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薇顿时瞪大了眼睛,接着她愣愣地看见步霄走到自己面前,停下了脚,笑着隔着一个柜台望着自己,悠然自得地问道:“这位小姐,黑兰州有么?”

鱼薇因为太累太困,精神恍惚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黑亮柔顺的头发,浓浓的剑眉,惑人噙笑的双眸,那脸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坏笑,真的是步霄。

他看见她没反应过来,凑近些,靠着柜台,他身上的味道立刻扑上来,鱼薇看见他手肘搭在台子上面了,赶紧问道:“黑兰州,先生要几盒?”

步霄挑眉笑了一下,见她真的跟自己玩儿“买卖东西”的游戏,思忖了一下,慢慢吐字:“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鱼薇低下头,忍不住弯了弯唇,然后正色道:“吸烟对身体不好,我只卖两盒。”

步霄蹙了蹙眉,靠着柜台的姿势懒洋洋的,轻声道:“嗯?还有你这么做买卖的,亏不亏?”

鱼薇去拿了两盒黑兰州,放在收银台上,步霄从黑色西裤的兜里摸出钱包,很鼓很鼓,鱼薇看他漫不经心地掏钱的时候,露出一沓半指宽厚度的钞票,心想着他现金也太多了吧,就看见步霄坏坏地一笑,又从身侧的架子上开始拿东西,一盒一盒地,摞起来,放在黑兰州旁边,鱼薇定睛一看,有点愣住,五盒杜蕾斯,还是58块钱的那种…

“结账呀。”步霄冲着她抬了抬下巴。

鱼薇盯着那五盒东西愣了一下,只能一盒盒地拿过去用扫码器扫码,滴滴滴地响了一阵子,说道:“一共322元,先生你要袋子么?”

步霄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拿着那种东西,还特别淡定自若地扫码,点了点头,果然过了一会儿,听见鱼薇还是忍不住,拿了袋子过来装东西时,声音很小地问他:“步叔叔,你买这个要干什么?”

他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手搭在柜台上,凝望着她给自己装东西的样子,看见她抬眸望向自己,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他更不想跟她解释了,笑笑:“你猜?”

第40章

“你有女朋友了?”鱼薇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猛地沉了一下。

步霄笑了笑,站直身子,说道:“没有女朋友,我还是老光棍儿,光棍儿不说,还到处被人秀恩爱,今天我朋友二婚,我又给他当了次伴郎…”

鱼薇扑哧一下笑出声,心想着怪不得他穿的这么正式,但真别说,他穿西装真的很好看的,她又朝步霄看去,雪白的衬衫被他挽了袖口,黑色西裤剪裁合体,能分明地衬出他的身材,他露出的小臂上,血管脉络很突出,再配上男式腕表,特别有成熟的男人味。

他低下头,笑着继续说道:“他都二婚了,还不想造人,典型就是不靠谱儿,等着三婚呢,我给他送点儿套套,全给他扎上眼儿,让他弄出来个儿子,老老实实过日子。”

鱼薇听得出来他是开玩笑,但杜蕾斯是真的买来送朋友的新婚礼物,她刚才心里的担忧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把东西包好跟找零一起递过去,步霄没接,朝着台子上抬抬下巴,示意让她先把东西放那儿,鱼薇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买东西?”

而且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来陪你。”步霄轻描淡写地说道:“晚上去你家给你送东西,刚下来的龙眼和葡萄,大嫂给你留了两盒,结果到了家只有你妹妹,她说你凌晨三点还替别人看店,你怎么这么活雷锋呢,嗯?”

鱼薇还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是专门来陪自己的,一时间心里很感动,甜甜的,低下头笑着整理着零钱盒,说道:“谁还没个突发状况,多帮别人就是帮自己留机会了,小灾小难的,到时候多个朋友多双手帮忙…”

步霄听着她又老神在在地感慨人生了,被她逗笑,继续靠在柜台上,眼神宠溺地盯着她看,觉得她没一个地方不好,哪里都特别合自己心意。

她左手腕上还挂着自己送的手链,戴的时间久了,手绳都磨旧了,步霄的目光停在她手上被磨平的指甲和结痂的伤痕上时,剑眉紧紧地蹙了一下,接着脸上的笑意全都收敛去,看到她站在柜台里,短裙往下,虽然她用白色长袜遮住了,还能看出来有些肿的小腿,她应该很久没有休息了,黑眼圈也很严重,面露疲色。

“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店。”步霄对她正色道,其实他今晚来只有两个目的,也说不清哪个更重要,一是他来陪她,想让她睡会儿,二是他很多天没见她了,实在很想她。

“没事的,我不想睡…”鱼薇心里想着好不容易见他一次,睡掉太可惜了,抬起头抖抖精神:“步叔叔,我请你喝啤酒、吃关东煮吧。”

步霄苦笑着叹了口气,他一直都知道,她在偷偷地干些什么,为什么明明每个月有很多资助,还是把自己累成这样,她这个傻子肯定偷摸地准备着要经济独立,她把这事看的太重要,好强得很,多拿自己家里一天钱她就多难受一天,能请自己吃东西,她肯定开心死了,于是点点头,用玩笑口吻道:“都能挣钱请我喝酒了,那我要喝最贵的。”

鱼薇果然欢天喜地地去冰柜里拿啤酒了,步霄笑着看她走开,笑容在那一瞬凝固在脸上,看着她忙碌又傻乎乎地高兴的样子,他的心像是一颗洋葱,被一点点剥开,抽丝剥茧,露出完全不是表象的样子。

她拿了两瓶冰啤酒,还盛了一碗关东煮,跟步霄坐在吧台的椅子上休息、闲聊,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了,鱼薇自己估计都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她就被步霄哄着骗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步霄看见她趴下来,脸伏在手臂上,酣然睡去,呼吸渐沉,空调就在旁边,打着足足的冷气,冷风吹出来都肉眼可见,他把黑西装抖开,给她披在肩上,怕她着凉。

期间店里来了两个客人,她都沉沉地睡着没醒,步霄帮她结了账,忽然在柜台上看见她粉蓝色的小账本,拿在手里,走到她身边的位子再次坐下,翻了最后几页来看,果然她计划着下个月就不要资助,把第一笔钱还给老头儿,为了这样做后顾无忧,她足足攒了两个月的生活费,步霄看着她密密麻麻的账目,眉蹙得越来越深,想着她这么着急独立到底为了什么。

但不管为什么,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只要是她的决定,他无条件支持,绝不会插手,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后,遥遥地守护着她,看她受苦受累,他心疼,但很有必要地保持着沉默。

很多路他自己也走过,很多事他早已经历过,这个世界和社会是什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他希望她懂,但永不要变。

步霄手肘抵着桌面,手撑着头,侧脸看鱼薇睡觉的样子,她窝在自己的黑西装里像只小猫,薄唇微微张着,小巧的鼻翼翕动,旁边的啤酒瓶子往下滴着冰凉凉的水珠,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笑了笑,从桌上拿起她的签字笔,在她细细的手腕上画了个小东西。

当晚鱼薇醒来的时候,那个拜托她看店的姐姐已经回来了,她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身上披着步霄的外套,一转头,就睡眼朦胧地看见步霄在对着自己笑:“睡醒了?”

于是,凌晨四点多,她乖乖地被步霄送回了家,因为太累,她没洗就直接倒在沙发里睡着了,第二天闹钟响了三遍,她才懵懵地醒过来,走去浴室想洗澡的时候,发现手腕上被画了一个小鬼脸。

是一张微笑的笑脸,但吐着舌头,多了一分又坏又狡猾的意味,简直跟步霄一模一样。

鱼薇知道是步霄趁着自己睡着画上去的,盯着那个鬼脸看了很久很久,洗澡的时候举着手臂怕被水洗掉了,但过了小半天,因为出汗,难免掉色,她反反复复地用笔重描,想让步霄画的这张笑脸一直留在手臂上。

两天后,她依旧舍不得擦掉,做了个决定,在这个休息的下午,陪祁妙打了个耳洞之后,她去纹身店,要把这个图案纹上去,永远留在手臂内侧。

“你真的决定了?”祁妙原本很激动,说自己也想纹,但真的到了店里,期待就变成了犹豫,特别是看见纹身的机器时,觉得会很疼,一把拉住她说:“尾巴,你再考虑考虑,都说纹身这东西不打算一辈子留着的话,就不要纹…”

鱼薇听见她说“一辈子”,顿时觉得决心更大了,低头笑了笑:“一辈子就是一辈子,我说到做到的。”

祁妙看见美女纹身师拿起纹身机凑上来,听见那个声音时,吓得捂住了眼,浑身一激灵,比鱼薇还害怕。

这个纹身店是楚峰介绍的,是G市最正规、规模最大的一家,安全干净,纹身师技术也很好,纹到一半的时候,楚峰因为担心表妹,过来看了。这几天,两个女孩晚上在酒吧一直嚷嚷着要纹身,祁妙说要纹小星星,他就给她俩介绍了朋友开的店,结果来了一看,只有鱼薇一个人纹,表妹在边儿上胆小得不敢看,于是笑道:“怕什么,你表哥我手臂上纹了一片,一点也不疼。”

鱼薇觉得这还真的是看人的,楚峰纹了个花臂都不觉得什么,她只纹这么一小点,却疼得直咬牙,气都喘不上来,幸好祁妙没纹,她刚才打个耳洞都疼哭了好久。

还好,图案很小很小,也很细,很快就纹好了,结束后,鱼薇举着手臂看,在一片红红的皮肤上,纹得很清晰,比画上去的要好看多了,祁妙跟楚峰也凑上来欣赏,楚峰看了半天也没明白,问道:“真不懂你们小女孩儿,这是挺好看的,但是个什么寓意啊?”

祁妙接得倒是很快:“这是鱼薇喜欢的人画的,她不舍得擦,你说她是不是痴汉?”

从那天开始,鱼薇的左手腕上就多了个创可贴,用来遮盖纹身,她在手臂内侧纹了一张笑脸的秘密只有自己和祁妙、楚峰以及鱼娜知道,步徽第二天来送饭时看见了,问她怎么了,她说干活时划破了,他也没起疑心。

在她表白那天之前,她打算一直贴着创可贴,最不能被看见的人就是步霄。

真希望那日早点到来,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个日子,却是她希望永远推迟的。

八月底不知不觉的就来了,离别像是一纸宣判发到了鱼薇和祁妙手里,无声无形,却即时生效。

好友即将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旅程,但那班列车上并没有自己的座位,鱼薇需要留在原地等她,在将来的某一天,等到的或许将会是一个新鲜不同的祁妙小朋友。

送别的这天,鱼薇和步徽一起去的,在高铁站,祁妙跟着爸妈一起出发,还有那个跟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生,鱼薇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他,之前他一直活在祁妙的三言两语里,他人高高瘦瘦的,长得也很帅,眉眼间神色很冷静,手里帮祁妙拿着行李,鱼薇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这位高冷竹马也考到了S市难道真的不是计算好的?

临别时,祁妙转过身冲着她和步徽挥手,喊了声三个人都很熟悉的一句话:“感情若真,不会走散!尾巴,步徽,你们别把我忘了!”

看见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人潮里,看不见了,鱼薇知道自己一直瞎担心了,有人会照顾好她的,她天真烂漫的天性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被人世所改变,就像砂砾中的宝石,因为坚固,永远不会被风沙抹去一丝一毫天然的璀璨。

她看着祁妙离开的背影,心里这么想着,也是这样默默地祝福着好友的。

但接下来的几天,心里还是酸酸的,祁妙离开之后,她的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每晚在酒吧工作,少了个咋咋呼呼的人陪伴,鱼薇很难适应。

对她来说,重要的人很少,所以少了一个就像世界塌陷了一角,她从没像此时这么思念步霄过,想着过几天,等便利店的工作结束了,她就要去找他见上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实在太长,截成两章写了,所以断在有点奇怪的地方,请不要介意。

为了补偿大家,贴个小剧场:

四叔:你小胳膊上的那个创可贴打算贴到什么时候,嗯?

鱼刺(很淡定):没什么,我这就撕掉【嘶】

四叔:这什么情况,这小东西不是我画上去的么?这么久了你都没洗澡么?嗯?要不要一起洗?

(一起洗澡中…)

四叔:卧糟,怎么肥皂都搓不掉?!

鱼刺:你猜?

四叔:小家伙,你就这么爱我?

鱼刺:(脸红)我爱你。

四叔:别说了,趁热来一发吧。

————

哈哈哈,说点正经的,关于这个纹身,在故事设定最初就是有的,当时开坑前我还特意在微博发了个照片,在自己胳膊上画了个笑脸。其实为什么鱼刺要纹呢,并不单纯是痴汉,这个笑脸包含着很多四叔的生活态度:包括“笑对一切,时刻享乐”啊,“潇洒人生,不屑俗世”啊之类的。

鱼薇是最想活得像步霄一样的,爱他的潇洒,爱他的玩世不恭,自由来去,这爱越来越深沉了难免就会想印在身上2333

第41章

祁妙走后,这场离别季并没有结束,紧接着傅小韶去了W市,步徽的几个好哥们儿也一个个相继离开,分散在天南地北,蓦然回首时,只有鱼薇和步徽还一直在一起。

夏天就这样过去,等金风吹开了一枝枝丹桂,在满满的桂花香里,鱼薇迈进G大校门,开始了大学生活。

她的大学生活远不如其他人那么多姿多彩、新鲜充实,因为家里的特殊情况,鱼薇办了走读,晚上照旧去酒吧工作,白天因为有课,她辞去了便利店的全天兼职,开始周末给一个初中男生做全科家教,挣得比假期里少一些,但入学当天却得到了意外的补偿。

报到那天上午,鱼薇接到G大招生办的电话,说她是总分第一被录取进来的,有新生奖学金,还是一等,两万五千块钱,今年G大招生的优待政策是入学成绩排名前三的学生免去四年学费,鱼薇当时猛地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像是一块大金子砸到自己头顶上。

她立刻在报到的两周内,向学院提出申请,往上报送,只要审批下来,奖学金就会立刻到账,也就是说,她日历上圈出的那天日子已经不算数了…

不知道会是哪天,她的账户里将打入这一笔钱,她就可以提前把钱还给步爷爷,履行跟自己的约定,向步霄表白。

事到如今,她自己已经没任何犹豫,甚至还在等待的日子里很是兴奋和期待,但还有一个人,一直让自己隐隐担忧。

步徽还在一直追求她,自从上了大学,他的手段和花招越来越多,不管鱼薇怎么拒绝,他却丝毫没有放弃的迹象。

最近,他甚至绝口不提喜欢和交往的事,只是想尽办法地对她好,让她无从躲避又于心不忍。

要论变化的话,步徽绝对是所有高中同学里变化最大的,变化大到开学第一天,鱼薇几乎不敢置信。

一大清早,鱼薇下楼打算坐地铁去上学时,一辆奔驰小跑已经停在自己楼下,开车的人是步徽。

车是步霄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普通驾照他在暑假早就考到了手,步徽甚至还去Z市参加了场地赛车的培训,拿到了E级赛车执照,最近在准备参加比赛。

于是开学第一天,鱼薇是被他开着一辆敞篷小跑送到军训场地的,一路招摇,在校园里引起了很大的骚动。

紧接着军训开始,步徽更是见缝插针地在休息时间来找自己,每次来的时候手里都拎着冷饮和防晒喷雾什么的,把她拉到树荫底下说话,次次出现都伴随着女生的尖叫和议论,鱼薇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很不自在,说让他不要来,但是他从来不听。

“我想对你好你还有意见吗?”步徽的台词经常是这样的。

他太高调,太惹眼,毕竟在大学校园里每天开着小跑,长得也又高又帅,早就引起女生们的注意了。开学后,G大车队招新,他提前就被招了进去,毕竟有赛车执照的人没几个,他又是汽车工程专业的,被车队当成车手培养,赛车手这三个字对女孩吸引力太强,没过几天他就成了校草,开始流传“大一新来的校草在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儿”这种传闻…

鱼薇的确是名不见经传,她走读,独来独往,每天按时上课,按时回家,没有任何朋友和交际,基本上没人认识自己,却因为步徽这些举动,也渐渐跟着出了名,有人上来搭讪,或是来问步徽,或是来问自己,大多都是出于好奇,来打探他们俩的关系。

这天,鱼薇终于有点受不了了,步徽开车来接自己时,她表示自己是不会上车的,他开着车跟在她后面缓缓开了一会儿,见她态度丝毫没有改变,于是他冷着脸,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下午是一节高数,鱼薇翻着课本预习,本以为步徽是真的生气,再也不会来了,结果课前五分钟,一道高瘦的身影从阶梯教室的前门晃进来,低着头的容貌英俊而帅气,立刻引起了一阵低声的惊呼。

前几排的女生们有点骚动,鱼薇抬头的时候,步徽已经走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这一幕画面,有点熟悉,步徽坐下来时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回到了高中时光,他都那样坐在鱼薇身边,还是教室,还是同桌,他偷偷朝手边看她的侧脸,她永远是自己在青春期里一个不可触及的美梦。

此情此景,没有任何差别,甚至在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中,他跟她说不定还是被看成一对恋人的…但也是有差别的,他变得更优秀,更耀眼了,这个女的却还是对自己爱答不理。

步徽把手里买的奶茶和蛋糕放在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知道有多少小女孩儿都想让我开车送么?”

鱼薇坐在那儿,虽然挺不自在,但也没什么表露,阖上书,思忖了一下轻轻道:“我知道的,你可以考虑一下,比我漂亮、时髦的女孩儿多了,你不用一直看着我…”

步徽听见她那套老说辞,心烦地转过脸,看着前黑板,抓了一下凌乱的头发,鱼薇坐在他右手边,还是只能看见他右眼眼尾那颗浅褐色的小泪痣,和挺拔的鼻梁。

他是真的变得很好、很帅,她经常看见有女孩儿追在他身后,模样都很光鲜,似乎是知道自身条件不错才敢追他的,步徽看上去跟那样的女生更般配。

“你不喜欢敞篷我可以收起来,你不喜欢跑车我可以换回自行车,”步徽说着说着,忽然来气:“还是你只愿意坐那个男人的车?他到底是谁,我根本没见过他,你纹身也是因为他纹的吧?”

鱼薇这才有点轻轻被触到,表情有一刻的松动,漆黑的瞳仁轻晃,步徽看在眼里,心里的火苗噌得被点着,一点也不想说话,站起身朝外走。

上课铃正好打响,鱼薇低下头,她独自坐在前排的座位上,朝着左手腕的纹身看了一眼,心情酸楚。

再等等,马上就到了,等到了那天,她一定给步徽一个交代,让这件事尘埃落定。她原本打算便利店的工作结束就去找步霄的,却一直拖到现在,又是很久没有见过他。

步徽气得直咬后槽牙,从阶梯教室里匆匆走出来,看见教学楼前停着的四叔的黑色轿车,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副驾的门。

步霄正在懒洋洋地看着窗外景色抽烟,见侄子坐进来时表情很阴沉,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蹙着眉缓缓地吐了个烟圈,看见步徽也摸烟出来,“啪”的点着打火机,递过去给他点烟。

今天一大早,步徽开着车气冲冲地来了他店里,在他那儿呆了一上午,边喝酒边倒苦水,见他大白天的也想把自己灌醉,步霄并没有劝他。

他知道他又被鱼薇拒绝了,从很久之前,步徽第一次被拒绝就来找他商量,可他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你小子别追太紧了,没用…”步霄想了想,坐直身子掸烟灰时这么说道,这也的确是实话:“她那个性子不喜欢太高调的。”

步徽抽烟的动作一顿,转头朝着步霄看:“真的么?”

步霄苦笑了一下,手臂搭在车窗上扶住额头,他到底为什么要教步徽怎么追她呢…可是叹了口气,他实在没辙,决定最后跟他点拨一次:“追女孩儿不能这样,哪有一直放线的,你得会收网,收收放放,欲擒故纵…”

“四叔,你的意思是让我晾着她?”步徽若有所思。

步霄没回答,淡淡勾唇一笑,究竟怎么样还是他自己决定吧,他无法掏心掏肺地帮他追鱼薇,他做不到不自私、不掺杂念。

他到底等了多久了?步霄这会儿坐在烟气里想着,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等到她终于长大了,他却又只能冷眼旁观,他不知道如果没有步徽掺和进来的话,他现在跟她是怎样的关系,不过,步霄想到这里,挑挑眉笑了,看样子她还真的挺难追,就跟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就算是自己追,也不知道追不追得上。

仅仅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只要下了车,走上台阶,走到那扇门边就能看到她,但他还是见不到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就在她的教室外面。

步霄把烟叼在嘴里,发动了车子,缓缓驶离学校时,又听到步徽那句老话:“我是不会放弃的。”

步霄静静听着,知道自己还是得按兵不动,再旁观下去,其实眼前是个“僵局”,步徽哪怕松动一点说想放弃,或是鱼薇松动一点说想答应小徽,他都会按捺不住,或许会脑子一热冲动一次,可如今偏偏是,步徽咬着不松嘴,她铁了心拒绝,没辙了。

从这天过后,鱼薇一连两天都没见过步徽,她隐隐猜测他是放弃自己了,顿时松了口气。隔日她中午去食堂的路上,远远听见步徽改装车的声音飘来,她朝路上看去,果然看见步徽开着小跑,载着一个高挑苗条、相貌清纯的美女飞速从自己身侧驶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鱼薇心里终于舒服起来,看样子步徽真的放弃自己,还去找别的女生了,那个女孩儿长得很漂亮,看上去跟他般配极了。

仅剩的最后一点压力,终于就这样从心头被抹去了,鱼薇这天收到步徽的短信,说他请了假要去外地比赛,她祝他有个好成绩,他并没回复。

同一天,一直重重压在她心上的那件事终于跟着一起敲定,鱼薇接到电话,说奖学金已经到账了,让自己留意进账通知。

在去银行的路上,雨后初晴,满街道都是薄亮金光,一切都被照得澄澈而闪耀,鱼薇取钱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

看着账户余额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数字,她一直攒了这么久的钱,再加上奖学金,她对着那个数字看了一会儿,终于取出来一沓钱,她立刻装进了信封,封好,小心翼翼地塞进包里。

第二天恰好是周六,下个星期还有步霄的生日,步霄生日在九月二十七号,这几个日子是这么排列的,让鱼薇隐隐有种不错的预感。

星期五下午没课,鱼薇独自去了商场,她买了人生中第一双高跟鞋,顺便买了条裙子和手上短缺的两样化妆品,当晚回家,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她真的站到了步家的院子门前时,鱼薇一眼就看见步霄的车停在院子里,一颗心登时被提到嗓子眼,砰砰砰,跳得毫无章法,她深呼吸了几次,按下门铃。

等得有些久,鱼薇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因为激动,实在来得太早,一看手机还不到八点。

姚素娟急匆匆地披上衣服,从前门跑出来,看清楚来人是鱼薇,顿时笑起来:“我道是谁来了,竟然是你!”

开了门,鱼薇想跟她打招呼,想了半天,以后是喊伯母还是嫂子都不清楚,她舔舔干燥的嘴唇没说话,姚素娟看见她一身打扮,裙子配高跟鞋,还化了淡妆,不禁眼前一亮:“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啊?还来这么早,除了老爷子都还没起呢…”

鱼薇冷静了一下,说道:“我来找步爷爷。”

姚素娟蹙了蹙秀眉,一时间没弄明白,忽然瞧见鱼薇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顿时就懂了。

“你呀,真是长大了。”姚素娟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领着鱼薇进门,去步老爷子的屋里。

老人家睡眠少,早早就起来了,正在书桌前对着棋盘打谱,鱼薇进门时,步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棋谱,有点惊喜和讶异,把老花镜摘掉,用眼镜绳挂在脖子上问道:“丫头怎么来这么早?”

鱼薇坐在沙发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接着很郑重地,把信封放在茶几上,说道:“步爷爷,我来是想说,我以后不需要您的资助了,这是还回来的第一笔,以后等我挣了大钱,一定会来孝敬您。”

步老爷子听到她这么说,大儿媳站在他身侧脸上也露出笑容,他慈祥地笑道:“孩子大了有出息了,行了,爷爷知道了,但是不许勉强自己,一定还是以学业为重,我一个老头子,也不图你挣钱孝敬,以后能多陪爷爷下下棋,我就满意了。”

谈完话,从老爷子的屋里出来,姚素娟想带鱼薇下楼:“丫头,你吃早饭了么?”

鱼薇犹豫了一下,还是停在楼梯边上,停住了脚步:“步叔叔,他现在在房间里么?”

姚素娟心下一惊,抬眼朝着鱼薇看去,看见她好像有些紧张,胸口一直起起伏伏的,似乎在理气息,还一直像是口干似的咽口水,她疑惑了片刻,笑道:“他那个懒鬼,又是星期六这个时间,当然在屋里了,你有事找他,他巴不得的呢,快去吧。”

看见鱼薇咬咬下唇,一鼓作气朝着步霄房门前走去,姚素娟在下楼时想着,该不会真的是鱼要咬钩了?等会儿鱼薇从那屋里出来,她倒要瞧仔细了。

鱼薇走近步霄的房间,却离着老远就看见他的门是敞开着的,心顿时狂跳起来,想着他竟然已经起床了,走到门边站定,她着朝屋里看去时,一眼就看见他。

步霄应该是刚洗完澡,黑漆漆的头发还有点湿润的水色,他正坐在床尾,像是刚套上衣服,嘴里叼着半个苹果,姿势懒洋洋的,突然听见动静,漫不经心地抬头朝着门边看来,看见她时,表情一愣。

轻轻蹙起眉,步霄笑着把嘴里的苹果拿开,用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望着鱼薇,唇畔的笑立刻就浮现,声音压低道:“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鱼薇已经没有唾液可以润喉了,她刚才明明喝了那么多水,这会儿像是被烤干了一样,全部蒸发得一点不剩,心也跳得越来越快,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