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大家的面这么拆穿卫老大,这会让卫老爷觉得自己太尖锐了。而且这么一说,已经表明了自己曾经深度的查过了卫家的人,也就变像的承认了自己帮着董祀做了十四样新玩艺。真是太冲动了,所以现在自己和老大半斤八两了,让老爷子真是没法说了。

想到这儿蔡琰真是想撞墙了,果然又自作聪明了,所以要不别人怎么会说,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果然是做多错多。可是真的对老大的挑衅,一声不吭又不是她的风格,她本就心眼不大,让她学着忍气吞声?上辈子没有学会,这辈子也没打算学。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繁文缛节四个字现在蔡琰算是知道了。她累,可是心里更同情外面喝西北风的四位,老大夫妇就算了,可是小叔子和小姑子着谁惹谁了,可不就是倒霉催的吗?终于完事了,卫老爷默默的看了蔡琰一眼,似乎还没打算结束,让蔡琰心里一寒。

卫老爷还是没说话,只是拢着手默默下山回主院,他老人家没说‘散了吧!’谁敢走?卫夫人看了他们一眼,默默的到他们跟前驽驽嘴,意思很明显,让他们快点跟上。

仲道握蔡琰的手更紧了,看来他也紧张起来。蔡琰反而放松了,早死早超生,如果真是什么话也没有,才是真真的把大家伙都憋闷死。

下山的格局就又变了,卫老爷还是走第一,卫夫人一路小跑的跟着,仲道夫妇相扶着尾随在卫夫人身后。两个小的都快哭出来了,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跟在后头;而最后的就是卫大夫妇,他们的腿似有千斤重。而且蔡琰发现,从刚刚自己说完兴隆记的事后,没人再看老大夫妇一眼,即使佣人们也都像瘟疫一样远远的躲开着他们。

第12章 家族

主院‘怡然居’是卫夫人的住所,卫老爷并不住在这儿,他独自住在外院的‘慎独居’。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才会过来和卫夫人一起接受子女的拜见。

暖格里早就燃起了木炭,被烘得热热的,让蔡琰有些不适,惯性的搓搓自己的脸,省得过会血凝了,脸上就红一块白不块。小姑子看她在搓,也学着搓起来,仲道不明就里,探循的看着她,她笑笑,伸手替他取下斗篷,扔给柳儿,才解下自己的交给素儿。她可不敢去帮仲道揉脸,会让公婆觉得自己轻浮的。仲道也跟着微笑起来,自己伸手使劲搓了搓,反正蔡琰让干的,一定是对的。

卫老爷瞟了他们一眼,自己坐下接过卫夫人递过的热姜茶,喝了一口。大家看父亲坐下了,就不敢做声了,老实的分座次找到自己的位置,跪坐在自己的地方,等着老爷子开口说话。

“琰儿,你知道卫家的家风是什么?”卫老爷终于开口了。

蔡琰怔了一下,自己应该知道吗?当然虽然听仲道提过,可是也没有正式的交待,看了仲道一眼,仲道做了个‘忠诚’的口型,她照着跟卫老爷说道。

“忠诚!”

“是啊,忠诚,对什么忠诚?”卫老爷又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都说是家风了,自然是要对家族忠诚了,总不会是对国家忠诚吧!

“对家族的忠诚。”蔡琰突然觉得背后冒出汗来,老爷子为什么拿自己出来说事?看来他打算先处理自己与董祀‘勾结’的事了。

“什么是家族?”他又追问了一句。

蔡琰这下头顶都冒汗了,她最恨名词解释了,错一个字都不给分,急死了。

“就是大家!”老爷子看她不说话了,轻轻敲敲小几,“卫家从很早起就崇尚着对家族的忠诚,家族就是咱们背后的大山,是我们心里最安心的一块地方。你今天嫁进了卫家,就是卫家的人了,每一个卫家人都要把家族放在心上,你,你将来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将在这个家族里繁衍生息,受到家族的庇护。”

“是!”虽然蔡琰心里并不以为然,但还是老实的答应了。中国唯一传承有续的家族就是孔家,可是有什么用?天下姓孔的多了,谁都是孔子的后人?人家就聪明了,只承认长子嫡孙,其它的都不是。所以所谓的家族,不过也仅限于这几世而已,过几年,一打仗,人冲散了,于是又就成了一些小家,再自己努力成就自己的家族。人世不过就是这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罢了。

“在这乱世之中,你觉得朝庭靠得住吗?”卫老爷知道她不以为然了,再问。

这次蔡琰倒不用想了,直接果断的摇头。现在还有朝庭?军阀割据,各自为政,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是啊,那你说什么靠得住?钱?父母?还是别的什么?”

蔡琰想了想,是啊,自己这些年一直惶恐不安着,就是因为知道,在这乱世之中,其实是什么也靠不住的,钱可以被人夺走,人命有如草芥,还有什么可以被依靠?想到这儿不禁哀伤起来。

“福记的东西是你弄的吗?”卫老爷笑了笑,不再纠缠了,再敲了敲小几,终于走到了正题。

“是!”蔡琰咬咬牙,但还是承认了。突然发现她无法在老爷子的面前撒谎。

“为什么?纺车交给卫家,后面却交给福记。”卫老爷终于抬起了头。

“在没有成为卫家人之前,我还是父母的女儿,他们没有儿子,而且我并不相信蔡氏家族能为我父母做什么。董祀是孤儿,是父母亲手养大的孩子,交给他,算是求他为爹娘养老送终。”蔡琰不想找借口。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交给卫家?”

“不想让仲道为难,纺车交给卫家是因为媳妇知道自己也是卫家人,希望拉起娘家和婆家连成一线,一边能为娘家做点事,一边肥水不浇外人田。”蔡琰想了想,“还有就是,卫家太远,一辆纺车就费时日久,董祀就在蔡家,说事方便。”

“可是后来你发现你错了,定了亲,你实际上已经是卫家的人,你所有的一切应该属于卫家,你怕卫家对你想庇护娘家的心产生愤懑之意,于是干脆另起炉灶。”卫老爷根本就不听后面那句解释,贪图近方便的话了,他更相信前面的解释。

“是!”蔡琰低头。

“爹!”仲道实在忍不住了,跳了起来。

“你坐下。”卫老爷虎着脸瞪着儿子。

“岳父待儿子有如亲子,两位膝下犹虚,本就该儿子多尽孝道才是,爹这般逼迫琰儿,不是让人齿冷,您也有女儿的!”仲道可不管这些,继续叫道,也不管蔡琰如何拉他了。

“是啊,我也有女儿,我还让我女儿在这儿听着,就是告诉她,娘家只是她暂时借住的地方,将来一生的归属是婆家。”卫老爷目光如炬的盯着仲道一个字一字挤出来。

蔡琰有想逃走的冲动了,现在回娘家,嫁妆能不能都让她带回去?这是什么家啊?还有这是什么规矩?

“福记给你几成?”卫老爷盯着蔡琰,现在他开始怀疑当初定要整个产量两成的合约是这个儿媳妇定出来的了。那么,多少钱能让她满足?

“一成!”蔡琰也豁出去了,抬起头坦然的看着卫老爷的眼睛,“我娘占整个福记的一成,曹家占四成,董祀五成。”

卫老爷点点头,蔡琰在告诉自己,纺车给卫家时,她是当自己是卫家人的,只是后来卫家把她逼到外头。福记现在值多少钱他很清楚,福记却给了整个铺子的十分之一给蔡夫人。

是啊,蔡琰刚刚把我娘咬得很重,董祀是以蔡夫人的名义入的股,实际上,是与蔡琰无关的。当然,他知道蔡家选择福记并不全是为了那一成的干股,而是因为曹家的参与。蔡琰她也知道乱世什么都靠不住,于是蔡家找的不是董祀,而是董祀身后的手握兵权的曹家。

“琰儿,知道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吗?”卫老爷转着杯子,想知道的全知道了,现在该处理了。

“媳妇愚鲁。”蔡琰头低得更低了。

“你刚拜过了祖先,从今天起,你正式写入了卫氏的族谱,就是卫家人了。以前在娘家帮自己亲娘做点活计,是你当女儿的本分。我会当没发生过,但以后不可以,你是仲道的妻子,是嫡长媳,要有当家主母的气度。”卫老爷想想,“你不相信蔡氏家族,表示你也不相信卫氏家族,我希望从今天起,你要学会相信。”

蔡琰有点蒙了,老爷子说这是什么意思,表示说以前的事揭过不提了?不对,老爷子说得很清楚,自己在娘家只是帮着自己的亲娘做了点‘活计’!就好像只是织了一匹布,绣了朵一般稀松平淡。这老爷子真是活成精了。

他说了这么多,看似严厉,其实还是当她是自己人?只是最后却说她是嫡长媳,是当家主妇的话,这把卫老大夫妇置于何地了?竟然最后还让她学会相信卫氏家族?一下子也差太多了吧!唉,她是投胎到这一世的,她也老实的学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这些古代人说的话,她还是听不懂,理解不了?

“谢谢公公!”晕归晕,可是该有的礼仪还是要做,马上离座,老实的跟卫老爷夫妇行大礼。仲道松了一口气,跟着跑出来一起欢喜的跟她一起谢谢父母。

卫老爷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长子夫妇一眼,也没提外面的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把蔡琰的事处理完了,挥挥手,“散了吧!”

蔡琰还觉得有些怪,怎么就这么着完了?看了仲道一眼,仲道有些不忍,但还是拉着她行了一礼退了出去。蔡琰觉得两个小的已经明白了,看来他们真的聪明得多,而且离门较近,早他们一步冲出门去,宁可在廊外哆嗦的穿上斗篷,也都不愿在房间里多呆一会。

蔡琰一出来素儿就帮着她披上斗篷,她笑笑。回身从柳儿手里接过仲道的斗篷,亲手帮仲道披上,并准备帮他系上斗篷上的布扣。

她出嫁之前蔡夫人亲口一样样的嘱咐过,这些虽是细枝末节上的小事,可是卫家下人们多,万一看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不要一会的工夫,就能报到婆婆那儿,说她不关心丈夫,会引来非议的,所以她时刻注意着。

真的嫁了,才知道蔡夫人每一句她其实都听进去了,只是当时她却让蔡夫人像唱独脚戏一样,现在想想有些后悔了。现在知道天下对自己最好的,莫过于亲娘了,当时要是能给蔡夫人点反应就好了,那时她一定很担心自己,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她,只怕更操心了吧?

仲道看她只顾帮自己系,她还只是把斗蓬松松的披在肩上,忙扭来扭去的想避开她,“素儿,你快替小姐系好,我自己来就好了。”

第13章 小姑的烦恼

蔡琰觉得这人真是越帮越忙,为什么没有省心的时候?看来她真的没有伺候人的天赋,使劲拉过他,狠瞪了他一眼。仲道老实了,站在原地不动让她系,等她系好了。才急急的示意素儿快帮蔡琰系,结果蔡琰很快就给自己系好,根本不用任何人的帮助。

“二哥,有媳妇真好,我也让爹快点给我定个媳妇。”小叔子季平有些羡慕起来,侧头叹道。

“嗯,好,让爹快给你找吧!”仲道才懒得理他呢,踢了他一脚,拉着蔡琰的手想回自己院落中去,他还有好多东西要送给她呢。

“二嫂,那些东西真是你做的?”小姑子淑媛却怯怯的看着蔡琰问道。

“不可以吗?”蔡琰还真是没有跟孩子交流的经验,在家时,她对蔡圭和董祀,从来都不假辞色的。可是这是小姑子呢?婆家第二难就是姑嫂关系,小姑到婆婆那儿告一状,她就什么事也不用干了,只好反问了一句。

“不是,爹说那些很了不起,二嫂真聪明。”淑媛脸红了。

蔡琰真是无语,看来真是的,卫家早就认定了,那些东西是自己做的,完全不给他辩白的机会。还好刚刚她没向公公撒谎,不然真有够受的了。看淑媛那么殷切的看自己,可是她却不知道该给她什么反应。

“可是女子可以这么聪明吗?”还好淑媛根本就不要她的反应,直接又问道。

“…”这个问题让蔡琰就更没法回答了,她的巧舌如簧可不敢用在孩子身上,谁知道小孩子将来会不会用自己的矛来攻自己的盾?

这要怎么答?可以还是不可以?看向仲道,仲道也被妹妹的问题问傻了,可是看一向自诩聪明伶俐的蔡琰瞠目结舌的傻样,还是有想暴笑的冲动,可是想到这是父母卧室的门口,不能失了分寸,于是拉着她和淑媛跑出主院才大笑起来。

蔡琰忙回头看,公婆的门帘没动,卫老大夫妇还在里面,认罪、求饶?公公是不是太偏心了一点?不过老大这次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吧?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后招了。

季平看他们跑了,就跟着跑出去,一行人直接回了仲道的‘求实院’。进门时蔡琰才注意到院门处写着‘求实’二字,弄不明白为何要取这个院名。但来不及细想,就被两个小孩子拉进院子。

四人在堂屋坐下,素儿沏上用干果泡的蜜水,还送了些点心上来,干果是从蔡家带的,点心还是卫家自己厨子做的,怎么说都是初来乍道的,先替小姐搞好关系比较重要。

“二嫂还没回答我!”小丫头竟然一点不为所动,半天了也不忘记,瞪着溜圆的大眼睛紧追不放。

“聪明应该不分男女,二嫂也不觉得自己聪明。”蔡琰字斟句酌的回答着。

“为何不分男女?男子可以读书写字,女子就不用;男子可以行走天下,女子只用在家享福即可?”季平嘴里塞满了点心,含糊不清的嚷着,看上去似乎十分愤怒一般。

“是啊!男人肩负的责任是大点。”蔡琰笑笑,懒得跟小屁孩子一般见识,再说在负责方面她也是大男子主义,本来就该男人多付出,女人是弱者的,本就该让人来保护的。

季平满意了,点点头。淑媛则苦想了一下,好像很多事都想不通一般,蔡琰怕她再问问题,忙端起点心碟子到淑媛的面前,希望她像季平一样吃点、喝点,快点走。

可是淑媛却一点也不饿,好家教让她伸手拿了一块点头,道了谢。但并没有往嘴巴里送,又问了第二个让蔡琰无法回答的问题,“二嫂,你识字吗?”

“当然。”蔡琰想不到她竟然会问这个,但马上明白了,瞟了仲道一眼。仲道苦笑了一下,也不好解释。

蔡琰真是觉得卫家很过分了,儿子花大价钱送到吴地读书,可是唯一的女儿竟然连识字的权利也没有。可是想想又不能批评公婆的政策,只能含糊的说道,“那个一点也不难,以后二嫂有空教你。”

“可是娘说,会管家、会厨艺即可。”淑媛眼圈都红了。

这两年二哥回来了,于是她和季平就常常能听到二哥兴高采烈的谈起未来的二嫂,说她小时候就会听琴辩音,五岁就能写一手好书法,并且博览群书,并且指着家里脚踩的纺车说,这也是二嫂闲来无事改造的,聪明之极。再后来,家里不断的买进新的器械,父亲和大哥二哥都会长时间的围着看,来讨论二嫂是如何想出来的…

她当时真的觉得二嫂能得到父亲这样的夸奖,一定是了不起的人。可是昨日看了,却只是和自己没多大区别的小姑娘而已,为什么她可以这么的聪明?

父亲刚刚说的话实际上是很刺伤她的。女儿在卫家是可有可无的,卫夫人虽然也疼爱她,可是比起两个哥哥来还是差了很多,三哥在家读书也不许她一起,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个多余的一个人。

“是啊,婆婆说得没错!”蔡琰点点头,可是看到淑媛那红眼眶,忙轻轻摸摸淑媛的额头,补救道,“其实管家也要看帐目的,多少要认识几个字的。”

蔡琰不管在前世还是这世,都是生长在没有男孩的家庭里,两世的父母亲把全部的关爱都放在她们姐妹身上,她实际上是体会不到淑媛的感觉的,所以她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只能空洞的说说,希望两头不得罪罢了。

淑媛眼睛都亮了,似乎难以置信一般,但看蔡琰的表情,她不像是在撒谎,开心的点点头。其实她也不是因为真的想认字,而是希望在父母那儿得到像几个哥哥同样的关注罢了。更希望将来自己能让二嫂一样,即使到婆家也像被捧在手心一样的被呵护起来。

“真笨,读书一点也不好玩,咱们要是换换就好了。”季平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淑媛一点也不知道惜福一般。

这次蔡琰真的笑了,原来人生在哪里都是这样,光头的总羡慕戴帽子的那个,其实却不知道,其实戴帽子的那人其实正羡慕着他自己。

好容易送走了两孩子,仲道忙拉着蔡琰去小书房,想显白他为蔡琰做的一切。可是蔡琰却并没多大的兴趣,她自己带了四千卷藏书来,不缺那几本书看,现在还是想想婆媳,姑嫂关系比较靠谱。

“婆婆为什么不许小姑认字,再就是,婆婆识字吗?”她急急的问着仲道。

“娘认字,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喜欢淑媛认字。”仲道推开门,让蔡琰看着里面。可是蔡琰只是盲从的跟着,想想侧头问道。

“那若是我教小姑,婆婆会生气吗?小姑好像很想认字,再说了,虽然不必出口成章,但总不能当睁眼瞎不是,真到婆家,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怎么办?”

“淑媛识字,这两年我有教,季平也教,看一般的帐本什么的没有多大的问题,学你一般看书可能有点困难。”仲道真是无语了,自己好歹也有才子之名,总不能有文盲的妹妹,所以只要他在家一定会教淑媛的,好在这丫头可能是因为家里不让,反而学得更加起劲了,没事时还帮着季平罚罚字贴,所以淑媛的字也还看得过去。

“那就好!”蔡琰松了一口气,真让她从一开始教,她会疯掉,实在没这耐心,马上想到了什么,“那她来找我干嘛?我不可能为了她跟婆婆斗争的!”

“没人让你跟娘斗争,淑媛想是寂寞得很,我常常跟爹出去做生意,季平呢要在族学上学。大哥家的几个孩子跟她也玩不到一块,再说…”他摇摇头,“娘很疼她,什么都是亲自教导,到哪也都带在身边,可能是娘希望她嫁得好,所以对她管得也紧,让她以为娘不疼她,娘偏心,于是就越来越胆小了。”

“本来就是偏心好不好?刚刚公公说的,要是我也伤心了。”蔡琰白了丈夫一眼,仲道笑了。

“要是我生女儿,你敢这样…”蔡琰咬着嘴唇,轻轻的拍拍他的额头,后面的她没说下去,明明该是要威胁的,却一下子想到连房都没圆的两人怎么就想到孩子了?小脸蹭的一下,红得发烫起来。

“我会像对待公主一样,把她捧上天的。”仲道喜欢蔡琰偶尔间露出的娇态,那目光流转中,让仲道不禁心神一荡,想到昨夜她从头红到脚的娇羞。不禁把蔡琰拥入怀中,他们将来会生儿育女,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一定都会很高兴,很幸福。

“婆婆如果很疼小姑,那小姑的事,是不是我最好不要插手?”可能是看到不仲道的脸了,她渐渐的恢复了正常,于是很没情调的在仲道怀中还不忘记继续讨教问题,这让仲道很无语。

第14章 幸与不幸

小书房倒真的和蔡琰在吴地的那间差不多,靠墙右边的架子上堆满了竹柬,看看边上的布条,很有几册善本珍藏。因为书没有蔡家的多,左边的架子做成了琴架。琴架上摆着四张琴,应该就是仲道所说的是上古名琴了。

蔡琰伸手轻拨了一下琴弦,竟然每一把都音色浑厚优雅,历经岁月能保持得这么完好,看来仲道真是用了不少心思,还有金钱了。看来仲道没骗自己,他真的努力给自己一个熟悉而且舒适的环境。只是可惜的是,他没去长安的蔡府看看董祀后为她装饰的新书房,书不再是书房主体了,摆了大桌子和高脚的胡凳,好让她能坐着舒服一点,省得她天天跪在那儿看书,画图。

不过这儿已经让蔡琰够感动了,再说,在卫家如何打发时间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给卫家赚钱,她也在考虑之中。她肯定不会再给董祀画图了,可是如果说改把图纸给卫家,她多少有点怪怪的感觉,为什么这样她说不清。

再说,以母亲的经验论来说,卫家两年内会把她圈在家里,什么也不会让她参与,管好家,生个儿子,就是她现在最大的任务,生孩子既然已经和仲道达成了共识,那么,这两年,她还是把工夫用来讨好婆婆为好。所以刚刚也不会拉着仲道问那么多了,估计仲道心里还埋怨自己的,婆婆比他还重要。

“一把即可,何苦浪费?”蔡琰对仲道展颜一笑,随手拿了一只放到几上,给仲道弹起琴来。

仲道这么费心的收集,自己总不能不给一点面子。但想想刚刚的淑媛,心情却好不起来,还有早上卫老大的咄咄逼人,都让她觉得不太舒服,这是个什么家庭?不但嫡庶之争、全无手足之情;而卫氏夫妇重男轻女,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仲道生长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中,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琴真的非常好,每根弦的张力几乎相同,让她的手感非常舒服,和父亲做的有得一拼了。虽然不喜欢弹琴,但从小耳濡目染,也和蔡邕、蔡圭一样爱琴,父亲每有杰作,也会让她们试琴,所以能弹到好琴,也会让蔡琰的心情变好起来。

此时她的心情就渐渐的轻松下来,比起董祀做的那把琴,这把弹起来更舒服,虽然外形没那把那么漂亮。董祀太讲究音色的动听,弦做得很韧,可是弦感就差多了。当然,那‘求凰’也是一把无懈可击的好琴,但就是感觉不像是自己的,弹时没有亲切感。

当然蔡琰也知道,她只要重新调整一下弦的松紧度,也许一切就不同了,只不过很多事就是这样,不是自己的感觉,就不是。就像人说的,勉强没幸福。

前世时蔡琰看电视里那些古琴演奏家们,手指头上都绑着胶布,用专门的硬甲来拔弦。那时她还觉得奇怪得很,古代仕女弹琴若是也绑那个,哪还有一点美感?到了这世才知道,现代的琴弦是钢丝外面再裹上一层尼龙,硬度很高。好处是声音能放大、传远一点,当然还就是不容易断;但坏处也显而易见,普通人的指甲和指腹是弹不动的,就算能弹,一场演奏下来,演奏者非受伤不可。好在上一世她没有那雅性学琴,不然真是把手指弹破了也一定搞不定了。

古代的琴弦一般都是用马尾或者丝线涂上鱼肠胶来做的,以增强韧性。但这种琴弦声音不太大的,所以一般听琴都是两三好友,找很安静的地方,还要坐得很近,算是自娱自乐的雅士行为。所以古代仕女只要略有点指甲,就能娱人娱已,当然最好能在夜深人静时,跑到花园里,情挑一下隔壁的穷书生,也能像文君、相如一般千古留名了。至于说在妓院大堂里公开演奏,不是蔡琰瞧不起他们,技术真的达不到。

况且无论是马尾还是丝线,都是特别容易断的,于是后来就有了偷听琴音,琴弦就会断的典故。其实说白了,是弹琴者自己心绪不宁,用力不当造成的。于是有点干扰,就会乱弦。所以不是乱弦,而是乱心。

所以蔡邕就常常跟她们说,好的琴就是每根琴弦张弛有度,不会太松,影响音质,也不会太紧,会随时崩断琴弦,也弄得指腹痛;而一个好的琴手,是不为外界所动,无论何时指上的力道都能均匀的落在每根弦上。

所以从小蔡邕在她们姐妹弹琴时会故意干扰她们,所以从小到大,她们也习惯了,很少会有事情能干扰到她弹琴时的兴致。再后来引申到其它的事情上,蔡圭和蔡琰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很专心,拥有别人少有的定力。

仲道看蔡琰渐渐的露出了笑容,也静静的坐在她的对面聆听起来,这不是熟悉的曲子,开始时蔡琰似乎只是随意的拨弄,并没有确切的想弹奏什么,而后慢慢的,她竟又弹起了营地那夜的胡笳曲,但仍旧能听出,琴声之中有些许欢悦之感,不像是阿蒙吹奏的那般一味的凄苦。

“喜欢这个曲子?”待蔡琰弹完,他轻轻的问道,虽然知道也许与董祀无关,可是心里仍旧有点不快。

“嗯!”蔡琰可没想那么多,“你不觉得胡笳有点像是女人?”

“女人?”仲道怔住了,没想到蔡琰会这么说。

“嗯!那天你看到了,匈奴人的胡笳就是用叶子卷的。任人采撷、随心吹奏,人家愿意吹出快乐的音调,它便传出快乐的声音;人家吹得悲苦,它便悲苦。一曲既终,弃之不惜。”蔡琰轻轻的长叹一声,当初看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时,她便有此想法,听完阿蒙的曲调,也就更加凄凉起来。

把胡笳发扬光大的那位蔡文姬,一生不也是如此吗?在第一任老公家里,被人称做不能下蛋的母鸡;在匈奴十二年,倒是摘了不能生育的帽子,想必那位左贤王一定还不错,不然怎么生了两儿子?只是为什么她要回汉?只是为了保护中华非物质文化的遗产?那时又没联合国,更不会给她个勋章。抛夫弃子,改嫁他人,在现代只怕也会被人叫坏女人吧?牺牲太大,如果是自己一定不做这傻事,回去被人鄙视,不如就留在匈奴过自己的日子。想想现代那由被拐卖的,生完孩子,很大一部分都宁可留在出钱买她的家里,因为真实。想想蔡文姬的一生倒真的毁誉参半,挺蔡派认为她为中国文化的保存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可是毁蔡派认为,她节烈不足。那与司马相如私奔的卓文君又算什么?蔡琰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想什么?”仲道看她又发起怔来,本想安慰一下她刚刚的感概的,一下子竟找不到适当的词了。

“没事,在想历史上的那些名女人,好像没一个好命?”蔡琰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琴弦,“谢谢你,仲道,这琴我很喜欢。”

“傻话!”虽然很高兴蔡琰喜欢自己送的琴,可是看到蔡琰刚刚落寞的表情,倒心疼起来,轻轻的说道,“能史上留名的女子都是幸福的女子。”

“为什么?”蔡琰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丈夫。

“在你看来,女子必是用自己一生的牺牲来换取青史留名,可是你不是她们,其实很多时候因为是喜欢才会努力的去做,才会想做到最好,于是才留下她们的名字。”仲道想了想,“即使如妲姬、褒拟之流,活着时一定很幸福,因为她们的丈夫都很爱她们。”

“那你是不是希望我当坏女人,坏女人就幸福。”

“好女人更幸福,比如近点的班昭,按书中所说的,她其实算是不幸,可是那是别人说的,写书的人又不是她,凭什么说她不幸?因为有才华,虽然丈夫早逝,可是她也曾经幸福过;再就是,这世上有几个女人会因为才华而被肯定。而她却是其中之一,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皇家,并帮助其兄编撰《汉书》,即使是男人也没有几个能比她得到的重视多,所以我说,比那些坏女人幸福多了。”

蔡琰愣头愣脑的看着这个本该木纳的丈夫,自己听错了吗?这典型的巧舌如簧,牵强附会。

“班昭要是活着会被你气死。”

“我说的是真的,正如你刚刚所说,聪明不分男女,班昭仅凭女子之身做得到男人也不见得做得到的事,光这点,就应该很幸福了!”

蔡琰开始觉得仲道说得有点道理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自己不是班昭,也不是蔡文姬,怎么知道她们不幸福?就像仲道所说,她们实现了自身的价值,仅凭这一点,她们就是幸福的。

“其实你刚刚弹的曲子很好听,曲调快活很多?”仲道笑盈盈的拉起蔡琰的手,“你不是胡笳,即使是,你也一定可以把悲苦的乐曲,奏出让自己和别人都愉悦的感觉!”

第15章 风流与下流

“公公会怎么处置大伯?”无论有多愉快,卫老大的事也回避不开,在午饭之前,她总得知道结果,然后好想对策。

“不会处置。”仲道摇摇头,轻叹了一声。开始觉得蔡琰真的是个很会破坏气氛的女人,刚刚自己说了一通,原本她该忽闪着大眼睛一脸崇敬的看自己的,结果却被这冷冰冰的问句而打破。

“也太偏心了吧,骂了我半天,对大伯却不闻不问?”蔡琰不满起来,小声的抱怨着,但马上怔了一下,探循的看着仲道,“不会吧?”

如果说自己被骂了半天,那是因为自己还是卫家人,于是有被骂的资格,而卫老爷若是根本就不看老大夫妇的话,就表示,他心目中,老大已经不再是卫家人了,都不是卫家人了,还有什么可骂的。所以他最后说自己是嫡长媳了,没了大少爷,仲道可不就是长子嫡孙了?

“就是!”仲道轻轻叹了一口气,表示蔡琰猜对了,白了她一眼,但也明白,她第一天进卫家门,很多事必须要知道,没被自己的甜言蜜语骗到,总也能把自己拉回家事的主题之上,看来,她真的、真的很在意。

想到这儿,仲道也就气平了,于是进一步的解释道,“你是不知不罪,又刚刚过门,爹不会罚你的,骂一顿也是为了给叔伯们一个交待。大哥还有我们兄妹几个,从小是看着家族这样处置了人长大的。就像爹说的,敢做就得学会承担,你没看大哥、大嫂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弟妹们也只想逃走,都不敢说话?你也是,说之前该好好想想的,而且也该跟我商量一下的,你看,一时没忍住,惹多大麻烦。”

“你怪我?”蔡琰表情一下子清冷下来,看来她有一点生气了。

“别生气,别生气,不是怪你,只是觉得你该先告诉我。当然我也知道是早上大哥逼你太紧,你也不知道家族对吃里扒外的处置极严,我该先跟你说的。”仲道好脾气的安抚着蔡琰,其实他此时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说蔡琰错了,好像也是大哥先找的蔡琰的麻烦,可是若是说她没错,但是还是觉得很有问题。

“如果我先告诉你,大伯他在外有铺子,你会怎么做?”蔡琰想了一下,决定问问他的处理方法,看看这位说自己错的人会有什么好的办法,算是勾通。

其实蔡琰觉得自己让步很多了,在家里,她可是一向说一不二,都是别人适应她的脚步,而她懒得适应别人的。现在她肯问,肯听仲道说,其实就已经很给仲道面子了,没想到仲道还会报怨自己,觉得有些冤枉。

“也许会偷偷的跟他说,让他赶紧结束,在爹没发现之前。”仲道马上正色的说道,他和卫老大是亲兄弟,他怎么着也不能眼看着他被赶出家门的。

蔡琰明白这才是仲道处理问题的方式,他做事比较温和,更何况对象是他的亲大哥了,倒是可以理解,若他明知家规的情况下,和自己一样的处置方式,只怕自己也会觉得心寒的。点点头。

“可以理解,告诉公公,你们兄弟反目成仇;但你如果像你刚刚的处理方式,结果只会是,他会问你怎么知道的,然后说不定会杀你灭口;就算不这么做了,也会从此恨死你,认定你不但挡他的财路,还就此要胁他。从此兄弟反目!”

蔡琰冷笑了一下,又开始弹起琴来,琴声之中颇有剑拔弩张的意味。她在告诉他,不管告不告诉公公,用何种方式告诉公公,兄弟反目是必然的,如果是她的话,宁可走一条最简单的路。至少现在老大直接被赶出去了,伤害他的机会就少得多了。

“所以即使你事先知道了家规,若是大哥还是这么逼迫于你,你也会直言不讳,反正总要恨你的,不如一次搞定?”仲道看着妻子。

“对!”蔡琰不介意仲道怎么看自己,况且她们已经是夫妇了,她不愿意以后一生都和他遮遮掩掩的过日子。自己处理的方式虽然略显简单粗暴,但却是最有用的办法之一,而且不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