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讲究因果的,沈家是书香门第,几代都是善人,种下善因,必定会结下善果,你多宽心。”

随母恭恭敬敬的点头,“好的,三叔的指点我记下了。

这次这丫头突然回来我倒是有件心事,想和您商量商量。”“你说。”

“这丫头在学校里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你也知道她一向不放心我, 一直嚷嚷着一毕业就要回来我身边,我怕她会因为我而放弃了自己的幸福。”

老人爽朗的笑着,“佛说,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每个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若是有缘人终会在一起,随忆是个聪慧的孩子,她会明白的。”

随母听了若有所思,“希望她能明白吧……”

随忆站在寺庙后院的竹林前,空气中弥漫着香火的气息,她听着钟声对着正殿的方向,握着掌中的平安扣默默许下心愿。希望萧子渊以后的日子能幸福安康。

当天下午随母看到随忆郑重其事的一张接着一张写毛笔字时,捡起地上一个个揉成一团的纸团开口揭穿她,“如果你企图拿物质去还人情债的话,就不 要想了。”

随忆笔下一滑,又废了一张,她幽怨的抬头,随母微微一笑,温婉可人,极尽世家小姐之风,“重新写吧。”

随忆回学校的那天,磨磨蹭蹭的不肯走,随母颇为无奈。“妈,我走了,你平时注意休息。”

“妈,你按时吃药啊。”“妈,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妈……”

随母一脸无奈的缕缕随忆的头发,终于开口打断她,“我怎么感觉我这不是送你回学校,而是在嫁女儿呢?”随忆被嫌弃了,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

黄昏的时候她拎着行李从车上下来,在校门口遇上萧子渊一行四人,立刻挂上笑容向各位师兄问好,看向萧子 渊的时候明显不自然,萧子渊也不见热络,懒洋洋的点了下头,似乎又成了众人眼中清冷孤傲的模样。

林辰盯着她看了半天问,“你这是干什么去了?”随忆坐了一天的车,没什么精神,“回家了,刚回来。”

林辰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只看到你们寝室的三个,没见你。”

随忆心里有事便心不在焉的答几个字,林辰看出来大概以为她累了,“快回去休息吧。”随忆点点头,拎了东西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住萧子渊,“那个……萧师兄……”

萧子渊过了几秒才回头,单手放在裤兜里一脸淡漠的看着随忆。

其他三人很懂事的走开了。随忆鼓起勇气邀约,“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萧子渊极官方的婉拒,“晚上班里吃散伙饭。”

随忆有点失落,很快扬起笑容,“那算了,我也没什么事。”

萧子渊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又面无表情的开口,“明天晚上吧,明天我有空。”

随忆按照正常程序问地点,“在哪儿啊?”萧子渊甩下三个字便转身继续走,“老地方。”

随忆一时没转过来,站在原地一头雾水的问,“老地方是哪儿?”

这次萧子渊极快的转过头,眉宇间淡漠未退,冷峻又起,“你说呢?”他的语气淡然无波,而随忆却陡地背脊窜麻,萧子渊这是恃宠而骄吗?

傲娇的娇!随忆低着头模模糊糊的糊弄过去,“哦,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说完再次落荒而逃,再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问了。

萧子渊看着那道慌乱的身影错乱的脚步挑眉勾唇。

惹了他还知道害怕,很好,孺子可教。

随忆回到寝室后,寝室里很快再一次上演三雌争食的场景。

随忆则边观战边思考萧子渊口里的“老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

纠结了一晚上,甚至她连冒死给萧子渊发短信问清楚到底老地方是哪儿的准备都做好了,却在临睡前幡然醒悟,她和萧子渊似乎就单独吃过一次饭,就是在学校后门萧子渊的家里。最大的疑惑解开了,随忆很开心的进入梦乡。

第二天傍晚,随忆收拾好东西便去赴约。刚出学校后门又接到萧子渊的短信,“带瓶醋。”

随忆拿着手机笑,眼前似乎已经有了此刻萧子渊边做饭边发短信的情景。

从电梯出来,敲门,萧子渊果然围着围裙举着锅铲来开门,大概是菜正炒到一半,没说什么便大步回了厨房。随忆跟在他后面也进了厨房,把手里的醋递过去。

萧子渊看了一眼把东西接过来便放到了一边,握着她的手,“手怎么了?”

她的手指被磨得红红的。他的体温似乎一直很低,指间凉凉的覆在她的手上。

随忆很快把手收回来,一脸若无其事,“没什么。”

萧子渊看了随忆几秒没再追问,换了话题,“把碗筷拿出去了,马上就能吃饭了。”

一顿饭又是无言,随忆心里盘算着萧子渊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口。

把放在桌边的包打开,拿出印章,平安扣和一副裱好的字一股脑的堆到萧子渊面前,提了口气开口,声音听起来平静淡定,“萧师兄,你问我的问题我想清楚了,我是关心师兄,你是我敬重的师兄,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萧子渊垂眸看着眼前的东西,良久后抬眸,清亮的眸子看向随忆,不愠也不怒,声线清冽,“随忆,你这是干什么?

你以为我萧子渊的东西是可以随便送给‘别人’的吗?

你以为你送了我这些我们之间就两清了?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你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到,等你真的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

随忆沉默,她无力反驳,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安慰自己,这样做了她就不欠萧子渊什么了,以后便不会再想。

果然天不遂人愿,伸手去拿那一堆东西谁知却被萧子渊按住,“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拿回去?”随忆咬唇,皱着眉看他,“你不是说你不要吗?”

萧子渊把东西拿到自己这边,笑得人畜无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了?”随忆有些恼怒的瞪着萧子渊。

萧子渊心情极好的被她瞪着,笑得越来越和煦,“还有,别以为我出国了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就冲这些,我们之间就没完。”

随忆都想哭了,这种霸道赖皮的话是那个淡然有礼的萧子渊说出来的吗?她是不是听错了?

饭后,随忆窘迫的只想快点逃离萧子渊的势力范围,萧子渊拉住逃到门边随时准备冲出去的随忆,“我送你回去。”

随忆胡乱的穿上鞋子,“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认识路。”萧子渊提前一步堵在门口,不慌不忙的穿着大衣,“不麻烦,我正好也要回学校,顺路。”随忆腹诽,只要你愿意,去哪儿都顺路。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走在校园里,随忆是满心的窘迫,而萧子渊却悠然自得,明显的开心坏了。

在寝室楼下停了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他们刚走近就看到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然后萧子渊明显感觉到随忆的僵硬。

接着萧子渊的手机便响起来,是林辰,刚接起来他便开门见山的问,“随忆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萧子渊的视线停留在左前方,那个中年男人走过来,随忆似乎往他这边挪了一步靠过来。“是。”

“那你先别送她回去啊,她……她爸爸来了,刚才和我见了一面,随忆对她 爸爸……哎呀,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总之别让他们撞见就行了……”

林辰还在语 无伦次的交代着什么,萧子渊出声打断,“来不及了。”

“靠……”萧子渊只听到林辰在那边咒骂了一句便挂了电话走到随忆身边,随忆在阴影里垂着头。

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走近后叫了一声,“阿忆。”

随忆很快抬头,迎着灯光扬起一抹完美的笑容,缓缓的开口,“随先生。”

28

随景尧的笑容有一丝破裂,短短几秒钟便恢复,“我到这边谈个项目,顺便来看看你。”

“谢谢随先生挂念。” 随忆的笑容和言辞无疑都是得体到不能再得体,只不过这样的对话出现在父女身上多少有些奇怪。 

萧子渊第一次知道随景尧是从林辰口中,本以为不过是个平常的生意人, 现在见到本人却感觉到随忆多多少少还是从这个男人身上继承了点什么,至于继承了什么,却说不清楚。

这个中年男人礼貌客气,一身笔挺的西装,难得的是身上带着一股商人不会有的沉稳谦逊的儒雅气质,大概是事业操劳加上之前家庭不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些。

“你母亲身体还好吧。”不温不火的对话继续着。

随忆依旧淡淡的回应,不恼也不怒却也不热络,“好。”

然后父女俩就陷入了沉默,随景尧这才注意到随忆旁边的萧子渊。

“这位是……”

萧子渊看了随忆一眼,转头微笑示意,“您好,我是随忆的朋友。”

随景尧真诚的笑,“你好。难得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说完大概也看出了随忆的不自在,主动开口,“你们还有事吧,今天时间晚了,我先走了,阿忆,明天一起吃午饭?”

看得出来随景尧很注意言辞,不提“父亲”、“女儿”之类的词,也不主动介绍自己是随忆的什么人,对随忆的态度也带着亏欠的讨好。

萧子渊感觉的到随忆对随景尧的排斥和烦躁,“再说吧,明天我不一定有时间。”

随景尧在外面也是呼风唤雨的人,大概很少有人会拒绝他,他也不恼,“好,那明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好好休息。”

说完跟萧子渊做了个手势便道别了。

直到那辆车子消失在黑夜里,随忆才轻轻的呼出口气,这才想起来萧子渊在身边,正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男人是谁,不愿意告诉他这是她父亲,但是不说,和这样一个男人站在这里不清不楚的说了那么多,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正在纠结得脑子一团乱麻的时候,萧子渊却率先开口,“上去吧。”

随忆抬头看向萧子渊,萧子渊微笑着看她,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清澈。

萧子渊的态度暧昧,随忆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纠结的不知所措,试图解释一下,结果却一塌糊涂。

“他……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一个亲戚……”

随忆放弃,说的这么吞吞吐吐,一看就知道是借口,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解释。

萧子渊看着在别人面前淡定自若的人每每在他面前失态,心情极好的看着随忆低着头在那里小脸皱成一团的企图解释什么,卷翘的

睫毛一颤一颤,格外生动。

最后她抬起头皱着眉一脸不知所措的问,“我说的你明白吗?”

眼睛里还带着些许希望。

萧子渊面上很配合的点头,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明白。”

随忆更加窘迫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明白呢。

先前的计划泡了汤,再加上今晚这一出,随忆心灰意冷终于放弃,“好吧,我先回去了,师兄再见。”

说完心事重重的上了楼。

萧子渊在随忆身后叫住她,“随忆!”

随忆没精打采的回头,等着萧子渊的下文。

萧子渊走了两步,温柔的摸着她的头顶,缓缓开口,“明天中午我有时间。”

随忆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一脸不解。

萧子渊又解释了一句,“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陪你一起吃午饭。”

随忆,无论是你想面对的还是不想面对的,都可以让我陪你一起面对。

可是这样的话他却不敢说出口,怕把她吓坏了。她缩在自己的壳里不敢探头,他好不容易引诱着她肯小心翼翼的迈出来,又怎么能这么操之过急把她吓回去呢。如果真的这样,那以后她会逃得离他越来越远吧?

她那么聪明,他的意思她应该明白的吧。

随忆良久后点点头,没说什么很快转身上楼。

其实客观的说,在父母离婚前,无论别人怎么对她,随景尧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她和妈妈。这些年她和妈妈跟随家真的是没有一点关系,刚开始的几年,每年随景尧还是会来看她,随忆从来不敢告诉随母, 每见一次心里对随母的愧疚便多了一分,后来她的态度不冷不热,随景尧也知道她对他的排斥,渐渐的也不来了。他们之间唯一还有关联的大概就是随忆还是跟了他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