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颤,蓝兮扶上厢框,虽然极力掩饰,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起伏的情绪,“不想伤害他?那你有没有想过…”艰难咽下一个字,蓝兮冷下声音:“好,你预备怎么做?”

常欢不语,眼底的困惑一览无遗。夕阳敛收万丈红霞,郊野风起,三两成群的鸟儿欢叫着飞去枝杈窝巢方向。蓝兮静静等着她开口,等到车厢中的光亮渐渐暗去,等到站姿已变得僵硬,等到心上一片冰凉,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失望和失落同时溢满胸间,蓝兮缓缓放下手,隔着车帘轻道:“你对他…也有情是么?”

帘内的静默使得蓝兮刹时一股腥甜入喉,头晕目眩几要站立不稳,急喘几口气息,强行压下心口剧痛,唇边浮出一丝苦涩笑容,转身抽马迎余晖而去。

回到画院,正赶上晚饭时分,柳如风翘首期盼得见马车返回,忙邀二人一同吃饭。蓝兮抱了抱拳权作婉拒,一言不发径直回房。柳如风见他脸色苍白,神情萧索,似受了极大打击,话也不敢多问,只将探询眼光投向常欢。

常欢看着他的背影隐进房里,转头对柳如风鞠了一躬,有气无力道:“今日师傅累了,就让他休息吧,柳先生莫怪,晚辈…晚辈也不能陪您吃饭了。”说罢耷拉着脑袋,拖着脚步晃上了台阶,独留柳如风一人诧然莫名。

回房再也没了力气,猛地趴上床,常欢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从早到晚,这一天之内倒是发生了多少刺激的事情,得知了多少震撼的真相!萧倾城秽乱后宫,季凌云卖身报仇,韩端…吐露情意,桩桩件件如巨石压顶,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即便她再聪明,再冷静,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尚属青涩的心思哪里能容得下这许多纷繁复杂的头绪,要全数理清,又岂是一时半刻能办到的?

深深叹了口气,常欢拖着疲惫的身子向枕头上挪了挪,把一切暂时抛开吧,睡上一觉明日再说。正欲挪个舒适的趴姿,忽觉胸前有物相硌,探手摸出举到眼前一瞧,立刻皱起鼻子烦恼无比,这…正是韩端赠送的鹤簪,一直放在襟怀夹层里,忘了戴上,更忘了还掉!

师傅也在生她的气对么?气她没有直接拒绝韩端,气她对韩端表现了丝丝惜情,气得连饭都不吃了,话也不同她说上半句。常欢将脸埋进被里,呜呜哀咽了一阵,韩端也是会赶时辰,本就乱糟的心思被他一闹更是乱成了一团麻。一报还一报,她气师傅与玄月牵扯不清,师傅就气她与韩端交好,循环报应就这样灵验?

想不清,烦不褪,滚来翻去睡不着,闻着身上奔波一日后又染了烟香的味道,常欢甚是不爽,“嗵”地爬起身,开门出去寻桶打水

照应师院的小厮刚刚吃完饭,听常欢吩咐,忙为她扛了澡盆进房,颠颠来回跑了几趟,灌了大半盆的热水。

常欢站在门口,幽怨地盯着蓝兮紧闭的房门,故意高声大嗓与小厮说了几句话,门内却半分动静也没有。恨恨踏进自己屋,插上房门,唰唰几下扒掉衣服,退着坐入盆中,哗啦溅了一地的水。

透骨的热意缓和了她心中烦躁,散了发,常欢扒住盆边斜靠着浸泡了一会儿,拿了手巾撩水上身擦洗,抬腿举臂,萦出一室暖暖水气。门外似有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常欢顿了动作侧耳,说话又没了,隔壁房门吱呀一声。

师傅出来了,耐不住腹饥要吃饭了?常欢嘟嘴,师傅是不是不想和自己一起吃饭才故意避开,用得着气成那样嘛?那时不想欺骗他才不答他话,总觉得对韩端有些说不出的愧疚,即便他听不到,也不忍出言伤害,师傅真是一点也不理解自己的心情!

上下洗了一通,常欢小脸红扑扑的,出水拧巾擦干,穿好亵衣,开门探望了一阵,无人。大着胆子将盆拖出,顺台阶将水倾下,灌流入花草之间,门外靠好木盆,常欢又迅速闪进屋内,夹着门扇瞄向侧边。

师傅屋内的灯亮着,想是还没有睡,她拽着湿发甩来甩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主动过去找他说说话,生着闷气谁也睡不好觉,她的性子可不比师傅那么耐磨,若闷到明天,只怕头发都要挠掉了一大撮。

找了干净裙子出来穿戴整齐,头发用干布搓了搓还有些湿,就那么披着晃到隔壁,抬手敲门:“师傅?”

屋内的一声轻笑让常欢怔住,这声音…

门开了,蓝兮站在门里望着她,面色平静,声音无波:“何事?”

常欢急眨了眨眼,迅速弯身从他腰侧看进屋里。桌上一盏明烛,绕圈摆了三四个小菜,青花酒壶立着,壶边两盅,桌旁…还坐着一人!

常欢结舌:“你…你怎么来了?”

那人起了身,隐在暗处的眼睛闪闪发亮,红唇一弯:“我怎的不能来?”

常欢血充入脑,猛地一拨蓝兮,跨进屋里,口气不善道:“你不是说明日才来?”

“明日自然也要来,今晚闲着无事,便过来看看你师徒二人睡的可好?”

常欢气得直翻白眼,此人着实奸诈,念着师傅也不是这个念法,不过半日不见,晚上竟又巴巴的跑来了。

听他又道:“刚巧知晓蓝公子也未用饭,就一起用了,怎么,常姑娘觉得不妥么?”

常欢回头瞪了蓝兮一眼,冲道:“妥!有何不妥,我正好也没吃饭,一起吃罢!”说着气哼哼拉了凳子坐倒,眼睛直盯着面具不放。

萧倾城呵呵一笑:“常姑娘刚刚沐浴了么?带进一室清香啊。”嘴上说笑,目光却如两把利刀,死死剜住常欢的桃花粉脸,湿漉漉的黑发,皙白的脖颈和那身合体兰裙。

常欢嗤笑:“清香也闻得出来,楼主的鼻子可真是灵光。”

蓝兮瞟了常欢一眼,慢悠悠关了门,又回身坐下了,端起酒杯举向萧倾城,淡道:“方才楼主说到哪里了?”

萧倾城听得蓝兮问话,不再理会常欢挖苦,也举杯与之对碰,一饮而后微笑道:“说到南方的深山之中有一种树,长的杆秀枝娆,却非藤蔓,但凡前后左右有小树生长,必定要倾了树身前去缠绕,把枝条紧紧缠在别树身上,久而久之,两树便合成一树,任你刀砍斧劈也不能凿开半分,人送美名:南风芙蓉连理枝。”

蓝兮轻轻“哦”了一声,“此树从未听过,典故倒是有趣。”

萧倾城颔首叹道:“是啊,可叹如此坚贞之树却招来一些无知者的毁骂,尽道些污秽之语,唉,不提也罢!在下以为这正是以树喻人,树木尚能不论种别差异,生出情意来,人间只要有情…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蓝兮俊颜展笑:“萧楼主说的有理。”

“南风高论”让常欢在一旁听了个瞠目结舌,半晌呆滞难言,僵硬看看师傅一脸的云淡风清,立即心生佩服之情,如此惊世骇俗匪夷所思的龌龊言论,竟然没有吓倒一向温润如玉,卫道守德的他,还能出言附和,实乃…神人也!

萧倾城听蓝兮赞同,眼睛刹如明星闪亮,“公子觉得我说的有理?”

蓝兮颔首:“有理,人生在世,情随一生,此乃天道,不可逆之,男女相亲固然顺伦常合世理,但世上为书画为佛理终生不娶不嫁者,也大有人在,心头挚爱并非世俗所道的‘常人’,这无可厚非!”

萧倾城微张了嘴,半晌不吐一语,然气息急促,定定望着蓝兮。

蓝兮微笑举杯:“楼主请!”

萧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激动,不顾常欢在旁,一把握上蓝兮端杯的手:“公子…不枉我多年对你…”

“扑通”一声,常欢翻了凳子跌倒在地,爬了半天没能爬起身来,侧身惊怕道:“你…你们!”

蓝兮未动,萧倾城更已眼中无她,兀自望着蓝兮喃喃:“香梦犹酣,也曾割断黄金袖。

分桃顾盼,漫结相思扣。

酒冻唇温,缱绻蓝衫皱。

灯如豆,夜凉微透,夜夜伤魂瘦。”

蓝兮此时才看向常欢,不露痕迹抽手放下杯子,淡然道:“欢儿,地上趴着做甚,快起来。”

常欢大力掀掉凳子,爬起身来,几步上前将门拉开,对着静悄悄的院子怒叫道:“是何野物聒噪?什么时辰啦,都不睡觉啦!”

蓝兮抿唇浅笑,再看萧倾城,已然痴了,轻道:“楼主,天色已晚,喝了这杯酒,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倾城“呵”地出了口气,垂首低语:“好,明晚…我是否还能这般与公子把酒言欢。”

“自是可以。”蓝兮先干为尽,杯子一亮,萧倾城再不迟疑,仰头喝下,起身道:“告辞!”

紫衫拂过常欢身侧,倏地停住,微侧了头与她耳语:“下次莫洗完澡后来找你师傅,我会认为你有企图。”

常欢不耐烦道:“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管得着吗?快走吧,看见你们我就恶心!”

“很好。”红唇又弯,“原来你师傅也已被你恶心了?让我想想你不恶心谁呢…韩端?”

常欢怒极反笑,一时冷笑不止,笑得全身都颤抖起来,看着他踏出房门,开口低道:

“轻勾红粉慢均脸,髭须青暗;

山高水阔眉共眼,胭脂怎点?

襦裙紧系娇且喘,楚腰横揽。“三句念完顿住,萧倾城果然回头:“怎是一阙残词?”

常欢眯眼望着他,笑意加深,一字一句道:“奈何芙蓉根尚在,却不堪剪。”

萧倾城猛的一震,妖目恨光立时射出,眼睁睁见她退入蓝兮房中,啪的将门闭住。

60.春夜序曲

蓝兮还坐在桌边,怡然抿着酒,面上似笑非笑。方才丫头那一阙讽词全数听入耳中,直想站起大叫一声好,生生忍住了奇Qīsuū.сom书,忍得很辛苦。

常欢对着房门:“呸呸!”重唾两声,“亏得我晚上没吃饭,否则全被他呕心呕出来了!”

说着回身怨怒盯上蓝兮,一把抓过他的杯子,自倒一杯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你与他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真叫人污耳!”

蓝兮将杯子拿过:“回去睡吧。”

“我就不!”常欢扯住他肩上衣服:“你起来。”

蓝兮起身:“怎样?”

常欢挤到他身前,气道:“不准你再跟他说那样的话!”

“我与他相处时,你莫来捣乱。”蓝兮歪着脑袋,表情淡然。

“不准!”常欢拉起他的手放上自己腰间,“我管你真的假的,看着就是不舒服,不准跟怪物牵扯不清!”

“若我一定要与他牵扯不清呢?”蓝兮状似玩笑,眼睛却紧盯着常欢的反应,浴后的她如一朵盛放清莲,娇俏清丽,近距离相对,肌肤散发出的幽幽少女香使人沉醉。

常欢倏地松了手,眼睛一暗,蓝兮的手却仍放在她腰上没有拿下,见她似有呷醋表现,心里轻喜还未升腾,却见常欢一把拨开他的手,瞪着眼道:“他碰过你那只手…”

无奈夹杂愤然一并涌上心头,丫头总是对自己如此苛刻,明知做戏却仍要无理取闹,她呢?她的手,她的唇,她的身子,又让谁碰过?不能想,不敢想,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无边无界的联想更让人发狂,她在马车上犹豫不决的表现深深伤害了他,蓝兮自觉心中唯她一人,而她却…

眼底有痛灼出,不想与她争吵,蓝兮背转了身子道:“为师要休息了。”

听着他冷淡的声音,常欢沮丧,本意是来解释和好的呀,怎的两句话又惹他不喜了?一向大度的师傅近来居然变成了小气鬼,动不动就一副闷气在心的模样,好象自己做了多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一般,又可知她的心里也有死结未解,也同样郁闷着呢!

翻翻白眼,常欢心道,谁让自己是做徒弟的呢,矮人一头,就不与他计较了,说两句好话哄哄吧。想着心思小步挪到他身后,将脸贴上蓝兮后背,双手搁在背侧磨蹭起来,边蹭边嘟囔:“好了好了,师傅别生气啦,我向你认错好不好?”

蓝兮身体一绷,坚持不动不语,常欢顺着腋下摸向他胸前,胡乱一通摩挲,低声下气道:“白日脑子乱糟糟的,若是说错了话,也绝非故意,师傅不要怪我。”

兮仍不语。欢继续摸来摸去自说自话着:“我知道师傅不会怪我的,你的容人之量啊,比千山还高,比地海还深,又怎会跟…”手指一捏,歪着头举到蓝兮眼前,“胆小的徒弟计较呢?对不对?”说着自己先嘻嘻笑起来,蓝兮眼神缓和,表情还冷着。

常欢架起他的胳膊,放着空地不走,强行从腋下钻到他身前,腻上胸膛搂住腰,单手在他胸口画起了圈圈,故意嗲着声音道:“我师傅怎么这么好呢,人长得俊,画画得好,脾气更是温如暖玉,让我好生喜欢啊…”手臂勾住脖子,眼睛轻轻一眨,柔波飘出:“那师傅喜不喜欢我?”

蓝兮眼光闪烁莫名,看着丽颜靠近,清香萦身,柔软娇躯攀附着自己,静静看了半晌还是一言不发。

常欢嗲了一阵得不到回应,眸中怨色又起,说了这么多好话也没反应,师傅看来是不想与自己和好了,生气是吧,谁不会呢?脑袋还顶着他的肩窝,倏地打了个呵欠,回手拍拍嘴,道:“不答就算,困了…”眼睛都没有抬起,突兀地由甜腻恢复正常,径直回身,“那我回房去了,师傅早睡。”

脚步一动,手即刻被扯住,常欢暗笑,终是舍不得他的小徒儿是么?装冷静扮生气可算不上什么高明的计策,一眼就被自己识破了,笑吟吟回头:“拉我做什么呀师傅?”

目光相对,常欢一愣,师傅的眼神怎么比方才还显冰冷?未及思索,就听蓝兮沙声道:“你预备拿韩端如何?”

“呃…”常欢噎住,“什么如何?”

蓝兮哼笑:“你知道的,不需我明说。”

常欢呆滞,原来自己说了半天全是废话,师傅想听的根本不是那些。

韩端…念起他的名字,竟是满满的心酸,深知想爱而不能为的痛苦,如千刀剐身,万箭穿心,咫尺之距犹像远隔天涯,自己受过这样的苦,又怎能不理解他?

眼前浮现出那双沉着的眸子,耳畔仿佛响起他的声音:常欢,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飒爽黑衣,沉默冰颜和那一份珍贵的情意,预备拿他如何?常欢苦笑,自己还能如何,一颗心早在师傅身上系了死结,即便对那人惜意深重,终究不过…朋友而已。

良久出神不语,蓝兮看不透她的心思,只看到她再陷迷蒙的眼睛,等不到她的回答,只等到一声浅浅叹息。那微不可闻的一叹恍如飓风,将蓝兮的心吹得七零八落,她不愿答,甚至连一个欺骗也不愿给自己,那人,究竟在她心中占了多重要的地位?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蓝兮灰心至极,若是自己能早些发觉,又怎会让那人进驻她的心里?过于关注季凌云,却从来不会想到,这个默不作声的韩端,竟才是让他苦恼万分的人。怪欢儿么?不,应怪自己,芸芸红尘中人各不同,诱惑时现,单纯如她又怎能抗拒,只怪自己没有对她再好一点,更好一点,牢牢栓住她的心,摇摆…正是因己而起。

即便难过铺天盖地,蓝兮还是决定努力,叹了声气将常欢拉进自己怀中,用弥散着酸痛的手臂紧紧将她圈住,低声喃喃:“欢儿,你能不能…为了师傅…”

“能。”常欢抬头,答得迅速且坚定。

蓝兮一怔:“师傅是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常欢微笑,“师傅,我没有喜欢过韩端,我从来只当他朋友而已,但我俩之间似乎比朋友更好些,那就算是兄长吧,仅此而已。”

蓝兮的眼睛眨着,渐渐现出光彩,听她又道:“你莫让我做个残忍的人,我不会故意躲他避他不与他来往,那样更显狭碍,早就说过,身正心清,与他光明正大的做朋友又有何不可,况且我已对他说明…”忽地咬了咬下唇,顿住了话头。

蓝兮听她所言呆怔半晌,由愕然转至赫然,狭碍!欢儿一语中的,这几日醋意蒙蔽眼睛,只想带她逃离,殊不知此种行为在“身正心清”的人眼里,已成了狭碍之举,自己长年习画修心,怎的到头来就修成了一副狭心?一遇有人向欢儿示好就控制不住自己,几番逼迫想必欢儿也不会开心,既然彼此已了解心意,既然喜欢她,就当信她才对,信她…只对自己一心。

脸颊微热,蓝兮抿唇轻笑,是自己狭碍,欢儿并无二心?一想通这个道理他顿觉得心里似舒畅了许多,便抚了抚常欢脑袋:“已对他说明什么?”

常欢嗔他一眼,双手捏上他的耳朵:“高兴了?不气了?我偏不告诉你,你先答我的问题。”

“你说。”

“若你再遇玄月当是如何?”常欢汹汹道。

“视而不见。”蓝兮答得甚有底气。

常欢“扑哧”一笑:“我就看你能不能做到,嗯…还有张相逼亲如何?”

“断然拒绝!”

“哈哈”常欢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仅是因为答案合意,更是因为师傅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笑。

“那…怪物再来找你怎办?”

蓝兮瞧着她嘟起的红润樱唇,笑意盈盈的大眼睛,半合半露的美丽锁骨,方才被她摸来摸去时就一直压抑着的情潮倏尔按捺不住,埋头到她颈窝深深嗅了一嗅,轻道:“欢儿,你的味道…”

温热口鼻覆在皮肤上,常欢一阵颤栗,探手理了理蓝兮的长发,拍打他的肩道:“我的味道怎么了,不要打岔,问你怪物呢。”

蓝兮将她越揽越紧,轻轻亲吻着她的耳侧,低道:“不过就那样而已。”

“哪样?”常欢追问。

蓝兮抬起眼,笑道:“他要喝酒便陪他喝酒,他要作词便陪他作词好了。”

常欢佯怒:“不行!不准陪他!”

蓝兮挑眉:“那我听你的,不理他了?”

常欢乌黑眼珠滴溜溜一转,单手一勾,勾上蓝兮后颈,另手摸上他的脸,嘻笑道:“唔,这张脸已把他迷得七荤八素了,师傅你秀色可餐啊,陪便陪罢,只是别让他占了便宜去。”

蓝兮无奈摇头:“你这丫头。”

常欢忽地身子一软,瘫靠在他胸前,无力道:“终于不生气了,我快累死了,一整日…唉!”

蓝兮知她说言非虚,这一日确实漫长,想必她是累坏了,纵使揽着软香不想松手,口上仍道:“那就快去睡觉吧,明日迟起一阵。”

“嗯。”常欢不动,“我动不了了,你抱我过去。”

蓝兮轻咳一声,“柳先生可能还没休息。”

常欢斜翻他一眼,猛地松手将他一推,回身蹬蹬两步跑到他床前,纵身一趴抱住被子:“我现在出去被柳先生看到更糟,那就在这里睡好了。”

裙子扑散,亵裤腿抽了一半,白嫩小腿搭在床沿晃晃悠悠,蓝兮盯了一阵走去床前,拍拍她道:“来,我抱你回房。”

常欢侧趴着,眼睛扑扇扑扇望着蓝兮,微声道:“…记不记得我们在卞镇落脚那晚,你醉酒…抱着我。”

蓝兮的脸蹭地红了,嗔道:“欢儿…”

常欢翻过身,两手朝着他乍开:“师傅,那晚我睡得很香.”

看着她清丽可人的脸,蓝兮指尖一阵麻酥,差些就要接过她的手来,强忍了忍道:“若你想在这里睡,师傅就去你房中了。”

常欢眯眼不语,半晌倏地向里翻了身,道:“好。”伸手拉了被子盖上,被下悉索鼓捣了一气,兰裙抽出一甩,“我们今天就换房睡了,师傅去休息吧。”

蓝兮没动,定定站在床边看着她,被子盖到了腋下,白色中衣露在外面,耳后皮肤如玉,散披乌发如云,呼吸时侧胸带出的起伏如缓缓涌退的波浪,不可谓不诱人。

身后久久没动静,常欢闭上了眼睛,疲惫感顿时袭来,崭新被褥的清爽味道让人安神,困倦之际不忘喃喃:“师傅,你还不去睡么?”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常欢感觉被端往上拽了拽,手腕被托起放进被内,那大手欲抽回,常欢反手握住:“师傅…”

脸颊终是落下亲吻,两手在被中交叉缠绕,常欢翻过身来,仍闭着眼睛,探出一手便摸到了衣襟,几未用力的一扯,床板微颤,鼻间便萦上了熟悉的气息。唇上覆唇,轻柔吮吸了一阵,身子更是乏软万分。常欢睁开眼睛,他的脸就在眼前,薄唇微张,眸内潮涌,染了绯红的面容俊美无双。

两两凝视,常欢眼波流转,口中低喃:“你是我的。”

娇娆妩媚之姿惹得蓝兮轻喘一声,俯首蹭了蹭她的鼻子,回应道:“你是我的。”

桌上残烛燃星点之光,微风拂过窗棂,一如蓝兮的手温柔拂过常欢身体,撩起片片火热,情动再难自控,玉臂绕上脖颈,双唇纠缠无休,轻含慢吮之间气息交融,欲望也一同交融。带了茧意的修长手指由锁骨滑至前胸,隔着亵衣揉上饱满,常欢禁不住嘤咛出声:“师…”软舌抵住她的尾音,重重的喘息如大海波涛漾动。

不知是否晚上饮了几杯酒的缘故,体内躁热触身即发,压住身下柔软,蓝兮直觉血气沸滚,抚摸亲吻愈发激烈,感觉常欢的腿蹭上身侧,几如烈火焚身,抽手扯掉了自己的外衫,被子更不知被掀去了哪处,手指从衣下探进,沿着光滑柔腻的皮肤捏到肚兜,轻轻拉去,指尖撩上蓓 蕾,可人儿一抖,胸口剧烈起伏。蓝兮埋首到她胸前,咬开盘扣三两颗,亵衣未扯便散脱,白嫩圆润乍露,舌尖裹上小巧,转寰舔舐间听得她又是一声压抑低叫。

强烈的异感刺激着常欢的身心,抓住蓝兮双肩,禁不住向他挺身依偎,破碎呻吟不住溢出,入蓝兮耳中,唯觉酥媚入骨,紧搂住她的腰背,恨不能将她嵌入血肉之中。

坚硬欲望蓄势待发,蓝兮再也忍耐不住,片刻拉下常欢亵裤,抚上娇臀,勉强喘息着出声询道:“欢…欢儿,可以么?”

61.刻骨爱浓

身下一凉,常欢下意识的遮羞,惊觉身上已无寸缕,裸露的皮肤不凉反热,一时满脸通红,嗫嚅道:“那是…怎样?我…”

蓝兮眸色像幽海般深沉,随着手指的游动,在她柔润的皮肤上落下密密亲吻,由颈至胸,由胸到腹,一如对待世间瑰宝,带着满满的爱意,带着无尽的虔诚。看那玉色肌肤泛出粉红,娇嫩的躯体微微颤抖,美丽的大眼睛不住扑扇,眸色露出一丝慌意。蓝兮即便已抑不住激动,还是俯上她的耳边轻喘道:“若你不…愿,我不会强求。”

潮红使那俊颜更添几分魅惑,一双璀璨星目眨也不眨的望着她,手指还在她的身上轻撩火花。抵在腿根处的坚硬是何物,常欢早已知晓,身心无半分抗拒之意,只想迎合他,送上自己全部的爱。她轻轻拉开他的前襟,抚上烫手的胸膛,摩挲着那柔软一粒,低柔道:“我愿。”蓝兮一声重喘,张口噙住她的唇,脑中顾虑全数抛开,中衣转瞬没了踪影,火热相覆,单手托起她的腰臀,随本能而动,一个挺身直刺花心。

“唔!”常欢一声尖叫闷在口中,眼睛瞪得老大,似发生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惊诧,蓝兮顿了动作,忙摸上她的脸:“欢儿?”

充实感与撕裂感并存,痛意蔓延到了小腹,常欢紧紧抠住蓝兮裸肩,断续道:“疼…好疼。”

蓝兮有些慌张,不住吻着她的唇角,喃喃道:“我不动,我不动。”

湿润温暖包裹着坚硬,那是何等的煎熬,良久没有动作,蓝兮几要崩溃于那种煎熬,忍不住轻抽了抽身,听得常欢倒吸一口凉气,两腿迅速夹上了他的腰。他有些急躁又有些心疼:“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