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武愣了会儿才转过弯来,受教地用力点头。

“真明白了?”

许家武点头如啄米。

孙秀花瞅瞅他:“那你去问问大雅明不明白,要是想不明白,你俩早点散伙。”可别这边把马大柱揍得鼻青脸肿,马大雅又心疼她亲老子起来,那真是膈应人了:“一旦被这种人赖上,你这辈子都没清静日子过了,连带着你爸你弟弟都没清静。万一他得寸进尺,赖上你叔他们,我连你一块打出去。”

许家武心下一凛,要是马大柱以为他们不敢把他怎么样,进而想占叔叔家便宜,那他当真是没脸见人,当即认真保证:“奶,我一定会和大雅说明白的,”又小心翼翼的赔笑:“要是她能想明白,您是不是会帮我劝劝我爸。”

孙秀花溜了一眼:“你爸那我来说。”

许家武迫不及待地去找马大雅,半个小时后回来了,如是这般一说。

孙秀花便去找许向国。

老太太都来说了,许向国还能说什么,他是老子不假,可他这六年都没养过孩子,现在家里挣钱的是许家武,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

然他这头终究点得不甘不愿,马大雅负担重,马大柱暂且不提,马铁柱一家也要搭把手照顾,要不就是忘恩负义。

许向国想不明白许家武怎么就认定了马大雅,矮小瘦弱相貌平平,才小学毕业。许家武好歹初中毕业,还是开大货车的,一个月工资奖金加起来有百来块钱,人也生得高大周正,就是想找个县里姑娘也不是没可能。

看出他的不乐意,孙秀花淡声道:“大雅是个好姑娘,前两年,阿武被人欺负,都是她开解阿武。”她也是听许家武说了才明白为什么许家武认定马大雅,是她老糊涂都没留意到孙子受了委屈,幸好有个人陪着他。

许向国脸色一僵,黯然不语。许家武为什么会被人欺负,因为他这个坐牢的爹。

见状,孙秀花又生出不忍来,软了软语气:“鞋子合不合脚,自己最清楚。”

许向国牵了牵嘴角:“是我想岔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自己会选。”

这般,许家武总算得偿所愿,正月里还大包小包去马铁柱家拜了个年,算是过了明路。同样的,许家康也跑到夏家去拜年,许向军带着儿女一道去了,去看看老战友兼未来亲家。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二,孙秀花六十大寿。寿宴摆在许向华那边,在院子里支了棚子还不够,院子外也支了两个大棚子,里里外外摆了二十来桌,

前一天,村民就过来帮忙杀猪宰羊,忙得不亦乐乎。当天席面上鸡鸭鱼肉,酒菜瓜果一应俱全,还有许向华特意弄回来的海鲜。

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其中有许向华生意上的朋友,也有许向军离得近几个战友,包括夏家。

江平业举足轻重,不便露面,遂只有何云溪以秦慧如好友的身份过来拜寿,江一白也没来,他人在首都,这小子嘴甜,昨天还特意打电话过来给老太太提前贺寿。老太太回了家就喜滋滋地念叨,不巧被许文诗听见,小姑娘当时的表情有些复杂,原来江一白和许清嘉关系那么好,经常去小叔家玩。

许清嘉被她扫了好几眼,莫不是把她当情敌了,摇了摇头,便抛在脑后。

寿宴十分热闹,喧嚣逼人,饶是许清嘉都有些忙,随着许向华和秦慧如喊了一通叔叔阿姨,更别提许向华哥几个。

许向国怔怔望着穿梭在人群之中的许向华和许向军,自惭形愧之感越来越浓,他想想镜中苍老木然的自己,再看看意气焕发的兄弟,神思恍惚。

过了好久,不经意间又留意到招呼人过来的许向党,眼前这个谈笑自如的人还是老实木讷的老三吗?

六年的时间,彷佛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

他这一房萧条败落,其他三房蒸蒸日上。

第二天,秦慧如便要带着许清嘉和许家阳返回北京,同去的还有夏莲,回去刚刚好赶上开学。

孙秀花是不走的,许向国和许家全都才回来不久,她得留下看看。再有周翠翠怀了孕,时隔十年,他们老许家又要添丁进口,老太太一边高兴一边又担心,毕竟周翠翠年纪不小,三十七了,她得看着点。

这一看,就看到了周翠翠生产,她是在余市第一医院生的孩子。

许清嘉给老太太提过高龄产妇的危险。老太太又向秦慧如求证,秦慧如就去找学医的老教授打听,转而告诉老太太。

听得老太太心里打鼓,反正许向党不差钱,许家武又时不时会经过市区,方便的很。因此秉承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老太太让许向党定期送周翠翠去余市做产检,快到预产期的时候,还提前住进去,以防万一。他们县城的医院到底和市里差了不少。

六月十三号,周翠翠惊险生下一个女儿,顺产困难,最后不得不转而剖腹。许向党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幸好最后母女平安,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回家。

孙秀花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余惊未了。又转达许向党夫妻的意思,让秦慧如给小丫头取个名字,清字辈的。一来多亏了她们娘儿俩提醒,二来秦慧如不是她们家学历最高最体面的一个嘛!许向党和周翠翠也想女儿能沾点福气,将来考大学做体面人。

本来吧,按照他们这的规矩,一般小的跟着大的名字走,他们家男孩子都是家字辈。也没什么讲究在里头,就是老头大字不识几个,随便挑了个认识的,又觉得做文化人好,许家文的名字就这么来了,之后便都顺着家来取名。

女孩子论理得跟着许文诗排,只那个文同了文婷的文,老太太膈应,就是许向华也不乐意啊,遂他们夫妻俩取名字的时候没管那边,秦慧如就从最喜欢的一句诗词里摘了清嘉二字。

思量二日,秦慧如择了一个熙,光明、兴盛、和悦,古意同禧,喻吉祥幸福。

许向党和周翠翠听了连连道好,许家三姑娘的名字就这么定了,许清熙,小名熙熙。

一拿到成绩单,许清嘉她们就赶了回来,许向华和许家康也从广东飞回来。一为参加许家武和马大雅的婚礼,二为参加许清熙小姑娘的满月酒,两场喜事中间就差了两天,用老太太的话来说,多好啊,桌子都不用收,吃完喜酒立刻喝满月酒。

双喜临门,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再看半年不见的许清嘉兄妹三。

许家康越发成熟稳重,许清嘉和许家阳都长高了些,身段苗条的小姑娘越来越俊俏。小孙子也有了少年模样,高高瘦瘦白白净净。

孙秀花拉着许清嘉的手嘘寒问暖,觉得孙女的手滑不溜丢,一不小心就要握不住,再看看她眉眼标致,越看越爱:“诶呦呦,又瘦了,读书不要太用功了,身体要紧。”

许清嘉噗嗤一声乐了:“奶奶,人家奶奶都拿着鸡毛掸子逼着读书,您倒好,让我别太用功。”

孙秀花嘴角一撇儿,神情骄傲:“那是他们不用功就考不上的大学,咱们嘉嘉就是稍微不用功点,也是能考上大学的。”又愤愤不平:“这好不容易才放个暑假,学校居然还要补课,一补就是四十来天,真当人是铁打的。”害的她孙女只能在老家待一个星期。

许清嘉笑:“其他学校都这样,我哥那会儿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许家康可委屈了:“奶,我补课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说的是,老师们辛苦了,暑假还得补课,还命令我好好上课,敢偷懒就打断我的腿。”

孙秀花白他一眼:“你们能比吗?”

太扎心了,许家康默默看着孙秀花。

孙秀花没搭理他,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许清嘉瘦了,得好好补一补。

许清嘉真没觉得自己瘦了,梨花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她补,她还觉得自己略微胖了一点,当然只是一点点,一点点。

说说笑笑间到了许向党家里,秦慧如送上见面礼后,低头端详襁褓里的小姑娘:“可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

“可不是。”孙秀花伸手逗了逗小孙女:“跟嘉嘉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许清嘉仔细看两眼,没从未满月的小堂妹身上找到相似点。不禁想起小表妹周如媛出生时,老太太也说过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事实上小表妹浓眉大眼,是个英气勃勃的小美人,一点都不像她。更让人心塞的事,小姑娘不喜欢公主裙了,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居然不喜欢穿裙子,许清嘉觉得心好痛,明明去年还很喜欢的,小姑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再看两眼,许清嘉想大抵是刚出生的小家伙都长差不多丑的缘故吧。握了握她的小手,许清嘉放软了声音道:“小熙熙,好好吃奶,天天长大,长大了,姐姐给你买花裙子,给你扎辫子。”她最喜欢打扮萌萝莉了。

闭着眼睛睡觉的小姑娘忽然砸吧砸吧花瓣一样的小嘴。

许清嘉笑弯了眼:“那我们就这么愉快的答应了。”

旁人皆是笑起来。

第二天就是许家武结婚的正日子,他们这的习俗结婚得三天,第一天是起媒酒,第二天正日子,第三天答谢酒。也就是现在日子好过了,所以讲究起来,以前一顿饭的事。

许家康换上皮鞋,准备出门,他要去车站接夏莲。

望着白衬衫,黑西裤的许家康,许清嘉幽幽一叹:“我觉得阿武哥实在是太想不开了,他为什么要找你当伴郎呢。”

许家阳嘻嘻笑:“让哥沾沾喜气,争取一毕业就能把夏莲姐娶回家啊!”

许清嘉看看他,笨蛋!

许家康眉梢一抬,瞬间领会许清嘉的意思,语重心长:“做人啊,心胸要宽广一点,怎么可以妒贤嫉能呢。”

许清嘉呵呵两声。

许家康一摆手:“四叔,四婶,我先走了。”

“伞,太阳大。”秦慧如拿起边上的伞递给他,看他一脸抗拒,笑:“你不要,莲莲要啊。”

许家康一想也是,瞧他这脑袋,连忙接过来,谄笑:“还是婶想得周到。”

秦慧如无奈的摇了摇头:“快去吧,早去早回。”

许家康应了一声,大步往外走,十点多,把夏莲接了回来。一路遇上的都要打趣几声:“阿武这个做弟弟的都结婚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这都带回家见过长辈了,在他们看来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关系。

夏莲面上发烧,害羞的低了头。

许家康心情大好,一律回应:“快了快了。”被夏莲悄悄的掐了好几把。

许清嘉见到夏莲时,看她双颊绯红,心念一转就明白过来。

许家康给她打了好几个眼色。

许清嘉便收起玩笑之心,陪着他们一块去见过长辈,又去看还未满月只能待在自己家里的小熙熙。夏莲周到的给小姑娘带了见面礼,是一套玩具。

许家康身为伴郎,有任务在身,便把夏莲交给许清嘉,下去帮忙招待客人。

“醒了醒了,小熙熙今天真给面子。”许清嘉喜出望外的看着睁开眼睛的小姑娘。

夏莲也好奇的看过去:“眼睫毛好长。”

“还特别翘,将来肯定是个小美女。”许清嘉愉悦道,话音未落,耳边就听到一声凄厉哭嚎。

吓得小姑娘‘哇’得一声咧嘴大哭,声音十分洪亮。

许清嘉手忙脚乱,赶紧递给床上的周翠翠。

下面的哭嚎声不绝于耳,站在窗口的人探头一看,不敢置信:“这,这不是刘红珍吗?她来干嘛?”

“来喝喜酒的?”

“阿武请了她,不可能吧!”匪夷所思的语气,“喝喜酒的话,她哭啥?”

许清嘉走到窗口一瞧,眉头皱起来,刘红珍不只自己来了,还抱着一个婴儿,该是她新生的小儿子。她来干嘛?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孙秀花红光满面地和客人说笑,正说着:“最好明年给我生个大胖曾孙子。”那就是四世同堂了,之后孩子们会一茬一茬接着成家,孙秀花都觉得自己要抱不过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喧哗声,隐隐还有刘红珍的字眼,孙秀花心里咯噔一响,立刻往热闹处走。就见刘红珍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那,一副哭丧样。

孙秀花拧了眉,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来喝喜酒的,到底阿武是她生的。可看她这模样,一身灰扑扑的蓝色布衣裤,还打着补丁,现在又不是过去那会儿穷的叮当响。听许向国说,她家日子还是不错的。人也显见的没收拾过,这哪想是来喜酒,怕不是来寻晦气的。

孙秀花眉头皱成了疙瘩,没好气道:“你来干嘛?”

“我找阿武。”刘红珍在孙秀花不善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孙秀花扫一眼孩子,白白胖胖,不禁想起许家全,霎时火往上撞:“找什么找,当初不是说好了,两边没关系了。”又瞪她一眼:“我们家不欢迎你,你给我赶紧滚。”要不是碍着今天是孙子大喜的日子,不能触霉头,她都想找刘红珍算算许家全那笔账。

刘红珍抱紧孩子,左顾右看,就是不见许家武,急得眼泪往下流:“我找阿武,我有事找他。”

孙秀花眉头一立,避开孩子抓着她的胳膊把人往村口拉:“好好的日子,你哭什么丧,就这么见不得阿武好,他结婚你就来哭,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黑心肝的人。”

“阿武!”刘红珍眼睛骤亮,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推开孙秀花,冲到许家武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跪下了!

在一众人的瞠目结舌中,刘红珍痛哭流涕:“阿武,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你弟弟吧,妈求求你了。”

许家武懵了一瞬,下意识去看刘红珍怀里的孩子,白胖可爱,忽的视线一顿,这孩子眼神呆滞,而且这么大的动静居然不哭不闹。

刘红珍抓着许家武的西装裤声泪俱下:“阿武,你一定要救救你弟弟啊。”孩子三个月时,眼睛还不能追着人走,对拨浪鼓也没反应。他们觉得不对劲,村里老人也说不对头,赶紧去医院。

居然是脑瘫,医生说发现的早,孩子病情也不是太严重,越早治疗恢复的越好。可这个病就是无底洞,为了治病,她和陈麻子把家底都掏空了也不够,能借的人家都借了,实在借不到了。许家文她都找过了,可许家文就是个学生,哪来的钱。她只能厚着脸皮来找许家武,他工资高。

“妈求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你弟弟有病,妈真的没办法了,你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刘红珍死死抓着许家武的裤子,犹如抓着救命稻草。

许家武如坠冰窖,她这哪是求人。选在他结婚的日子来,是不是打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拒绝的主意。可她有没有想过,让他怎么下台。

这哪是妈,这是仇人,见不得他好的仇人。

孙秀花怒火高涨,就说怎么跑来了,感情是真的有求于人,还选在今天闹,孙秀花气得直打摆子,左右找家伙。

有一个人反应比她还快,许向国听到动静直接冲过来,揪着刘红珍的头发往后一拖。

吃痛之下,刘红珍手一松,怀里的孩子掉下来。

许家武大惊,连忙伸手,堪堪在孩子落地之前抓住了,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气。

揪着孩子衣服的许家武看了看这样都呆呆愣愣的孩子,心里五味陈杂,把孩子交给了一个最近的大婶,低声道:“婶,你先照顾下。”

“诶。”那婶子也是好说话的,虽然厌恶刘红珍,可瞧这孩子白白嫩嫩却呆愣愣,顿生同情。爹妈作孽,苦了孩子。

许清嘉过来的时候,就见许向国揪着刘红珍的头发狂扇巴掌,一边打一边骂:“这都是你们缺德报应到孩子身上了,你们他妈的还是人嘛,把全子打成那样,你还有脸来找阿武要钱,我告诉你,一个子都没有。”

许清嘉眉头皱了皱,过去看了看那个孩子,心里一突,再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刘红珍。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刘红珍都四十三岁了,实实在在的高龄产妇,只怕他们也不重视,甚至没去做过产检。现在的农村还有不少在家生孩子的,对医院讳莫如深。

孙秀花瞅着不对劲,再打下去要出事,赶忙上去拉许向国:“老大,你够了,今天是阿武的好日子。”

打红了眼的许向国一把推开孙秀花,幸好被后面的人接住了。

赶过来的许向华见状,脸色一沉到底,上前,一把扯开许向国:“你想喜事变丧事。”

许向国双目鼓胀,胸膛剧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指着刘红珍:“滚,有多远滚多远!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鼻青脸肿的刘红珍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许家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武,妈求求你,你帮帮妈,救救你弟弟好不好,妈会还你钱的,妈以后肯定会还你的。”五个儿子,她只剩下这个老来子了,这是她的命根子。

“你拿什么还。”见她没完没了,许向国怒不可遏,拖着刘红珍往外走:“这些年对他们不闻不问,缺钱了就找上门来,你可真行啊,刘红珍。”

刘红珍不肯走,一阵鬼哭狼嚎:“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们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们救救鹏鹏,求你们救救他。”

大婶怀里的小男孩突然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飞溅。

“鹏鹏,鹏鹏。”刘红珍趁机从许向国手里挣扎出来,跌跌撞撞跑过去抱过儿子,苦苦哀求许家武:“你弟弟得了脑瘫,医生说要尽快治疗,我没钱,我真的没钱了,妈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他吧。”

许向国气得脸色铁青,这女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爸。”许家武喊住满脸戾气要打人的许向国,又问许家康身上有多少钱。

为了以防万一,许家康身上装了钱,掏出来一看,两百三十。

许家武把所有票子抓起来,放在刘红珍怀里:“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会再给钱的。”他顿了顿,看着她怀里的孩子道:“你心疼他,怎么就不心疼心疼全子,但凡你们当初对全子好一点,我都会尽量帮一帮。”

刘红珍如遭雷击,泪流满面:“阿武,妈错了,妈错了,妈以后会好好对你们。”

许家武在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悔恨,却不知道她是悔恨这些年对他们的不闻不问,为了讨好陈麻子由着他虐待许家全,还是悔恨于当初做得太绝要不到钱,反正都不重要了。

许家武定定看她几眼:“晚了,我们不需要了,你走吧。”

刘红珍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铺天盖地的的绝望汹涌而来,使得她气急败坏的尖叫:“那是你弟弟,我是你妈!”

许向国脸一黑,懒得跟她废话,抓着她的胳膊往外拖,今天是儿子结婚的好日子,可由不得她在这胡闹。

刘红珍岂肯走,可她力气本就不敌许向国,又要抱着怀里的儿子。许向国粗手粗脚,根本不管会不会伤到孩子。

刘红珍就这么硬生生被许向国拖了出去,一路都在不甘的惨嚎,被许向国狠狠甩了两个巴掌才闭了嘴。

婚礼照常进行,只被刘红珍这么一闹,到底变了味道。

大喜的好日子,却被亲妈搅和了,许清嘉深深同情许家武。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刘红珍这样的母亲。

之后刘红珍倒没再过来捣乱,该是被许向国打怕了。

许清嘉头一次觉得这个伯父做了件好事,对付这种无赖,道理讲不通,只能抡拳头。

第二天的酒席上,又听人说起,刘红珍和陈麻子带着孩子就住在县城招待所里。刘红珍向袁家借钱,说是借,其实也是一哭二闹的强借。

那病是个无底洞,陈麻子和刘红珍那情况,怎么可能还得了。

之前袁家看在许家文的份上,陆陆续续借了四百块钱,已经做好了打水漂的准备,可这才借出去一百块钱,又要来借,明摆着有借无回。

袁家也就是条件稍微好一些而已,可要养女儿又要养孙女儿,负担也不小,怎么可能任她予取予求。

袁家两口子被刘红珍闹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们还不能像许家可以撕破脸打出去,少不得花钱消灾又借了一百块钱,两口子小一个月的工资,就当给孙女儿积福了,再多真拿不出来了,他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可一百块钱够该干啥,加上许家武给的二百三十块钱也远远不够医药费。他们去上海看过了,接下来这一期的治疗,起码得两千块钱。

他们东拼西凑,只凑了六百块,还差着一千四。

一千四,他们上哪儿去弄,就是把他们两口子论斤卖了也不够。

怎么办,她的儿子才七个月大,他还这么小,刘红珍五内俱焚,心如刀绞,她该怎么办,才能救儿子。

束手无策的刘红珍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起来,陈麻子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水泥地板上。

~

许家这边,喝完小熙熙的满月酒,再留两天便要举家离开。

许清嘉他们要回首都,孙秀花跟着过去。许向华和许家康也要回广东,区别就是许家康会在余市留几天陪陪夏莲,再回广州。

晚上许清嘉躺在床上一算,马上就要走了,因为她寒假也要补课,所以今年他们不回来过年。想想还怪舍不得,尤其是舍不得小熙熙,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才这么五六天就比刚见到时好看了不少。

迷迷糊糊中许清嘉睡了过去,却睡得不甚踏实,她睡眠质量向来好,这一晚却是睡睡醒醒。混混沌沌中听见一声微弱的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面上,许清嘉倏尔睁开眼,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到窗口,轻轻拨开窗帘。

就着朦朦胧胧的月光,只见一个人试图翻墙爬出去,却笨手笨脚不得其法。

“有贼,爸爸,有贼。”许清嘉大声叫疾呼,一边开窗一边顺手操起书桌上的铁笔筒要砸过去。

刚起了个势,许清嘉连忙收了回来,盖因她看见一条人影冲过去,一把将慌不择路的贼从墙上扯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双手反剪摁在地上。

那贼痛叫一声。

许清嘉一愣,是个女贼。

许向华微微一怔,扳过她的脸来看,瞬间脸黑如墨,咬牙切齿道:“你往井里倒了什么东西?”

他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轻手轻脚起来,正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往里面倒东西,于是悄悄下了楼,万不想这个贼会是刘红珍。

月色下刘红珍一张红肿未退的脸上布满了绝望,整个人抖如糠筛。

因为许清嘉那一声大叫,把左右邻居都惊动了。一听有贼,大家纷纷拿着扁担锄头出来。过来一看,顿时傻了眼。

傻眼的还有许家武几兄弟,望着面无人色的刘红珍,听着七嘴八舌的愤慨,只觉得双腿发软,脸也跟着白了。

他们妈往四叔家的井里倒了一大包老鼠药。

孙秀花已经气得打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盯着从刘红珍身上搜出来那张油皮纸,又惊又怒又怕。这么大一包,她想毒死他们一家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