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女孩变成女人的一瞬间是什么时候么?”宜岚对着鱼薇挑挑眉。

鱼薇沉思了一下,觉得有好几个答案,还没开口,宜岚就给她上了一课:“不是穿第一双高跟鞋,不是买第一瓶香水,不是第一次学会化妆,而是穿对了第一件尺码合身的文胸,顿时你就变成女人了。”

之后在试衣间里,鱼薇跟着宜岚学会了怎么穿,怎么调整,试穿了很多很多件。

店门外,步霄等的无聊,期间他去楼下买了三杯饮料,先插上吸管自己喝起来,拎着剩下两杯走回来,正好看见宜岚和鱼薇手拉手出来,说要去下个地方。

走回车上,步霄应宜岚的要求,又开车带两人去做头发,他这才明白自己今天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明摆着被当成奴隶使了。

宜岚心里还惦记着今天怎么挤兑他,上了车,关上车门后,她一把拽住鱼薇的胳膊亲昵道:“小薇薇,我这把老骨头真是羡慕死你了,你胸型也太可爱了吧,又白又圆…”

果然,她话音未落,步霄被饮料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宜岚心里快笑疯了,瞥了他一眼,回过头,面色却不改继续念道:“小樱桃多可爱啊,红红嫩嫩的,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

步霄紧紧眯起眼,扭过头看窗外,右手轻轻砸了一下方向盘,口干舌燥的,热度从领口一直攀到发梢,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能抬手扯了扯领子。

“哎,步霄!你想什么呢?你怎么这么污啊!我说的是临走时多给小薇薇买了条樱桃图案的小内裤,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宜岚义正言辞骂道。

鱼薇听出来宜岚在挤兑步霄,但是那条樱桃小内裤确实买了,现在就在自己手边的袋子里,她抬头朝着步霄看去。

步霄背靠上椅背,实在没话说了,只能闭上眼长出了口气,奶奶的,说那些话是会有画面从脑子里蹦出来的好么!

接着宜岚那个女流氓又牵起鱼薇的小手,说了句污到不行的话:“等你有了男朋友之后还有二次发育呢,这个具体的就得问你男朋友了,他肯定懂的…”

步霄听着实在忍不住了,转身朝着宜岚咬牙骂了句:“再说你就下车去。”

宜岚终于不说话了,做了个鬼脸,转头无声地大笑去了。

步霄抓了把头发,有点心神不宁地发动了车子,朝着宜岚说的那个地址开去,可脑子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冒出来,他平息了好久,在等红灯的时候终于冷静下来,于是抬起眼朝着后视镜望去,想看看鱼薇在干嘛。

结果一抬眸,就从镜子里看进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里,那双黑色眼瞳像是两尾黑色小鱼,摇曳而灵动,曳开一片水光,鱼薇也正透过镜子注视着他呢,步霄喉结又滚了一下,接着看见鱼薇的下个动作,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似乎因为刚才宜岚那些玩笑话有点尴尬,像是想缓解一下气氛似的,对着他吐了吐舌,红红的舌尖只吐出来一点点,鱼薇的舌头很小很小,尖尖的,小猫一样,倏忽又不见了,接着她低下头不看自己了。

步霄觉得有热气从自己的衣领里冒出来,都快物化成烟了,实在忍不了把车里所有的车窗都打开了,顿时猛烈的强风灌进车内,吹得他头发乱飞,被宜岚骂了句:“步霄你神经病啊,老娘的发型都乱了!”

他只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念头实在太邪恶了,他竟然想了一下“那样的舌尖要是被自己轻轻含住会是什么感觉”…

第二十二章

这天中午鱼薇跟着步霄和宜岚又去了姑苏小汀吃饭,去之前宜岚抱怨说苏锡菜口味太甜太清淡,她口味重想吃点辣的,被步霄一口回绝,直接把车停在了饭店门口。

宝叔听说步霄来了,又出来隆重接待,四爷长四爷短的聊开了,要不是因为步霄开车,他已经把好酒端上桌打算跟步霄喝到下午的。吃完饭,宜岚还想带鱼薇去看电影,鱼薇毕竟还要复习,哪能这么分心玩一天,步霄也觉得耽误她看书,就把她送回周家了。

这次车停在单元楼下,鱼薇刚要下车时被步霄叫住,他也下了车,跟着自己一起上楼,只留宜岚坐在车里。

电梯徐徐上行,鱼薇倒是不担心别的,只想着自己的心事,步霄看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勾唇盯着她研究了好久。

其实不是别的事,她给他织的围巾还在书包里呢,不如现在就送出去?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八楼,步霄等着门开时,鱼薇开口喊了他一声,他一回头,看见鱼薇把书包扯到身前,拉开了银色小拉链,接着就看见她从包的深处掏出来一个粉蓝色的包装袋。

接过来朝袋子里看了一眼,步霄皱了皱眉,随即有点哭笑不得,唇畔浮起一丝笑。

翻出来的是一条长而厚实的黑色围巾,显然是她亲手织的。

“你是不是心疼我这个老光棍儿才给我织了一条?”步霄挑挑眉问道,他想起上次她送小徽围巾时,自己说的疯话,估计她记心里去了,才想起来给自己织。

鱼薇没表态,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喜欢他才织的,其实跟步徽那条不一样吧…但是,虽然那样的话她无法说,但她还是想要解释一下。

“我之前送步徽手织围巾,是因为没钱买礼物,不是因为喜欢他。”鱼薇平静地说道,说完抬头又望着步霄的侧影。

他听了这话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笑出两个淡淡的酒窝,悠悠道:“没错,手织围巾又不是只能送心上人的,你这不是可怜我从来没收到过还给我织了一条么?”

说完,他懒洋洋地倚着电梯内壁,瞥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等电梯门再次打开,步霄笑着拿着包装袋里的围巾迈腿走下了电梯。鱼薇望着他的背影想,她给他织的这条围巾,真的不一样,是应了俗世眼光的,很俗很俗的一条。

开门的时候,徐幼莹看见步霄又来了,顿时瞪大眼睛,如临大敌地瞎咋呼,朝房里喊她老公,喊了半晌却没人应,步霄也懒得理她,见家里挺安全的,就让鱼薇进去了,临了还嘲讽了徐幼莹几句,把小姨气得浑身发颤。

步霄看着鱼薇进屋,也不管屋里人什么态度,最后说了句话就走了。

“徐姐,不是跟你说着玩儿的,”步霄把手搭在防盗门上,猛地晃了一下,顿时发出一声巨响,吓得徐幼莹惊慌失色,他把脸靠近门框,继续笑眯眯地说道:“要是再让我知道她过得不好,我灭了你。”

步霄话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笑容敛去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反而满脸冷意和狠毒,眼睛里浮现一抹逼人的寒光,每个字的吐字都说得极其缓慢。

徐幼莹从没见过步霄这个样子,早就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了,见步霄瞥了她最后一眼,冷着脸转身时,朝嘴里塞了支烟,低头挡风点打火机,接着迈开长腿离开,那模样宛如一个黑社会,她吓得腿软。

步霄嘴里叼着烟,拿着围巾,下楼走回车上,坐上车后就把手机放在眼前,等着鱼薇消息,很快,不过两分钟,她就发短信说自己很安全,让他路上小心。

他还是没发动车子,照例再陪她一根烟的时间。

虽然每次她都不知道,但步霄送她上楼之后,都会点上一根烟,静静等着抽完再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了。

这是他背着她,默默跟她约定好的事。

宜岚看见他回来,少见的沉默,坐在驾驶座上抽烟,又翻了下他带来的袋子,看见一条手织围巾,啧啧了一阵子,要说他没陷进去,谁信?

“老胡都在群里说了,你大半夜的带了群人找人家小姨夫闹事,没动手?”宜岚也给自己点了根黄鹤楼,纤细的手指拈着香烟,吐出个烟圈问道。

她此时想起昨天鱼薇睡下之后,她在微信群里看见的聊天内容,凌晨两点步霄打完破伤风后,带着一帮子人抄上家伙来找鱼薇小姨夫恐吓,也不知道事情闹成什么样。

“跟一个老秃顶动什么手?他想耍流氓估计都硬不起来了。”步霄低头笑道,一边回鱼薇的短信。

宜岚哈哈笑起来,又抽了会儿烟,才略正色道:“行了,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找姐姐我出马,肯定有大事儿吧?”

步霄微挑眉梢:“那可不是,岚姐多牛逼了,火车跑得快,全靠岚姐带…”

宜岚见他又没正经了,跟他插科打诨了几句问他到底什么事,就听步霄沉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要把鱼薇和她妹妹带走。”

宜岚一瞪眼,这他妈还不叫什么大事?

“帮个忙呗,你不是律政俏佳人么?”步霄把黑瞳朝着斜斜的眼尾处移过去,一脸轻浮的样子,但语气有点软,还挺有求人办事的态度:“我们普通小老百姓的,都是法盲,就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总不想看见我蹲号儿等待法律的宣判,但却站在正义的天平一端为民除害,付出宝贵的生命代价…”

“行行行!”宜岚听着他一堆废话能扯出一本小说,直接打断,然后笑着问道:“帮你可以,先透露透露,你是不是玩儿真的?啊?”

步霄满脸无奈,手搭在方向盘上,烟快抽完了,他只好淡淡笑道:“能别用玩儿这个词儿么?我玩儿什么啊?”

“诶呦喂!”宜岚只觉得一阵恶寒,坐直身子倒吸了口凉气,满脸恶心地看着他,啧啧了好久:“真肉麻呀步霄,我都不认识你了…”

步霄静静地坐在驾驶座,看着搭在方向盘的手中,那根烟渐渐烧到了滤嘴,最后只剩一个烟屁股,他捻灭烟头时想,为什么他觉得一根烟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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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薇回到周家后,没过多久就发现家里的氛围不太对。

徐幼莹被步霄恐吓之后,对着自己屋门骂骂咧咧了一阵子,又去找周国庆诉苦,结果隔壁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徐幼莹又哭又闹,最后看见丈夫根本不理自己,只能憋一肚子气嘴上发泄。

鱼薇自从昨天发生那种事之后,一直到进门还提心吊胆的,看见周国庆就心里发憷,但直到吃完饭,小姨夫都没抬头看自己一眼,甚至还有种躲着她的感觉。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着兴许是昨天步霄来救自己的时候,威胁了小姨夫两句,他就害怕了吧。

这样虽然她觉得安全了,但也是一时的。鱼薇睡下时想了好久,她不能再让周国庆闯门,然后打电话给步霄求救,麻烦他赶过来了,她得想想法子。

她喜欢他,想让步霄有一天可以把自己当成女人来看,她其实很羡慕宜岚,岚姐独立而且强大,她也想变成那样的人。

鱼薇想到深夜,迷迷糊糊睡了,梦里梦见了些什么,醒来全忘了,但心里有种很酸楚的滋味,很难受,每当这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又梦见步霄了…

第二天,她去了学校后面的麻辣烫店里找苗甜,拜托她给自己找兼职,周二和周三的时候她翘了夜自习去街上穿卡通服发传单,挣来的钱她买了两样东西。

一是给自己的房间屋门装了锁,可以从屋内把门反锁起来,二是买了把水果刀,放在枕头底下,想着绝对没有下次可以让周国庆闯门的可乘之机了。

果然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自从装了门锁,鱼薇每夜锁着房门学习、睡觉,每晚都很踏实。

就这两天,她为了发传单翘了两节夜自习,但毕竟每晚都是她监督着步徽看书的,鱼薇打算事先通知他一下。头一天她跟步徽说好了,步徽也没问自己要干嘛去,就神色淡淡地答应了,第二天她在老师点完人头之后,偷摸摸溜出去,翻学校栅栏的时候,竟然在夜色里看见两个人晃悠悠地穿过操场也跟着自己来了。

鱼薇一开始只当也是翘课出去的人,没留意,但等两个人走近后,她才听到那一男一女的声音极其熟悉。

是步徽和傅小韶。

鱼薇回头,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越走越近,等到步徽也看见了她之后,他也猛地一愣,在原地怔住了片刻。

鱼薇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也翘课了,于是只跟步徽点了点头,就攀上栅栏,身轻如燕地翻身跃了过去。

她翻过太多次了,很熟练,动作潇洒至极,就跟夜行飞贼似的,步徽看见她这么翻出去,简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这个女的不是说她是个只会死学习的书呆子吗?书呆子这么翻墙?姿势这么华丽?

步徽从来没翻过,他翘夜自习都是明目张胆的翘,吃了饭就不回来了,等点名完了再偷溜出来翻墙头,他还真是第一次。

要说起来,这全都怪鱼薇,她昨天说夜自习不来了,但没说今天也不来,步徽点完名看她走了,想着好不容易自己可以翘课玩一次的,强电他们正好都在网吧呢,他为了不浪费一次玩的大好时机也偷溜出来,结果傅小韶侦查能力堪比fbi,在隔壁班看见他从后门出来,也跟着自己来了。

不过好歹也是一班的体育课代表,步徽个子又高,两手一攀,纵身一跃,轻轻松松也跟着鱼薇翻了过去,潇洒程度不比她逊色多少。

可是,他刚想朝着跟兄弟们约好的“老据点”迈腿,就听见身后娇滴滴的:“步徽,你等等我!”

步徽这才想起来身后还跟着个女的,不由得心烦,转过头看,傅小韶抓栏杆抓不住,踩也踩不稳,更别提爬上去跳下来了,磨蹭了好一会儿,步徽看她根本出不来,就打算离开,傅小韶一看他要走,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别的了,打算从栏杆的缝隙钻出去。

步徽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求救声,再回头一看,傅小韶被卡住了,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急得脸都红了。

他心一软,又听见她像是要哭了,低低地央求自己救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回去。

“你没事儿吧?”步徽想帮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弯下腰看着傅小韶露出来的脑袋干着急:“你说你一小女孩儿,不会翻你就别出来啊…”

谁知傅小韶越挣扎,想把头拔/出来,卡得越紧,她这会儿眼泪是真出来了:“步徽,我该不会就这么卡死吧,我这样太难看啦,你还是别看我了!”

步徽瞪大眼,露出一个“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帮她朝栅栏里推了下脑袋,结果发现她耳朵两侧卡得真的很死,不由得心下一惊,弯下腰帮她想办法,还惹得傅小韶觉得丢脸,哭得更厉害了。

就在他急得满头是汗的时候,忽然,他看见一只纤细雪白的手,轻轻覆在了傅小韶挣扎的头顶,顺着那只手腕看过去,是鱼薇安安静静、隐在夜色里很平静的侧脸。

“没事儿。”他听见鱼薇轻柔柔地安慰傅小韶了一句,接着说道:“别把脑袋往回拔了,你身子能跟着出来的。”

步徽一听,不由得蹙了蹙眉,朝鱼薇看去,看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静如水。

傅小韶哭起来:“不可能的,我的胸很大呀!”

鱼薇听见她这么说,低头轻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傅小韶的头:“你身子瘦,头能出来身体就能出来,我也钻出来过的。”

步徽看她一副哄小孩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新奇,果然傅小韶听鱼薇语气肯定,好像也安心了很多,吸了吸鼻子,不着急了,朝栏杆外探了探身,果然找准角度,轻轻松松地就钻了出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钻出来呢?只顾着想把头拔/出来…”傅小韶忽然得救,感天谢地,嚷嚷了好久,但是随即就被满身灰尘和铁锈吸引了注意力,拍打起来,灌木丛里还有虫子,她吓得连连尖叫。

步徽被吵得头疼,又被傅小韶拽着衣角缠了一会儿,等回头朝鱼薇看去时,发现她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夜色里,鱼薇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更瘦削了些,她离去的方向也让他很好奇,这么晚了她去哪儿呢?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鱼薇早读收作业的时候,步徽双手插兜晃进班门,在她身边坐下,鱼薇觉得自己带头翘了两天的夜自习有点不好意思,跟他说以后不会再翘课了。

步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点在意,转眸微微看向她问道:“你就这么缺钱么?”

鱼薇把作业本码齐的动作一愣,望向步徽,只看见他右眼梢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听他语气还是挺关切的,随即明白,估计是她昨天穿卡通服在街上发传单被步徽看见了,她也没什么好否认的,点点头:“嗯,有想买的东西。”

接着,她垂下长睫毛继续读语文书去了,步徽却还在眨着眼睛,想她到底缺什么东西,这么想要,毕竟她现在每天穿的衣服、用的东西看上去都很宽裕。

自从步霄把步爷爷的资助全换成了东西后,鱼薇天翻地覆的变化是全班人都有目共睹的。

她先是一天变一个模样地鲜亮起来,个头蹿高不少,脸庞有了血色,再加上她乌墨墨的头发越留越长,顶着个全校第一的光圈,鱼薇每次出场都自带滤镜似的,成了学校公认的女神。

在男生里,其实从很久之前,鱼薇就是他们热议的对象,大都说她是“冷美人”什么的,还有人借唐代鱼玄机的美名给她取了个外号“鱼幼薇”,现在鱼薇越变越漂亮,他们嘴里喊着“幼薇”的次数也日渐增多,声调也越变越猥琐。

鱼薇现在每天从厕所回来,手臂被祁妙的小胳膊紧紧缠着,回班路上,路过理科班门口,都要引起一波男生们的大规模围观。

这天,又是老样子,闹哄哄的大课间走廊上,鱼薇在一片热切的注目中,被“目送”着从女厕所走回去,走回一班门口的时候,她看都没看围栏处站着的一群人,拉着祁妙进门了。

五六个班上高个儿男生倚着班级窗户对面的走廊栏杆正在闲聊,几乎是鱼薇和祁妙出现的那一瞬间,所有雄性生物的目光就毫不遮掩地朝着她俩看过去。

步徽双臂搭在栏杆上,斜靠着台子,抬眸也朝鱼薇看去,看着她脚步轻盈地进了后门,透过窗户玻璃,看见她缓步穿过走道,坐回自己位子上,动作娴静而优雅。

围栏旁边立刻又是一阵很猥琐的议论声,步徽他们几个高个子的男生平常喜欢一起打篮球,是个小群体,他们最近看见鱼薇就喜欢开步徽的玩笑。

现在每节夜自习鱼薇都拉着步徽一起看书,周六中午放学后,大家还看见他们俩上一辆轿车离开,班上早就风言风语传开了,说步徽跟鱼薇“早恋”,都见过家长了。

步徽其实一开始没把这事放心上,但时间长了,他也隐隐猜测鱼薇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渐渐地,他只觉得自己面对鱼薇时越来越别扭。有时候只要她在场,他就浑身不自在,走路都要顺拐,体育课连打球都要想好起跑和投篮的姿势。又因为她经常检查自己的试卷,他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课业。

鱼薇跟傅小韶不一样,她若即若离地存在在他的世界里,不会猛扑上来找存在感,所以尽管他们俩每晚和每个周末都在一起学习,说的话越来越多,他也觉得跟她很有距离。

直到周四这天下午,发生一件事,步徽才跟鱼薇有了一次实质性的交流。

下午有节体育课,鱼薇立定跳远的时候摔倒了,把脚崴伤了,被祁妙搀扶着、一只脚跳去医务室,校医说并没伤到骨头,只给她涂了点药。

晚上下了夜自习回家时,鱼薇为了不麻烦祁妙,撒谎说自己打车走,毕竟天太晚了,祁妙自己也是骑车回家,本来就够不安全的。

送走祁妙,鱼薇并没打车,步行走了一会儿,才发现问题有点大,她原本觉得脚踝并没什么大事,忍受着落脚时的剧烈疼痛,一瘸一拐地朝公交车站走去,可不一会儿,她就疼得停下来,满头是汗,拉开裤脚一看,右脚踝已经肿了老高了。

她第一次崴脚,还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紧赶慢赶朝着车站跳,毕竟疼可以忍一忍,赶不上末班车的话她就要一步步挪回去了。

朝前走的时候,忽然身畔一阵凉风疾速掠过,鱼薇一抬头看见是步徽骑着他的山地车呼啸而过,他身边是跟他一起顺路骑车的李鹤人。

李鹤人看见了鱼薇,顿时大叫起来:“哎!徽哥,你的白玫瑰腿瘸了!”

步徽听见他咋呼,回头朝着鱼薇看了一眼,他凌乱微卷的头发被夜风吹拂起来,外套被风吹得鼓鼓的,他只看了一下就转过头了。

“真不管幼薇啦?”李鹤人问他。

步徽又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慢了车速,他其实之前就问过鱼薇怎么回去,她说打车来着,怎么这会儿在马路上跟个僵尸似的乱蹦跶,照她那样的速度什么时候能到车站?

刹闸,停了车,步徽扭头朝鱼薇回看过去,只见她在一排路灯下,一瘸一拐,走几步还连跳几下,模样实在可怜。

步徽让李鹤人先走,自己骑回去,李鹤人在他身后怪叫:“徽哥,幼薇终于还是落到你手里了!”

不理他的胡言乱语,步徽把后座上放着的斜跨单肩包背在身上,作为一个学渣,他书包里就放着一本没做完的物理练习册,背身上一点重量也没有。

很快,山地车停在鱼薇身前,步徽脚踩下地站住,停稳了车,朝着喊了她一声:“上来,我送你。”

鱼薇还没想到他会回头来找自己,不过眼下这情况,她因为错估自己的伤情,还真的挺需要帮助的,于是很客气地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步徽若有若无地轻轻出了口气,拽了一下斜背包的袋子,扶住车把,等鱼薇坐上来,这个时候他已经脑补过了之后会发生的事,不过就是青春电影里演烂了的,女孩儿坐上自己暗恋男生的后座,搂个小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什么的。

可谁知,鱼薇坐上车后座之后,步徽朝前骑出去一百米了,她都没伸手搂住他,两手紧紧攥着放在腿上,步徽暗自想笑,没想到这女的还挺封建…

之后他问了她住在哪儿,鱼薇跟他说了地址,还挺近的,照他往常的车速,也就十五分钟的事,于是他加速朝前骑,但没想到他越骑越快,在转弯的时候,鱼薇实在保持不了平衡,忽然伸手搂住了步徽的腰。

步徽刚才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但猛地一被她从背后搂住腰,顿时就僵住了,身体像是触了电,特别不好意思,这种真实的触感一下冲击到他。

鱼薇的手臂很细很柔软,因为差点被甩出去,牢牢地搂住他的腰时,是用了点力的。步徽有点心慌意乱,想了想,没事,他作为体育课代表,是有腹肌的。

步徽低头看了一眼,鱼薇紧紧抓着他的腰的雪白双手,是女孩儿独有的一种柔弱无骨的纤细。

他差不多平息好了心情,忽然又听见自己背后传来很轻柔的一声:“步徽,你能不能骑慢一点儿?”

大黑天的,幽暗的路灯光线里,步徽平生第一次有点脸热,支吾了一声,放慢了车速。最后鱼薇找到了平衡的方式,把手收了回去,改成扶着步徽的书包带子。

步徽把鱼薇送到了小区楼下,问了句要不要扶她上楼,鱼薇觉得已经很麻烦他了,哪里好意思再让他送到门口,说了句有电梯就让他快回去。临别的时候,天忽然飘起小雪花,鱼薇一瘸一拐走了两步,才想起来什么,回头喊了步徽一声。

他正要掉头离开,听见喊声回头看,鱼薇单脚跳了过来,把挂在脖子上的手套给了步徽。

步徽今天回家把手套忘在桌洞里了,这会儿天正好下雪,风也刺骨,他的手早就冻红了,只能接受了鱼薇的好意,把手套戴上时,他才觉得手套小了点,还是猫脸造型的,太娘了。

因为送了鱼薇,他回家时晚了将近半个多钟头,进门时,姚素娟正站在院子里,跟步静生骂骂咧咧的,说早就不该答应让步徽骑车上下学,山里路这么危险,正骂着,看见夜色笼罩的纷纷小雪里,儿子骑着车回来了,姚素娟赶紧跑过来。

她神情焦急的问东问西了一阵子,步徽已经把车停好,放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毛毛跑出来冲着他瞎叫唤,他轻轻踹了一脚,弯腰时,脖子上挂着的毛线手套垂下来,惹得毛毛闻到陌生气味,跳起来去咬。

姚素娟眉头一蹙:“诶?这不是老四买给鱼家丫头的手套么?怎么挂在你脖子上?”

步徽神色不耐烦地把手套取了下来,攥在手掌里,朝屋里走时,禁不住姚素娟的追问,把送鱼薇回家的事说了。

姚素娟听了之后,忍不住心里偷着乐,边抬手拍着儿子肩上的落雪边笑道:“你小子,真没想到你还挺上道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