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兮颔首:“其中定是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就好,楼主武功高深,还是少动肝火为妙。”

萧倾城抿嘴一笑,低道:“昨晚是不是吓着你了?”

蓝兮别开眼睛,淡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不喜见血。”

萧倾城微向他倾身:“若你以后看见我出手,背了身子就是,我也不想让血污了你的眼。”

蓝兮端杯饮了一口,轻轻往后一靠道:“怎么楼主以后还欲伤人么?”

就在说话间,楼外突然“啪啪”两声重响,随即听见一男子惨嚎,立在身后的那名红衣婢迅速抽剑飞了出去。

“小兔寻上了门,”萧倾城脸色丝毫未变,笑道:“本想答应公子以后不再伤人,看来不成了!”

蓝兮脸色更是平静,朝外张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道:“若楼主非打不可,请手下留情。”

68.雨夜恶斗[VIP]

薄暮冥冥,天地一片灰蒙,雨还没有痛快撒落下来,云仍旧在不断叠积,梅园的梅花早已经谢了,疏淡清香成为旧时回忆,满园里光秃横竖的枝条在这乌云罩顶之际,竟显出几分狰狞。

豆大雨点有一搭没一搭的滴落,溅在草地上倏地便没了踪迹,溅在泥土上激出片片尘浆,溅在红衣婢的额头上,更添她心尖几分寒意。

会宾阁外空地,两男一女持剑对峙,一黑一白一红皆不动不语,空气仿佛凝滞,只有捂着左眼倒地的青衣小厮,时不时还在发出低号,鲜血从他指间流下,顺着手背濡红了衣袖,那跪俯的痛苦姿势使人明白,他的左眼定是废了。

黑衣男子的剑尖染了血,偶有雨点溅上,将深红晕成淡绯,无声传递着煞气。红衣婢终是先忍不住,开口喝道:“擅闯梅园者,死!擅伤倾城楼门下者,死!”

黑衣人犹如万年寒冰,充耳不闻斥声,面部僵化冷硬,一双黑瞳眨也不眨,寒气逼人。白衣人垂着眼睛,唇角却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听得她的话,接道:“怎么不见风霜雪,只有你一人?”

红衣婢抑不住怒气,剑尖一扬道:“卑鄙小人,行暗袭之事,伤我风霜姐姐性命,今日我便要为她们报仇!”

白衣人轻笑道:“来吧,几年未曾与明月你切磋过了,且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呀!”明月一跺脚,右手挥剑拔地而起,斜冲刺向白衣,白衣人站着动也不动,反手立剑挡住锋利,平肘向前一推,隔开一招。明月拱腰翻身,剑顺地一划,直挑上白衣咽喉,白衣仍然不动腿脚,脑袋后仰,手中剑由上至下猛力一压,“喀”一声剑锋击火,两下都未占到便宜。

明月欲攻第三势,黑衣人朝前一步,眼睛甚至没有看她,长剑随意一拦,准确无误抵住剑尖,明月后撤不能,只得拼力向前,黑衣人手腕轻轻一抖,两剑交击而下,左右抢了两招,铿锵声连续不过三次,“呃”!明月咬牙向后趔了一步,身子未稳,就见黑影已闪电般攻到眼前,勉强抬手再接几剑,已连连后退,看不清快如疾风的剑招从何而出,只得凭感觉艰难挥剑护住命门,一剑撤回,寻着方才的路子欲挡在胸前,却不想见一只手由剑势中探来,状要取己前胸,慌得忙转剑峰,岂料那手探到一半时又忽地不见了,晃眼银光转瞬擦上脖颈,咽喉要害暴露锋前,明月大叫一声,双臂同抬欲要硬抗,忽听“铛”地轻轻一声,银光刹时走偏,明月忙丢了剑,连连后退数步,捂上脖子惊魂不定。

身后蓦地响起低柔笑声:“两个男子欺负一个女子,你们倒也出息。”

明月低头退到他的身后,闷声道:“奴婢无能,请楼主责罚。”

萧倾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倾城四婢联手,天下无人能敌,如今只剩你一人,输了也不算丢人,下去吧。”

明月突然哽咽:“请楼主为风霜二位姐姐报仇,杀了暗害她们的小人!”

“下去吧。”声音冷起,明月不敢再多说一句,恨恨剜了那二人一眼便退下了。

萧倾城顺了顺长发,正了正面具,红唇弯得异常妩媚:“不过与蓝公子多说了几句话,你们就伤了我楼里一人,又把我的好奴婢欺负哭了,这帐我要怎么跟你算呢,韩端?”

黑衣人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

萧倾城呵呵笑出声来:“我忘了,韩端是最不喜跟我说话了,总是记着我扒光了你衣服的仇,害你在那小丫头面前出了丑是么?听说还是她把你拖出来的,哈哈哈,好一个美人救英雄啊。”

寒冰瞳中终于燃起两团火焰,却仍咬着牙不动不语。

白衣人自站定就没有挪过地方,此刻身子有些微微发抖。萧倾城看向他,柔声道:“凌云,你的腿好了么?前夜在我怀中时,不是还不能动?”

季凌云狠狠闭了闭眼睛,沙哑着声音道:“盈盈在哪里?”

萧倾城扑哧一笑:“啧啧啧!盈盈,喊得真亲热啊,你晓不晓得我每次听你这样叫她,就要为她多担心一分,担心她不知哪日就被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你骗了她,诱惑她来杀兄,我这个没有脑子的妹妹啊,得了这次教训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稳当点。”

“盈盈在哪里?”季凌云不争辩不反驳,仍是这一句话。

“在我这里啊,”萧倾城整着袍袖理所当然道;“她受了重伤,不在家中呆着还会在哪里?”

季凌云的眼睛泛了红意:“我要带她走。”

“唔。”萧倾城点点头,“爽快!既然你这么想要我妹妹,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把我的薄子还给我,盈盈便让你带走。”

“我没有拿过你的薄子。”

面具下冷光一闪:“天要黑了,雨要落了,我没有功夫跟你们闲扯,东西还回来人便带走,东西不还就拿命来还!”

“我没有拿过你的簿子!”

“季凌云!”萧倾城吼了一声,“我待你太好了,太好了,以至于你不知天高地厚了,这倾城楼里你要哪样都可以拿走,惟独…你是不是非要惹我生气?”

“我,没有拿过你的簿子!盈盈在哪里!”季凌云也低吼起来。

萧倾城不说话了,天空暗,暮风起,会宾阁里黑洞洞的,无人掌灯,他双手将长发缓缓拨到肩后,倏尔垂下轻甩了甩袖子,紫袍底摆微飘,面具下的眼睛比天色还要阴森,声音犹如从冰窖中传来一般:“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我打断你另一条腿,才肯交出来是么?”

季凌云毫无惧色,扬起脸直视他道:“我没有拿过你任何东西,我只要来带盈盈走,若你不愿将她交出,要打便打!”

“好!那就如你所愿!”萧倾城爆喝一声,唇边又扯出邪魅笑容:“你求了我多年的契约,可以结束了!”两手从袖底探出,胸前交叉斜拉,双掌缓缓翻外,掌心现了赤红。

韩端纵身拦在季凌云跟前,长剑横起,低道:“常欢是否也在你处?”

萧倾城收了笑容,两掌俯下,不答他的话,□:“给你留了生机你不珍惜,那就莫怪我为你拉开地狱大门!”

“嗵”地一声,紫影疾如闪电腾起,窜上半空瞬间俯落,掌中红光直冲韩端面门而来。韩端双手持剑,躲也不躲,顿脚迎上。夜幕终降之时,乌云散骤雨出,再也不如先前般点滴撒落,伴着雷声隆隆,直有倾盆之势。

风声雨声,掩盖了剑划掌劈的犀利声,黑紫缠斗,倏高倏低,银光环舞处,两人战得不可开交,地上泥浆阵阵乍起。

季凌云目光空洞,茫然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雨水淋透了他的衣衫,浇湿了他的发束,水意下的眼睛红丝毕现,右膝伤处疼痛难忍,他却仍坚持着一动不动。

即便韩端银剑舞得密不透风,招招狠辣,落处都是要害,却始终没有伤到萧倾城半分,那面具下的脸不知是何表情,雨帘在两人手身交接处挂上水雾,令他无法分辨萧倾城的眼睛究竟看向何处,两个剑招衔接处,被萧倾城瞅到空档,一掌顿上右臂,长剑一抖险些滑落,萧倾城展膊,状似欲使全力击上韩端双耳,韩端急急倒抽一剑,直刺萧的前胸,怎料萧竟是耍了个空招,正如他先前对明月那般,中途快速弯肘,一臂隔开长剑,侧身单肘一击,“砰!”韩端长剑脱手,后纵跌入泥地。

“韩端!”季凌云惊叫之时,紫影已旋转着疯狂逼进,带出一圈雨水迸飞,不留半刻喘息,毒掌又劈向季凌云。

“萧楼主!楼主!”会宾阁前急唤一声,“住手!”

萧倾城脚下略有停顿,然怒火已全数翻起,死两婢,伤亲妹,重要物什被偷,看着雨中僵立不动的季凌云便恨到无法控制,只停了那么一刹,便再次举掌劈上,口道:“我养了你十六年,你不是一直处心积虑想要离开我么?死了便可如意了!”

“萧倾城!”蓝兮奔了出来,就在萧停顿的功夫,他已奔到了他的身后,眼见他再次举掌,毫不犹豫闪到季凌云身前。

天黑风急,雨下得越来越大,梅园内外一团漆黑,就像一座无人死园,一幢幢精致的小楼在暴雨中默默耸立,那些天下第一人都不知去了哪里,那些小厮奴婢都不知去了哪里。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蓝兮的声音在风雨中听来虽轻却异常坚定。

萧倾城的手举着,季凌云的眼睛闭着,韩端半卧在一边的泥水里。四人犹如雕塑般动也不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听不见彼此的呼吸,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许久。

“怎么回子事儿?”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四盏朦胧光亮闪烁在不远处。

“哟!这么大的雨,萧楼主在干什么哪?打…打架了?”尖声带着颤抖,光亮也未向前挪动。

萧倾城轻舒了一口气,手掌慢慢放了下来,拨拨贴在下颔的发丝,哼道:“李公公因何而来?”

那尖声还在原处,“洒家特来传旨,皇上宣您进宫!”

萧倾城一怔:“这么晚了,皇上何事?”

“哟,那咱们做奴才的可不能知道,您麻利儿的吧,皇上这可是急召!”

“急召?”萧倾城抬触了触嘴唇,“遵旨,草民一阵便去。”

“一阵?那可不成,都说了是急召,您怎么还一阵啊,洒家同您一道吧!”

“容我换身衣服。”

“咳!那您快些。”

萧倾城回头:“公子,能否陪我去换件衣服。”看也不看季凌云一眼,只对蓝兮说道。

蓝兮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点点头,借了灯笼亮光看向会宾阁,深深锁了眉头。

两人早已遍湿,也不打伞,任雨淋着走去了紫楼。明月俯在桌边哭泣,见他二人进来,忙擦擦眼泪:“楼主。”

萧倾城不说话,取了灯径直拐向侧面一门,推门之际,蓝兮道:“你去换衣,我在外候你。”

萧倾城扯了扯嘴角:“你也湿透,若不嫌弃,穿我的干衣?”

蓝兮无话,只得随他进了门,萧倾城掩了门,放下灯,屋内一片紫光闪烁,走去柜边捞出两套衣服,扔给蓝兮一套:“换了吧。”说着自解身上湿衣,连亵衣也一并解去,精壮白皙的半身露出,蓝兮蹙眉,侧了身子。闻他笑道:“怕了?不敢看我?”

蓝兮严肃道:“宫内来人还在候你。”

萧倾城倏地闪到蓝兮身前,就这样光着上半身,扬着下巴盯住他,蓝兮收不及目光,只是瞟了一眼,立即愕住:“你…怎会有这样多的…”

萧倾城低头望了自己一眼,由脐上至胸,泛了白的伤疤一个连着一个,有长有短,有深有浅,年月看起来甚是久远,他使中指在腰际滑了一圈,哼笑一声,晃悠着摸起亵衣穿上:“行走江湖多年,若无几道伤疤,还是男人么?”

蓝兮不语,听他又嘻嘻笑道:“你怕么?”

蓝兮正色:“萧楼主,我也是男子,你缘何认为我会怕?与我说话时,最好不要用对女子的口气。”

“嗯。”萧倾城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干净紫袍系好,“你不换么?”

蓝兮放下手中衣,“我只惯穿自己的衣服,还是回去换罢。”

萧倾城静静看着他,半晌道:“你觉得我脏?”

蓝兮轻笑一声:“楼主何出此言?”

萧倾城突然逼上一步,身体已与蓝兮挨得很近,轻声道:“你讨厌我?”蓝兮还未答,他又晃了晃脑袋:“你不讨厌我,你我相谈甚欢不是么?”

蓝兮瞥他一眼,“我对你谈不上讨厌,亦没有考虑过你脏或干净,几次交谈倒也颇有相通之处,但如今我却觉得你有些恃强凌弱!”

萧倾城斜睨着他,无谓道:“这个世间便是这样,你弱,便被人欺凌,你强,便可以去欺凌别人,我想独善其身,奈何总有人扰我欺我,于是我变强,把欺我的人踩在脚下,让他们永不翻身,有错么?”

蓝兮冷道:“有,错便错在,有些人未欺过你,你仍是欺了人。”

萧倾城不耐烦:“你怎知他们没欺过…”

“楼主,李公公催。”

萧倾城默了半晌一摆手:“罢了,得空再与你说,今晚我很烦。”

蓝兮挑眉:“是,你不该再耽搁了,皇上在等你。”

蓝兮回了会宾阁,雨仍在下,园中仍是一片死寂,他独自踏进黑暗楼中去,不顾衣衫潮湿,颓然坐倒椅上,手指抚着几上茶碗,喃喃道:“来得太早了…太早了。”

黑影扶门倚靠,喘息断续道:“盈盈已找到,常欢…不见了。”

69.有簿难缴[VIP]

红顶马车冒着夜雨从梅园驶出,一路向西缓行。驾车人不顾衣衫透湿,双手紧拽着缰绳,极力控制着马车的速度。即便车速极慢,身下垫了厚厚的褥子,平躺在上的女子还是痛苦不堪。

看着她惨白面容,无一丝血色的嘴唇,季凌云心如刀绞,紧握了她的手不住喃喃:“盈盈,你这又是何苦…何苦呢,你若有事,我一辈子不会心安。”

萧盈盈再无往日那般美艳不可方物的风采,她蹙着眉强忍伤处带来的震痛,眼睛虚睁着,眸光却折射柔情万丈,手指微动触了触季凌云的掌心,虚弱道:“我…心甘情愿。”

两人目光对视,万千情绪尽在不言中,季凌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一握再握盈盈的手,仿佛许下无声承诺。

萧盈盈看了看斜方,那处坐着手捂胸口韩端,微声道:“他…伤了你。”

韩端扯出一抹笑意:“小伤无碍。”

“我求你与蓝公子办…办的事可…可办妥?”

韩端点头,从胸口摸出一本灰缎面子的厚簿:“簿子在此,却没能及时派上用场。”

季凌云一惊:“萧倾城的帐簿?怎会在你这里?”

美人笑得孱弱:“知你心愿…我并非无脑,去了便是…移开他的注意…我知他不…不会杀我。”

季凌云诧然望向韩端,听他道:“昨夜我去医馆,盈盈告诉了我帐簿所在,道萧倾城定在四处寻我俩踪迹,不会留在楼里,我去时遇上清风,刺了她方才偷出。”

季凌云垂眼苦道:“你不必的,不必这样的,是我害了你。”

萧盈盈合了合眼睛,“凌云…我知你心愿,你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是他错,是他的错,你被他掳走时…我恨极,去梅园遍寻不着,又招连霜挖苦…她一直欺负我们…仗着萧倾城看重一直欺负我们…我和刘光设计骗她出来,勒死了她…”眼睛紧紧闭住,似不敢再想那恐怖回忆。

“盈盈!”季凌云痛苦的唤了一声,男儿泪终是溢了出来:“怪我没有跟你说清,他这次掳走我,并未…他只是对我发了些脾气,要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自己的过去,要我…离开这里,离开你。”

萧盈盈勉强笑了笑:“什么…身份,什么过往,我统统不在乎,凌云…你知道的,我不在乎,只是他…一直在折磨你,也在折磨我…他若有半分怜妹之心,就不会在我眼前那样…那样对你。他活着一天…我们便被折磨一天,永…无安宁。”

季凌云双手拢住她的手,低声道:“我们没有办法对抗他,他太强大。”

萧盈盈话说的多,气息不稳起来,嘴唇愈发苍白,季凌云叹道:“不要说话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待你伤势好些,我带你回万州。”

萧盈盈眼睛一眨,泪珠便顺着眼角滚落,喃喃道:“回万州么…和你一起。”

“是,我们在一起。”季凌云抹去她眼角的泪,可自己眼里的泪却又忍不住滴下。

萧盈盈努力控了控情绪,哽声道:“现在还不能走,韩端,去将蓝兮公子叫进来…我有话对他说。”

车子停住,披着一身水意的蓝兮挑帘进了车厢,强作平静的面色掩饰不住眼中的焦心,冲萧盈盈施了一礼道:“萧姑娘,是否车子赶得太急,觉得颠簸了?”

萧盈盈静静望了他一会儿,轻道:“常欢…被听雪带走了。”

韩端与蓝兮皆是一震,蓝兮艰难询道:“带去了何处?”

“我不知晓,他在…京城内外房宅甚多…”

蓝兮倏地仰首,低道:“天佑我欢儿。”

季凌云疑惑不解:“欢儿身份他应不知晓,他特意将欢儿带走,是何用意?”

蓝兮摇头:“其人行事诡谲,谁又能猜透?”

韩端在身后半晌不语,此时道:“蓝公子,内官来得早了,你…没能得手。”

蓝兮双眉紧皱:“是,所以我们也不必急着去将帐簿交出,皇上见不到帐簿不会拿他。”

季凌云万分惊诧:“你们事先早有商量?”

韩端点头:“接你来之前,我与蓝公子在医馆碰过面了。”

蓝兮接道:“我看过了,这帐簿内皆是萧倾城与朝官人礼往来,数目大的惊人,亦有他与外邦通商低买高卖,诈欺夏商的记载,若是交到皇上手里,倾城楼便保不住了。”

季凌云呐然:“盈盈。”

萧盈盈一抹惨笑:“大义灭亲么?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我只想为我爱的人…报仇!从他当着我的面杀人淫虐的那一刻起…他早已算不得我的亲人了,蓝公子…”她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交出去罢。”

蓝兮捏起那本帐簿,捏得极紧,半晌道:“我要救欢儿…”

韩端无声,黑瞳深幽似海。

天如破漏,雨越下越大,街道上已有寸余积水,路边树木枝叶在狂风中左摇右摆,天空不时划过电光,劈雷轰隆作响。

相府门房内,两人如从水中捞出一般,只站了片刻,脚下就洇出一滩潮湿。“哗啦!”张之庭急急掀帘步进,一见蓝兮便恨道:“几时了?几时了?本相等你已等了一个多时辰,你为何迟迟不来?”

蓝兮面色平静,淡道:“去送两个朋友。”

张之庭气得跳脚:“送朋友?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了?皇上还在那处拖延,眼见拖将不住,已派人来了两趟,你答应送来的东西呢?”

蓝兮探进湿漉漉的怀里摸出那本帐簿:“在这。”

“急煞本相!”张之庭伸手便拿,蓝兮突然侧身,帐簿脱手,落入身侧韩端手中。

张之庭愕然:“你做什么?”

蓝兮不看他,只盯着窗户,轻道:“暂不能交。”

张之庭哇哇大叫,胡子乱抖:“一刻也不能再耽误了,皇上六个暗卫高手早已布好,只待证据呈上,令出擒人,不交如何有凭据拿他?”

蓝兮叹了口气:“皇上实在操之过急了,派内官到梅园太早,我未来及下手,他已入宫,以他的武功,莫说六个暗卫…”倏地看了一眼韩端。

韩端接道:“宫中那些废物,二十个他也不放在眼里,若是内宫兵士齐出将他团团包围,或有可能以多制胜。”

张之庭瞠目结舌:“这…这怎么可能,皇上此次…是行暗举啊,不可张扬。”

蓝兮点了点头:“萧倾城武功深不可测,为皇上安全着想,这簿子还是不交的好,传话进宫,敷衍几句便放了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