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他对不起我的一刹那,我曾想过从此远离,抹去旧日恩爱痕迹,只当从未认识过这个人,可几天过去,越是多过一天,越发觉得难舍,毕竟人非草木,朝夕相处产生感情,是人与人间最要命的事儿,这个人身上,倾注了我太多喜怒哀愁,离开他就像与自己道别一般,人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身体?爱他就像爱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却不愿就此结束。

所有负气与任性总是当时嚣张肆虐,事后想想,大多无须冲动,做出种种不足之事。我苦笑:“你会让我离开你吗?”

“不会。”他深吸一口气:“不想。”

那就好办了,继续晾着他,弥补我心中郁愤是未来一个月的生活重心。暗自握了握拳,给自己力量:“那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在我看来,你会做任何事,就是不会做偷食那样没良心的事。”

“可你不给我补偿的机会,豆腐干。”他叹息:“你知道,当伤害发生,最可笑的就是弥补,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弥补。”

豆腐干?伊呀呀,又来了,禽兽相又回来了,几年没听这词儿,乍被调戏还真没应付过来,结结巴巴地:“什么豆腐干…我才不是…不许这样说!”

对我的指责无动于衷,他上上下下打量我,淫笑:“可不是嘛,这么多天没被我碰,还能是嫩豆腐?不过也好,油里头炸过的,吃起来就是香。”

最初的羞涩过去,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这厮的手段还不了如指掌?临危不乱地看着他,咋地,你以为霸王硬上弓一回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门!当下淡淡地:“先把你那玩意儿洗干净再来,别的女人用过的脏东西,别在我眼前晃悠!”

他一听顿时没了声音,脚被人踩到一样满脸痛色。

心中称快,继续狠命捻着:“记住,别用寻常的水,要用你泡茶的雨水,还是芙蓉芯子上的。”

“嗷——”他闹了个大红脸,一个劲摇头:“你真恶毒,女人真恶毒。”

其实女人要的真的不多,保暖安逸,有个爱她的男人,一辈子平淡幸福,这已足够,可男人偏偏不爱吃家中厨房烧出的贴心饭菜,瞒了人,偷偷摸摸,冒着风险,就是要吞一口外头的小吃,口腹之欲和心痒难当解决了,顺带也要解决家里的问题吧?恶毒?那还是轻的,谁让你多吃一道菜肴?无条件承受恶毒便是你份内的事。

“怎么样,解恨吗,这下不用出去了吧。”他放开门闩,却不放心,狐疑地瞄着我。

“找个比你好一百倍的!”锲而不舍,趁机开门出去,手不如他快,被他死死按住,紧接着身子也一点一点压上来,只能用不断后仰躲避他的笼罩,该死的,那只爪子伸过来了,拼命挣脱,挣不掉,只听他沉声:“你是打定主意红杏出墙?”虽然身体处于劣势,心灵还是无比自主的:“是!”话音刚落,衣料的撕裂声随之而至,赤裸的肌肤暴露在微寒的空气中,一直寒到心里去。

为什么女人就不能接受身上没有布料的遮掩?人的身子并不丑恶,肌肤光滑,比例匀称,线条比动物优美得多,本无任何羞耻可言,偏偏千百年来的女人适应了男人的独占心理,用男性的审美把自己变得畏畏缩缩,面目可憎起来,虽是这样想着,一丝不挂的身体倒底开始颤抖,眼泪不知不觉挂在脸上,满心屈辱。

“嚷一声出去就撕一件,这些个衣裳我还供得起!”他拎着破碎的衣裙,在我眼前晃了晃,炫耀什么功绩似的,扬手甩到墙角。

“你…不讲理。”

他蔑声道:“出去啊,再出去找男人啊。”

“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一辈子!”这下真的恶狠狠,我能感到自己的眼睛里冒出火来。

他捏着我下巴,轻一下重一下的,紧紧盯着我眸子:“不能让你爱一辈子,让你恨一辈子也不错。咱们可是要纠缠九九八十一世的,没了今生,还有来世,慢慢来,我不急。这几天你没有冷静下来,过些日子再来找你,不过,如果你忍不住想我,欢迎造访,我会装作是我主动找你,今后也不会借此冲你耀武扬威,这点你可以放心。”说完,按了按我的唇,神秘一笑,信心十足地走了。

斗不过他,斗不过他,为什么攒足了劲还是败得彻彻底底?女人天生与胜利无缘么?缓缓蹲下,抱住自己赤裸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恨自己是女人,恨这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皮囊。

正独自伤怀,玳玳从内室探出头来,嘘一声:“吵完了?”

“我把他气走了。”虽然失败,虚荣还是要的,虽然玳玳肯定听见了全过程,我擦了擦残泪:“拿衣裳来,伤风才叫不值。”

穿戴整齐,衣裙上身,自信随之归位,又吃了些东西,喝杯酒暖身子,趁空问玳玳:“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啊。”

“你先吃,我怕说了你就吃不下了。”

已经吃不下了,放下筷子,眼一闭上刑场似的:“暴风雨来吧来吧,就是别太猛烈啊…”

“找到那女人的狐狸尾巴了,你猜是谁,菱妃啊!想得到么?那么不招是非的一个人,居然把个大男人拐去啦。”玳玳捶桌子:“你说你说,平时那闷声不响的还真不能以为她傻,话越少的人越精明,这话一点不假!啥叫闷骚?就这样的!以后真得留个心眼,女人漂亮但是叽叽喳喳的不恐怖,越是闷声不响一副清高模样的,越是大患。”

完全出乎预料,简直是狐狸精印象大颠覆,在脑中拼命搜索,菱妃给我的印象始终是默不作声的一个美人儿,论姿色属中上,唯一吸引人的就是不扎眼——这也可以吸引男人?我还以为只有女人喜欢这样的同类呢。这样的女人也能成为我殷凰的大敌?不是她太厉害,就是我走了下坡路,年老色衰,人老珠黄。可年纪她也不小了吧?据说父亲当初是王府家臣,菱妃也因此跟了秦域,秦域称帝,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妃子的封号。看不出秦域有多喜欢她,这么多年,好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菱妃呢,也一直安安分分,很自得其乐的一个人,与其说她主动勾引秦域,不如说秦域骨头太散,招惹的人家。

可不就是,男人都是一副死相,看了花儿就要摘,管它有毒没毒,先摘了再说。

“这事儿在民间好办,断了他们联系即可,偏偏在宫里,她又是名正言顺的他的女人,我有什么立场独占他?”气苦,秦域若还是王爷该多好…不,皇家也有强悍皇后,独孤氏就是一例,不该长男人志气灭女人威风:“就是要独占他,谁让他投怀送抱,苦苦哀求我爱他?当初可是他死皮赖脸缠着我。”

所以说被人追就是这点好,有朝一日撕破脸,绝对的理直气壮,心理上的主导地位稳稳当当。谁主动就意味着最终的被动,谁先付出谁就先折价,当然,前提是被追求者没有爱上那个人,所付出的,也没有和那个当初感动你的人一样多。

“反正都算不清啦,他不是道歉了吗,还说要给你跪下,天啊,多真诚,就坡下驴得了,不快点儿和好,岂不是给了菱妃机会?”玳玳说着,叹息一声:“说起来,女人一辈子总要遇到这种事,跟生孩子的概率差不多,没遇上的叫狗屎运,遇上的叫纯属正常,咳,我不是说你,别多心。”

都快忘了自己终生不孕的事儿,看来我是真不喜欢孩子,养养别的还成,自己生就提不起兴趣了,两次小产也灰了一颗心,从此不再奢求。天哪,我冒出了一个惊悚的想法:“秦域,是不是想跟菱妃生孩子?”

“没认识你之前他也有女人,折腾出一个孩子了吗?”

“也许现在又想折腾了。”

玳玳摊手:“他有这信心么?其实我觉得,生不出孩子原因全在他,好种子在石头缝里都能发芽呢。”

“也是,自己都那样,没资格怪我。”撇嘴,这下没负疚心理了:“好吧,我决定饶恕他,先让他感激涕零,再盘问谁先勾引的谁,写罪己诏,铭记终身,引以为戒。”

玳玳鼓掌。

陶醉于伟大的人格魅力,忽听外头报事太监道:“秉皇后娘娘,菱妃求见。”

空气瞬间凝固,我愣住,玳玳也愣住,我们相视无言,迷茫地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出了问题,半晌,玳玳打了个嗝:“找上门来?”

“不是该我去找她么?”不解,很不解:“她还敢来?”

第 42 章 正室范儿

真的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慌不忙,由远及近,眼看就要进来,心也提到嗓子眼。还是第一次因为见女人而如此紧张,听着优雅的足音,脑中又闪现一幅幅秦域和她的亲热的画面,只是想象,却抓心挠肝,险些咬破了唇。

想象是件可怕的事,据说人只会被自己吓死,真是至理名言。

一线光透进来,紧接着变粗,背光的菱妃先是在门槛边停了停,接着缓步而入。阳光刺眼,整个人只呈现模糊而优美的轮廓。这个轮廓迅速搜索到我的位置,并未跪拜,只是行了个常礼:“见过皇后。”

早就坐在梨花桌旁,闲情逸趣伸着腿,两脚搭在一起,露出精致的绣鞋,有一下没一下地抖动着,显得很是无聊。手中一杯清茶,乳白色的热气袅袅升腾,先是抿了一口,过一会儿,才淡淡地:“不必多礼。”

菱妃的身子直起来,背挺得像一支笔直的玉簪,如果不是这略显夸张的动作,整个人是比我还要悠然的。也许她并非有意如此,人对敌人总是不经意地剑拔弩张。

不断告诉自己,要不怒自威,用气质压垮对方,不要轻易露出心事,更不要先急起来,有失风范。这次交锋的目的是为弄清这女人的虚实,知道她玩什么花样,才好奉陪到底,最终的目的,是把那死男人拉回来,按在脚下,按得死死的,才好保证本宫优越的一生有始有终。不要激动,嗯,不要激动,虽然现在就想过去掐着她纤细的脖子,使劲扯她的乌黑的头发,抓破她白玉似的的脸。

今天才发现,她居然是一副让人心疼的长相,若是挂上一滴泪,简直是见者心碎,坚硬之物的克星,再恶毒的人也什么都不想跟她计较…秦域那死男人,还就喜欢这个调调,纵观世上男子,很少有不喜欢这种小女人的。

正内心抓狂,只听菱妃道:“皇后娘娘委实沉得住气,佩服。”

“彼此。”好,上来就亮家伙,老娘喜欢!男人的心思时而猜不透,女人心中所想却明镜也似,没有我不知道的。最好的结果是她只是用了一次我的男人,最坏的结果是用了之后还留下个小尾巴。她还能怎样?最多指着肚子说,我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肉,当着我洋洋得意炫耀一番。如果这是最坏的,那么我已经装备完善,你们伤不到我,伤不到我。

“其中种种,想必娘娘已经知道了罢。”她挺了挺胸,后背越发直了。

我一笑:“难为你记挂,怎么,还有补充吗?”

“皇上与我恩爱多年,娘娘更应该清楚,这么多年了,对我始终未能忘情,只因怜悯,才勉强施舍于你。昨儿她去我那儿,还说与你之间早成鸡肋,难道他没同你说吗?”菱妃尖声:“你们之间没有真情,他不过是敷衍你,他爱的是我,这么多年爱的一直是我!”

好险,不是玳玳从后头暗中扶我一把,早气得倒仰,跌个四脚朝天。眼前一片漆黑,好半天才目能见物,呼吸也畅通了,胸口也不憋得疼了,也能说话了:“深宫寂寥,编一套戏文逗自己开心,心里头是不是好受些,上官菱?”

“我是编造?”她一连串的冷笑:“只怕自欺欺人的人是你!他对你早就厌烦,只是你还不死心,纠缠他,让他痛苦,他早已恨透了你!”

你大爷的,本来不想暴粗口,忍来忍去,忍无可忍呐!果然是平时不挑事的挑起事来就是个小鬼难缠,一指菱妃刚想开口,玳玳掐了我一下,看口型是:跟她吵没用。虽然快气死了,不得不承认的确没用,除了惹一肚子气,关键是秦域,他怎么表态,一切是非曲直都在于他,就算现在抖出我国母威风用个不敬之罪惩戒菱妃,也是于事无补,到头来落个残暴的名声。这年头,谁装可怜谁有理,就看你会不会装。

“近来天干物燥,虽比不上油菜花开的季节那么容易招人疯癫,到底是地方大了什么怪事儿都有,干柴和干柴都能擦出火星,还是得去燥啊,一不小心引火烧身后悔莫及。上官菱,你够操心的,不过皇上有手有脚,一张嘴也齐全,用不着你好心替他分忧,至于你,这就不送了。”甩袖,看都不看她,径自进了内室,转身的时候还听她嚷什么你们之间完蛋了,让我放过他之类的,若不是太监已经开始挟着这女人出去,真恨不能上去踹一脚,对,就踹在她屁股上,一个月下不了床。

恨死了恨死了!!

满腔怒气无处发泄,非得毁灭什么才舒服,正好,一进屋就看到鸳鸯帐里的红绫被,还爱巢?还温馨?还浪漫?使出吃奶的劲,嗷地一声就上去撕开了,眼一闭心一横,只管用锦缎破裂声缓解心头的灼痛,待全身乏力,终于榨不出一丝力气时,睁眼再看,好好的被面已经被撕成破布条子,兀自飘零,棉絮也被连累,雪花一样飞散四处,床上就剩个桃红的枕头安然无恙。

“给。”玳玳及时出现,递过一把剪刀。

“把他叫来,把他叫来,我要杀了他!”夺过剪子,这才发现一双手不住打颤,原来这就叫失控:“不剪了他的小JJ誓不为人!”

玳玳摸摸我:“还没下朝呢,待会儿给你叫去啊。”

“太过分了,偷食就算了,还让我受这种气!皇帝了不起啊,老娘不干了,这皇后谁爱当谁当,没这么欺负人的,呜…”

“好了好了,快点儿哭完,好好收拾一通臭屁孩,马上还有场大仗要打,咱得养精蓄锐啊。”玳玳吩咐人伺候梳洗,铜盆拧了把手巾递给我,一面缓缓道:“我知道你不会放着皇后不做让给菱妃,眼睁睁看着她骑到你头上,对不对?娘娘就是气头上不顾后果了些…唉,怎么说别人我就能这么冷静,看来真是旁观者清。”

当局者迷,现在的我就很迷惑,如果菱妃所言不是编造,秦域当真是因为可怜才对我…不会的,这才走了没一会儿,刚才还因为我要出去找男人跳脚呢,难道这么多年,他的感情都是装出来的?我有什么值得他去装模作样?哪怕是同情,也是短暂的,时间是什么东西?可以摧毁一切的啊。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年的勉强相爱,绝对没有。

这一切太过古怪,太多的不合常理,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秦域揪来,从头到尾问个清楚。

今天运气不错,没等多久,外头就喊起皇上驾到,坐在破被败絮中听着快而沉重的脚步声,珠帘甩动的声音,还有他的自言自语:“那疯子,那疯子真疯了,那疯女人!”一踏进卧室,再一看满地破布,倒抽一口冷气:“这儿还有一个。”

发生的一切,这厮心里有数,我要做的只是解开所有令人心情欠佳的扣锁,所以冷冷地盯着他,不答话。

“小凤凰受气了吧?”良久,他见我总不出声,环顾一周,长叹道:“力气该用在打我上啊,撕了这么多布条子,累坏了如何是好。”

这样避重就轻,撇清责任,典型的秦氏太极,可惜我没兴趣同他推手,横眉冷对:“你爱人家啊,很爱很爱啊,人家对你可痴迷了,苦口婆心劝我放过你。秦域,我这就放过你,从此自由自在,可好?”

“理那疯女人做甚。”他五官顿时皱在一起,又是摇头又是跺脚,配合无辜表情,来来回回折腾个没完。

“别演戏了,向人家倒苦水的时候也是这幅表情吧?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深爱着你的菱妃,啧啧,我觉得我特作孽,这不拆散鸳鸯么?你快救救我,快废了我,免得损我阴德。”

他闻言立即不蹦了,改为蹲倒抱头:“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哇,你信她…你居然信她,这疯女人,她什么说不出来?小凤凰你不至于笨到这种地步,我对你真心假意,当真一点看不出来?”

无关乎信谁,就是生气,生老了气!随手拿过枕头,狠狠丢向他,心中遗憾砸出去的若是花瓶就好了,砸他个头破血流。不,流血不足以抚平心中怨恨,还是拿剪刀制裁那万恶的作案工具,连根剪掉!

“你看你咬牙切齿的样子,虽然可爱,但是伤身啊,久气伤肝。”他挪近了几步:“你就当她是个疯子,其实我也一直怀疑她是不是疯了,很早以前不是这样,这几年越发古怪,没想到今天来你这儿唱了这么一出。回头让太医给她看看,真是癔症,送回家去得了。”

可笑,男人在一个女人跟前说另一个女人,统统这副嘴脸,把人家说得一无是处,哄骗的对象心里就能舒服。可他忘了我早已不是妙龄少女,三十岁的女人,真要信这个简直白活:“一百个看不上,还能和人家上床,皇上天赋异禀啊,岂止龙体异于常人。”

他急得甩手:“你看你看,怎么解释你都不信,我…我没和她…这其中有你不知道的缘故,说一千道一万,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就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儿!”

“既然没做贼,为何还没开审就承认?我可没屈打成招,也不是母夜叉,别说你是被我吓的。”

“你当然不是母夜叉…”他本是和我一样蹲着,趁机又近了几步,先是装作“不小心”碰了碰我的头发,看我没反应,遂凑上来,大脑袋抵上我的鼻头:“小凤凰还没消气?原想着你哭闹一阵也就完事,没想到你气性如此之大哎。”

那你就太低估女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了,你以为只有男人有占有欲?霍然站起,背过身,看都懒得看他。窗外阳光正好,屋内阴云密布,心里也是。看着这好日头,真不相信正在经历着欺骗与背叛,正在伤心,灰心失望。如果这些都不曾闯入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愿意用折寿来交换。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边也没了声息,不动声色地留意倾听,一点动静都没有。咦,走了?

“逮到啦——”刚回头,便听他一声轻喝,随之绽放温暖纯真笑容:“你还是爱我的,还是怕我离开…”

大爷的,原谅我,今天骂了两次相同的话,太没技术含量。见他还小狗一样蹲着,气不打一处来,两步走到他跟前,叉着腰,居高临下:“继续解释啊,我要听你和她上床全过程,外加心路历程!”

他仰着头,张了半天嘴,就是没发声,半晌:“嘿。”

“说?不说?不说就不说,没人求着你。”踢地上的布条一脚,狠狠甩下一句:“滚蛋,我们完了,再也不是夫妻。”

“好狠的心。”歪着头看我一会儿,悻悻拿下飞头上的布条。缓缓起身,整个人松松垮垮,语调也不死不活。

不做夫妻都不能让他说出原因,到底什么事儿重要到这种地步?和菱妃又有什么直接联系?该死的,这厮一字不吐,恐怕拎着他的脑袋撞墙也无济于事吧?事到如今,不解释就意味着彻底的玩完,话已出口,他就是那么不肯给我个台阶…哪怕扯谎也行啊。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前因后果到底是怎样的。”内心怆然,觉得自己太通情达理了,简直到了圣母娘娘的境界,不过,要让我知道他俩真的有奸情,而且是板上钉钉实实在在的那种,就绝对没有这种耐心了。秦域啊,你就松松口吧,哪怕给我个真是的离开的理由,也比稀里糊涂被一个女人毙掉的好。

“小凤凰,我不会说的,如果我还像以前那样爱你,就永远不会告诉你。”他苦笑:“你就当我对不起你好了,至于其他,千万别搅进来,百害而无一利。”

问来问去还是一无所知,有我这么失败的大老婆么?泣血!

第 43 章 这群臭男人的死相

“我不怕搅进来,什么都不怕,你得把一切都告诉我,哪怕死了我也愿意。”人被逼成这样,真是不如一头撞死,虽说稀里糊涂的死总比计算着死期对自己仁慈,可我已经知道我要死了,给我个期限不过分吧?

“这不是家事,也不是小事,更不是你女人争风吃醋的芝麻绿豆事,凤凰,你给我省省心罢。”他苦着脸,一字一顿地。

我闹腾?我不懂事?我小不忍乱大谋?明明是他偷吃嘛!我不管我不管:“你以为你不说我的日子就好过了?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想的永远是你和别人做的那些事,你又什么都不肯说。一无所知,成天自己瞎琢磨,这滋味太难受了,咱们今后怎么做夫妻?难道我得天天悬着颗心,担心你和别人的女人…今后过的是这种日子,不如现在就分开,我也省心。”

“分开?”他茫然地望着我,十足白痴相。

“不弄个水落石出就分开!”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对男人就得软硬兼施,虽然对这厮一向是软多硬少,把他宠坏。

“不要分开…”他沉默许久,忽而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一咬牙:“也不能水落石出。”

那你死去吧,决绝地转身:“你别后悔。”

他凝视我的眼睛,用一种平缓而低沉的语调:“别赌气了,小凤凰。”

“不是赌气,是死心。”狠狠跺脚,跺到脚心发麻,顿时给了自己勇气似的,头也不会地走开。

能去哪儿呢?心情这样糟糕,也不能去看孩子,龙葵这臭小子,平时就够让人费心,米米又和哥哥亲密无间,俩孩子好的跟一个似的,就不打扰他们兄妹情深了。去太后那儿散散心吧,她说话一句话能胜过十个笑话。

可惜太后的地方早有人占了,还没进门就听里头笑声阵阵,太后独特的嗲声嗲气和一种平缓的男中音,千珏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

宫人答:“有一个时辰了。”

人倒霉起来不喝水都塞牙,想找个人说笑就这么难,没一件事让我顺心,正要走,身后一串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千珏。

“皇后娘娘来了,真巧。”倒是笑容满面的样子,明媚的阳光和少年人堪比阳光的笑,即使是客套也显得那样赏心悦目。

只得驻足笑道:“听说你大喜呀。”

“再不把婚事办了,皇祖母该不认我这孙儿了。”说着顿了顿,瞅着我:“她老人家总是怪我迟迟不娶王妃,我和她说,皇上也是我这岁数娶的皇后,想觅贤妻,可不就要越迟越好。”

真会说话,比秦域讨喜多了,做人就得这样,锦上添花必不可少,别人也偏偏爱这一套,多多益善。前些年还一副天下人债主的模样,瞅谁谁不顺眼,苦大仇深,不过数年光景,悄无声息就成熟了,岁月真是助人。

又客套几句,便借故离开,他们祖孙和乐,也懒得掺和,再者千珏这小子,眼睛毒着呢,脸上的愁苦之色倘若一不小心没掩住,被他察觉端倪,宫里嘛,又是帝后之间,这种事情烂在肚里只和秦域消受当然最好。

“太后年事已高,恐不能主持大典,不知皇后娘娘——”

“那是自然,原想着一份贺礼不成敬意,皇上也着实为你高兴,我与他必定为你主婚。”

他一笑,即道:“眼看婚期将近,不知皇后娘娘今日可有空闲,有些琐事须得商议。”

虽然不怎么和他打交道,听这话音多少有些打蛇随棍上的意思,不免犹疑了一下,只听他低声:“也有些琐事以外的事儿——”这就是了,看来我还没蠢到极致,可他和我能有什么事儿需要这等隐秘?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啊,十六竿子也打不出一丝联系,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和他坐在御花园石桌旁,本想避人,想想实在没必要,欲盖弥彰就不好了,刚一坐定,便见他微微一笑:“龙葵越发精神了,只是相貌性情,都不太像皇上。”

“咚”一声,我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到深井里的声响,沉闷而悠远,人也跟着一震,做贼心虚真是不假,稍稍被戳一下,整个人都要跳起来,向全世界摇手,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骗人:“是么,龙葵这孩子,倒像我小时候,也是被我惯坏了,不过话说回来,哪个父母不惯孩子,多多少少总是有的。看他那么小,那么可怜巴巴地瞅着你,真要硬下心肠可不容易呢。”

他笑了笑,一手摸着杯口,不紧不慢地:“想来当年去柳城行宫的路上生下龙葵,也很辛苦吧?”

不对劲啊,越来越不对劲,身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寒了个透,脸偏是一下接一下地发热,小贼被当场捉拿似的。这千珏,这千珏为什么这样怪腔怪调,又显得这样十拿九稳?他知道了什么?如果他知道了哪怕一点…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怎么,这还没大婚呢,就为未来王妃生世子考虑了?”

“真是瞒不了婶婶。”他笑着,却不看我,目光始终都是漂浮不定的,多少又有些像高璟——其实他们不像,偏让人有这种错觉。

也许自从看清了高璟真面目,对这一类型的男人始终存了防心,越是看他们在笑,越是想象他们杀人的样子,是不是同意悬挂这样无懈可击的笑容?他们都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太知道别人要什么,所以每每利用他人,百发百中。他们要的其实也是普通人想要的,区别仅仅在于谁狠,万事再艰难,抵不过一个狠字,哪怕是坚持,也是狠字当头,看谁能忍,谁最后放弃,谁就成功。可以看出千珏一直在坚持,痛失皇位之后的这些年,一定夜夜咬牙度过,等待时机致命一击。的确不甘心呐,换作谁谁能甘心?即使是没有野心,也被坐上皇位的叔叔防范这么多年,原先不在京师,还有点儿自由,靠近了权力漩涡,身不由己,和被软禁有什么区别?

真羡慕年轻人野心勃勃,生机无限,可是你的野心触及我的身家性命,就容不得你放肆了:“你叔叔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人才,原该堪当大任,只是身份难免让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借此挑拨离间,叔侄反目,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婶婶一向不理朝政,今日竟当起了说客。”他沉默一会儿,修长的手指只管敲着光亮的桌面,慢悠悠地:“叔叔那样对你,也能让你无怨无悔,真是不简单…叔叔不简单,您更不简单。”

好了吧,我简单死了,跟你说话几乎耗尽了我的精血,咬牙,坚持,打死不能让人看出破绽,虽然可能已经破绽百出:“说到皇上,对我真是没话说,哪怕是外人,没有不说他好的,有时也颇觉无以为报,只盼龙葵长大替他分忧罢。”

他一探身,凑近了些许,轻声:“说了这么多,婶婶就不想知道那琐事以外的事是什么?”

想说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给他一个淡笑:“哦?可是传授育子经验?”

他看着我,挺直身子,淡淡地:“婶婶不必耍太极,当年的那些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多少少,我是知道一些,就不兜圈子了。试想若是一不小心闹得众人皆知,也无趣,我没这个闲心。想和您说的是,既然叔叔和菱妃旧情复燃,您这个后位也坐不太稳,与其今后孤家寡人,不如眼下早做打算,反正龙葵…都说母子连心,少了这层障碍,为将来谋划岂非更加顺理成章?”

天哪,他是怎么知道的?!天哪,还知道我和秦域闹崩了!!此人不是人,是猫,只有猫耳朵才能如此敏锐,脚步如此轻不可闻,你都不知道他走了几步,就已靠近,利齿咬住你咽喉,咬得紧紧的:“龙葵是我亲生骨肉,皇上与我亲密无间,你说的这些我闻所未闻,孩子,回去睡一觉吧,你累了。”

“婶婶何必如此,今日所言,你可以考虑,我有的是时间,等多久也无妨。只有一句,若是事成,婶婶现在有的,一样不少,这位子,你却是想坐多久坐多久,少了菱妃这眼中钉,说的肉麻点儿,简直是唯我独尊。”

为什么都要算计我?一边算计,一边利用,最后连一小块立足之地也不给我,推我下万丈深渊。高璟是这样,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是这样,好吧,我承认他比高璟高尚,至少许下个什么“唯我独尊”的宏愿。我看起来就像那种被人利用然后一脚踹之的可怜虫?也许是的,不然千珏也不会用这小儿科的好处诱惑我。

摇头,笑了再笑:“小爷啊,你是想那椅子想疯了?助你我是皇后,不助你,我也是皇后,何必费那个劲。如今我是皇上的女人,怎么说我都是他女人,龙葵长大,说句犯忌的话,江山都是我儿子的,何必大费周章除去秦域又来助你,你是否过河拆桥还两说,羽翼未丰,只怕不是你叔叔的对手。”

“婶婶真以为叔叔对您一心一意?”他冷笑:“那菱妃,您就真的一无所知?”

从秦域那儿得不到的答案,从这里倒是可以得到,先别管真实与否,当下轻蔑地:“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去?”

他笑了笑,目光又开始漂浮,悠悠道:“龙葵不是皇上的儿子?他就是皇上的儿子,亲生儿子。婶婶你好傻,帮人家养了这么多年野种,还宝贝得什么似的,江山是你儿子的?到时只怕轮不到你,人家生母在前头等着呢。”

太荒谬了,叫我如何不发笑?我觉得我笑得像鸭子:“她的生母可就不是我,孩子你确实该好好休息。”

“我是男人,换作是我,宁愿换个老婆,也绝不会替别人养儿子,何况将来继承我的大业。婶婶,说句不好听的,你太易信人,运气好是傻人傻福,运气不好,譬如遇到叔叔这样的,免不了当了冤大头。”他开了扇子,摇得那叫个风生水起。

气死我也,霍然站起,顾不得风度,抖着手指指着他:“你,想当皇帝想疯了!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证据,但我是男人,也知道男人,婶婶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有朝一日菱妃骑到你的头上,你会想起我的。我等婶婶,多久都等。”说完,依然摇着扇子,面带微笑地起身,再也不看我一眼,往荷塘走去。

等你个头哇,没被这群臭男人气死就要念佛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闹玩出轨闹孩子,这么一闹,再看身边,竟无一个可信之人,人生成了他人嫁衣裳,何其悲壮。

跌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无限凄楚,到底谁走漏了风声,千珏到底怎么知道龙葵不是我生的哇?!

第 44 章 坏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问题一个接一个,两只手着实接不过来,呆坐良久,决定先解决最最重要的。

回到寝宫,翻箱倒柜,找出镶金镂彩小匕首一把,还是先前见秦域戴着觉得好玩要来的,眼下正好充当凶器。一路不停奔到御书房,不顾宫人的阻拦,掏出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冲远远坐着的秦域昂首:“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死给你看!”

“你拿把水果刀在干嘛?”他愣了愣:“我说凤凰,你怎么连寻死都不会?这刀连苹果皮都削不掉。”

跳脚,跳了一下又一下:“我真的会死,你以为我不敢,我这就死!看好了!”一用力,妈呀,好痛,想都没想就把手缩回来了,再看刀锋上果然苍蝇大小一星血迹。我为这男人流血,流了这么多血,我真是太爱他了。

那边厢,他已经叫开了,几乎同一时间奔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迅速将我手腕一翻,匕首落地。靠,这下又加一处伤痛,我蹲下,捂着手腕,冷气丝丝进入口中,再吸入五脏六腑。

“愣着干嘛,拿伤药去!”他怒斥早已吓呆的宫人。

“我会死的,再这样下去活着和死没分别。”好多年没有尝到崩溃的滋味,抬起头,想字字有力也变成了彻底的虚脱:“你告诉我吧,求你告诉我吧,你拧我的腕子我可以不计较…我太想知道了,只怕是死了还会想。”

“真的这么介意吗?”伤药拿来,他用手沾一点儿,轻轻涂抹在那星血痕上,又不住看我面色,生怕弄疼似的。

“除非我不爱你了,可是我还爱你。”眼泪决堤,哗啦啦好不壮观,咱如今也气势磅礴一回。

他看着我,良久叹息道:“这么多年,你的脾气还是没变,败给你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果然百试百灵,胜利在望,伸臂勾着他的脖子:“说啊,快说…”

“你知道,我大哥在位时,很倚重我,所以一直以来,我很感激他,他是我的亲人,恩人,当然,也是君主。我不是他同胞的弟弟,他却待我如同手足,所以这么些年,即使千珏事事过分,与我唱反调,我也没出手整治,全是顾念大哥当年之恩。可是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大哥遗诏里的传位之人,并不是我…再赏识我,也还有他的儿子排在前头,你明白吗?无论如何,他只会把皇位传给他儿子,即使是事关江山社稷,荣辱兴衰。我不怪他,为自己考虑是最正确的选择,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于是我笼络重臣,改了遗诏,因为我也是为自己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