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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我才气呼呼的坐下吃饭,觉得饭菜也不那么可口,辣子放的太多,菜有些偏咸,吃一口菜吸溜三口空气,不一会儿鼻尖额头都冒了汗,只得干扒着白米饭。狐狸见我模样,从袖口掏出帕子,侧着身子轻按了按我的脑门。我趔着身子避让,他却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边擦边道:“酒楼的菜做的不合口味,明日让大姐给你做些清淡的。”

我没再趔开,让他擦着,嘟囔道:“你何时让我见杰森?”

额头上的帕子滞了几秒,又缓缓拭过侧脸,拭到鼻尖,他答非所问道:“晚上我去见了王大人。”

顿了顿,他收回手,长叹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奇怪的望着他,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凝重,又叹声气,却没有下文。我不想知道他为何一副忧心忡忡的德行,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杰森。

良久,他还是开口了,却是问向我:“你知道黄毛在哪里吗?”

“嗯?”我一惊,张口便道:“你怎么问我,不是你关住他的吗?”

他眨巴着眼睛看我,不作声。

心咚地沉了下去,他的意思…

我猛地站起身,诧异道:“难道在王辅臣那里?”

他缓声道:“现在还不在,不过几天后就会在了。”

我常常会怕,会慌,会生气,可无论哪一刻的惊恐和震怒都比不上此时,心已不在胸腔,落进了万丈深渊里。杰森在狐狸手里,我还能抱着侥幸心理,告诉自己只要我听话,狐狸不会食言伤他;可他若到了王辅臣手里,那就彻底沦为工具,那就只会被送去找死,狐狸他,怎么可以?

“你混蛋!”我大叫一声,抬手便狠砸向他的肩膀,血涌上脸面,直觉眼球爆热难当:“是你!是你告诉王辅臣有杰森这个人的是不是?你晚上出去见他就是想把杰森弄到他手里是不是!”

我恨死他!我已在他身边,任他轻薄,他居然违背诺言干出这样的恶事!我已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玩这种变态的游戏!我疯了,这个变态总是轻而易举就能让我变成疯子,变成暴力狂,看见他心底潜藏的暴力倾向就会爆发出来,因为他实在欠扁!

他默不坐声坐在那处,任我叫了一气砸了一气,双手死死扣住我手腕低吼道:“够了!此事与我无关!”

我急喘吁吁,拼命挣扎双手,愤不能平:“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一定要把我们全弄死才开心吗?”

他紧皱双眉,满脸怒意,手如钢钳般越攥越紧,叫道:“是蔡少寅!!”

我蓦地僵了,不是他,是朱三?

见我不闹了,他慢慢松开了我的手,腕子上已经被他握出了紫红印子,我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喃喃道:“你骗我的,你想推卸责任。”

他无奈地摇摇头道:“我早知你不想让黄毛进宫,便趁那日蔡少寅出门,差人将他带走,所以晚上才急切上路,命带黄毛之人三日后启程来大同,未料蔡少寅当晚也赶了来,他一路疾行,比我们早到两日,提前见到了大人,将黄毛之事捅出,今晚大人急召我去,就是命我将黄毛交出。”

话说的倒也符合逻辑,为了我而…带走杰森?难道是我错怪他?我擦擦眼泪道:“王辅臣怎会听那蔡少寅的笨主意,你不是也觉得杰森进宫行刺不可行么?”

他垂下眼帘,拉起我的手,看着我两只手腕上的青紫,轻叹一声,温柔抚上道:“疼么?”

麻木了还有什么可疼的,我摇摇头急道:“你快说啊,王辅臣为何会采纳蔡少寅的意见?”

“大人已与吴三桂结盟,这几月连破陕甘几处重城,鞑子皇帝坐不住了,欲亲征兰州!”

狐狸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句句震撼到了我,王辅臣这时候就已下定决心与吴三桂结盟了?若是王辅臣不留遗力的帮助吴三桂,康熙还得头痛一阵子。康吴战争中,康熙何时御驾亲征过,我竟一点也不记得了。这么说,他们是预备在战场上杀掉皇帝,那杰森还有何用处?康熙绝不会在御驾亲征时还有闲情逸致画个肖像吧!

“杰森只会画画,他没有办法在战场上接近康熙的。”

狐狸抚摩着我的手腕,抚了左手又换右手,道:“不需他画画,大人只要他的样貌。”

我皱着眉头,没听明白。

“罗刹国派了使臣和一队士兵,为鞑子皇帝送了三百七十枝火枪!不过吴三桂却得了消息,将这使臣在阿穆尔山劫了。”

脊背阵阵发凉,这下我听明白了!韦小宝为康熙谋了个罗刹国的友好邻邦,大清有难,罗刹支援,派人送了火枪这等“高科技”武器过来,想助康熙一臂之力。

那使臣被劫,杰森他…就成了使臣?

色诱的后果

稳住心神,我问狐狸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让杰森送火枪给康熙,然后呢?”

狐狸眼睛盯着门口:“近身觐见时,使火枪杀了他!”

和我猜的一样,我又道:“那想过杰森如何脱身吗?”

他缓缓摇头,我的心凉透了,杰森就是人体炸弹,他在这些人的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抑住心慌,我再问:“王辅臣向你要人,你难道不能骗他?说杰森已经不在这里了?已经跑了?”

狐狸看看我,轻道:“蔡少寅知晓真相,况且,对大人我不能不说实话。”

我忿然鄙视:“骗我,骗沐公子,骗你姐姐都行,就是不能骗王辅臣,我还真怀疑你这话的可信度。”

他不语,表情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那你便是预备将杰森交给他了?”

狐狸“哼”了声,我压根没指望他能答出我满意的答案来。

“杰森还有几日到大同?”

“后日就该到了。”

“他若不愿意去呢?”

他定定的望着我,道:“蔡少寅将你也说出来了,大人命我看着你。”

轮到我无语,一锅端毒计,从来没被我看得起过的历史小人物朱三这时竟成了葬送我们生机的大黑手。

站在原处想了又想,顿了又顿,转身缓步踱到门前,拉开门,一阵冷风挟着雨丝立刻扑上面颊,激的我打了一个冷战。怔怔望着廊檐下的灯笼,火光已微弱,眼见着就要熄灭了。

杰森不可以去当人体炸弹,一旦被吴王二人控制,他们是不会在乎牺牲一个陌生人的,突然举枪杀了皇帝不是没有可能,但他的命也会下一刻就丢了。可是我俩在此孤零流浪,又有谁可以求助?

让那冷风吹了一阵,醒醒脑子,我关上了门,又慢慢踱回狐狸身前,他正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凤眸中的情绪纠结难明,一缕黑发从前额垂到鼻尖,发稍微微晃动。我静静看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轻挪了脚步靠近他,抬手将那缕垂发挽起,顺到了他耳后。他一震,却未作声。

我蹲下来,膝盖跪地,颤抖着双手抚上他的腿,前倾着身子将脑袋缓落在左腿上,冰凉的脸颊隔着薄衣贴着他的腿,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轻声道:“你会答应我要求的每件事是么?”

上方良久无声,薄薄的布料下肌肉紧紧绷着,我的脖子很僵硬,手一动也不敢动,又道:“你帮我救杰森好么?”他仍旧不答。我抬起头,看见他闭着眼睛,皱着眉,抿着唇,表情并不开心。我在心里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不该说的那么直接,他不喜欢听到杰森的事情。

再三鼓了鼓勇气,我将双手向他腰间探去,手抖的几乎控制不住,拼命告诉自己他是喜欢我的,他说过会帮我做任何事的,我放低姿态,他会心软的是么?

环住了他的腰,人也随之夹在了他两腿之间,这姿势很作践自己,可是我顾不得了,在杰森来大同之前,必须要把他救走,我不能让杰森把命送在兰州。

他亲过我,搂过我,看过了我的身子,我不该再不好意思,毕竟此时此地,只有他有本事救出杰森,而我能求的也只有他。

忍住颤抖,我猛地将头顶在他胸口,双手死死扣住他的后背,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块大石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努力回忆着春药之夜,脸上燥热顿起,色诱男人,我谢三毛几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悲乎哀哉!上天果真把我逼到了绝路!

心下一横,死死闭住眼睛,皱着鼻子,手便动了起来,上抚下摸,使的是推土机似的力道,耳膜嗡嗡作响,无数蚊子般的细声一起哄道:谢三毛,你不知羞啊不知羞!

头顶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却不是忍不住将我抱起狂吻,而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一把将我推了开去,我扑通坐在了地上,涨红了脸,瞪大眼睛看着他无奈地说道:“你够了吧。”

我猛然捂住了脸,色诱被拒羞惭难当,委屈扑天盖地淹过,眼眶一热,嘤声哭了起来。

那人长叹一声,走过来将我拎起,掏出帕子抹了抹我的脸,把我按在凳子上,冷道:“我救不了他。大人已经派人回路去截他们了。”

我转头趴在桌上,哭的愈发伤心,杰森啊,那时候若是坚定信念跟着韦小宝该有多好,说不定这时候我们正在通吃岛上钓鱼,踏错一步,小命休矣,杰森若死了,我也没脸再求神仙送我回去,干脆自行了断算了。

“不过…”他突然又道,“若是你执意想我去救…”

我抬起泪眼,腾地站起身来,抽声道:“我执意!” 这算什么,峰回路转?

听我答的迅速,他的脸阴了下来,眼睛眯了起来,狠毒的神色又现,森森然道:“即使我会因此而丢了我的命?”

我愣了一愣,救杰森会丢了他的性命么?

他捏起我的下巴道:“晚上我替黄毛说过一次话,大人已看出我的意图,若是黄毛被救走,你说,他会怀疑到谁身上?而我即使做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不再流泪,也不敢说话。怔怔的望着他,脑中纷乱如丝缠绕,不晓得该如何作答。

他看着我,眼神又缓了几分,突然俯下唇贴了贴我的嘴巴,凑近我耳边沙声道:“你,是不是我的?”

眼泪又流了出来,我没敢动弹,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右手搂住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耳边,舌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着我的耳垂,声音愈发沙哑:“你喜不喜欢我?”

我忍住委屈,决定再曲意逢迎一下,刚欲点头,忽然觉得不对,这人的脸怎么变得这么烫?侧过头看他,他正抬起脸,目光里的狠色消失不见了,只余一片迷情,喘息愈急,没等我说话,他的嘴唇已攻了上来。不费力气便撬开了我的嘴巴,温软舌尖侵入唇间,寻到我的舌头,立刻死死纠缠不放。

“唔!!”我瞪大眼睛,推他胸膛,说几句好听的话,身体上的小接触我勉强可以忍受,动真格的绝对不行。

无奈横在腰上那只手越缠越紧,几乎将我勒到窒息。另只手已抚上前胸肆意揉捏,悸颤如电流般窜过四肢,全身似被燃起了火苗,酥麻感使得我直想瘫软,脑中却一片轰然,那是兽性危险的信号,人性沉沦的前兆!慌乱之中,我不顾一切,牙齿用力一并,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头。

“呃!”他闷哼一声,松开我的腰,连退了两步,抬起食指抹去唇中一缕鲜血,眼中的迷乱情丝不见了,怒气冲冲的瞪着我,我狼狈的扶住桌边,大口喘息,脸颊烧热依然,身子颤栗未消,唇上还留着他的味道,心里却对自己身体的反应忐忑不已,为何…我不是那么抗拒他的亲近?还是,习惯已成自然?

他长出了一口气,上前又捏住我的下巴,恶道:“你咬人的功力见长啊!”

我眼睛盯着自己鼻尖,任他将下巴抬高,低道:“你到底帮不帮我救杰森?”

“不救!不救!”他突然激动的大声吼叫起来,“我凭什么救他?救了他跟你双宿双栖?!”

我缩着肩膀惊怕的看着他发飙:“可…可是你把他带出来,又造成这样的局面,你怎能不管?”

“我不管又怎样?”他语气一转阴森之意弥漫,“我不带他,蔡少寅一样会将他劫走,你一样见不到他!”

我抬起眼睛看他,看他因为怒意而充了血的眼睛,吭哧道:“我…我会…喜欢你的…尝试着…”

“哈哈哈哈!”他仰头狂笑,“谢三毛,你会咬人会打人会骂人,现在又开始学会利用感情了么?看来你跟着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咬着下唇闷不吭气的任他羞辱。

“好!我救!”他放开我的下巴,冷笑道:“我救出黄毛之时,便是你我成亲之日,如何?”

胸口一阵憋闷,若说谈条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我怎么也想不通,他会喜欢我到这种地步。谢三毛的桃花劫来了,有人爱的我要死要活了,却说不出心里是悲是喜。叹口气尽量诚恳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就不作态了,一言为定!”

他恨恨地盯了我一阵,一句话也没说,掉头出门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救出杰森再做打算,不管天上那人理不理我,我总算有个机率不大的后路可以退,这是最好的自我安慰。

翌日平静,狐狸未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他。饭总是准时由花大姐送进房来,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怎能让人送饭来呢,提出到饭厅去吃,花大姐却制止了我,未说什么,弯月眼中却带了些淡淡的无奈,我明白了,我的身份又提高了,此时已是王辅臣的囚犯。

第三日起床时,我有些咳嗽,先是时不时小咳一两声,早饭没有吃,坐在窗边想了一上午的心思,狐狸仍未出现。到花大姐来叫我吃晌饭的时候,我已咳得不住声了。

“哎呀妹妹,你是不是病啦?”花大姐语气表情十分夸张。我忙起身让座:“没事的,咳嗽两声,几天就好。”

花大姐大惊小怪道:“那可不行,阿楠早上临走时托我照顾你的,你病了我可怎么跟他交代啊,一阵我去给你煎点儿药。”

“啊?”我惊讶,“华楠去哪了?”

花大姐将盘子放下,将饭菜一样一样从盘中拿出,语气听不出情绪:“妹妹你在意他去哪儿吗?”

我蓦地一怔,语气不带情绪,可话却仿佛是在质问我一般。嗫嚅道:“大姐…你的意思…”

花叶很快呵呵笑了起来,道:“瞧我在这儿胡说些什么哟,妹妹不在意自己的相公还能在意谁呢!”

我呆滞难言,我确实很在意他,不过只是在意他有没有去履行承诺。

“别站窗口了,风大,快来吃吧。”花叶唤我。我默默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花叶却没走,在一边落座,托腮看着我。被她看的如芒刺在身,筷子使得也不利索了,夹了几次菜,都哆嗦着又掉回盘里。

花叶乐了:“三毛妹妹真是个脸皮薄的人,旁人看着也吃不下饭哪。”

我尴尬的笑了笑。花叶又道:“我想问你啊,你和阿楠是怎么认识的?”

听她说些闲话,我镇静了些,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答道:“在西安府认识的。”

她嘻嘻笑道:“其实,你们还没成亲对吧?”

我点点头,心里不太高兴, 你知道我们没成亲还将他称做我相公?

“阿楠啊,从来没带过姑娘家进这个园子,他可真喜欢你。”

我瞥她一眼,这个不用劳您说了,我深刻的体会到他对我的喜欢了。

花叶叹口气道:“唉,我与阿楠相处了五六年了,我还真疼这小子,会说话,讨人喜欢。”

妈呀,他讨人喜欢?您的欣赏品位和常人不同。轻轻“嗯”了一声,我继续吃饭。

“前年我身体不好,出门儿办事啊,都是阿楠替我料理的妥妥当当,一点心也没让我操,从那时起,我就把他当亲弟弟看了”

我听她说着话,转起了脑子,她莫非和狐狸一样,也是王辅臣的死士?出门办事,说的轻松,恐怕是执行反清任务去了吧。

“前天晚上,你们吵架了么?”她突然问我。

我忙放下筷子,摇头道:“没…没有啊。”有几次他和我都控制不住情绪,发怒的声音好象是大了些。

她突然拍了拍我的手笑道:“阿楠没有爹娘,以后你们成亲了,妹妹可要好好疼他。”

我急欲张口分辨:“大姐,我…不是…”

“呵呵”她一声脆笑打断了我的话,轻飘飘地道:“阿楠就是我亲弟,谁若是伤害了阿楠,我不会饶了他的!”

我目瞪口呆,她前夜听到了什么?敢情这女人是特地来威胁我的?

连着三日,只要入了夜,雨就开始淅沥下起来。

吃过晚饭,喝了花叶煎的药汁,我靠在窗口看夜雨,绿色的藤蔓在烛晕下变做了黄色,一圈一圈的绕在红漆栏杆上,叶子上的水滴泛起晶莹的光亮,雨丝细细密密如千万根银针般飘过光圈,覆湿了走廊三分之一的地面。

狐狸房间的灯黑着,他出门“办事”去了,我的心总是静不下来,盼着他快点回来告诉我消息,又怕他带回坏消息。眼睛盯着宁静的夜雨蔓色,心绪成了一团乱麻。

“哐当!”突然听到外面园中传来门扇剧烈撞击的声音。我一惊,忙探起身观望,可廊底树却挡住了我的视线,急步出门,正见花叶站在台阶上脚步顿住,嘴里嘶声喊道:“阿楠!”拔腿便往拱门处冲去。

我心里一紧,忙跟着下了台阶,拱门口走来两人,一黑一蓝,蓝衣人蒙了面,黑衣人的身子斜托在蓝衣人身上,脑袋耷拉着,右手垂下,似受了重伤。

我惊骇万分的捂住了嘴,那黑衣,那长发,正是狐狸!一时间方寸大乱,他怎会伤了?急忙奔上前去,看着他全身湿透,紧紧闭着眼睛,嘴唇和脸色都苍白如纸,我想伸手,却没有能下手搀扶的地方,花叶叫道:“快把他屋里的灯点起来!”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连连应声,快步跑回自己房中取了灯,推开隔壁房间放好,他们已经进来了。

蓝衣人是云风,他抓掉蒙脸布,皱着眉头,小心扶住狐狸,将他扶到床上,一躺下,狐狸嘴中发出一声低哼,面孔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眼睛半睁半闭,神智已不太清醒,手臂软软垂到床沿,鲜血一滴一滴从指尖落下。

我站在床边浑身抖个不停,手足无措,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做了一团,惊慌的看着花叶快速出手点向狐狸锁骨下方,吩咐云风道:“热水,手巾,纱布,快!”

云风跑出去了,花叶抓住狐狸前襟“唰”的用力一扯,将上衣全数扯开!一眼扫过,我的心猛地一窒,手指瞬间冰凉,死死捂了嘴,仍是忍不住哽咽出声。他的前胸竟然一片血肉模糊,刀尖起口血痕从锁骨下一直拉向小腹,血不住的冒出来,顺着他的肋骨流下,很快浸湿了身下床铺…

花叶一拳砸向床边,怒道:“你们去劫个人怎么会搞成这样!”

云风端着热水进门,听见此话,叹道:“王大人派去堵截那异国小子的是腊八堂的六个高手!”

花叶惊道:“难道你们遇上了?”

云风点头:“不错,在城外二十里原村同时截到。”

花叶又道:“华楠的武功不在他们之下,又怎会打不过他们?”

云风摇头再叹:“我和他联手自然是能打的过的,可那异国小子看见打架跳下马车就跑,楠哥急追他时被人从后砍了一刀,我一人战三人回不及身,楠哥一手抓着黄毛,一手迎战,胸口又中了一刀。”

“啊!”我与花叶一同尖叫,狐狸背后还有一刀?

孩子的呓语

花叶跑去房角矮柜翻了一气,找了把剪刀,抱出几个瓶子,往床头一堆对我道:“你扶住他的腰。”又向云风:“你扶住他的腿。”

三人合力将陷入昏迷的狐狸侧翻了过来,方才躺过的地方已尽染浓血,我抓住他的胳膊,按着他的侧腰,那处也是血污一片,牙齿不住的上下磕架,手臂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看着花叶蹦上床去,小心剪开他后背的衣物,有些地方,血已将皮肉和衣服粘连到了一块儿,只得一条一条的剪,剪去了衣物,花叶用手巾细细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嘴中不住哀叹,我不敢看狐狸后背,腿一个劲的打软,只好蹲下身,举高了手小心翼翼的按着他,看着他无一丝血色的脸,颤抖的睫毛,轻蹙的眉和胸前那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口,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花叶擦完了后背,将手巾递给我,“去拧个干净的来,替他擦擦前面。”我哆嗦着接过,起身去水盆里又捞了一条,拧到半干,又哆嗦回了狐狸身前,花叶已在替他后背上药,边上边道:“伤了肩胛,得好好养些日子了。”

我咬紧下唇,强忍泪意,尽量放柔手上的力度,轻轻沿着那血口擦拭。血迹之下,是玉白色的皮肤,细腻到一丝毛孔也看不见,与胸腹间狰狞血腥的刀口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那…两抹红珠也因失血过多显得颜色暗淡。伤口轮廓渐现明晰,裂开处,皮肉绽向两边,稍不注意擦按到周边,血便一股一股冒出。越擦,我的心就越痛,一时间痛如刀绞,脑中竟无二想,只觉自己害了狐狸,他已对我明示救人有危险,我却执意要他去做。我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我没有想过他的安全,一味的强求,这与他之前迫我又有何区别?终是将他害成了这样…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一滴一滴落在狐狸的小臂上,他却不能捏我的下巴,对着我大吼了,只是无力的歪在那儿,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般的虚弱。

花叶将狐狸前胸后背都上完了药,用纱布一层一层细细裹起,挽好了结,扶住狐狸平躺下,她抹了一把汗道:“这小子没半个月下不了床了。”我抱着脑袋蹲在床边,身心如铁般沉重。

云风道:“好在没让那黄毛落入腊八堂手里,否则他们又要去大人面前邀功了。”

耳朵捕捉到了“黄毛”两字,我微转了转身子,瞄向了云风,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还是花叶问了:“将人安置在哪儿了?”

“金莲阁。”云风佩服道:“楠哥伤的那么重,还能撑着将黄毛送去金莲阁,到了院子口才晕过去的。”

我又将身子转了回来,继续抱着脑袋蹲着,眼泪滴着,心潮翻着,杰森被救了,狐狸没有食言,他用自己的一身重伤替我完成了心愿。他一直挖苦我威胁我强迫我,我一直讨厌他反感他憎恶他,但这一刻,我却不能否认,对我最好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