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映竹去茶水间泡了一杯热茶,回来的时候,在转角处遇到了那个女孩子,觉察到她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她抬头淡淡笑了笑。

女孩子仰着头高傲地走过的时候,若映竹敏感地闻到空气中依然留着一股香水味,她轻轻皱了皱鼻子,很快就转身离开。

从小到大,她对人工的香味尤其敏感,即使是昂贵的香水,哪怕只是淡淡的,也会很不适应。

设计总监办公室里。

欧阳语宁站在黑色的木制办公桌前,低头看着一份厚厚的资料,青葱纤指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翻到最后一页,抬头问了一句,"这就是我们的终级审核?"

"嗯。"裴澈头也没抬,淡淡应了一声。

"澈哥哥,"欧阳语宁嘟着嘴,骄纵的大小姐性子发了,"以我们两家的交情,我能不能留下,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又何必弄得这么麻烦呢?"

"这是工作室的规则。"裴澈伸手抚了抚额头,口气似乎有点无奈。或许当初,他就不应该答应欧阳伯父的。

"规则?"欧阳语宁声音提高了点,语气突然变得有点委屈,"上次我问你为什么不亲自带我,你也说是规则,可还不是……"见他脸色微变,总算有所收敛,"要不是我爸说不能让你为难,我早就……"

"语宁,"裴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语气稍微有点重,"这里不是你的家里,不可能谁都顺着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也不会纵容任何一个人……"

若映竹从打印室回来,就看到刚刚的那个女孩子从总监办公室出来,神色开始变得复杂,她微微嘟起嘴巴的模样,似乎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欧阳语宁,那份设计图怎么还没发给我?"是明姐的声音,一如往日的平静无波。

"哦,我忘记了!"

若映竹突然脸色煞白,呆呆站在原地,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只是痴痴地、不敢置信地念着那两个字,欧阳?

欧阳,曾经也是她的姓氏。

作者有话要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也不会纵容任何一个人。”嘿嘿,裴总监,你真的确定吗?不会纵容任何一个人??

男主的冷淡是为了女主好,先挫挫她的锐气啊,会慢慢好的。

对了,欧阳语宁被我正式征用为炮灰女配啦,请一定相信,在我的文中,男佩女配都是为了促进男主女主感情而存在滴!

对了,景熠的名字跟别人的撞了,我改一下,不是伪更哦

11完了,完了

*

黄昏后的C大,时光在晨昏交换中静然流淌。

易无双看着宿舍阳台外晚霞浸染,红光一片,感到头痛欲裂,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翻身下床梳洗。

一边洗脸一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看到镜子里乱发飞扬的自己,易无双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晚风习习,凉爽透骨。易无双搬了一张椅子在阳台坐下,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味道不怎么样,心境使然,也觉得尚可接受。

若映竹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慢慢从夕阳里走来,脸上线条柔和了不少,微微笑着和小区楼下认识的人打招呼。

回到自己的家,她走进厨房,从购物袋里拿出颜色鲜艳的小番茄、洋葱,青菜,然后拿出一块鲜鱼片放在案板上。

一个人住,若映竹一直很重视营养搭配,即使再忙,也不会在这点上偷懒。洗了一碟小番茄,把剩下的放进冰箱,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试了一下,发现味道极好,甘甜可口,忍不住又多吃了几颗。

刚把最后一道菜放在餐桌上,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若映竹看了一眼,洗了手擦干净才过去接。

"阿七,昨天晚上是不是你送我回来的啊?"易无双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听得不是很清楚。

"请你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再跟我说话,好吗?"若映竹在椅子上坐下,明知故犯地低头喝了一口鱼汤,装作似乎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啊,昨天晚上我很早就走了。"

"啊!"易无双在那边惨烈地叫了一声,梳打饼干立刻掉到地上,她条件性地拉紧自己的衣服,"那是谁送我回来的?"

"谁知道呢?"若映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不如你打电话去问一下晚会的负责人,或许他比较清楚。"

"哦。"易无双低叹了一声,"好吧。"

一会儿后,易无双双眼无神,已经无法反应过来负责的师弟接下来还说了些什么,只是不断地摇着头,口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听说她昨天晚上喝醉以后,死命赖上了一个人,还吐了他一身,然后别人怎么也拉不开,无奈之下,那个人只好把她送回了宿舍……

在书桌上找到了一张纸条,易无双顿时感到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上面狂飞乱舞的字迹,依稀可以看得懂大意:明天之前,请务必上交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否则……后面就没有内容了,落款处的"系辅导员"四个字力透纸背,可见当时写的人心里肯定把她痛恨到了极点,才咬牙切齿写下的吧?

易无双跌坐在地上,顿感日月无光,人生无望,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口无遮拦了点,但也是个热*学习的好孩子啊,不然也不会直研。

易无双虽然知道,得罪了系辅导员,对她的未来影响甚微,可她就是不希望看到,在自己完美的大学生涯即将结束的时候,落下最后一个记过的污点啊!

不就是三千字检讨书吗?易无双打开笔记本,调出Word文档,迅速敲了起来。

系辅导员办公室里,易无双看着白色墙壁上挂着的《美术系辅导员岗位职责及要求》,目光定在第一条上:按照学校和本系要求,定期安排主体教育活动,引导学生形成正确的人生目标、价值取向和良好的品行操守、道德与修养。

良好的品行操守?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严肃地翻看她昨晚熬夜写出来的检讨书的男人,易无双脑中似乎若隐若现地浮出了昨晚自己死死抱着他,把鼻涕往他身上抹的画面,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易无双都感到自己的小腿站得发麻了,心里忍不住低低暗咒了几声。

纪泽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纠结的女孩子,神色没有多大变化,点点头,"抄得不错,很完整。"

易无双嘴巴弯成了O型,不敢相信地迅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网上抄的?"说完才懊恼地捂住自己的嘴,嘴快就是贱啊,自己这不是不打成招了吗?

"易无双?"纪泽不紧不慢地念出这三个字,语气仿佛带着莫名的咀嚼,把那份打印的检讨书扔回给她,"回去重新再写一份。"

"啊?"易无双声音大了几分,后退了几步,"又要写三千字啊?"

纪泽看着她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竟然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这一次是六千字。"看她没有反应,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加了一句,"而且,这一次我要手写稿。"

手写稿?三百字稿纸?总共二十页?

最后的最后,易无双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背影辛酸地走了出去,抱着一根大柱子,声音凄厉,"天啊,你双眼紧闭枉做天,你这是要亡我啊!"

听着外面嚎啕大哭的声音,办公室里的男人,只是无谓地耸耸肩,打开一叠文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还真是傻,居然问他为什么知道是在网上抄的,也不想想,那份检讨书上随处可见的"此资料来源于XX网,请勿转载",要是看不出,那就是他的问题了吧?

学艺术的人通常有着某种洁癖,像纪泽,昨晚的经历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场噩梦,原本只是难以接受,一时气急之下才会留下那样一张纸条,可是现在……他抚了抚下巴,反正快放假了,找个人来打发一下无聊的光阴,也是好的。

裴家在郊区山上有一栋别墅,不过裴澈只是偶尔回去住一两天,他在市中心另外有一套自己的公寓。

进了门,裴澈换了鞋,就听到客厅传来阵阵的欢声笑语,眉目难得舒展,嘴角勾起笑容。

裴岚看见自己哥哥走了进来,连忙站起身走过去,亲密地勾住他的手臂,"哥,你回来了呀!"

裴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脸色变柔,轻笑着点了点头,"嗯,岚岚。"又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叫了一句,"妈,欧阳伯父。"

一个保养得宜、气质绝然的中年女子站了起来,许久未见儿子的她显得有点激动,"嗯,回来了啊。"

欧阳明淡笑着朝裴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坐他旁边的欧阳语宁一开始倒是很快就站了起来,却不敢做出像裴岚那样亲昵的动作,只是声音甜甜地叫了一声,"澈哥哥。"

裴澈刚一坐下,欧阳少康就和他随意聊起了一些公司的事,裴澈昨晚熬了个通宵,原本早已疲惫不堪,可是眼前的人是他从小极敬重的长辈,勉强打起了精神,极有耐心地应着。

欧阳明视线落到坐在另一边笑意盈盈的女儿身上,微微叹了一口气,"语宁她,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没有。"裴澈轻笑着说,语气依然淡淡,"她一直都挺乖的。"

"那你……"欧阳明欲言又止,"这个丫头,从小到大,你也知道的,整天跟在你身后,最后还破天荒改了志愿去学服装设计,一个人出国留学四年,她……"

"不好意思,"裴澈揉了揉太阳穴,"伯父,我有点累,想先上去休息了。"

欧阳明这几十年在商场也不是白混的,自然听出来他话中委婉的拒绝,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好,你去吧,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欧阳语宁心不在焉地听着裴岚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眼神却一直追随着那个清冷的身影离开,明丽的眼底迅速染上一层黯淡。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很长,长到你们都希望把它养成个大胖子然后一口吃掉,回忆又很短,短到大概数过五根纤纤玉指就能结束……

糟糕,我是不是暗中透露了什么?

你们知道裴总监为什么会委婉拒绝吗?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人……

12江南若氏

*

周末前夜,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书房中,长身如玉的白衣男子倚窗而立,窗台上放着一杯微冒热气的黑咖啡,突然听到推门的细微声响,裴澈回过头,"妈。"

裴母轻轻走了进来,染上岁月痕迹的容颜如秋叶般静美从容,细致的轮廓,可以窥见年轻时的美丽,声音带着温柔和关切,"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映着窗外的月光,裴澈笑得一脸柔色,"正想事情呢,对了,爸还没回来?"

裴母微微叹了一口气,在一边的贵妃榻上坐下,揉了揉酸疼的膝盖,"这不是还在公司里忙吗?"语气变得有点嗔怪道,"我都不知道说了他多少次了,那么大一个公司,少了他又不会怎样,可他倒好,左耳进右耳出,真是气死我了!"

裴澈看着自己的母亲,即使说着埋怨的话,嘴角依然带着幸福的笑容。他从小在一个和美的家庭中成长,看着父亲母亲风雨数十载,相濡以沫,这样平凡相依的*情,正是他渴望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寻寻觅觅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定下来的原因--只因为没有遇见那个人,没有遇见一段可以托付的*情。

"妈,"裴澈走到裴母面前,蹲下来,开始动作轻柔地帮她按着膝盖,"最近身体还好吧?我工作有点忙,可能没办法常常回家看您。"

裴母笑得一脸慈*,"还好,都是老毛病了,天气一变就风湿,不过有你妹妹照顾,你不用担心。"

"岚岚?"裴澈不禁轻轻笑了出来,无奈又带着宠*地说,"那个闯祸精能指望吗?"

裴母也忍不住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不知道你呀,从小到大,有机会就欺负她,弄得她经常到我们面前哭鼻子,可是每次闯了祸,给她收拾烂摊子的,不都是你吗?"

"妈,"裴澈抬起头,清幽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您还记得当年的江南若氏吗?"

裴母想了一会儿,很快点头,"当然记得,我的书房里还珍藏了一幅若老先生的真迹呢!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

"当年我还小,可是依稀记得,当年的若氏夫妇才情绝代,是国内乃至国际画坛的'双绝',可是十几年前却突然消失了踪迹,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唉,"裴母也低低叹了一声,"当年承蒙上天厚*,我有幸见得若老先生一面,人生暮年,他依然神采奕奕,风采不减当年,眉宇间淡然出尘,那是看破红尘岁月的淡泊。"

沉默了一会儿,裴澈又重新开口,"我前段时间,遇到过一个姓若的女孩子……"

裴母先是一愣,很快就抓住他话中的"关键","女孩子?"

不是裴母大惊小怪,而是这个儿子,从小就不和女孩子亲近,总是一个人特立独行,虽然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但他从来都不曾动过心,语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虽然她知道缘分不可强求,可是看着儿子一年一年越来越成熟稳重,可依然独身一个人,心里也是有着担心的。

俊颜似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裴澈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难得没有底气地辩驳,"妈,看您想到哪里去了。"

裴母是从小看着儿子长大的,而且他从小与自己亲近,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想了一会儿,露出一脸的欣慰之色,终于回到了正题上,"当年我只听说过若氏夫妇膝下只有一个千金,遗传了两老的绘画天分,才华横溢,从小就有着才女的美称,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末了,裴母又说了一句,"会不会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就是若家千金的女儿呢?'若'是一个独特而罕见的姓氏,据说若氏家族历代单脉相传,血缘集中,那个女孩子,即使不是若老的外孙女,必然也跟若氏脱不了干系。"

"嗯。"裴澈点头,"我也这么想过,她的气质修养看起来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艺术天分,甚至超过了以前的我……"

裴母只是微微笑,并不开口说话。从小她这个儿子天赋异禀,却一身的高傲冷然,仿佛一切都可以宠辱不惊,倒是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听过这样的话,心里不禁对那个女孩子好奇起来。

难得星期六,若映竹却不得空闲,那份厚厚的参赛资料,字字句句,像密密麻麻的针脚一般插在她的心口,不拔不快。

如果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设计中,时间宽限,自然不必加班加点,可是工作室最近接了一个新品发布会的单子,就连她这个小小的设计师助理,都分配到了画设计图的任务。

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若映竹看着手上只画了一半的设计稿,一阵困意来袭,脑袋渐渐低到桌子上……

裴澈不过是回工作室拿一份资料,没想到办公室还有人,推开门进去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毛茸茸的小脑袋静静趴在桌子上,柔和的灯光下,眉目温婉,像极了一幅极美的静态画,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十点半。

若映竹睡得正熟,感觉有人在轻轻推着自己,迷迷糊糊间以为自己还在家里,忍不住缩着身子往另一边躲了躲,薄唇微微翘起,孩子气地撒着娇,"外婆,我好困啊,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嘛!"

裴澈手上的动作一僵,脸上的表情不可思议地放柔,手上的力度却加大了点,"若映竹,醒醒。"

女孩子微微睁开眼睛,黑色的睫毛像整齐的小扇子般扇了几下,依然带着刚睡醒的酣然,朦胧间,看见一张突然放大数几倍的俊脸,吓了一大跳,立刻站了起来,语不成句,"裴、裴总监……"

裴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设计图,心下了然,却明知故问道,"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若映竹跟在裴澈身后进了一家牛肉面馆的时候,思绪恍惚,依然还不敢相信,她怎么就答应和这个看起来极具危险气息的男人一起出来吃夜宵了呢?"

想起刚刚他问她为什么还在的时候,她正纠结着要怎么答,谁知道肚子就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咕咕叫了出来。

抬起头看见男人嘴角似乎漾着若有似无的淡笑,那一刻,若映竹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失神间听他说了一句什么,她傻傻地跟着点了头,然后就变成和他一起吃夜宵了。

地点是若映竹挑的,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吃牛肉面,裴澈也随她,在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下。

点了单后,两人静静坐着,相对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后,牛肉面馆的男主人笑得一脸憨厚,满脸歉意地端了两碗面上来,"先生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不要放辣椒了,可是我老婆……真是不好意思啊!"

若映竹看到桌上两碗红通通的牛肉面,散发着蓬勃的辣味,心里一阵为难,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体贴地说,"没关系。"

"裴总监,您喜欢吃辣吗?"在店主人离开后,若映竹突然低声问了一句。

裴澈脸上的表情划过一丝僵硬,轻轻点了点头,开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若映竹放下了心,也低下头,尽量挑那些看起来比较不辣的面筋吃。

柔柔的灯光下,裴澈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的女孩子,双颊含粉,鼻尖晶莹,红唇微肿,嫣红的小舌头时不时吐出来,白瓷般的贝齿上下移动……

他心里一动,低下头,悄悄掩饰眼底的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建了一个误解草的读者群,姑娘们喜欢的加一下吧,日更的作者,催更神马的就不用了哈。

群号 312243294  敲门砖 请问锄禾到底日了多少个人? 不知道的姑娘请回顾第一章。

另 请看着我真诚的眼睛,进来需要勇气,进来之后更需要耐得住寂寞,因为这个作者兼顾水面和水里两个世界,可能没办法夜夜笙歌。。。。

13要负责任

*

月色朦胧,只有几颗零散的星星,伴着一轮孤月。

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若映竹依然低头画设计稿,这两天她过得苦不堪言,在其他人踏着黄昏的余光高高兴兴回家的时候,她依然留在办公室加班加点,吃苦她倒不怕,她怕的是……此刻依然留在办公室里的男人。她现在手上的作品,已经因为种种细节问题,被他否定了无数次!

若映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干哑的嗓子,她又重新坐下,刚拿起笔,包里的手机就响了,看到号码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外婆。"

那边老太太的声音委委屈屈的,"丫头啊,你是不是忘记我老太婆啦,怎么这么久了都不打一个电话,唉,养只狗也还会天天来到我面前摇尾巴啊,真是白疼了……"

若映竹忍不住满脸黑线,任老太太在那边自哀自怜地说着,类似这样的话,自己几乎从小听到大,知道外婆不是真心抱怨,她只是无聊了。

"赵爷爷今天没陪您玩牌吗?"若映竹轻笑着问出口。以前的时候,外婆总喜欢和其他几个老人一起玩玩桥牌什么的,借以打发闲暇的时光。

"唉,别提了!那老头儿……"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略显沉重的语气让若映竹心下一紧,连忙问,"赵爷爷他怎么了?"

"前几天不是下了小雨吗,小路上青苔又湿又滑,赵老头一边走一边回过头跟我们说话,这不脚下一不留意,就摔了一跤……"

"严重吗?"若映竹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关切,赵爷爷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到大,对她真是极好。

"不是很严重,今天我们还去医院看了他,"老太太声音又变了一个腔调,带着戏谑般,"别看这老头儿扭了脚,看到我们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

若映竹稍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迷离的月色,似乎触到了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她低低地又说了一句,"外婆,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让我担心。这句话,已经哽咽得说不出口,她若映竹,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即使从小就比别人经历得多,少年老成,可是一个人远在他方,依然,会怕。这个世界上,给了她生命的两个人,一个不愿意要她,另一个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外婆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老太太在那边早已眼眶温热,可还是稍微沉淀了情绪,低笑着开口,"傻丫头,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吧,老太婆再怎么不济,也有几个老朋友,几天不做饭,这个蹭一顿,那个赖一餐,凑合着日子也能过,倒是你,从小就生性内敛,又不*说话,那个时候,外面的人纷纷猜测我沈敏是不是养了个哑巴孙女,哟这老脸啊……"

"外婆!"若映竹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有点窘迫地开口,"这么久以前的事,您怎么还记得啊?"

"那当然!"老太太不无得意地说,"我记忆好着呢!"

若映竹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间,知道外婆一向睡得早,说了几句后,就结束了通话。

外婆,您知道吗,我前几天遇到了一个人,她好像是……那个人的女儿。

*

最后看了一下那份设计稿,若映竹站了起来,轻轻敲了敲总监办公室的门。

"进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若映竹慢慢走了进去,认真工作的男人依然没有抬头,声音淡然,"好了?"

"嗯。"若映竹说着,把刚刚修改好的设计稿平平整整地递到他面前,"您再帮我看一下。"

裴澈终于抬起头,伸手接过,认真看了起来。

男人眉目冷静地垂着眼帘,掩住了深邃幽黑的眸子,脸部线条依然冷硬,脸色似乎比平时更白了些,手指若劲竹般清瘦有力,在白纸上跳跃。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他就是Van以后,若映竹对他的态度已经完全改观,对他所有几乎完美的挑剔也只觉得理所当然,只因为,他是Van,是迄今为止没有人可以超越的神话。

看到他又轻轻皱了皱眉头,若映竹心里又开始慌,却听到他说,"过去帮我把那本《应用服装技巧画法》拿过来。"

若映竹在书柜里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他要的那本书,轻轻放到他前面,这才注意到他的额头上微微冒出细汗,放在桌上的手,青筋清晰浮现,忍不住担心地问,"总监,您怎么了?"

裴澈抬起头的时候,若映竹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比先前又苍白了几分,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没什么,只是胃有点疼。"

若映竹看到他眸间深藏压抑的痛楚,胆子大了些,向前了几步,"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裴澈很快否决,"这点痛我还能忍得了。"

他拒绝得这么快,几乎不曾经过思考,若映竹反射性地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心里不无自嘲地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唐突了吧,毕竟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看着她受惊缩回去的模样,裴澈心底蓦地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轻叹了一声,站了起来,做出了记忆里人生中的第一次妥协,"走吧。"

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裴澈很快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若映竹站在外面,有点迟疑地问,"要,要我开车?"

"不然呢?"裴澈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你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开车?"

驾驶座里,若映竹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低头在下面找着什么,男人一手捂着胃部的位置,皱了皱眉,"你在找什么?"

"哦。"若映竹分神应了一句,故作平静的声音依然夹杂着些许的紧张,"我得确定一下哪边是油门,哪边是刹车,对了,还有离合器。"

看着眼前的人,神色认真,说出的话听起来似乎也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明明胃部的抽痛已经难以忍受,裴澈竟然转头轻轻笑了出来,只觉得心情无由来地一片大好。

虽然速度有点慢,但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医院。由于事先打电话通知过,两人刚一进门,就有医生和护士迎了上来。

若映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觉得双腿有点发软,摸了摸头,手心一阵湿润,刚刚真的好险啊,要不是她及时刹车,恐怕就……

真不知道他对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几乎把命都交给了她,其实真的不怪她,记得最后一次摸操作杆,好像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VIP病房里。主治医生知道眼前的人身份高贵,不禁把腰背挺得更直了些,拿着病历言简意赅地分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