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开话题果然是没有用的嘤嘤嘤。

“那不是男人看的。”我严肃道:“月色如此撩人,不如我们出去——”

我话音未落,便见眼前一花,曲徵已站在我床边,手中握了那卷春宫。我登时涨红了脸,赶紧扑过去抢下来,背在身后道:“玩赖皮啊不带用武功的!”

曲徵却不答,默了半晌,再抬起眼眸时似是多了一分玩味:“可是百万,春宫图不是女子该看的才对。”

我立时挠挠头准备扯皮,然话到了嘴边却想到一处:“你怎知不是女子看的,莫非你看过?”

曲徵顿了顿,只弯起嘴角道:“我十三岁博览群书。”

博览群书跟春宫图有甚关系?我正欲揶揄他两句,忽地便反应过来。只见曲徵微微凑近了些,低了声音重复道:“是博览…群书。”

便是说…自然也包括春宫图的。

十,十三岁便看过…我被他震慑了,顿时有种输掉的感觉,只捂着心口道:“那…那可曾身体力行了么?”

曲徵笑了笑,却不回答。我愈想愈觉得惊悚,十三岁,那是一个多么懵懂的年纪啊,青春年少满腔热血,看了这种东西,又怎么能睡得着?定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就此思春荡漾然后进了某花楼一去不复返…

大约是我面上表情过于风云变幻,曲徵忽然淡淡打断道:“在想甚么?”

思及他已无清白之身,我一颗心早就碎成了渣渣,只无力道:“没、没甚么…”

他忍不住莞尔,倾过身子附在我耳边,正欲张口,便觉屋门一晃,宋涧山喜滋滋的进来:“百万!你可知我为明日挑了多少好酒——”

言语只到此处,他目光掠过我负在身后握了春宫图的手,而曲徵贴我极近,看起来委实是副暧昧之态。

“你们…”宋涧山嘴角抽了抽:“就不能等到明日洞房么?”

不是公的你个没眼力价的货!

于是拜宋涧山所赐,曲徵要说甚么我终是没有听到。然春宫图却被他没收了,当着宋涧山的面也没办法出言讨要,委实憋屈。

“百万百万。”曲徵一走,他便急匆匆凑到我面前来,一脸三八之色:“当真不要虎鞭做贺礼么?

“虎你娘亲!”我摆出一副晚/娘脸孔,随即想到方才担忧之事,心中一动:“我说…你识得曲徵之后,可见过他逛花楼?”

“还没过门就管起夫君的事了,百万,小心眼儿要不得。”宋涧山哈哈一笑敷衍过去,继而执着的道:“可我确然觉着你二人十分需要虎鞭,虽然阿徵他身体充沛,但架不住你们这般…嗯…干柴烈…”

“烈你娘亲!”我听着他越说越没边儿,赶紧出言打断。宋涧山抚额:“不要动不动就提娘亲行么,要出嫁的人了,忒母夜叉可不好。”

“你才母夜叉呢!似我这般贤惠勤俭的好女子——”我眉角抽了抽:“提着灯笼都找不到!”

宋涧山正端了茶杯喝得欢畅,此时听了我这一句便喷了出来。我不爽的撇了嘴,二人又互相诋毁扯皮许久,他与我兴致勃勃的讲了今日尝的好酒,眉飞色舞兴高采烈,我鲜少见他这般开怀,不禁感叹何为酒中饿鬼,眼前便是了。

总算忽悠走了宋涧山,夜已漆黑,我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仍然觉着春宫被拿走了,万一日后慕秋向我讨要,岂不是没法交代。过几日保不齐那东西就被曲徵丢到哪里去,若想寻回来,应须趁热打铁才是。

于是临着大婚前一日,月黑风高,我又摸到了曲徵的门前。

不对,我是头一次来这里,为甚要说又呢…

房中透着淡淡的烛光,十分暗淡,大约四支蜡烛只留了一盏,瞧这光景,像是已经安歇了。

我自然不觉得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可以摸进曲徵房中偷走春宫而不被他察觉,是以也就坦然的敲了门,压低了声音道:“曲徵…睡了么?”

屋中倒是很快有了回应:“还未。”

我琢磨着他既然没睡,那便进屋直接讨要好了,省得拐弯抹角多费口舌。然刚刚跨了脚进去,却只觉一股水汽扑面而来,我怔了怔,还觉着他房中也够潮的,待回身推上门才意识到甚么,猛地向屋内看去。

半隐半透的屏风后,曲徵背对着我坐在浴桶中,水声轻微撩动,便带起一阵沐浴的香气,沁满整个房间。

我登时觉着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然尴尬只不过一瞬,便忽然想到自己的来意,不由得暗叹天助我也。

这货在洗澡,也就是说,他只能待在那不能动。

…还有比这时更好摸回春宫的时机咩!

我十分振奋,便故作淡定的绕过屏风,向床铺晃了过去。

“百万。”他低声道:“这么晚——”

“难道…你不愿我来看你么。”我学着他的语气沉沉道,顺势坐在了床上,此处屏风已遮不住浴桶了,我努力不向他那边张望,悄悄把手伸进被子来回摸索。

曲徵似是没有回头:“可我眼下…”

“我敲了门的。”我顺口答了,继续努力的摸着枕头下,忽然觉着这对话有些熟悉,便听他悠然道:“但我没答应让你进来啊。”

我嘴角抽了抽:“这个…都要成亲了别这样小气么,大不了我不看你便是。”

他低低笑了一声。

我又努力摸了一会儿,正纳闷时却忽然反应过来,我会把春宫藏在床上…不代表曲徵也会把春宫藏在床上啊摔!

“你在找那个么?”曲徵悠然一指,我便瞧见那画册好好的摆在他浴桶后的青花瓷瓶旁边,登时心中大大蹦跳数下,挠了挠头正想辩解,然目光流转落在他身上,却霎时被引去了全部心魂。

水面上飘着缤纷的花瓣。

曲徵的黑发在这花瓣间蜿蜒游荡,如同上好的绸缎,渐渐吸附在光洁而宽阔的肩膀,然后攀上雪白的颈项,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颚,缭绕过耳垂,覆了眉眼。

便在这一瞬,他抬眸向我看来。

像是不经意间,却汇集了世上的诸般诱惑,幽深,冶丽,清雅,卓然,万种风情齐齐绽放,却又在下一刻随着垂下的眼睫突然隐去。

那惊人的美丽还未及细品便已收回,再没甚么比这更令人怅然若失,所以只好近乎渴求般的痴痴望着,他的眉,他的唇,他的鼻,他的眼…如同世间最深切的情动,勾引着浑身上下的每一寸感知。

他轻轻抬手,似有水珠一闪射向烛台,昏黄的光忽然熄灭,室内一片漆黑。

我一怔,霎时回魂,只听水声波动,仿佛有人从浴桶中站起,馥郁的花瓣香气陡然浓烈,携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我腰间一紧,只觉身子向后倾去,几缕湿漉漉的头发落在我脸上,冰凉中有种惑人的痒。

曲徵凑近我耳边道:“不是说…不看我么?”

他声音中有种魅然的沙哑,黑暗中看不清身上,似只批了件薄薄的里衣,委实是副要命的活色生香之态。我努力抓紧最后一丝神智,哆嗦着嘴唇道:“一时失眼,你…你别见怪。”

曲徵低声一笑,又凑近了些,手臂环在我腰间,透过衣衫隐隐传来炙热。我只觉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脑中只想着要跑,然临到受不住之时,却又有几分逆反的情绪上来,每次占便宜的好机会都错过了,这次说甚也要揩到油!

我心中一横,环上他的脖颈,闭上眼就狠狠的亲了过去。

只听“嘭”地一声。

我揉着酸疼的门牙,泪眼朦胧的蹭下床。

那个与我门牙亲密接触的硬硬的地方,好像是曲徵的下颚。

嘤嘤嘤能不能不要这么丢人。

“百万。”曲徵颇有些无奈的道:“这般撞法,不会痛么。”

…原来他以为我是害羞才要把他撞开。

几乎掉光的节操终于找回了一丢丢,我抚着心口,背对他站在房门前清了清嗓子:“那本春宫,是别人借我的,你…你何时还给我?”

半晌没有回答,我正忍不住又要问,便听曲徵悠悠道了一句“明晚”,声音听起来高深莫测。

我“哦”了一声,觉着明晚也不算太迟,便赶紧推开门溜了。夜半躺在床上默默回味他臂膀的坚实触感,又思索了“明晚”这两个字许久,终于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这货果然是在调戏我罢!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神马的大家懂~~~

我在写大婚。。。写得好揪心嘤嘤嘤

☆、43章

一夜半梦半醒,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俱是来日和美的画面。

不过刚刚五更,便有四五个婆子冲进屋来,将我从床上揪起,老练的放水洒花瓣。我泡在浴桶里被人一阵搓洗,只觉皮都去了一层。

这几个大娘手下麻利,态度倒还是和蔼的,不住与我念叨着今日的礼仪。我既是在本家出本家嫁,那么便不用走那般多的场子,只拜个天地便好。

喜服穿戴妥帖,我被抹了二两脂粉,看起来便像在面袋子里滚过,幸得还有两个红脸蛋能衬出几分活人气息。我十分怀疑这个模样新婚之夜是否会倒了曲徵的胃口,然大娘们说,一辈子就这一次,能艳些就艳些,又将那甸子步摇给我插了满头,直赞我福气好夫家大方多金云云。

如此折腾完,天刚蒙蒙亮,大娘们出去前让我含住一片香叶,又给我盖上喜帕备了些水,嘱咐我小心不要弄掉胭脂,这便尽数离去。

我这么直挺挺的坐在凳子上,只觉屁股都麻了,这才听见了些微的锣鼓鞭炮声音,愈发临近,便如同心跳一般愈发清晰。然那人群声越近,周遭却越发朦胧起来,直至房门旋开,有人一步一步走进屋来,喜帕下现出一只好看的手,五指修长白皙,宛若天成。

我脑中滞了一瞬,便将手放了上去,之后的一切都有如梦境。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我只瞧得见曲徵的衣衫下摆,镶金黑靴底边雪白。周遭满是觥筹交错的道贺声,似是一个镇子的人都来了。我听见慕秋与宋涧山祝酒的言语,她不知他真正身份,两人性子倒是豪爽到了一处。只是吉时一过慕秋便要赶回蜀境,却是连个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各大派贺礼都已呈上,曲徵留下来逢迎宾客,我被人牵着进了洞房,脑中还有些晕晕的,大约是现实太过美好不似真实,是以仍有几分不敢相信。

我当真嫁给曲徵了。

这般想着,只觉心中似是落了个蜜糖罐,一切胡思乱想统统散去,皆尽化作绕指柔。

牵我之人感觉年龄亦不大,他将我带进屋内,洞房烛光闪烁,里面另有一人正在摆酒菜,我透过喜帕仔细瞧着,两人一高一矮,矮个儿摆酒菜的大约是小鱼,高个儿牵我进屋的瞧着也有些眼熟,仿佛便是断弦翁的孙子音无。

我坐在床边,久久不闻人言,大约是音无在帮小鱼布菜。二人忙了许久,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动,似是酒杯滑倒在一边,便听小鱼抽了口气,那音无伸手摆正了,对了小鱼道:“出去罢。”

屋中静了半晌。

“嗯,你…你先走罢。”我只觉小鱼向后退了两步,声音有些奇怪的颤抖:“我、我还想跟小姐姐说几句话。”

音无点了点头,这便走出去带上了门。我在床上坐着,不知小鱼要与我说甚,只等着他过来,可待了许久,房中却还是半点声息也无,我终于忍不住掀开了一点喜帕,瞧见他站在桌旁一动不动,只是呆呆的出神。

“小鱼?”我柔声唤他:“不是有话与我说么?”

他回过神来,眼睛掠向我,那副表情十分惊惧,像极了他第一次见我的样子。我只觉心中颤了颤,复又唤道:“小鱼…你怎么啦?”

“小姐姐…”他喃喃道:“小姐姐,你…你不能嫁给曲公子…”

我怔了怔,不自觉的站起身来:“怎么忽然…”

“小姐姐!我骗了你!”小鱼忽然凄切的喊了一声,冲过来扑进我怀中:“那晚与你说的村寨里的事…是我骗了你!我说爬出来时人都死了…其实不是的!那时你还活着…小姐姐!那些面具人——那些面具人都是你杀的啊!”

我身子晃了晃,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连声音都扭曲了:“你…你说甚么?”

“本来,本来我是要告诉你的…”小鱼哭得哽咽:“那时我去桃源谷一年有余,年纪小总受人欺负,便在婚宴前半月认识了阿包。他待我真的很好,我将自己所有的事情全与他说了,直到婚宴那几日宾客太多,阿包不小心将开水洒在了一个蛮横之人身上,那人要谷中处罚他,却被曲公子拦了下来。我心中感激,可是曲公子却好像知道我从村寨来,说我若要报答他的恩德,只须在见小姐姐你的时候,不可提你过去杀过人之事…小姐姐!我当时不知你会待我这样好,我以为我这辈子便在那谷中做仆役,若是…若是不答应曲公子,只怕阿包便被逐出谷去,我一个人如何撑得过?”

言语童稚,却声声锥入心中,我握紧五指,指甲狠狠刺进掌心,强自忍耐道:“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