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公安和仇公安也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圆脸的仇公安拿了件绿色军大衣丢到桌上,看了眼安娜,走了出去。传来一阵钥匙插-进锁孔的反转声后,四周安静了下来。

安娜一个人愣在原地愣了半晌,最后蹲下去,把刚才一件件被丢在外头的东西放回了箱子里,最后拿了那件厚厚的军大衣裹在身上,蜷着身子躺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庆幸。

感谢蕾丝内衣。否则,等他们掏出来那些恐怖的证件,她连这个小房间估计也待不了了。

刚才那男的让她报上籍贯和家庭住址去查时,安娜就知道自己没活头。唯一的权宜之计就是冒充李梅了。

根据李梅留书里的意思,她仿佛小时候就和她姑姑分开了。

幸好现在人口信息还没联网,让她可以钻这个空子。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李红后,两人相见,她这个假冒的侄女能把李红蒙过去。

……

夜里空气非常寒冷。即便有了件军大衣,安娜还是觉得冷,加上心事又重,根本睡不着。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泛起了困。只是没一会儿,外头就又响起开门走路咳嗽说话的声音。应该是派出所的人陆续来上班了。安娜更不敢睡了,爬起来坐到凳子上,心里一遍遍地设想着和李红见面时,自己可能要遇到的各种意外和应对方法。

八点多的时候,昨晚那个仇公安来了一趟,给她端了碗稀粥和俩白面馒头。

安娜想上厕所,已经憋了些时候。跟仇公安说了。仇公安倒也没为难她,叫了个叫刘红梅的年轻女公安带着安娜去。

刘红梅长的挺漂亮的。态度冷淡。

安娜上完厕所回来,看见边上有个水龙头,请求过去洗把脸和手。

“怎么这么事多!”

刘红梅嘀咕了一声,不耐烦地停下脚步。

安娜连声道谢,过去拧开水龙头。

十一月初,水龙头还没结冻。但出来的水已经冰凉刺骨。安娜洗了手,又鞠了一把洗了洗脸,站直身用手抹去脸上的残余水滴时,看见派出所大门里开进来一辆看起来至少几个月没洗的军绿色212旧越野车,昨晚那个公安打开摇摇欲坠的车门,从里头下来。

刘红梅一见到他,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边上一扇窗户玻璃照了照头发,脸上露出笑,迎了过去,说道:“陆队,这么早就来啦?早饭还没吃吧?我带了一饭盒昨晚刚包的白菜猪肉饺子……”

“行啊,”陆中军砰的关上嘎吱作响的车门,“拿来吧!小罗小高他们应该爱吃。下次记得带辣蒜酱。”

刘红梅一愣,有点不情愿,但很快点头:“行。我等下就送过去给他们。”

“谢啦!”陆中军笑,扭头看到站那里的安娜,脸上笑没了,“她怎么出来了?”

“带她上厕所。”刘红梅道。

……

掉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这话难听是难听了点。但用来形容现在的安娜,再恰当不过了。

安娜见陆中军盯着自己,眼珠子黑亮,透出那么点叫她琢磨不透的意味,顿时紧张起来,微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

陆中军收回目光,对刘红梅道:“你不是管户籍吗?去查一下区里所有三十岁以上叫李红的。这女的说找她姑姑。”

“就一个名字?”刘红梅道,“队长您这不是叫我海底捞针吗?”

安娜听她口气,感觉就是在对这个男的撒娇。于是别过了脸去。

陆中军道:“要是有问题,我叫王姐找吧。”

“哎,不用,我来吧!”刘红梅立刻到,“王姐还有别的事。”

陆中军向她道谢。

刘红梅笑:“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陆中军点了点头,往办公室走去。

……

派出所的办事效率还挺高。到了下午,住在新华南街疑似是李梅姑姑的李红就找到了。一听说自己侄女李梅这会儿还被关在派出所,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安娜在那间小屋里等待,犹如法庭上的犯人等待宣判那样忐忑而惶恐时,忽然听到外头走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一个嗓门很大的中年女人声音传了过来:“……同志啊,我跟你说,我这侄女命可苦了……她妈当年是上海下来的大学生,到这里后就嫁了我兄弟。偏偏我兄弟和我男人一样,是个短命鬼,十几年前出的那场事故,两人都没了。她妈后来就带她回上海了。这一晃就是十年。当年她走的时候才十岁出头,我记得头发黄黄,跟豆芽菜似的。她妈身体原本就不好。前几个月又死了,她无依无靠的,我就叫她来我这里……估摸着就这两天到,我一直在等着呢!同志啊,她怎么会被你们给抓起来了啊……”

中年女人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安娜竖着耳朵听,等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传来,立刻腾地站直身子。

门打开了,门口出现一个四十多岁,留着短发,脖子上围了条彩色纱巾的妇女,看见安娜,微微一愣。

安娜大叫一声“姑妈”,人就朝她扑了过去。

李红一把接住安娜。还没来得及开口,安娜就紧紧抱住她,趴她肩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安娜原本只是做戏,只是哭了个开头,想到自己现在的惨状,悲从中来,假哭变成了真哭,越哭越伤心,到了最后,眼泪鼻涕全都滚了出来,把李红脖子上的纱巾弄的都湿哒哒的。

李红刚才乍一眼看到安娜,见她和自己当年印象里的那个瘦弱小女孩变得完全不同了,有点认不出来。一转眼,被安娜这样紧紧搂住哭,心想这孩子的妈本来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孩子在上海那种大城市里生活了十年,女大十八变,变成如今这洋娃娃的模样也正常。又听安娜口口声声姑妈姑妈叫个不停,心里便一酸,自己眼圈也红了,等安娜哭的有点收了,拿开她手,擦了擦眼睛,给她递过来一块手帕,道:“梅梅,别伤心了。到了就好。姑姑家条件是差了点,但好歹也是你的家。往后你安心住下来就是。”

安娜见她认下了自己,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终于去了。悄悄抬眼偷看了下那个姓陆的,见他和另几个公安站在门口。于是接过手帕,转过身擦去眼泪鼻涕,转回来哽咽着点头道:“谢谢姑姑。我妈临死前给我留下了五百块钱。叫我存你那里。我带过来了。”

李红哎了声,抬头对陆中军道:“陆队长,你们抓错人了。她是我侄女李梅没错!可怜吓成这样子了,我这就带她回家了啊!”

陆中军望着两只眼睛哭成了小白兔的安娜,不置可否。边上的那个圆脸仇公安抢着帮安娜拿起了行李箱,道:“我送你们出去吧!”

李红忙道:“哎,怎么能麻烦同志你呢!我来我来!”

“没关系。我来吧!昨晚吓到了你侄女,就当我赔不是。”说着,仇公安拿着箱子飞快跑了出去。

李红对陆中军道:“同志,麻烦你了。我们这就走了。”说完挽着安娜的手,笑眯眯地带她走出了审讯室的门。

安娜紧紧傍着李红,一直走到派出所大门,终于感觉不到那个姓陆的男的盯着自己后背的目光,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仇公安等在那里。一直送她们走出大门老远,这才对李红道:“李阿姨,我叫仇高贺,你叫我小仇就行。以后你们要是有事,尽管来找我!”

李红忙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谢谢你小仇!那我就不客气啦!我家就住新华南街,开了个小卖部。我那里有干部抽的正宗迎春烟,费了老大力气才从县里烟草公司进来的。往后照顾照顾生意啊!”

仇公安看了安娜一眼,点头应了下来,这才转身走了回去。

等仇公安走了,李红替安娜拉着箱子,左右端详她,道:“梅梅,刚才姑姑真的差点没认出你来!你这变化可真是太大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又黄又瘦,如今跟个洋娃娃似的。”

安娜一吓,赶紧转移话题,自然还是五百块钱:“姑姑,到家我就把钱给你。”

李红听到五百块那么大数目的钱,立刻忘了安娜的长相,道:“这怎么行!你妈留给你的!姑姑再困难也不能要。”

“姑姑,你就收下吧!”安娜的语气十分真挚,“我既然住你家,往后吃住都要费钱。再说了,我一个人,那么多钱放我这里也没用,万一丢了更不好。”

李红最近有心想把小卖部开大点,但进货缺钱,侄女正好有五百块钱,又非要交给她不可……

想了下,拍了拍安娜的手:“也行。那姑姑就先向你借啦!你放心,等你以后结婚,姑姑一分钱也不会少你!”

安娜点头。

李红的资金困难一下这么解决了,心情更好,亲亲热热地和安娜说着家里的事。安娜留心听着。快到时,想起离开派出所前那个姓陆的公安,心里总觉得发虚,忍不住向她打听。

李红见她问陆公安,道:“昨晚就是他抓了你的吧?他叫陆中军。姑姑也是在小卖部里听人提的,说这人好像有点来头,以前在国外什么航空学院深造,是什么飞行队长,我也不会说,后来犯了错误,被撸到了下面。去年才来的。”

安娜哦了声。

李红八卦心一发不可收拾,回头看了眼四周,见边上没人,又凑过来压低声道:“有人说是他犯了纪。也有人说,他是生活作风出了严重问题……哎呦妈啊!总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咋一回来就撞到了他!幸好没事了。这种人,咱们惹不起,躲的起,是吧?”

安娜点头。

“李婶,这就是梅梅?”

大概是快到了。路上开始不断有人冲李红打招呼,向安娜投来注视的目光。

“是啊!刚从上海来的!”李红响亮地回答。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俊俏!大城市来的姑娘,和咱们这里的就是不一样!”

“是啊!是啊!”

“梅梅,我是郭云他妈啊!你小时候跟你妈走的时候,我家小云还给你送了个本子和一块橡皮擦,还记得吧?”

各种亲切的寒暄迎面扑来。

安娜脸上带着笑,和李红一路跟人打着招呼,最后终于停在了一间挨着电线杆的平房前。心知应该到了。

李红推门带着安娜进去,亲昵地埋怨:“到了!我说你这孩子,记性也真是差!离开些年,回来居然连家门都找不着了,还被人给抓到了派出所!”又朝里头喊道:“小妮,你上海的姑来啦!快出来接!”

一道门帘被掀开,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看到安娜,害羞地站在门口,不肯过来。

“快叫姑!”李红转头对安娜道:“你姐嫁到了县里,忙,我反正也没事,就帮她带着小妮。”

安娜微笑,叫了声小妮。

小姑娘用轻若蚊蝇的声音叫了声姑,又掀开门帘跑了进去。

“走,进屋吧。肚子饿了吧。姑姑晚上小卖铺也不开了。给你包你小时候最爱的饺子吃!”

李红带着安娜进了屋。

☆、第7章 姑姑给你俩搞个对象?

李梅姑姑家是过去北方那种常见的平顶房,在路口。左中右三间,左右两边是卧室,里头有炕,中间当吃饭或者客人来了坐的地儿,前头一个四方小院子,挖了个冬天用来储藏蔬菜的地窖,角落用黄泥糊墙,弄出来个做饭和洗澡的小屋,边上再糊了一块出去,朝路口方向挖出窗户,就是开小卖部的地方。

刚才路上来时,安娜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下,基本已经把李梅姑姑家的情况弄清楚了。

李梅的姑丈和李梅的父亲以前都是林场职工。十几年前林场发生了一起事故,两人不幸同时遇难。没了丈夫和兄弟的李梅姑姑三天两头去林务局里哭,局里领导受不了,安排她当时才十六岁的大女儿陈丽进了县里纺织厂当女工,又联系区里批准她开了这家小卖部,李梅姑姑这才作罢。

陈丽很多年前就出嫁了。现在还在县纺织厂里上班。女婿姓宋,没正式工作,是个泥瓦工,哪里有活去哪里做。女儿宋小妮现在跟着李梅姑姑。

李梅姑姑的儿子陈春雷今年十七岁,在罗平一中上高三,明年就高考。平时住校,周末才回家。

“梅梅,这是你姐以前睡的房间,我知道你要来,早就给你收拾出来了。等下把炕烧起来,以后你就住下来。春雷每星期回家反正也就过一晚上,给他在中屋里搭个铺就好了!你看看,还行不?”李梅姑姑领着安娜进入左边那间屋,放下行李箱道。

这间屋不大,但收拾的挺整齐。墙上贴着鲜艳的穆桂英大战金兀术的连环贴画,靠墙一个炕,上面铺那种老式的国民款印花床单,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最上面放了个鸳鸯戏水的粉红色绣花枕头。

“挺好的。谢谢姑妈!”安娜不住道谢。

“你这孩子,见了面到这会儿都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谢了。我是你亲姑妈,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先歇歇脚。姑妈这就去给你包饺子!”

李红乐呵呵地出去了。

安娜稍微收拾了下箱子,不好意思白吃食,也出了屋帮忙。

李梅姑姑和了猪肉大葱馅,放在一边,又熟练地和面,摘成均匀的小面团,拿擀面杖擀出一片片饺子皮,最后开始包。小妮也跪在凳子上帮着包。

安娜洗了手也开始包。就是包的挺难看,放在桌上也站不大稳。尤其是和她俩摆出来的一个个漂亮的饺子相比,更是相形见绌。见小妮盯着她包出来的饺子抿嘴笑,安娜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

“小丫头,笑什么!”李梅姑姑赶紧替安娜挽回面子,“你姑可是中专生!人材!”说完问安娜,“梅梅,去年你妈来了信,说你在小学代课,一直没转正吗?”

安娜不大清楚李梅以往的经历,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是。

李梅姑姑也没在意,顺便又和安娜说着儿子陈春雷明年高考的事。

“……我日盼夜盼,盼着你弟能考上大学,往后出来国家包分配。他有了好饭碗,我这辈子也算是放下了一条心。你弟也争气,成绩一直不错,以前考试都是班级前三名。运气太不好了,去年开始国家规定高考要多一门英语。那么多门功课,你弟就英语不行!现在一考,名次就往后掉。可把我愁死了。怕到时候英语拖了后腿。你说国家是怎么想的!咱们中国人好好的,干嘛要考人家外国人的话?”

安娜道:“姑姑,我也懂点英语。春雷回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李梅姑姑惊喜不已,“是吗?那敢情太好了!梅梅,你真要能帮上你弟的英语,那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安娜微笑点头:“姑姑我尽量。”

李梅姑姑十分高兴。又说了些别的闲话,很快,饺子就包了一大桌。蜂窝煤炉也早烧的旺旺的,掀开锅盖,往滚水里倒进去饺子,没一会儿,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就浮了上来。李梅姑姑给安娜盛了一大碗,摆出自个儿做的辣子酱和芝麻酱,又从外头腌缸里掏出几个腌蒜头,洗了掰在盘里,三个人上桌开吃。

安娜原本不会吃蒜。但李梅姑姑手艺很好,试着吃了一颗,意外地发现口感挺好。

“梅梅,我知道你随你妈,吃不来辣子酱,这是姑姑前几天特意给你做的芝麻酱,你蘸着吃吃看。”

“谢谢姑姑!”

安娜笑着道谢。

一顿饺子吃完,安娜已经开始喜欢上李梅姑姑这一家的氛围。莫名到了这里之后,一直积压在她心头的那种郁闷心情也被冲淡了不少。

吃完饺子,安娜帮着李梅姑姑收拾完回到自己屋,在小妮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打开行李箱收拾出东西。过了一会儿,李梅姑姑也过来看她收拾箱子。每看到一样,就赞叹一声,摸着一条颜色鲜艳的爱马仕真丝丝巾爱不释手。安娜见她喜欢,想起下午在派出所里自己抱着她时哭脏了她围在脖子上的那条纱巾,说道:“姑姑,这条送你吧!”

李梅姑姑忙摇头,“这怎么行!看这料子是真丝的。你买过来至少也要十块吧?再说了,颜色这么鲜,我都一把年纪了,哪好意思戴出去。”

安娜笑道:“不贵。才几块钱!再说了,冬天衣服颜色暗,搭配亮点的丝巾提精神。我帮你系。”说着帮她系在了脖子上,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李梅姑姑不再拒绝,高兴地照了照镜子,美滋滋地责备:“你这孩子,看看都把我打扮成什么了!”

外面天黑下来,很冷。但屋里的炕烧的很暖,笑声不断,安娜渡过了在李梅姑姑家的第一个晚上。

……

冒充李梅只是权宜,安娜心里也知道,不可能一直就这么把自己当李梅在这里落脚下去。但现在刚跟着李梅姑姑回家,不可能马上就走,决定暂时过一段时间再说。

安娜也不好意思吃白食。小妮在上林务局幼儿园,离家挺远,李梅姑姑早晚要接送,还要一个人照应小卖部,挺忙的,就帮她看着。

李红家那个小时候回了南方的侄女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在邻居里头传开。起头几天,每天都有人来小卖部看李梅说以前她和她妈的事。见安娜长的漂亮,嘴巴甜,有文化,还没对象,不少七大姑八大姨就开始热心地张罗着要替她介绍对象,搞的安娜哭笑不得。

不过,自从安娜来了后,李梅姑姑家这间原本生意惨淡的小卖部生意比以前起色了不少,这倒是真的。不少林场职工,尤其是没有对象的年轻小伙子,下班后宁可绕远路也要到李梅姑姑这里买一包三毛钱的白芙蓉。以致于没几天,李梅姑姑上个月进过来原本可以卖三个月的白芙蓉就脱销了,顺带别的东西也卖的快了。把李梅姑姑高兴坏了。

跑的最勤的常客之一,就有那个圆脸公安仇高贺。几乎每天都来买一包香烟。而且买的是一块钱一包的迎春烟。

头几天也算了,再过几天,安娜见他一直这样买。这天他又骑着自行车过来,出于好意,提醒他烟抽多了不好。

仇高贺不敢和安娜对视,支支吾吾地说道:“李阿姨那天不是叫我照顾生意吗……我是帮我爸买……”

这里好些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烟抽的凶,安娜就看到不少老太太也抽着烟斗。见他这么说,笑了笑,收了钱拿给他一包。

仇高贺接过烟,转身推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就走。

“哎,还要找你一块!”

他刚给了张两元的纸币。安娜冲他背影喊。

“先记着,下次再抵扣!”

仇高贺用力蹬着自行车,转眼就骑的不见了人影。

安娜摇了摇头,在墙上那本挂着的赊账本上添了一笔:“仇公安,倒欠他一块。”

……

几天后,李梅姑姑的儿子陈春雷从中学回了家。

陈春雷长得很敦厚,看到安娜喊“姐”,很有礼貌。李梅姑姑说安娜懂英语,让他不懂的问安娜。陈春雷答应了。

晚上天黑下来,安娜辅导着陈春雷英语,小妮在桌边画画。李梅姑姑看着小卖部。

这会儿的高中英语其实挺简单。但陈春雷基础确实差。估计以前英语没列入高考科目,他也没怎么好好学过。

安娜辅导着陈春雷时,李梅姑姑掀开门帘,拿着那个记账簿走了进来,“梅梅,仇公安这里倒欠一块,是啥意思啊?”

李梅姑姑原本不识字。但开了这么多年小卖部,也认得了一些记账常用的字。

自从那天安娜提醒他少抽烟后,仇公安这两天就没再来过。

安娜说道:“上次他来买包烟,给了两块,我找他一块,他人已经跑了,我就记下来,省得忘了。”

李梅姑姑抿嘴一笑。转身出去了。

十点多,陈春雷和小妮去睡了。安娜洗漱完,爬上炕正准备睡觉,见李梅姑姑来了,急忙爬起来。

李梅姑姑坐到炕边上,笑眯眯道:“梅梅啊,姑姑看那个仇公安对你好像有意思。这仇公安工作好,人长的精神,家里也是双职工家庭。要不,姑姑给你俩搞个对象?”

安娜吓了一跳,赶紧摇头,“姑姑,千万别!”

“挺好的啊!”李梅姑姑劝道,“不是姑姑急着把你嫁出去。而是你也二十多了。有合适的人,搞个对象,终身也有着落。”

“姑姑,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妈刚去世没多久,我现在真的没心思考虑这个。”

李梅姑姑点了点头,“唉,说的也是,我倒没想到这一层。那就算了,以后再说这个。”又笑呵呵地道,“梅梅,其实姑姑还有个好事要跟你说。你是知识分子,这么帮我看店也不像话。我今天去找了人,托关系给你在区里工程处小学问了,看能不能安排你进去当个老师。小卖部我自己能照应的来。你去代课也比这么帮我看店好,是不是?”

安娜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