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得很难看吗?”好一会儿,蔡琰才轻轻的问题。她想问伤得重吗?可是人都死了,还问那个做什么。

刘豹看看四周,好像觉得这话真是没法回答,想了想,“我们赶到时才刚刚打起来,所以他…没吃多少苦!”

说完了,刘豹自己都觉得好像从没说过这么没用的话。那时很乱,商队的人把卫家父子围在中间,他想不会有什么事,一心只想把外围的敌人先干掉,可是没想到卫老大竟然会丧心病狂的那么做,竟然看到抢不到财物,也要把弟弟置于死地!唉!

“怎么这么巧,你们会碰到?”蔡琰可不是傻子,董祀在倒可以理解,这次商队里还有董祀的货品,他派人盯着,很正常。可是这位匈奴的少主怎么也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我陪董祀去的,曹大人听说有人在打商队的主意,于是分派人手在几个必经之地驻守。我没事,陪着董祀走一趟。”刘豹了解中原人的多疑,自己在曹营之中困住,出来和董祀走走,也能找机会练兵,做点别的事。只是没想到又见到了那个新郎官,只是想不到的是,这次却只能送他最后一程,想想觉得真是无奈得紧。

看看跪在地上的蔡琰,成亲不到一年啊!以后的人生她该怎么过?回娘家吗?也许是好选择,董祀看上去贼心不死,回去重头开始挺好的。刘豹突然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啦?怎么会莫名的去担心她的将来,能亲手为丈夫报仇的女子还有什么可让人担心的?心里暗暗地唾弃了自己一下。

“谢谢!”蔡琰长跪侧身向刘豹行了一礼,怎么说,刘豹是外人,这次帮了忙,她该谢谢的。

“算了,算是我跟你们夫妻有缘吧!成亲时不是也遇到了吗?唉!人跟人多奇怪?”刘豹坐在了边上看着仲道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时觉得他很烦,真的很烦,一直拉着我说话,叫我大哥,笑得跟傻子一样,可是现在突然很想看到他笑的样子。”

蔡琰默默的听着,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可是还是不习惯被人看到自己在哭,拿着刚刚的热毛巾捂住自己脸,任自己的眼泪无声的渗入到毛巾里。

刘豹轻轻的拍拍她,侧过身去不再看她了,能哭才是好事,一直忍着,要忍到什么时候?

董祀安排完了回到院里就看到蔡琰用毛巾捂着脸,吓了一跳,慌忙过来,可是还没到跟前,被刘豹拦下,拉着他出去,“让她哭吧!”

“为什么要哭?”董祀跟仲道一样,见不得蔡琰哭,虽然她从没在他们面前哭过。

“为什么不能哭?女人不是就该哭吗?这时不哭要什么时候哭?”刘豹顺手抓了根杂草放到嘴巴里嚼着,“你不让她哭,还有仲道那小子也说不要哭,为什么不能哭?哭出来才是对的,哭着心里多舒服?”

“男人怎么可以让人哭?”董祀坚持着。

“中原人真怪?高兴了就要唱歌,伤心了就要哭出来,这才心胸才能跟草原一样辽阔。你要让她一直把泪流在心里,将来变得跟石头一样,那这个女人还有什么趣?”

“我跟你是朋友吗?”董祀白了他一眼,怎么说起来就好像是他是自己的朋友一样。

“不是!只是我和仲道是朋友,所以你别打忧我朋友的老婆。”刘豹也不是好惹的,马上说道,把董祀气得半死。

不管卫家家长如何,丧事还得办,况且仲道还是未来的家主,自然不仅是一个家庭的事了。蔡琰不想理外面的事物,那与她无关,和她有关的只有仲道一人而已,现在仲道没有了,她对卫家也就失去了一切耐心,她默默的送仲道入棺,静静的陪伴着他一直到下葬那一刻,她就一直陪伴着他,其它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不理,就好像没听见一般。

刘豹本来要跟着货物一起走,可是阿蒙不肯,素儿天天哭得跟泪人一样,可是还得帮着蔡琰跑出跑进,蔡琰自那天哭了一会之后,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也没事掉一滴泪。阿蒙觉得此时把新娘子和素儿扔在这个没人情味的家里太可怕了,不是朋友应该做的事。刘豹很想说,人家并不把你当朋友。可是最终还是没说,任由阿蒙被素儿指派着跳上跳下,卫家没人了吗?

董祀也没走,派手下的管事把自己的货物运回营地,一边派快马去长安给先生他们报信,那天蔡琰说得很清楚了,她不要在这个家里呆了,所以一定得把先生叫来把蔡琰接回去。他自然要在这里守着,好照顾琰儿。

而卫家这边倒真的死气沉沉了,卫老爷一下子死了两儿子,也突然了无生趣,一个人躲在慎独院里,在刘豹他们看来,他应该是没脸见人吧!

而卫夫人也懒得理卫老爷,心里的恨还没发出来,于是她也‘病倒’了。

卫大的媳妇接到卫大的尸首,发疯一样来找茬。卫夫人根本懒得理她。她已经厌恶极了,她不愿再看见任何与卫大有关的人。下人们根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参与过的管事都是商队的人,他们也厌恶想置他们与死地的大少,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也不会通知卫老爷,直接把人赶了出去。少夫人那天说得很清楚,‘卫大早就不再是卫家的人了’,那卫大的媳妇为什么在这里吵闹?

季平倒是迅速成熟起来,可是否他毕竟年轻,虽然力持镇定,可是仍旧感觉害怕与伤心,他一直跟仲道亲厚,现在却要他来给哥哥送葬,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好容易七七四十九天,丧事办完了,上山封了土,在门口烧了麻衣,卫家人现齐聚大厅里。当然刘豹和董祀坐在了外院的客席里,现在作为丧家的卫家大家族应该在开会,对后事还要安排一些事吧!

卫老爷恹恹的坐在主位,卫夫人在边上,头上也绑着带了,一脸的病容。大佬们互看了一下,想想,“老三,你们家老大媳妇去我那哭了,跟着出门,回来就没了,虽说是已经赶出家门的人…”

“二伯是吧?”蔡琰坐直了身子,这些日子不说不听不代表她没听见,她自然知道卫家人有什么打算了,眉毛一挑,看着开口说话的二老爷。

二老爷气呼呼的白了这个没礼貌的侄媳妇,哼了一声。

蔡琰也懒得理,也冷哼了一声,继续说下去,“什么叫我们家的大媳妇?请问侄媳妇何时去跟二伯哭述过?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当然不是说你,我是说…”

“二伯,咱们家的大媳妇只有我一个而已,您去查一下族谱,何曾有两位?”蔡琰可不会给他机会解释。

蔡琰已经打算离开卫家了,这些日子里,蔡琰虽然不说话,可是不代表她真的没听见外面在发生什么事。越听越心凉起来,这就是所谓有家族?在他们不在的这半年里,她本就对这所谓的家族丧失了信心,只是现在心就更冷了。自己反正可以带着嫁妆离开,可是这半年,婆婆和小叔子,小姑子对她都很不错,与他们相处这么久了,再说还有仲道,若是他知道,一定会放心不下自己的亲娘和弟妹吧?看着棺木,她默默的在心里对仲道说道,‘知道了,只当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所以二老爷一开口,蔡琰就没给他机会。

二老爷怔了一下,当时赶出老大出门,是大家开会决定的,也开了祠堂注销了卫大的名字,所以这房的大媳妇在族谱上说便只有蔡琰一个而已。

四老爷可不像二老爷那么容易说话,马上反唇相讥,“话不是这么说,既然不认他了,为何带他出门做生意?”

“四叔这话就错了,谁说商队里有外人了,公公是这么没分数的人吗?公公可是一族之长,他最重体统,家族的规矩他怎么会明知故犯?”蔡琰看向公公,卫老大死了,商队的人也不会承认卫老大跟着去过,而卫老大的人早就死光了,现在只是看卫老爷如何说了。

卫老爷现在很清楚儿媳妇在逼自己,他这几天也在担心几个孙子的将来,儿子死了,目前就这几个孙子了,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把孙子接回来。所以刚刚二老爷说起大媳妇的事时,他倒是想就坡下驴,把大媳妇接回就完了。没想到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没说过话的媳妇,根本就没这个打算,她要赶尽杀绝,虽然气愤,可是每句话又站在家族之上,他无法反驳。但怎么说,他也当了这么些年的大家长,总有自己的方法。

“不管如何,只留下孤儿寡妇在外头也不太好。”卫老爷看向卫夫人。他不理会蔡琰的话,只提孤儿寡妇。

“婆婆,这可不是能乱接的,万一人家说我们趁机占他们的便宜,才真是划不来了。我们可都是外人,将来这是说不清的。”蔡琰冷笑了一下,卫大媳妇可是手上握有大量的私产的,为何此时要回来?人家可是有把握和自己的打算的,更何况还让二老爷他们来说,这事本身就透着怪异,“再说外面的孤儿寡妇多了去了,咱们也管不来不是?请公公还是把心用在家人这里,对外人有好心固然不错,只是就怕养虎为患,将来,季平还要娶妻生子,让未来的弟妹他们如何自处?!”

卫夫人点点头,转向了二老爷,“已经不是家人了,虽然怜惜她,但家族的规矩摆在那儿,怎么办?二老爷您也是最重规矩的,万一这次松了,将来规矩还让谁来守?”

二老爷愣了一下,看看四老爷,四老爷想想看向了卫老爷,“三哥,现在您也病了,季平还小,您看要不要让我家老大过来帮几天忙?”

“四老爷这话说的,季平哪里小了?也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会小?”蔡琰喝了一声。

“你个没下蛋的鸡,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四老爷急了,仲道没孩子,季平还小,老大被赶出家门,现在人也不在了,正是其它几房来占便宜的时机,怎么会轻易放过,刚刚拿老大的事来说并不是真的为了老大媳妇和几个孩子,只是当个引子,知道卫夫人不会答应,而且他们也说好了,就算是答应,也会有人跳出来说赶出门的人不能再回来,现在三房里,就只有没成年的季平,万一有事,这一房就自然是他们几个的了。没想到,这个媳妇这么厉害,一时间也口不择言起来。

阿蒙站在素儿的身边,看到素儿气得直抖,直接跳出来拎起来一巴掌扇在四老爷的脸上,阿蒙的巴掌跟扇子一样,一巴掌就打掉了四老爷几颗大牙,满口鲜血,看上去非常吓人。

“你是谁?”二老爷吓到了,一边扶着老四一边发着抖问道?

“你管我?我不是你们卫家人,我是卫少爷的朋友,就不能看你们欺侮新娘子。”阿蒙哼了一声放下老四,再举手,像是要对着二老爷去,二老爷忙吓得坐下了,看向卫老爷。

“老三,你家没规矩了?”

“二老爷,公公年纪大了,丧子之痛一时难以平复,现在家族的事他也管不了,请二老爷自己处置家事吧!对了,这处宅子,我们会尽快退出来,我们这一房从此不再参与家族事物。”蔡琰冷冷的看着二老爷。

“你说什么?”二老爷和其它人吓了一跳,包括卫老爷自己都吓到了,坐直了身子。

“分家,我们这一房要分家,从此家族是家族,我们是我们。”蔡琰说得很直接。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卫老爷猛的一拍桌子,他终于清醒过来,不能再任媳妇胡闹下去了。

“那请家族把婆婆和季平,我赶出家族就是了,公公可以继续留下。我和婆婆的嫁妆可是跟家族无关的吧!”蔡琰冷冷的看着卫老爷。

“你…”卫老爷快气得吐血了,看向妻子,“你也要跟她胡闹?”

卫夫人冷冷的一笑,“当然!老爷还有家族和孙子,妾不敢影响老爷,还是带着媳妇和儿子离开为好。”

她也看明白了,现在蔡琰并不是为了她自己,她只是不愿将来季平一无所有,还不如早点出来,她强调了嫁妆,于是那两个作坊一下子就划回了他们的名下,这可是卫老爷当时自己说的。自己的嫁妆也有几个铺子,因为不大,于是卫老爷让她自己管着,于是也没交出来,现在季平至少能小富即安了。

卫老爷愣愣的看着妻子和媳妇,他要是退出家族说不定还有老婆孩子,若不是,那么,他将一无所有。好一会儿,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向二老爷拱供手,“分家吧!他们既然都无心家族,还是分家吧!”

二老爷扶着四老爷和其它人拂袖而去。蔡琰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的吐了出来,“婆婆,明天我就回娘家了。”

“为什么?”卫夫人跳了起来,季平和淑媛也吓了一跳。

“我没孩子,在卫家身份太尴尬,将来季平还要娶妻,对弟妹也会是麻烦。季平,那两作坊是你哥的心血,你要守好了,将来对淑媛好一点,别让她在婆家受到欺侮。”

“嫂子!”

“别哭,你哥不喜欢我们哭。你们都不要哭,上次公公说,在这乱世,什么能依靠?现在我告诉你们,什么也靠不住,只有自己!”蔡琰轻轻的锤锤季平的胸口,笑了笑。

这天晚上蔡氏夫妇终于赶到了,可是没想到,女儿已经收拾了东西,她只带走从蔡家带的嫁妆,蔡夫人很是支持,一路上本就埋怨蔡邕没长对眼睛,让女儿年纪清清的就成了寡妇,哭了一路,来了自然就是接女儿的,可是蔡邕感觉现在就走好像有点对亲家不好意思,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女婿一死就收拾包包走人,好像有点太无情了。

可没等他说什么,董祀已经让人装车了,蔡琰默默的给婆婆行了最后一礼,对公公,她无法原谅,所以也不想见礼了,就准备上车了。卫夫人哭了起来,使劲打着蔡琰肩膀,“为什么不生孩子?为什么不生个孩子?”说完搂着蔡琰大哭起来。

第三卷 寡居长安

第1章 您有事吗?

同一条路,还是同一辆车,同样也是冬天,只是不同的是,去年来时,车上披红挂绿,车里还有一个天天傻笑的仲道。如今,蔡琰还是靠着圈椅,手里还是拿着本书,却没有看,眼睛木然的看着窗外,也不管冷风刺骨。她还是不说话,此时也没人会想说话,素儿也不再像去年那样,恨不能跳出车去找人聊天,她也恹恹的,陪着蔡琰坐着。

蔡夫人过来陪蔡琰坐了半天,也试图开解蔡琰,只是蔡琰紧闭着双唇,还有那青灰的脸色,自不好再说什么,就回了蔡邕的车里,顺便把蔡邕再骂一顿。

蔡邕能说什么。这些天在路上,董祀已经把经过说了,早就知道卫家嫡庶之争,蔡邕当时还是把蔡琰嫁了过去,现在仲道因此而丧命,他内心充满了自责,可是一切却已经晚了。

董祀自然知道先生和师娘难过自责,他也不想落井下石,想了半天把仲道最后几日的情形讲与他们听,想告诉蔡氏夫妇,仲道其实人不错,对蔡琰甚好。蔡邕听完更加凄凉起来,蔡夫人不禁怒斥了董祀一声。

“你个傻子,为何要见那一面?明明救不回来了,不如绝了念向,从此恨上,在生的人也好过一些不是?”说完又哭泣起来,蔡邕轻轻的抚着妻子的背,半响惟有叹息,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

“往生为大,祀儿做得很对!”

董祀知道蔡夫人并非不讲理之人,可是蔡琰是她的亲生女儿,此时对她来说,哪怕能让蔡琰少痛一分也是好的。但那时若是她在场,只怕也不忍真的不让他们见最后一面的。

刘豹是不耐坐车的,和阿蒙等匈奴勇士在外面开路,蔡琰的嫁妆也算是有不少的财物,虽然在汉时,女子是没有自己的财产权的,但嫁妆不同,可以一直作为私产保存。再说因为她没孩子,嫁妆是可以全部带回的。董祀雇的车,但董祀的家将都送曹操物资去了,于是只有由刘豹的队伍来护送。

以季平的意思,卫家本来是要派人送的,只是蔡琰拒绝了,若是这样,卫家的名声不好听,儿子才死便赶走媳妇,以后还有谁敢嫁给季平?

董祀当然不屑于蔡琰这种妇人之仁,但想到仲道,也就不想跟卫家为难了为难了。不知道为何,最后几天的相处,虽然两人并没有说话,可是董祀突然不恨仲道了,甚至觉得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也想到十年的同窗之谊,便觉得没什么不能理解和原谅的了。

更何况人都不在了,再说虽然卫老爷人不咋的,可是季平和淑媛看上去对蔡琰都不错,于是连带着董祀也就对季平也就没什么恶感了,婉拒了卫家的好意,飞快的装好车,恨不能马上就走。他现在想的是,离卫家越远越好。

刘豹觉得自己其实是有些无辜的,一路上没少踹阿蒙,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伦落到大冷天的给人押镖?想想这大车小车的,其实在他看来值钱的没几样,还浪费这么些车钱,根本就不合算,完全的鄙视着中原人的木头脑袋,可是这是人家的家事,他只能算是好人做到底。

回头看看车里的那位新娘子…不,现在应该叫新寡妇了,一袭白衣,头上还绑着一朵白花,素面朝天,细看看,倒是挺精致的一张脸,只是还是太小,长得跟麻雀一样,不过算了,中原人本来就这样,能这样也就不错了。唉!这么小,生得出孩子吗?难怪她婆婆最后要说,为什么不生孩子了,若是能生个孩子,哪能被卫氏族人叫‘不会下蛋的鸡’?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坐正身子,慢慢的前行。那天阿蒙气呼呼的回去跟自己说那天在内堂的事儿,他才明白,原来那天满口喷血没牙的那个人是阿蒙打的,也是,除了阿蒙,里面还有谁有这个力气?

听完了,他真想撞墙啊!不对,应该是把阿蒙的脑袋拿着去撞墙。来了中原这么些年,怎么除了中原话,其它的没学会一点?竟然就敢去管人家的家事,也亏得蔡琰和卫氏家族不和,而且够强势,不然人家这头吵完了,和好了。第一个回头骂的就是阿蒙这样乱帮人的,一个‘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就能把阿蒙气个半死。只是这个说了阿蒙也不会明白,于是他也就懒得说了。不过想想,卫家人倒真是挺欠打的,若他在那,估计也不会轻饶了那个嘴巴里乱放气的家伙。

车在路上走了大半个月,这还是紧赶慢赶的结果,蔡夫人是传统的人,总觉得得在家过年,祭拜祖先,特别是今年蔡琰出了事,对祭祀也就更加心急起来,于是没回长安,直接先回了陈留。这对刘豹来说是好消息,他就可以在那里直接回去跟父亲过年,其它的事,让董祀这家伙自己办好了,他不伺候了。

到了陈留蔡家,却还有事,蔡琰是嫁出的女儿,平时回家没事,可是新寡就不能回家过年,更不要谈回去祭祀了,气得蔡夫人直跳脚,虽然知道这是规矩,可是没想到会用在自己的身上。而蔡琰本就懒得回到所谓有家族,现在她对这个敏感,不过父亲还在,她也不敢跟对公公一样,大喊一声分家,于是也不要人叫,让董祀给她租个院子就成了。

董祀直接把他们拖到了山上,得意的跟蔡琰显白,就是按着蔡琰当初想的,有山有水,有房子,前面可以开书院,后面还有一小块田地,可以种点小菜,最好的是不远处的小山坳里还有一眼温泉,整座山董祀都买下了,小山坳里还盖了一座木屋,四季如春,按着蔡琰的喜好布置成书斋的样子,处处透着精致典雅。蔡琰只是跟着看了一下,却没有住下,理由很简单,她没有理由住在董祀的家里,这对仲道不敬。

董祀没法了,想想又觉得蔡琰说得对,怎么说仲道也刚去世没多久,让蔡琰这么快住到自己家,与她闺誉有损,也不生气,马上就开动脑筋想备用方案。此时可是要过年了,谁会有空房出租?突然想到刘豹在陈留城里还有一处外宅,便只能过来商意,一是刘豹是匈奴人,没有中原人这么多的讲究,再就是刘豹过年是回父亲的大宅去的,那小宅子不过只是在城里的落脚点,所以开口租借成功率比较高。

刘豹本不愿意,就算是自己不用,可是也不想借给董祀这盛气凌人的家伙,可是阿蒙一听忙不迭的答应,刘豹又踹了阿蒙一脚,这家伙越来越不知道什么叫尊卑了。那房子可是自己的,不是阿蒙的。

可是草原人说出的话就是诺言,他总不能让阿蒙失信,只能答应,派阿蒙去引路,自己也就懒得管了,回父亲大宅去。路上越想越不对,阿蒙这是怎么啦?该不会是喜欢那只小麻雀了吧?虽然匈奴不介意娶寡妇,可是人家老公好像没死两天,反正这么做,只怕会让中原人反感,自己和父亲可是要在中原住下去,可不敢得罪这些士大夫家的。想到这儿,他又折了回来,远远的就看到阿蒙又兴高采烈的帮着搬东西,而那个小丫头叉着腰在指挥。四处看看,小麻雀已经在侧屋里坐下了,正呆呆的看着她面前的那把琴。

蔡琰离开卫家时,除了这把琴,其它仲道给她买的,卫老爷和夫人后来赏的玩艺通通都没要,走时还特意跟卫夫人报备了一下。卫夫人儿子都没有了,还要这些有什么用,直接说,‘求实院里的东西全带走。’蔡琰也不想将来让人说三道四,就拒绝了,把一些贵重的财物列了个清单,全让素儿一一清点与柳妈交接清楚。签字画押了,现在他们还念着仲道,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刘豹想想就推门进了侧屋,蔡琰看到他点点头,但没起身,刘豹也懒得跟她一般计较,在边上坐下,“怎么坐这屋?怕素儿他们搬不好?”

“只是借居,不敢动用主屋。”蔡琰就事论事。蔡邕夫妇是家族当家,自然不能离开蔡家的祖屋。所以这儿就蔡琰一个人住,好在离祖屋不太远,蔡夫人能常过来,比在董祀的山上方便多了。当然蔡夫人不敢这么跟董祀说就是了。

蔡琰不住董祀那儿就是她跟董祀的理由,她新寡,不能住在董祀的家里。会让仲道心里不舒服,而自己也过不去。在别人这儿借住,自然也要守当客人的礼仪,阿蒙不懂,自己却不能乱住,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真麻烦!”刘豹真是看不惯,只是算了,人家要跟你讲个这客气,也好,省得过几天,自己房间里全是香粉味儿,那才麻烦呢,去年自己的帐篷可是放在旷野里敞了很久才弄干净的。不过那把小椅子倒不错,就是有点窄,他也就一直留下了。

看了蔡琰一眼,她还是盯着那把琴发呆,可是就是不弹,想了想,“你盯着它做什么,要么弹,要么不弹,盯着能出一朵花吗?”

蔡琰不想说话,更何况他跟他又不熟。

刘豹烦了,伸手拨起琴弦来,他又没学过,哪懂力道和曲调,没两下,琴弦就断了,刘豹嘻嘻而笑,放了手,“好了,弦断知音稀,你就可以把琴砸了。”

蔡琰没那娇情,会为一根弦而哭,只是有些纳闷的抬起头,“您有事吗?”

第2章 保媒拉仟

“没事,我看你们搬家!”刘豹摆摆手,觉得口有点干,“那谁,给我沏茶!”

一个下人冲了进来,刘豹永远也记不住这些人叫什么,常常一开口就是‘那谁’!于是,这儿的下人们也就习惯了,除了‘那谁’之外,更注意听后面那句是什么,然后相互转告,这也是刘豹府的特色之一,下人们特别团结,生怕谁听漏了,引来误会,下次人家报复就不好了。

“爷,您今儿想喝什么茶?”

“你想喝什么?”

蔡琰有点明白了,这房子是刘豹的,刚刚董祀兴冲冲的回去说借到房子了,却没说问谁借的,她也懒得问,本来董祀要一起过来帮忙的,结果又被曹操叫走了,她还以为刘豹是董祀叫过来帮忙的,于是也没在意。弄了半天,人家是房主。忙起身,让出了主位,自己坐到了下首。

“抱歉,董祀没说这房子是您的,琰多有冒犯!”

刘豹心里那个气啊,好个董祀,问自己借了房子做了人情,结果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跟小麻雀提一声,这人真不地道。

其实他倒真是误解了董祀,董祀问他借房,是自己欠人情,却不是想让蔡琰来还,在他看来,这是一对一的事,不用把蔡琰扯进来。只是没想到一向不管闲事的刘豹会过来看他们搬家。当然,刘豹也真不是多管闲事,不是中间有个爱管闲事的阿蒙吗!

“喝什么?”他也不想说客套话,再问一声。

“水!”蔡琰什么也不想喝,可是人家好心问了,不喝好像也不好,便随口说道。

“喝什么水?去沏两杯奶茶来,茶要浓些,每次跟你们说了,茶叶多放些,就是不听!”刘豹摆摆手,根本就不听蔡琰的。

蔡琰不禁想翻白眼了,这什么人啊?既然是问了自己,当然主随客便,结果问完了,还是帮自己做了决定,这算什么?可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人家是野蛮人,她不跟他一般计较。

奶茶很快送进来,蔡琰喝了一口,味道是差点,茶油和奶沫没敝开,茶汤也不浓郁,茶叶放了倒是不少,只是欠缺的火侯。

刘豹叹了一口气,撑着脑袋看那人,“你说,你为什么就是沏不出一杯像样的茶呢?”

那人都快哭了,扑的跪下,“爷,奴才真不知道您想要什么茶,真的按您说的,先沏茶,再放奶,一点也不敢马虎啊!”

“行了、行了,真是,我又不会打你,用得着这样吗?下去吧!”刘豹叹了口气,郁闷的又喝一口,眉毛皱成两团,一跳一跳的。蔡琰不禁笑了起来,看来刘豹没想像中的脾气不好,细想想,人有时倒是挺搞笑的。

“小姐,平常要用的已经搬到偏院了,您要去歇会吗?”素儿敲门进来,刘豹这才明白,这儿也是这位大小姐暂时落脚的地方,偏院才是她这几天要住的地方。

“为什么是偏院?”刘豹不怀好意的笑道。

“小姐不肯住主院,这儿不大,便只能住在偏院了。”素儿倒是老实,直接回话。

“阿蒙没告诉你,那儿一般是官妓住的?”刘豹眨着眼,很纯真的问道。

素儿的脸一下子红了,尖叫一声出去追打阿蒙,蔡琰倒觉得无所谓,她只是借住,哪儿都一样,反正都得换上自己的被褥,只是估计素儿不会答应罢了。想想主院只怕更脏,这话蔡琰可说不出口,只能专心喝茶。

“怎么不说话?”

“谢谢您借房子给我。”蔡琰淡然一笑,点头致意。

“真无趣!”刘豹白了她一眼,看着窗外。

阿蒙和素儿打闹到一块儿,阿蒙笑容满面,眼睛里都是笑意,而素儿也不高,跳着追打阿蒙,阿蒙也就任她打,反正那小胳膊小腿的,也伤不了人。

刘豹灵光一闪,回头看看蔡琰,人家又研究上那杯茶了,对窗外的喧哗一点反应也没有,心里暗暗地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白担心了。

“阿蒙!”刘豹大喝一声,阿蒙忙站住了,不想素儿一时没收住脚,被拌了一下。就在快摔倒之前,阿蒙慌忙扶住了素儿,可是似乎听少主说过,中原的女子不能碰的,忙松手,素儿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刘豹暴笑起来,阿蒙苦着脸蹲下,拎着素儿的衣领把她提起,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没事吧?”

“你摔个试试?”素儿哭得梨花带雨。

阿蒙挠着头,求救的看着屋里的少主。当然眼睛里还有谴责的意味,若不是少主突然叫自己,他怎么会害得素儿摔倒,他还笑得这么大声,真是太不厚道了。

蔡琰终于抬头了,这一幕也落在了蔡琰的眼里,想想看了看刘豹,思索了一下,但没做声,静观事态的发展。

过了一会儿素儿不哭了,抹着泪扶着阿蒙进了屋,边抽噎边跟蔡琰商量,还是住主院好点。在她心里,小姐怎么可以跟那些官妓住同一个房间!

“客随主便,请问殿下,琰住哪里方便些?”蔡琰没吭声,看向了刘豹。

“随便,我一般就住主院里,当然官妓也会在主院侍寝。”刘豹似乎存心不让蔡琰住,不过蔡琰刚刚就猜到了,所以神态自若。素儿的小脸一下子涨得血红,四处张望,看还有什么地方能住人了。

“我就住这间好了,反正也住不了几天。”蔡琰懒得再搬了,这是外院的侧屋,一般是给来拜访尊贵的客人闲坐喝茶的地方。想来刘豹也不会把这里“充分利用”,应该比较合适。

素儿虽然觉得这儿隐闭性不够,可是想想后院太‘脏’。小姐可是名门闺秀,又是新寡,怎么着也不能被污了名声,这儿就这儿吧!鼓起勇气点点头。

刘豹也不勉强,反正这儿自己也没什么客人,她们想住就住吧。茶也喝了,事情也搞清楚了,起身便告辞,虽说自己是主人,但已经借人了,就得守规矩,叫上阿蒙一起走了,阿蒙还有点舍不得,但少主吩咐了,自不能再说什么,马上跟着出来。

“喜欢那个叫素儿的丫头?”刘豹开门见山,阿蒙老脸一红,算是回复了。刘豹点点头,马上问道,“想要吗?”

阿蒙迟疑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好一会儿,“人家肯去草原吗?”

刘豹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珠子,好半天才骂了一声‘没出息!’心里却也不太舒服起来,他们的梦想就是将来回到草原去,想到素儿那次在收拾帐蓬的样子,应该是适应不了草原的生活的,若是这样,还不如不问,省得被人嘲笑。

而蔡琰这边也细细的观察了一下素儿,素儿才十四,在蔡琰心里其实她真的还小,原打算过了十七再谈这事儿,现在是时候吗?阿蒙人倒是不错,憨厚朴实,强壮有力,将来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只可惜他不是汉人。轻轻的摇摇头,决定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说不定人家没意思呢!

蔡琰就在刘豹的小宅子里住下,蔡夫人没事就会过来陪陪蔡琰,当然说不了两句说会哭,而且翻来覆去的也就是那几句,‘早就知道卫家不是好人家,都怪你爹放不下面子,不然…’蔡琰开始还会说这一年她很幸福,仲道对她很好!后来她就不说了,默默的听着。

除久终于到了,蔡邕夫妇此时最为忙碌,派人送了年菜给蔡琰,可是却分身乏数,南匈奴受汉化虽深,但对汉历的新年倒并没有那么的看中,他们有自己的节日,所以刘豹只是入乡随俗的陪父亲吃了一顿饭,就出来了。

街头倒是很热闹,因为曹营在这儿的关系,曹操是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人,首先推行了屯田制,而且扶助工商,很快的在这里了稳定了局势,并有了越来越好的趋势。

刘豹带着阿蒙东逛西逛着,城里显得特别的热闹,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还有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也都摆了出来,阿蒙看到一个大大的七彩风车忙掏钱买了下来,可是买完了就丧气起来。看到了于是想买来送给素儿,可是想想最后还是决定不要了。

刘豹白了他一眼,牵着马转了个弯去了自己的小宅,阿蒙眼睛一亮,忙跟了上前。

刘豹走到门前还在思索这样好不好,中原人的规矩又多,这个时候跑到一个寡妇的家里,总觉得不太好。但回头看了一下举着风车跟傻子一样的阿蒙,郁闷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是什么命啊?竟然落泊到给人保媒拉仟了。无奈的敲敲门,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叫成登徒子?

开门的是自己家的奴仆,看到是他们忙让开了门,诚惶诚恐的退到一边。真是理解不了这些中原人,自己又没打过他们,为什么他们这么怕自己?把缰绳扔给仆人,一抬头,侧边的屋子的窗子开着,董祀竟然也在。心里一下放松下来,看来不知理的不仅自己一个。

推门进去,蔡琰看是他,便起身让出了主位,素儿笑眯眯的端上付餐具,并为他倒上米酒。

“你们在喝酒?”刘豹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下,憎恶的喝了一口酒。

第3章 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