诱惑力。赵王在见到杜苡的第一眼,就已经想歪了。其实这和杜苡的出生是有很大的关系的,她虽然出身杜家名门,可她是个庶女,上头有杜茵,所以她自然就收敛了锋芒,不能和嫡姐一争高下。可她又是苏姨娘亲自教养的,她的诗书气韵就比一般小家碧玉好上太多。这种带着矛盾的共性生在一个姑娘家身上,让男人魂牵梦萦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赵王还是一个好色之徒。

赵王听了杜若的话,觉得也不像推脱,心里便稍稍放心了。杜若端起丫鬟们送进来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只略略摇头,心道:这里头还有人为你生孩子疼的死去活来的,你这就又想着别的女人了,我若真是让二妹妹嫁了进来,以她的性格,定然是不屑于争宠邀功的,岂不是就被你给白白糟蹋了?杜若想到这里,又不仅叹了一口气。

因为里头有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妈妈帮忙,所以刘七巧病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在旁边指点一二。柳姨娘虽然身材娇小,但体态长得非常好,下体自是不用说的,就连盆骨也比较宽阔,孩子入盆标准,看来这一胎未必会折磨她很长世间。

可毕竟是娇滴滴的女子,即使这样,还是疼的满头大汗,又见刘七巧坐在边上一派恬淡,便忍不住问道:“杜夫人,我什么时候能生啊,我已经疼得不行了…”

刘七巧看了她一眼,总结了一下道:“基本上疼到你没力气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柳姨娘操着沙哑的嗓音,娇滴滴道:“我现在已经没力气了。”

刘七巧就端着茶盏喝了起来,看了她一眼道:“我方才就跟你说过,疼的时候不要喊,把力气喊光了之后,就没力气生了,王爷就在外头候着呢,你小声点喊,他一样能听见,你若是怕他听不见,那我这就把他请进来。”

“哎哟,别别别…我,我不喊就是了。”柳姨娘一边抽噎一边默默腹诽:这叫什么事儿,还说是京城来的送子观音,分明是一尊活菩萨!

刘七巧哪里知道柳姨娘正编派自己,瞧着她疼的越来越密集了,便上前为她检查了一下,发现已经开了八指了,便喊了稳婆过来道:“应该可以快生了,你们两个帮她接生吧,我怀着身孕,没什么力气。”

两人听说刘七巧还怀着身孕,立刻就又恭敬了几分。柳如眉刚才还对刘七巧有些看法,这会儿知道她怀着身孕,大晚上还跑来给自己接生,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喊的声音都比方才小了很多。

刘七巧便开始开导柳如眉道:“女人要生孩子,姿态就要放低一点,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睡在了这张产床上,其实都是一样的,还不是只能咬着唇喊疼吗?这种时候哪里能顾及仪容,惟一能顾及的,不过就是能早些把孩子生下来,争取母子平安。”

柳如眉被刘七巧说的脸都红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这喊来喊去的,跟牲口有什么区别?还记得小时候家里头的猪生崽子,可不就是这样扯着嗓子喊了一晚上,自己什么时候跟猪都一个样了?

柳如眉想了想,索性按照刘七巧说的,不再大声喊了,而是咬住下唇,闭紧了嘴巴,不让气漏出去,这样使了两三回力气,跪在她下身的稳婆便只高兴的开口道:“姨娘在用一些力气,看见孩子的脑袋了!”

236

“男的女的?”柳姨娘不顾阵痛,仰着小脑袋问那稳婆,那稳婆只笑着道:“姨娘你糊涂了,光一个脑袋,哪里能看出来男的女的呢?”

柳姨娘只觉得万般无奈的又躺了下去,只听那稳婆道:“姨娘别松劲儿啊,脑袋又缩回去了!”

柳姨娘听了这话,只扯着床单又用起力气来了,不过她毕竟娇弱,方才使了几次猛力,这会儿已经是有点后继无力了。刘七巧便安慰她道:“再用点力,孩子出来就能看见男女了,加一把油!”

其实刘七巧倒是希望柳姨娘能生一个闺女的,不为其他,只为了她这条命罢了。大雍在嫡庶方便,其实规定还是很严苛的,不然的话二老太太也不会因为二爷是嫡子,就有那么大的期待。而庶长子就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存在,古人有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在没有嫡子之前,弄一个庶长子出来,是要被外头诟病的。春月就是没看明白这一点,才会把自己给耽误了的。有时候姨娘生了庶长子出来,并不代表有了保护盾,而很有可能是一张催命符。

从方才柳姨娘和赵王之间的对话看出来,何太妃显然是不满意柳姨娘怀孕这件事的,所以要以将她卖了为要挟,也不知道赵王最后会站在哪一边?可是无论是什么结果,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位产妇,也只是一个红颜薄命的人。

刘七巧想到这里,对柳姨娘就多了几分同情心,古代是男尊女卑的世界,女子在这样的背景下能活着并不容易。个人能力被看轻,而主要则是依靠娘家的背景和实力。明媒正娶的正室,尚且还得不到利益保证,随时都准备和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相公,更何况像柳姨娘这样的女子。

“你别着急,生孩子又不是母鸡下蛋,对吧?总要慢慢来的。”也不知道这柳姨娘生过了孩子之后,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刘七巧顿时就觉得这孩子还是在肚子里的保险。

柳姨娘这会儿已经使出了全力,那边稳婆只笑哈哈道:“出来了出来了,杜夫人你来看看。”

刘七巧站起身来,凑上去看了一眼,虽然婴儿的脸上有着血沫子,但那张娇俏的小脸蛋,倒是像极了躺在床上的柳姨娘。从容貌来看,应该是个女娃子,不知道为何,刘七巧反倒为此松了一口气,庶长女就和庶长子大不相同了。虽然也沾了一个庶字,可女儿家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人,一副嫁妆嫁出去了也就罢了,不会牵扯到家族里头的利益分配,就不会给母亲带去什么厄运。

稳婆伸手将小娃娃从柳姨娘的下身抱出来,另外一个老婆子则上前为婴儿断了脐带,提起了脚底心拍了几下。婴儿清脆的哭声在房间内响了起来,老婆子早已经拿了感觉的抱背,将小婴儿抱了起来。

“恭喜王爷,是一位小郡主!”王爷的女儿有封号,将来这孩子倒也算富贵了。

柳如眉一听是个闺女,顿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只呆呆的躺在床上,半晌才回过神,看着刘七巧道:“你不是送子观音吗?怎么会生了个女的出来?”

刘七巧顿觉无语,只扶着额头道:“生男生女不是女人决定的,是男人决定的,所以你得问王爷,为什么给你播种的时候没播个男娃,反倒播了一个女娃儿?”

听刘七巧这么说,柳如眉顿时脸红成了一片,嘴里还有些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生孩子不都是女人的事吗?和男人有什么关系呢?”

刘七巧便反问道:“你一个人能生出孩子?大街上随便一个姑娘家,能生孩子出来?柳姨娘你要惜福啊!”

柳如眉这会儿有些累,也没精神和刘七巧辩解,便知稍稍的撅着嘴巴,不说话了。这时候赵王从外面进来,见了柳如眉便道:“眉儿,你看,这孩子长的跟你一个样,一样的花容月貌,惹人怜爱呢!”

柳如眉瞧了两眼赵王怀里的孩子,见赵王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心里也稍稍平静了一点,只笑着道:“我瞧着还是跟王爷像一些,都说女儿像爹,肯定是有道理的。”

赵王毕竟是第一次做父亲,欢喜的神色自然是溢于言表的。杜若进房内为柳姨娘把了脉搏,开了几幅平常养生的药,将要交代的事情一并交代了一下,便带着刘七巧离开了赵王府。

送刘七巧和杜若回杜家的人,这回不是沈公公了,而是另外王府的侍卫。刘七巧今儿算是没什么出力,就是一起熬了一个夜,觉得有点乏了。杜若便搂着刘七巧,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小憩一会儿。可刘七巧却是睡不着,只睁了眼睛,和杜若聊了起来。

“其实我瞧着赵王爷对这位柳姨娘,也是真心疼爱的,不然的话王府的规矩那么大,上头又有何太妃看着,如何能让她怀了孩子,又生下来呢。”

杜若对赵王稍微了解一点,虽然知道赵王纵情声色一些,但似乎对这位柳姨娘是特别一点的,便跟着道:“王爷天性风流,应该也算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不过这次柳姨娘没有生下庶长子来,倒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你也这么认为?”

“柳姨娘的身份摆在这里,若是她生了庶长子,又得王爷的宠爱,那以后的王妃肯定会视他为眼中钉的吧。”这些浅显的女人之间的道理,杜若还是懂的,毕竟也是当太医的人,瞧过不少侯门公府里头的阴私。

“所以其实二叔公心里头喜欢的人还是秦姨娘吧?你瞧见二叔公昨儿还带着秦姨娘一起在院子里头晒太阳,秦姨娘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二叔公他…”刘七巧虽然觉得有些不可理解,但还是挺敬佩二叔公的勇气的。

杜若听了,遍开口笑道:“秦姨娘是卖进府上的丫鬟,十岁起就跟着二叔公,也是二叔公第一个通房,年轻的时候比如今更漂亮几分,相反二婶婆就很一般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其实我二叔的性格确实和二叔公有些像,不过我二叔运气好,妾氏们都不像秦姨娘那样,老太太当时也就是因为秦姨娘的事情,没给我爹和我二叔房里放通房,一律的通房都由主母进门后自己看着办。”

刘七巧想了想,也只叹了一口气,十岁的小丫鬟,到如今年近半百,等于一辈子都在伺候一个人。也许很多道理二叔公不是不懂,只是难以抗拒这一处温柔乡而已。

“所以还是老太太最明理,才能教出你们这样的子孙,否则的话,我还看不上你呢!”刘七巧说着,又往杜若的怀里钻了钻,渐渐进入梦乡。

回到杜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杜老太太因为担心两人,所以一直都不肯去睡,见杜若和刘七巧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开口道:“方才你们走之后,我已经跟你们二叔公,二婶婆交代过了,我们明日一早就走,省得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刘七巧见杜老太太这火急火燎的神色,只笑着道:“老太太,这会儿都已经是第二天了,难不成天亮了就走吗?”

杜若也劝慰道:“船要明天一早才进码头,老太太快别着急了,赶得回去过年的。”

杜老太太只跟着她们笑了一会儿,又问了赵王爷的妾氏生的是男是女,三人聊了几句,各自回房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刘七巧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杜若则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早就起来了。二老太爷便邀了杜若,两人一起去了御道街上的宝和堂总店。

宝和堂和宝善堂是属同宗的,卖的大多数药材都一样,除了这几年宝和堂新开发的几样药材意外,基本上和宝善堂没什么区别。但是杜若发现宝和堂有一个非常值得宝善堂学习的地方,拿就是成品药丸别宝善堂多很多种类。宝善堂以前很少做成品药丸,大多数都是大户人家前来订制的,然后宝善堂着手配成药丸,在送去那样的人家。成品药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保质期限短,所以宝善堂经营的比较少。

而宝和堂就不一样,殿堂里头放着各种成品药:三七丸、补血丹、归脾丸、六味地黄丸。杜若饶有兴趣的看了一圈,问杜大爷道:“大堂叔,这水蜜丸能放多久?”

“这种差不多能放上两年,这是舶来人的新技术,我去泉州的时候,看见舶来人买的药丸,各种各样的,我就觉得很有意思,然后请了那个舶来人到我们药铺来,他帮我研制出这种办法,我瞧着挺好的。”

杜大爷说着,又拿了另外一种药过来,指着给杜若道:“这叫糯米丸子,用糯米纸包在药材外面,囫囵吞下去,等糯米纸化了,药材就到人肚子里头了,不过这种不太好做,糯米纸受潮就不能用了,目前还在研究阶段。”

杜若只看得津津有味的,一边点头一边道:“有意思有意思!”

杜大爷又道:“我在泉州的时候还见过舶来人给人看病,你猜怎么样?直接拿烧红的刀子把人手掌割开了放血,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杜若听的一愣一愣的,内心一致认为,还是七巧的办法看上去靠谱很多。

第二天一早,为期半个月的金陵之行算是告一段落了。这一趟虽然经历了很多糟心的事情,不过到现在也总算是云破天开了,二老太爷的身子没事,只要老头子活着,那杜家至少还是有主心骨的。

杜老太太走的时候,二老太太推说身子不好,都没有出来相送,杜老太太其实心里头也有些明白,二老太太还是有些怨她的。她在杜家这几十年,没生一个男孩出来,面子上没光彩也就算了,二老太爷对她也确实太冷淡。好容易想指望嫂子给自己挣一挣的,结果杜老太太最终也没再多说什么话。

杜老太太见送行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只叹了一口气道:“外头天冷,不用送了。”二老太爷由两个儿子扶着,脸上还带着久病初愈的一丝疲惫,看着都杜老太太道:“大嫂,你这一走,下次在见面,只怕我就已经闭眼了,大嫂要多保重身子。”

杜老太太听二老太爷这么说,心里又难受起来了,前几日四姨娘看出殡的时候,杜老太太带着刘七巧去杜老太爷的坟上看过,见两边的松柏长的郁郁葱葱的,就知道二老太爷定然是每年都往这边去的,当年原本是不想把杜老太爷留在这里的,可杜老太爷说了,要在南边陪着自己闺女,不然的话杜玉一个人在这儿,肯定会害怕的。

杜老太太想了想,忽然就开口道:“你放心吧,下次也不知道是谁躺着,我想好了,等我过世了,让两个小的把我送到金陵来葬着,老头子一个人在这边,我也舍不得他。”杜若听杜老太太这么说,心里只略略一震,但想想杜老太太的话也有道理,夫妻之间,虽不能同生共死,死后却怎么说也要共穴的。

二老太爷道:“大嫂子放心,有我在一定好好照顾好大哥和大侄女,无论什么节气,都想着他们,绝对不让你操半点心思。”

杜老太太便笑道:“你是个妥当人,两个儿子教得也好,这一点我自然放心。”

众人又送别了一番,才上了马车前往码头去。杜大爷和林氏两人一直将杜若他们送到码头,将一应的东西都搬运整理好之后,才又开口道:“回去只怕比过来还要慢几日,现如今海上是北风,没有来的时候顺风走的快,我已经派了下人先走陆路去京城通报去了,到了大沽口,自然有人会去接应你们。”

做生意的人想的都很周到,这一点杜若是自愧不如的。当时杜蘅安排他们出行的时候就试试妥帖。杜大爷说了几句,又回头看着杜若道:“大侄儿,过两年要是芸儿能中举人,我就把他送到京城的玉山书院去,听说那边的学风严谨,比太学都好。”

玉山书院是民办书院,虽然并不是以科举为主要目的,但是书院的山长是大雍的大儒,里面不光学风严谨,而且思想开放,学习讲究经世致用,培养了不少心怀天下,情系子民、关注国运的人才。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虽然玉山书院不以科举为目的,反倒出了不少状元之才,在历届科举中,也比太学生表现出众,所以很多名门官宦人家,情愿把自家的孩子送往玉山书院去求学。

“那里头的学风确实是不错的,每年的师生辩论和讲会都非常精彩,若是芸哥儿能去那边求学,自然是更有精进的。”杜若打心眼里觉得杜芸是可造之材,倒是欣然接受了杜大爷的提议。

两人又送别了几句,一众东西便都搬上了船只。船家撑了镐,慢慢离岸,杜若便站在船舷上,想着杜大爷和林氏拱了拱手,行礼道别。

刘七巧上了船,也感叹了起来,在古代走个亲戚不容易,一来一回就是三个月的时间。人的一辈子才有几个三个月呢?就像杜老太太刚才说的,只怕下次两老见面,其中的一个定然是躺着的了。

其实古人是很有落叶归根的观念的,不然的话当年跟着先帝背井离乡的那么多京城人士,最后都一呼百应的跟着新皇回了京城,杜家的根基在北边,这谁都知道。

杜老太太见刘七巧坐在船舱里头发呆,以为她又要晕船了,只关切道:“七巧这是怎么了?脸色看着不大好。”

刘七巧其实不外乎也是想家了,她第一次离前世自己的家那么近,却连自己家的影子都瞧不见,一转眼便又要走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世间的事情,有时候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希望二叔公一家子都能好好的。”杜老太太便笑道,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道:“放心,你和大郎不会像你二叔公和二婶婆的,你们是自己看对眼的,怎么也别他们强了不知多少倍了。”

刘七巧心里又叹了一口气,古代人觉得自由恋爱就是婚姻的保护锁,可其实现代人就算是自由恋爱,还不是很容易就分手了,据说八零后的离婚率是百分之三十九。在古代很少有离婚这种事情,但是有的只是比离婚更糟糕的事情。男的一个劲儿的纳妾,女的一个劲儿的给妾使绊子。

刘七巧想到这里,见杜若从外头船舷上进来了,忽然就想到一件事情,只张口问杜若道:“那天去给赵王的小妾接生,他给拆红了没有?”

杜若拧眉想了想,好像确实忘了这件事情,当时都已经过了三更天了,两人都又累又困的,睡还想到这件事情来。杜若只摇头笑道:“你怎么就想起这个来了,不过好像还真的是忘了。”

刘七巧一脸正色的点了点头道:“没事,等你回了京城,记得修书一封,让赵王爷把欠的银子补上,我刘七巧等闲不给人接生,生一次价钱自然也是不便宜的,给他打个八折,就八百两吧!”

杜若差点儿被刘七巧逗的喷出一口老血来,只笑道:“媳妇你是开黑店的?”

刘七巧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就让他看着办,想给多少给多少吧。”

杜老太太见两人聊得开心,又想着回家的日子近了,也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因为是赶在了过年前前头的那一批,所以一路也是通行无阻的。听船家说,要是再晚半个月,那时候从江南往京城去的船就多了。很外放的官员家属,过年的时候是要往京城家里头团聚的,到那个时候,十艘船里头有九艘都是官员女眷,就靠在岸边一路请安,都能把人的腰累折了。刘七巧这会儿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杜老太太坚决要早些回去,原来还有这样一说。杜二老爷虽然是太医院院判,但毕竟不是朝臣,杜老太太年纪再大,也没受过朝廷诰命,所以遇上那些高官太太们,还是要行礼的,她就不喜欢这样,早早的就绕过了。

等船到大沽口的时候,杜蘅已经带着人在码头上等了三天了,见了插着杜家旗子的船靠岸,杜蘅只兴奋的在码头上着手。虽然外面海风很大,但杜老太太还是忍不住站到了船舷上头,看着船家慢慢的将船靠岸。

和金陵相比,北边的天空就干爽了很多,初冬的太阳光照的人脸上暖暖烘烘的,虽然也是冷,却和南方的湿冷不太一样。刘七巧由丫鬟扶着上岸,杜蘅见了,只弯腰行礼道:“嫂子一路辛苦了。”

刘七巧自然知道杜若写了信回去,如今自然是全家都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了。杜蘅向刘七巧见过礼之后,便瞧见杜苡和苏姨娘也上了岸,杜苡在前头扶着杜老太太,苏姨娘则由丫鬟扶着,两人都穿着素色衣衫,一前一后上岸。杜蘅便凑上去,对杜苡道:“还要恭喜二妹妹。”

杜苡哪里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喜事,不由一愣,只听杜蘅道:“老太太,上个月二十八的时候,汤夫人亲自登门,向杜家提亲了。”

杜老太太听了,只高兴道:“当真?汤家果然是受信用之人啊!”

杜蘅道:“可不是,没过几天,太后娘娘也传了父亲进宫问话,听说二妹妹已经有了人家,便没说什么。”

此时杜苡已经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了,顿时脸涨得通红的,想起那汤鸿哲,不过也就是擦肩而过时,略略的瞥了一眼,只不过记得一个长相而已,怎么就…杜苡低下头,略带羞涩的扭头瞧了一眼苏姨娘,却见苏姨娘眉梢倒是韵着笑意的。

汤鸿哲少年英才,虽然年纪比杜苡大了十来岁,可是老夫少妻才能和和美美的。况且他的人品、才华,那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出众的人物,杜苡虽是去做续弦的,终究是没有吃亏的。苏姨娘想到这里,不由就感激的看了杜老太太一眼,想必他们在金陵的时候,已经帮杜苡物色好了人家。

237

在路上又走了两日,才算回了京城,虽说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可这京城似乎看上去也像大变样了一般,虽然还是和往日一样繁华,但初冬的景象让人心里头暖融融的,更何况再过二十来天,就要过年了,路边的小店生意都特别的红火。

刘七巧没回金陵的时候,想着金陵是自己前世的家,心中便有几分亲近之意。后来去了金陵,虽然是同样的地方,却没有一点点现代的影子,不过就是跟寻梦一样,总算也是去过了,心里头也就没了念想。如今回到京城,刘七巧反倒觉得,似乎对这里已经有了一种归属感。

飘着椒香的百草院,如今才是她刘七巧的家了。马车到门口的时候,杜家大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迎接了。难得杜太太也站在人群中,她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产,这会儿肚子已经比刘七巧走的时候又大了很多。刘七巧撩开了帘子往下头一看,杜太太身边李氏正抱着九妹,也站在人群中。

刘七巧脸上的笑意就越发浓厚了几分,杜若扶着她从踏脚上下来,刘七巧自然先是拜见了杜太太,然后又依次拜见了李氏、二太太等人。李氏瞧见刘七巧安然无恙的回来,只笑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杜太太瞧了一眼刘七巧,又看了一眼杜若,眼底多少有几分嗔怪,只摇头道:“你也真是胡闹,竟弄出这样的事情来,要是七巧有什么三长两短的,看我不罚你!”

杜若连忙认错道:“娘说的有道理,就是如今她好好的,我也只有认罚的分了,这次真的是儿子的失误。”

杜太太见杜若认错还算诚恳,便也不去说她,只迎到了杜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一路都顺遂吧?”

杜老太太回了自己家,才觉得比起二老太爷家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自己家简直不知好了多少,连带着看二太太也越发觉得顺眼了些,还亲自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和蘅哥儿媳妇都辛苦了。”

二太太简直是受宠若惊了,她调节了很长世间的情绪,嘴角才刚刚好起来。再加上杜茵和杜苡两人的婚事都已经定了下来,也确实容不得她再消极怠工了,总不能小姑子的婚事全部让嫂子张罗吧,这也不合适。于是,二太太也总算打起了精神,开始给两个女儿备嫁妆了。

这其中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齐家借过去的银子,陆陆续续的换了有一小半了。杜二老爷觉得齐家舅爷的人品还不错,也到处打点帮忙,如今虽然齐老太爷被撤职了,但至少齐老爷还在礼部的职位算是保了下来,这也是大家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二老太太进门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听杜老太太夸,虽然多少有些沾了儿媳妇光的嫌疑,但她心里头还是舒畅了不少,只红着脸道:“这些都是应该的,老太太你一路劳顿,更是辛苦,我们别杵在门口了,往里头去吧,我一早就让下人们把福寿堂给收拾干净了。”

杜老太太听二太太说话都比走之前都伶俐了些,也老怀安慰的很,赵氏笑咪咪的上前,扶了杜老太太进门。正这时候,忽然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从抱着她的奶娘手里挣脱了出来,步子还不太稳的往杜老太太这边跑,口中还奶声奶气的喊着:“老祖宗…老祖宗…”

杜老太太见了,只笑道:“翰哥儿,你慢一点,小心摔着了…快快快,你们扶着他一点。”

赵氏见奶娘带着杜文翰出来了,眼中虽是高兴,却也忍不住问道:“这么冷的天,才睡醒怎么就让翰哥儿出来了呢?可别吹了风着凉了。”

奶娘连忙就上前,将翰哥儿抱了起来,开口道:“奴婢也这么说,可翰哥儿听说老太太回来,非要自己出来迎老祖宗呢!”

杜老太太只笑得何不拢嘴,伸手摸了摸翰哥儿的圆脸道:“又长高了,对了,老祖宗有好消息告诉你,你大伯母马上就要给你生一个小弟弟出来玩咯,倒是翰哥儿带着他一起来玩好不好?”

翰哥儿听说,只高兴的拍手道:“我又要有小弟弟了,真好!”

一群人说说笑笑中,便进了杜老太太的福寿堂里头。丫鬟婆子一早就准备好了热茶糕点,见杜老太太回来,都站在门口的廊檐下迎接。杜老太太顿时又一种安慰感,不管出门走多远,家里头永远都是最好的。

进了大厅,里头早已经烧了暖融融的地龙,丫鬟们便上前服侍杜老太太脱下了披风,众人循序落座,除了年纪最小的杰哥儿没来,其他杜家的孩子都在了。沐姨娘生的闺女也在,女孩子取名字晚,大家都只管叫她大姐儿。

大姐儿这会儿已经一周五六个月了,将将会说一点话,喊老祖宗却是不会的,只会喊“老老、祖祖、宗宗”,只把杜老太太逗的何不拢嘴。

杜老太太坐下来,喝完了热茶,看着一众儿媳孙子孙媳妇,叹了一口气道:“这次去南边,看了你们二叔公家的那些事儿,我在真正感悟到一句话:家和万事兴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头的好。”

众人都点头称是,二老太爷家的事情,从杜若的信中,她们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一些,所以这时候也便没有多问,只要能把事情解决,人救回来,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众人又聊了几句,杜太太才开口道:“老太太这一路回来,只怕也乏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晚膳了,不如先歇一会儿。”

“也好也好,确实也乏了,散了吧。”杜老太太发了话,大家就都散去了。

刘七巧和杜若先送了杜太太回如意居,见李氏在里面坐着,便又留下来聊了几句。

“母亲今天怎么来了?”

“亲家母打发人来接的,说是你今天能回来,我都几个月没见你了,就带着九妹一起来了。”李氏说着,只上下打量了刘七巧一眼道:“日子还短,没显怀呢,看着气色倒是不算差的。”

杜若听李氏说起这个,又不好意思了起来。索性丫鬟送了茶进来,他便端起来抿了一口,低着头不说话。

“刚开始坐船有些难受,后来就好了,在船上的时候难受些,这两天上了岸,就又好些了。”

李氏听刘七巧这么说,心里便有些担忧,都说磨娘的孩子是男孩,刘七巧这一胎看着就不太磨人,要是女娃子,那就可惜了。

杜太太便道:“这样好,我生大郎的时候,也是没怎么受罪的,就是最后早产了,差点儿养不活了。”杜太太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瞧了一眼杜若,见他如今已是一表人才,又马上要当父亲的人,心里就说不出的高兴,只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心血都没白费了。

“这一路上胃病没犯过吧?”李氏记忆犹新杜若曾经被她自己的一碗饭打到,看着杜若依旧还是清瘦了些,便关心问道。

“哪能呢,我都不让他沾酒,唯一一次应酬,他也挺听话的,喝了三杯就装醉了。”刘七巧说着,只挑眉看着杜若,心头确实慢慢的甜蜜。

杜太太听了,连忙道:“这酒还是少喝为妙,喝多了也容易误事。”

几人又闲谈了几句,李氏便起身告辞了,杜太太执意留了李氏一起用晚膳,那边李氏只开口道:“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呢,我不在他也吃不好,就多谢亲家母了。”

刘七巧送了李氏往外头,让杜若留下来再陪杜太太说一会儿话,两人一路一走一路聊,李氏便道:“有件事情,我倒是要告诉你的,那巧儿如今住在了老四家,上个月孩子已经出身了,这不明不白的,不会是赖上老四了吧?”

王老四如今有了军功,虽然是将军级别的最低级,但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了。方巧儿这么做,不等于就是败坏了王老四的名声吗?以王老四的老实程度,没准还是一个童男子呢!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老四也太糊涂了?怎么就留了人下来呢?”

“我也不清楚,上回老四来看我的时候说起的,说是周婶子要卖了方巧儿的孩子,方巧儿没办法,所以才跑了出来,可这走投无路的,就只能去找王老四了。你也知道,老四这孩子实诚,又是那样的性格,见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落难,哪有不帮的道理。”李氏说着,只蹙眉道:“前一段日子我倒是给他物色了几个人选的,你知道老王妃身边的冬雪吗?她就觉得老四不错,谁知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家就不要了。”

还没结婚的男人,身边多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哪家的姑娘敢嫁给他?这不明摆着给自己的后半辈子找事儿吗?刘七巧想了想,只摇头道:“这事情得帮老四一把,不能让老四当这个冤大头。”

刘七巧回房的时候,绿柳带着几个小丫鬟早已迎了出来,绿柳两个多月没见着刘七巧,方才大家伙都迎客的时候,她才在百草院指使小丫鬟们收拾行李,这会儿见刘七巧回来,只迎上去道:“总算回来了,先头信上说奶奶有了身孕,太太已经让我回王府报过喜了。王妃和老王妃都说了,等你回来要请你去王府说话呢!”

刘七巧也没料到消息传的这么快,只矮身入了中厅,见屋里头打扫的窗明几净的,便知道她们在家里头也没闲着。连翘见了刘七巧进来,也急忙上前见礼,解了刘七巧的披风挂到房里去。

绿柳便递了茶上来,刘七巧略略用了一口,问绿柳道:“王妃和老王妃的身子都好吗?”

“都好,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呢,二少奶奶生了一个儿子,老祖宗很高兴,世子爷的婚事也定下来了,说是年初就要办了。”

刘七巧听说周珅总算又要续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自然没感觉到,绿柳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有一些不自然的表情,只接着问道:“是哪家的姑娘?我认识吗?”

“是诚国公家的小女儿。” 

“诚国公家的小女儿?那不就是三姑娘的小姑?听说是个庶出的闺女?”刘七巧虽然不重嫡庶,但是听京城里头的人聊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只问道:“一开始不是说要选程将军家的姑娘吗?怎么又定了这家的呢?”

刘七巧只是随口一问,也并非觉得绿柳就知道,谁知道绿柳倒是说了起来道:“是诚国公家的老太君亲自向太后娘娘提的,太后娘娘下的懿旨赐的婚。这诚国公家一向家规森严,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国公夫人嫁进国公府十年未有所出,后来老太君才做主给国公爷纳了一房小妾,谁知道才纳了小妾,国公夫人的肚子就有了动静,几年之内生了三个嫡子,后来这一房小妾才生了一个姑娘,今年刚刚十五岁。国公府其他房里头的姑娘都出嫁了,只她一个人没人家,偏生老太君又宠爱,虽然是个庶女,却不肯随便给了人家,这次只怕也是考虑了良久,才起了这样的心思,嫁了世子爷,怎么说以后也是一个正正经经的郡王妃。”

刘七巧搁下了茶盏,蹙眉想了想,绿柳的话确实有道理,先帝的兄弟不过几个,都在北伐的时候战死了,如今恭王府这一支,算是最兴盛的。今上的兄弟就更少了,除了在金陵的赵王,其余几个都比今上年长,虽然也是身居高位,但掌握兵权的却没有,今上或多或少还是对自己的亲兄弟有所顾忌的。

国公府庶出的姑娘,嫁入王府当王妃,虽然是续弦,但也绝对是高嫁了。不多表面上看,恭王府还是体面的。且诚国公在朝中并无实权,不过就是拿着祖上的俸禄挂一个虚职而已,皇帝对于这门亲事,自然也是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的。

“这下王妃和老王妃可就放心了吧,世子爷也是该有个媳妇,好好管束他一番了。”刘七巧正说着,见杜若也从外头进来了,见了刘七巧便道:“母亲说今儿不用你过去了,一会儿让厨房给你送饭过来,让你在房里好好歇歇。”

刘七巧便笑道:“还是母亲疼我,怎么样,这一路上的事情都跟母亲说了没有?”

“挑一些简单喜庆的说了,二叔公家的事情就没怎么说,都是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杜若说着,只在刘七巧旁边的凳子上落座,伸手按住她的手背道:“回家了,我便安心了,在路上总觉得不放心,如今我这颗心也能放回肚子里了。”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刘七巧略略抬头瞧了杜若一眼,脸上就浮起一丝绯红,杜若便觉得鼠膝一跳,身上就有些燥热了起来,只急忙端了茶盏喝了一口温水,降一降火气。

丫鬟们见两人在厅中闲聊,便也瞧瞧的推到了外头的茶房,杜若见厅里头没人,上前抱了刘七巧,两人进了里间,将刘七巧放在软榻上,低头封住了她的唇瓣。

在外头不方便,便是有了火气,不过也就是忍一忍的事情,杜若亲了刘七巧半天,只觉得气息越来越紊乱了起来,刘七巧便伸手按住了他下身支起帐篷的地方,指尖带着些力道的揉搓着。杜若咬着唇,脸颊微红,握住了刘七巧纤细灵活的手指,顺着上来的动作撸动了起来。

刘七巧便翻身坐在了杜若的身上,夹着双腿,让他蹭在自己的大腿根部。手指和大腿根软肉的双重刺激,让杜若很快就缴械投降了,只喘着粗气,涨红了脸看着刘七巧,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道:“辛苦娘子了。”

刘七巧也涨红了脸,拿了帕子稍稍擦了擦手,翻身起来,见房间里弥漫着腥气的味道,不免就摇了摇头,想了想只吩咐外头的丫鬟,为杜若打了热水进来,先洗一洗再说。

紫苏端了水去净房,杜若便转身进去洗漱,小丫鬟们端了盆子过来让刘七巧洗手,茯苓帮刘七巧除去手上的镯子,见她手上的戒指一个都没有带着,都方才软榻边上的茶几上,顿时脸上就微微红了起来。刘七巧现在有孕在身,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做的,去了戒指的话,那不就等于她用手跟杜若做了那种事情。这些事情虽然隐秘,但其实丫鬟们私下里有时候也会聊到,没想到大家都觉得羞耻的事情,这位少奶奶做起来倒是气定神闲的很。

其实刘七巧在性事方面是开明的,怎么舒服怎么来是她的观念,夫妻之间么,更是要毫无保留才行,这次只不过是用手,她们俩没成亲那会儿,她就已经给杜若办过的事儿。自然没什么好怕羞的。

杜若从净房里头出来,老太太那边已经派了人来请了,刘七巧瞧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只吩咐紫苏道:“你跟着大少爷去福寿堂吧,等他进去了你再回来吃晚饭,一会儿在过去接他。”

如今入了冬天,京城的天气黑得比较早,掌灯的人总要有一个,更何况还要带着披风斗篷是的。杜若到了外头,紫苏便拿着披风跟了出去。不过最近刘七巧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紫苏服侍起杜若越发细心了,但茯苓似乎反倒对杜若不太上心,反而对自己越发细心了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过不了几年就要放出去嫁人的人了。刘七巧想了想,其实古代姑娘家的一身,真的是没什么多大的意思。

杜太太那边亲自派了清荷过来布膳,刘七巧就正好问了她好些个关于杜太太的问题,左不过是最近太太吃得好不好,家里头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身子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的。清荷都一一答过了,服侍刘七巧用完了晚膳,这才肯回杜太太那边交差,刘七巧自是让茯苓去送她。

茯苓跟着清荷到了百草院门口,脸上一直端着的笑容便没了,她们几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什么话不说,什么事情回互相瞒着?清荷见了茯苓这幅样子,便忍不住问道:“你家里的事情,你还没跟大少奶奶说吗?”

“还是不说了,等下回家里来人的时候,让家里再找一个吧,我虽然舍不得大少爷,可是也不能平白插一脚进去,原本要是大少奶奶自己愿意,自然是没得说的,可如今大少爷说了,就算是大少奶奶愿意给他纳妾,他也不要!”

“大少爷真这么说的?”清荷只有些不信,又接着问道:“虽然这世上的男人多半是风流的,可你瞧老爷,他就愿意守着太太一个人过,兴许大少爷和老爷是一样的,只是如今大少奶奶有了身孕,大户人家的规矩,找一个通房帮着主母一起服侍少爷,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不如你再等等,看看老太太和太太是个什么心思。”

茯苓低着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情,只小声道:“我都快十八了,也经不起等了,到时候在说吧。”

清荷也只点了点头,又道:“连翘的娘前一阵来求了太太,要让连翘回去成亲去了,太太已经准了,说是等少奶奶回来了就跟少奶奶说,要是连翘一走,你可就没那么快能走了,少奶奶这会子有了身孕,身边没几个老成一点的人服侍那也不行啊!”

茯苓心里头依旧是有些木木然,对于古代的丫鬟来说,做少爷们的通房,和争宠争男人完全是两个概念。不过就是做了你的女人,给你生孩子,听主母的话,继续服侍你们俩,很少有通房的丫鬟有胆量跟正室叫板的,那就是存粹活腻了的种类。

238

杜若用过了晚膳,并没有立即回房,而是老规矩去了杜老爷的书房里头,把这一次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都说了一遍,自然是事无巨细的。

杜老爷听完杜若话,只叹了一口气道:“二叔也是的,这辈子就败在了秦姨娘的手里了,遇见二婶又是一个不厉害的,家里弄成这样居然也不把秦姨娘给送走,真是老糊涂了。”

杜若只点头听着,见杜老爷这么说,便开口道:“老太太虽然也有这个心思,可是二婶婆和二叔公离心,二叔公身边如今四个姨娘都死了,只留下秦姨娘一个,若是连秦姨娘也走了,二叔公未免太可怜了点。”

杜二老爷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经常是默不作声的,当年他就被指说像二叔公,姨娘娶了一房又一房,幸好没弄出什么事情来,不然的话,这会儿他就只有小鸡啄米挨教训的份儿了。

“既然是二叔自己的意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次你们也总算没白跑一趟了,至少该分的家也分了,你二叔公的命也算是救了回来,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一路上还结识了洪家,这倒是一门不错的人脉。”杜家虽然是御医之家,同时也是商贾之家,对待商贾之家的态度是比其他人家要宽容很多的。士农工商,虽然商贾的社会地位是最低的,可是如今皇上抬举了孔大人做户部尚书,孔家的小女儿嫁给洪家的事情,当时在江南一带还是激起了很大的反省的。那时候孔大人没少受卖女求荣的职责,而如今那些人,也只有眼红的份儿了。

“洪家虽然是商贾之家,但是洪老爷和洪家大少爷都是有礼之人,出手阔绰不说,商业眼光也很不错。”杜若想了想,还是决心把刘七巧曾经和洪少爷提过的事情跟杜老爷略略提一提:“当时七巧有个设想,说是在京城可以开一个专座妇科产科的医馆,为京城怀孕的妇人提供日常的检查、足月生产、产后产褥期的调理以及婴幼儿的护理喂养工作,洪少爷觉得很有兴趣,并且说要是七巧真的有这个想法,他们一定会入股的。”

杜老爷听了,只略略捋了捋山羊胡子道:“这倒是和我的一个构想不谋而合了,最近胡大夫声名远播,京城附近一带生不出孩子的人都来找他看病,更有其他地方的官家、百姓人家慕名而来,我已经打算让胡大夫以后专门只看这一类型的病人,其他的病人都交给别人去看去了。”

杜若闻言,只笑道:“父亲当真的?其实七巧去金陵之前,就曾经跟我说起这事情,说是要给胡大夫办一个什么不孕不育专科门诊,那时候事情太多,我一下子就给忘了,这会儿父亲一提,倒是想起来了,不如先办一个门诊,然后若是生意稳定的话,再开设一个医馆试行?”

杜老爷想了想,拧眉看了眼杜若,斩钉截铁道:“不行,门诊可以先开,但是医馆还要过些日子。”

杜若以为杜老爷反对,只急的脸都红了,那边杜二老爷也只开口道:“开医馆也不错,反正是试行,不如先试试也是好的。”

杜老爷转身落座,端着茶盏喝了几口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只想起生意了?难道我不想宝善堂的生意越做越大吗?但是七巧如今怀了身孕,这些事情自然不能劳烦她,开医馆的事情,还是等七巧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再说吧。”

杜若一听原是因为这个,顿时松了一个口,低头道:“父亲教训的事情,自然是要以七巧的身子为重的。”

杜老爷见杜若一脸诚恳,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看看,你二叔都抱两个孙子了,我连个孙子的影子都没瞧见,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