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夫在内室为她诊治固骨,蓝如意只探了一脉,扒了扒她的肩下便背手出了门,来回踱着步,不时看看蓝兮又看看常欢,又或者谁也没看。吸了口气立到常欢眼前:“这一掌明显是内力深厚之人的全倾之作,与高手过招要人性命时方会使用,怎会拿来对付一个没有半分内力的弱女子?”

常欢迷糊:“啊?什么内力?她哥哥打的,我也不知道。”

蓝如意牛眼瞪得老大,斜看空气道:“我没问你!”

蓝兮接答:“看来是误伤,其兄在不知其身份的情况下落了重手。”

蓝如意又看常欢:“其兄?莫不是…”

蓝兮点头:“正是。”

“哼!”老头嘴一撇,不屑的抖了抖胡子,“功夫倒是真不错,我想与他过上两招,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

蓝兮低头抱拳:“舅舅,甥儿不急,您且休息够了再说。”

蓝如意嘿嘿一笑:“你不急我急,我可是只想快些去看看你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包扔给蓝兮道:“喏,不费那个功夫再制新药了,你早上走后我便拣着这小馆子里有的溶了几种,凑合着使吧。”

蓝兮捏着那薄薄纸包,轻道:“无色,无味?”

牛眼一睁,胡子一翘,恶言恶语道:“有色,大红大紫的!有味,臭气熏天的!你小子竟然不信我!”

蓝兮笑着抱拳道:“甥儿不敢,多谢舅舅,我娘和…我爹在天之灵也会谢谢您。”

“呸!”蓝如意不高兴了,“你娘谢我也罢,我要常梦白谢我做甚?他若活着,这药就是留给他吃的!”

蓝兮垂头低道:“为我爹拨反,也是娘临终之愿。”

蓝如意不说话了,看着空处看了许久许久,突然抽了抽鼻子,瓮声道:“罢了,罢了!这便是我的命…怨不得人!”说罢大步转进内室,门“哐”的重重关上。

常欢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扯扯蓝兮袖子道:“你舅舅好象哭了?”

蓝兮手指轻搓纸包,叹了口气:“长辈又怎会跟晚辈计较,一场旧梦,早该散了。”

常欢不懂,看着那纸包,疑惑道:“这又是什么?”

蓝兮望望她没有回答,只微笑道:“你在此处守着萧姑娘,我去云楼看看。”

常欢惊道:“不可!萧倾城恐在那处。”

蓝兮淡然:“在又如何,我与他无仇,他不会伤我,只是去瞧一瞧季凌云,你莫担心。”

蓝兮走后,常欢心神不宁,萧盈盈仍在昏睡中,谭傲也因体弱早已休息,蓝如意不知去了哪里,只有庞大夫还在忙碌不停。无人说话便一个人晃到了医馆后院亭廊处,倚着栏柱看了会儿月亮,草丛里有蝈蝈的叫声,夜已很深,她却毫无睡意。

萧倾城打伤了亲妹,不自责内疚反怪罪于季凌云,此一去云楼,定是顶着怒意,那人性子多变,心狠手辣,连妹妹也下得去手,外人就更勿论了,季凌云身子尚未大好,怎能经得起他教训?韩端也不知去了哪里,说进画院却一日一夜未见人影,若是他在云楼还好,若他不在…

师傅叫她不要担心,又怎能不担心,这几个男人凑到了一块儿,新仇旧恨叙起,难免不会大闹一场,萧倾城的武功那么高深,萧盈盈已然重创,若再有谁受伤…越想心里越乱,叹了一声,常欢直觉自己还是呆不住了,师傅也跑了去,温文尔雅的劝说有用么?那些刻骨之恨岂是三言两语化解得了的?万一打起来再伤了他可就麻烦了,一思至此,常欢松开柱子拔腿就跑,不管现在情形如何,自己还是要和师傅在一起比较好。

刚跑至院口,猛地撞上一物,蹬蹬后退两步,常欢还未来得及惊讶,就听那黑呼呼的影子道:“常欢。”

“韩端?”常欢意外,“你…你怎么来了?”

黑影在月光下现身,仍是惯常装束,面容萧瑟冰冷,口气平静道:“我来看看盈盈,庞大夫告知你也在此。”

常欢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在云楼?看没看见萧倾城?”

韩端一字一句回答她的问题:“没有看见萧倾城,也没有在云楼,我回了画院,小厮告知你们送盈盈进城,我便来了。”

常欢急得蹦起:“萧倾城到云楼去了,他以为萧姐姐去刺他是季大哥的主意,现在要去教训他!季大哥腿未好全,一定招架不住的,我们快去!”

韩端嗤笑一声:“让他去好了,凌云不在那处。”

常欢惊愕:“什么?那他去了哪里?

“凌云很安全。”

常欢皱起眉:“他安全?那他知不知道萧姐姐今晚来找萧倾城的事?”

韩端默了一会儿道:“知道。”

常欢一怔:“知道…难道…难道真是他叫萧姐姐来的?”

韩端轻道:“凌云没有让她来,是她自己…”

常欢的心有些沉,口气不自觉冷下:“没有让她来,但是也没有阻拦对么?”

韩端不语,常欢恍惚,喃喃道:“明知会是这样的后果,季大哥就这样轻视萧姐姐的一片深情,她的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么?若存有半点怜惜,怎会舍得让她送死?”想到内室里那几将半死的人儿,倏地闭上眼睛:“萧倾城这个恶人竟看得通透…季大哥利用了萧姐姐。”

“不是你想的那样。”韩端淡淡开口,“凌云从未利用过盈盈。”

常欢突然拔高声调道:“对她这样送死不加阻拦就是不对!萧姐姐扮成你的模样去刺萧倾城,没有半分内力,生生挨了他四掌,若不是现了真身,就要命丧亲兄手下,季凌云都没有一丝怜意的么?他忘了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是谁一直陪在他身边?在他身心受创的时候是谁对他不离不弃?”恨喘了一口气,摇头道:“为了他和哥哥反目,我信他是个善良的人,但他怎么可以这样忽略她的一片真心。”

韩端一直没有打断,静静听着她说完,才缓开口道:“昨夜我们一同从云楼离开之后,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常欢瞥他一眼,月光下的俊脸虽板得冷酷,眼神中却流露许许忧伤,闷道:“发生何事?”

“萧倾城去了,他带走了凌云,直到天亮才将他送回。”

常欢蓦地站立不稳,身子一斜,韩端立刻伸手搀住:“常欢…”

常欢不敢置信:“他…他又做了…恶事?”

韩端摇头:“他不肯说,纵使听到盈盈在门外叫嚷着要去找萧倾城,他也不肯说话,我天光才至,只顾着他,不知盈盈几时跑了。待凌云开口时,第一句就是要我去寻盈盈,带他离开后,便一路寻来了此处。”

常欢呆滞半晌,咬牙道:“萧倾城!简直比恶鬼还要可怕!你们预备如何?”

“如何?”韩端眸露无谓,“不是他要如何便如何了,没有人再想陪他游戏。”

无言良久,常欢轻叹一口气:“我很担心萧姐姐,。”

韩端嘴边扯出一抹苦笑:“盈盈等了这许多年,终于等来了一个结果。”

常欢茫然:“结果?”

韩端仰头看向明月,轻道:“他们会在一起的。”

常欢一愣之后便明白了,季凌云担心了,害怕了,怕萧盈盈出事,怕萧盈盈会离他而去,终于能放下心结了么?终于看清谁才是最重要的了吗?无奈的摇了摇头:“若季凌云再不为所动,那心真是硬如磐石了,萧姐姐甚至愿意为他去死,试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这样?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韩端仍望着月亮,缓道:“很多,至少我所知道的就还有两人。”

常欢不过一句感慨,却听他认真,只得接了一句:“还能有谁?”

韩端放平眼睛,直视常欢,怔怔看了半晌,看得常欢已觉异样,动动嘴唇刚想开口,便听他沉声道:“我和你。”

常欢僵住,一阵霎霎风声吹过草间后,虫鸣忽地停声,万籁仿佛一瞬寂静,仿佛可以听见血液流经身体各处发出汩汩的动静。

韩端低笑一声,似在自嘲:“只是我远没她那般幸运,即便愿以性命作抵,但晚了一步,便再也碰不上了。”

“韩端…”常欢呐呐不晓如何接话,听他又道:“你却不然,你却比我们都幸运。”

常欢心里一阵难受,他总是放不下,自己又该如何?心中的沟壑早已填满,纵使这男子情比海深,也无半寸容纳之所。捻了捻衣襟,常欢开口:“有些事情,或许你应该尝试着忘记…”

他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垂下了眼帘看着常欢隐在身侧的手,犹如呓语般道:“常欢…你的手,我想牵一次。”

常欢张了张嘴:“呃…韩端啊,这…”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韩端吃吃笑了起来:“盈盈常说我是个无趣的人,今日说了一个笑话,确也只有我一人觉得好笑。”

倏尔退了一步:“我先走了,麻烦你再照看盈盈一阵,萧倾城想必很快会来,莫与他起冲突。”

“韩端!”即要转身,常欢突然叫住他,一手坚定地伸到他跟前,“你牵!”

手指就那么直直的冲在眼前,韩端微怔,既而哼笑了一声:“我说笑而已,你不必当真。”

话音不落,常欢忽地落手牵住了他,认真道:“牵便牵了,我从未把你当过外人。”

韩端手臂一抖,心酸难言,不是外人,只是朋友。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受控制,轻轻抬臂,单手执着她的纤指,执在月光下,看着月色在她光滑的手背上倾下淡雅银白,皮肤泛着美丽的光泽,他的眸中情波乍现,温柔流转,一根一根拨动她的手指,像在拨动珍贵的琴弦,缓缓翻转掌心相对,探入她的指间,握了又握,久久不肯松开。

常欢胸口又苦又涩,任他托着,肘肩颤得厉害,几番想要缩回却被他忧伤的双眸刺痛心尖,他没有看她,只是看着两人纠缠的手,看得专注,看得入神,直让常欢再也忍受不了转过头去,蹙眉唤了一声:“韩端…”

指间一空,手臂蓦然垂下,余温未消,只听他平静道:“这几日你好好保重,跟着你师傅,莫要乱走。”

掉脸欲出院门,却不想那处又多了一个黑影,僵直立着,不知立了多久。

一声“蓝公子”如在常欢耳边响起炸雷,慌张回头,韩端已出了院子,院口的黑影仍然一动不动。

67.守株待兔[VIP]

常欢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师傅,你回来了。”

“嗯。”蓝兮应声,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常欢有些心慌,自己方才与韩端执手难道被师傅看见了?好巧不巧,前因言语都没听见,偏偏执手他便来了,老天真是存心捉弄自己。抿下嘴唇,常欢道:“看见萧倾城了么?”

“看见了。”蓝兮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揽了常欢的肩膀向院外走去,轻声道:“季凌云不在云楼,那人发了一通脾气便离开了。”

“哦?”常欢惊异,“他会不会去找季大哥去了?”

蓝兮偏首:“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蓝兮颔首:“我已告诉了萧倾城其妹在此,相信他不久就会过来,我们先回画院罢,你累了,需要休息。”

医馆厅内只留了一盏小灯,一名学徒趴在药柜上打盹,常欢顿了脚步道:“他若来后看见我哥了怎么办?”

“无须担心,有舅舅在此守着,庞大夫我已与他说过。”

二更敲过,师徒俩披星戴月回了画院,院中静悄悄的,只有蓝兮房门还大敞着,阶下模糊血迹尚存。常欢惴惴不安,师傅与韩端擦肩而过,却对他一字未提,心里总归是存了气罢,自己该怎么解释呢?乱想着,蓝兮已点了灯,走去水盆边拧着手巾,常欢忙道:“我去睡了,师傅休息。”

转身想走,蓝兮开口:“欢儿不忙,过来。”

常欢一低头苦了脸,还是吃醋了,不定又要怎么说教自己,朋友之间哪能那么亲密的牵手,也是自己做的不妥。磨蹭过去沮丧道:“师傅有话对我说?”

蓝兮没有说话,一手抬了常欢的下巴,一手拿了手巾擦上脸来,发际鬓间,额头鼻线,像大人对孩子似的给她仔仔细细擦了个遍,擦完了脸又拧了一把,双手也没放过,擦完左手换右手,表情认真,动作一丝不苟。将她手脸擦净,又出门换了盆水,自己也洗了洗,顺手解了外衫。

师傅不说话,常欢也不敢说,任他沉默的做着这一切,直到他停了动作,目光静静望过来,才呐声道:“师傅…”

蓝兮抿了抿嘴角,两臂一伸拥住了她,一声叹息悠长:“欢儿。”

常欢有些惶然,俯在他胸口,手指不住捏动他的衣襟,叹过之后良久没听到他说话,皱着脸小声道:“你在生我的气?”

蓝兮将脸缓缓蹭上她的耳畔,手掌在她的腰背间摩挲,觉得胸前充盈无比,喃喃道:“没有,师傅只是想抱你一会。”

常欢不作声了,两手爬上蓝兮腰际揽紧,侧过头靠在他的颈侧,闭起眼睛一心一意与他拥抱,身心一觉松适,疲累感立刻袭来。

颊边落了唇,温柔贴着,湿润的唇瓣一点一点移下,常欢呼吸微急,轻扬下巴送上香馨,没有激烈的追逐纠缠,两个人似都有些慵懒缱绻的情绪,柔柔触碰,轻吮缓吸,舌尖互抵着汲取甜蜜,听得蓝兮鼻中哼出满足的低吟,常欢不禁微笑,唇离柔道:“我困了。”

“嗯。”蓝兮看着怀中闭目倦顿的小脸,弯身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除了裙鞋,自己卧在外侧,手臂探在她颈下将整个人又拥进了怀中,这才拉了被子盖住两人。

常欢手脚缠上,紧贴在他的胸口,听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传入耳中,一会儿功夫眼睛再也睁不开了,唔哝道:“师傅,你的心跳声…真好听。”

蓝兮也闭了眼睛,手指慢慢拨抚着她的肩背,半晌开口,语声微不可闻:“睡吧,永不再做疑你之事。”

一夜好眠,无梦睡得更加香甜,常欢醒时,身侧已空,坐起伸着懒腰喊了两嗓子没人答应,见枕边一张薄简留字:师去相府,晌前必回。倏地叹了口气,怎的又去相府了,与那张相还有多少事情要谈?起身穿衣梳洗铺床叠被,一切收拾停当,常欢拉门出去。

屋外阳光甚暖,树间麻雀扑腾翻飞,花园中的鱼花草已攀起了绿藤,绣球花苞圆鼓鼓的,看着分外喜人。就是这样一个美丽温暖的夏晨,常欢却在看见院中人时,心神俱惊,手脚冰冷。

他散着黑发,立在一株鱼花草前,紫衣没有换,还是昨天那一件,即便阳光也驱不开他身周的冷意,红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面具下的眼睛深不见底,亲眼看着常欢从蓝兮房中笑盈盈的走出,既而凝固表情。

挪开了眼睛,手指捻上鱼花草的藤茎,懒洋洋地开口道:“昨晚睡得好么?”

常欢一窒,结巴道:“我…我与我师傅换房睡的。”

他先是哼笑了一声,接着便如控制不住般大笑起来,笑仰起头对着天空摇了又摇,道:“你在向我解释?”

常欢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来做什么?”

萧倾城负手慢悠悠的踱上前,边走边道:“来,自然是有事,却不想发现了你的小秘密。”

常欢倏地退进门里,手扶门边道:“我师傅不在,你不要过来。”

“我知道你师傅不在!”紫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闪,人已推着常欢进了屋中,那披头散发诡异森然的模样骇得她大叫:“你不要发疯啊!”

萧倾城并未碰她,轻扯了一边嘴角道:“我几时发过疯?我对你一直很好啊,你瞧我今日不来找你师傅,是特意找你呢,现在你告诉我,韩端和季凌云在哪儿?”

常欢忽地跑到桌子后方,离开他几步距离慌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我根本没见过他们。”

“啧啧。”萧倾城状似烦恼的叹气:“你与他们关系密切,时有来往,若不问你,我还真想不出可以去问谁,你…昨夜有没有见过韩端?”他移向常欢,移得缓慢,却带着巨大的压力与威胁。

常欢紧盯着他一举一动,见他走过来,忙转到桌子另一侧,“没有,我一直在医馆看着你妹妹,后半夜才回来,哪里见过他?”

“哦?”萧倾城停了步子,笑道:“那医馆的人为何会说…”

常欢心惊肉跳,看不出他那笑容里到底藏了几分欺诈,口中坚持道:“谁与你说的你找谁去,我反正不知道。”

萧倾城并不逼迫,伸手挑了自己一缕长发,绕在指间晃来晃去似在沉思,手指猛地一顿,冷道:“好,既然你不知道,那就随我一同去找找吧。”

常欢大叫:“关我什么事?我哪里也不去!”

“你这丫头真不听话,怎的不关你事?”萧倾城声中带嗔,“韩端不见了,你就不心急寻他?”

常欢一个愣神,他已近身,手抓后领道:“走吧,同我一起去找你的心、上、人!”

随着最后三字切齿吐出,人已被他带出门外,急速出了师院。院中三两小厮整日缩着脑袋,目瞪口呆看着这风雅之处连日来一幕一幕的上演惊悚戏码,大气也不敢出。

常欢做梦也不会想到,萧倾城带她来的地方竟是倾城紫楼。常欢一路的抗议解释萧置若罔闻,马车直停紫楼院外,满院紫花依旧盛放,看进眼中,除却诡异别无他感。

许是回了自己的地盘,萧倾城唇边再无波纹,抓着常欢后领也愈发粗鲁,将她踉跄推进楼内,扑面一阵浓香,两个红衣婢迎上:“楼主,清风尸身已殓。”

萧倾城嗯了一声,脚步不停,推着常欢上楼去。常欢心中又怕又疑,忍不住开口道:“你带我来这处做甚?”

萧倾城走得飞快,冷声道:“若想保住你的嘴唇,最好闭嘴。”

顿在一处门前,萧倾城开门将常欢往里一推:“好好守在这里,看看那两只小兔有没有本事将你救出。”

紫纱蔽墙的昏暗房间总能勾出恐怖回忆,门欲关,常欢急拽着叫道:“哎!你心眼太小,是你自己打伤了妹妹,怎能怪罪到他们身上?人家怕了你,已经逃了,你还死追着不放,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若不是你一再欺负季凌云,你妹妹也不会…”

“住口!”狭小门缝处隐着紫色软锦面具,口气蓦然怒意冲天,“我死追着不放?他前夜杀了连霜,唆使盈盈前来刺我,昨夜又趁我不在楼中,诱杀清风,盗走了我的…”突然停了口,冷哼一声:“他想反我,毁了倾城楼么?自不量力的东西!”

常欢随即冷笑:“反你?你以为你是皇帝么?就算是季凌云做的,你欺负他也已欺负得够久了,龌龊之事加诸男儿身,他能忍到今天已算奇迹!”

面具久久未动,倏尔低笑:“你知道了这么多事,还能活到今天也算奇迹。就让我看看这奇迹能继续多久。”

门“砰”地关死了,沙柔的声音还在门外:“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当皇帝,信条其一便是遵约,他既与我交易,就当履约而为,毁约的人在我看来,下场只应有一个:死!”

常欢愤恨大力拍门:“那韩端呢?还有你糟蹋过的那些人呢?难道也与你有约?”

声音渐远:“有卖自然有买,有买卖自然有约,你与她作个伴,让我来好好招待你们的心上人。”

常欢一惊,与谁作伴?

若不看满墙紫纱,这房间的居设倒也算是齐整,侧首一盏小窗,蒙了灰色窗纸,与第一回来看到的那扇差不多大小,却已被钉死推不开来,房里有桌有柜也有床,常欢缩在门边,侧耳细听着门外的声音,眼睛瞄着床帐里的动静。

萧盈盈躺在那处,一直没醒。胸骨肩骨都受了重伤不能移动,常欢不知道萧倾城是怎么将她带回来的,但却知道了萧倾城将她二人关住的目的,是想以此来要挟季凌云和韩端自投罗网,让他们束手就擒,接受他所谓的惩罚?

能听见隐隐的说话声,只是半句也听不真切,常欢心烦意乱,师傅也会知道自己不见了,也会顺着线索寻来吗?萧倾城又会如何敷衍他?这处离正园太远,若无人寻来,喊破嗓子也不能传出。除了着急,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坐在地上等待,已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绵厚熏香熏得她昏昏欲睡,垂着脑袋打盹,耳朵突然被人揪起,一女声喝道:“起来!”

天色将晚,蓝兮站在梅园会宾阁外,眼见乌云遮蔽艳红夕阳不过转眼,天边阵阵惊雷传来,雨季就要到了,瞬息万变的梅殇天里,总会有忘记带伞的路人将被淋湿衣衫。

萧倾城远远走来,身后仍然跟着红衣婢,只不过由四人变做了一人,一见蓝兮便笑:“蓝公子,来寻我?”

蓝兮无奈摇了摇头:“本是去寻欢儿,这不听话的丫头又不知跑去了哪里,城内两头寻了一遍也没寻到,正过梅园,瞧着即要落雨,便来叨扰一阵。”

话音刚落,劈啪散雨就滴了下来,萧倾城忙道:“进阁再说。”

两人隔了一几并排坐定,蓝兮整了整长衫,叹口气道:“楼主是否还在生气?”

萧倾城端茶碗轻轻漾着,“本还是气的,不过昨晚听公子一言后消了许多,盈盈总归是我亲妹,受人蒙骗才做出那等错事来,我已将她带回,锁她几日不许她再见季凌云,只要那小子不来生事,我便也不去寻他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