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以最好的自己,遇见最好的沈自酌。

“沈先生,你读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谭如意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看着沈自酌,“一定很多女生追求你吧?”

沈自酌想了想,“我没注意过。”

谭如意扑哧一笑,“没有人给你递情书?没有人在你打篮球的时候喊你的名字?没有人抢着要跟你同一天值班。”

沈自酌又想了想,“似乎有吧,我没注意过。”

谭如意被打败了,笑说:“她们一定十分嫉妒我,其实,我都有些嫉妒我自己。”

“为什么?”

谭如意目光越沈自酌,看向他背后高高的星空,“因为我居然会有这么幸运的一天。如果以前的我能知道现在的我有这么幸福,那时候也会过得更开心一些吧,起码遇到一些难关的时候,心里更有底气,也更有奔头。”

沈自酌没说话,静静看着她,伸手扣住她的手指。

高中时候的沈自酌,和那时期的其他少年一样茫然困惑,对于这个世界尚有无限的好奇。然而个人有个人不同的纾解方式,有的开始探索异性的秘密,有的悬梁刺股囊萤映雪,有的将使不完的干劲都挥洒在球场之上…而沈自酌是看书。古今中外文史哲学天文地理…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后来有一次高中聚会,大家说起往事,沈自酌才知道自己早在那时候就给人留下了难以接近的印象。高中时大家个人意识更强烈,偌大一个学校,两千多学生,总有那么一些特立独行的怪人。而沈自酌,就是大家认定的“怪人”之一。成绩好,长得帅,家世好,然而却从来不像其他男生一样把这些作为与女生交往的筹码。甚至,私底下还有人谣传,说沈自酌其实是同性恋。他之所以与其他人保持距离,而且看那么多的书,就是因为对自己的定位十分迷茫,所以试图从书中寻求自我认同…这个传言在有一次一个女生撞见他在看《假面的告白》之后,更是甚嚣尘上。

很长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以用“十年”作为计数,除了爷爷奶奶,沈自酌都没有十分在意的人和事。由于父母失败的婚姻在前,他对于所谓的爱情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身旁的同学或朋友多次更换恋人,也有大学同学结婚之后又迅速离婚。他并非排斥爱情,只是以为,爱情不应当廉价得如同一枚安全套,用完即扔。

谭如意笑了笑,又说,“不过,马里奥在找到公主以前,遇到的都是怪物;王子在吻醒睡美人之前,途经的都是荆棘…”

“嗯,”沈自酌松开谭如意的手,脚步忽往旁边迈了一步,手掌撑着栏杆,将谭如意围在两臂之前。他低头看着她,眼中如有星光落入其间,“等你很久了。”

谭如意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出来,“沈先生,你这不就承认你是公主了吗?”

沈自酌不说话,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一下。谭如意还没洗澡,身上一股汗味,立即伸手将他轻轻一推,捋了捋头发,低声说,“我…我去洗澡了。”见沈自酌站着不动,又说,“天台上蚊子多,下去吧。”

“我再待一会儿。”沈自酌转头看她,“你快去洗澡吧。”

从南面吹来缕缕凉风,一眼望去,远处的灯火像是缀在黑色夜空里的星子。沈自酌看了许久,直到推门声和谭如意清软的声音同时响起:“沈先生,快来帮帮忙!”

谭如意抱着一床棉絮,手臂下还夹着一张凉席,凉席已经滑了一半,随时都要掉下去。沈自酌赶紧几步走过去将凉席接过来,谭如意喘了口气,笑说:“就在天台上睡吧,只有爷爷的房间装了空调。”

两人往地上铺了报纸,垫上棉絮,铺上凉席,放上两只枕头。为了驱赶蚊子,谭如意在旁边点了盘蚊香,又往沈自酌身上喷了点驱蚊花露水。准备妥当之后,两人在凉席上躺了下来。

时间尚早,刚过九点。躺着说了一会儿话,谭如意肚子忽咕噜咕噜叫起来,她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可都洗过澡了,要再去吃东西,又要出一身汗。于是转过头,轻轻唤了一声,“沈先生。”

沈自酌闻言转头看她,“怎么了?”

“你想吃宵夜又不想下去买的时候,通常会怎么办?”

沈自酌顿了一下,“你饿了?”

谭如意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有点。”

沈自酌立即坐起来,“走,去吃东西。”

谭如意摇头,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也不起身,只看着他,“也不算太饿,过一会儿就好了。”她头发刚洗过,好似一摊水,柔软地铺在枕头上。

沈自酌低头,往指间抓了一缕,又轻轻地松开了。谭如意将他手抓住,促狭笑道:“让我咬一口吧?”

沈自酌看着她,“好。”

谭如意便将他手背拉到嘴前,作势要咬,结果自己反而笑出来,“还是不咬了,全是骨头,都没有几两肉。”

正要松手,却反被沈自酌一把捉住。沈自酌使劲一用力,她便被拉了起来,撞入他怀里,跪在他两腿之前。

沈自酌手掌按在她背上,“听话,去吃东西。”他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说话时的气息拂起耳畔的发丝。

谭如意觉得痒,脖子轻轻一缩,“不吃了,洗过澡,吃完又要刷牙。”

“真不吃?”

谭如意摇头。便觉背后的手掌贴得更紧,而后沈自酌的嘴唇贴近了她的耳廓,声音好似隔着水流一样的低沉而又轻若无声,一字一句,仿佛耳语,“你不吃,我就想吃了。”

等谭如意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时,脸噌一下烧得通红,立即使劲将沈自酌一推。沈自酌重心不稳,身体往后倒去。她怕他摔倒地上,又飞快伸出手,一把将他拉住。结果沈自酌反顺势将她肩一揽,身体前倾,覆压下去。谭如意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对上他深黯的双眸。她头发散落,后脑勺枕着他张开的手掌。

好似被他全然钳制,再也无处可逃。

头顶上是漫天的星斗,谭如意在市里从来没见过这样多的星星。那样密集地挤在一起,仿佛工匠往黑色天鹅绒上镶嵌的细小水钻。

她闭上眼睛,想象这些星星正落入沈自酌的眼里。顿了片刻,她缓缓伸出手,环住沈自酌的背。沈自酌将一旁的薄毯抖开,盖在两人身上。他手掌按着她的肩头,烫得吓人。而后低下头,深深吻她。呼吸渐而都急促起来,谭如意发颤的手指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羞耻,以及为了克服这样的羞耻,压抑之下产生的比平时更为强烈的刺激。

头顶的银河仿佛坠落下来,从高高的天上撞入阒静无声的峡谷深处,腾起千钧巨浪。轰鸣声中,天地倒悬,而后一切又复归于恬然的宁谧与沉寂。

☆、第40章 兼程(06)

等结束的时候,夜空高悬,四周渐渐的静了,偶尔有摩托驶过的声音。谭如意方觉羞耻,背对着沈自酌,拿手臂挡着脸,随他怎么喊就是不肯转过头来。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谭如意忙将毯子全部卷过来,紧紧裹在身上。沈自酌轻声一笑,也不勉强,只问:“热不热?”

自然是热的,出了一身汗,澡也白洗了。然而谭如意只是裹住毯子,不转身也不说话。

“饿不饿?”

她三餐从来准时,本来就没吃晚饭,现在又消耗这么多体力,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如此,好歹没出息地点了点头。

“起来吧。”沈自酌轻拍着她的背,“去吃东西,别饿坏了。”

“你…那你先下去,我穿衣服。”

沈自酌笑起来,声音沉沉却是悦耳,“也不是没见过。”

不说还罢,一说谭如意便像块灶里的炭一样烧得通红,将毯子裹得更紧,再不吭声。

沈自酌不逗她了,替她捋了捋鬓边的头发,低声说:“我在门口等你。”

听着脚步声确实是朝天台的门去了,谭如意方躲在毯子里,将衣服穿好,起身走去门口。沈自酌正站在楼梯中间,仰头看她一眼,笑着朝她伸出手,“走吧。”

谭如意往下迈了三阶,将他的手握住。热烘烘的,掌心还带着一点薄汗。不知怎的,耳根又烧成一片,只低下头去,一步一步跟在沈自酌身后。

两个人动作很轻,怕吵醒了卧室里的谭爷爷。进厨房之后,谭如意忙关上门,轻手轻脚地打开燃气灶,将水烧上。约莫五分钟后,水咕噜咕噜烧开了,谭如意往里面打了两个鸡蛋,扔了一把面条,然后开始切黄瓜和西红柿。不敢动静太大,切得很慢,厨房里空间狭小,也不通风,片刻后她脸上便出了一层汗。

沈自酌打开厨房门出去,少顷便又回来,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出来的一把蒲扇。谭如意见他这幅模样,顿时笑岔了气。沈自酌丝毫不在意,摇着扇子给她扇风。

谭如意稍稍加快了动作,麻利地将面条出锅,拌上调好的佐料,加上黄瓜和西红柿。餐厅连着厨房,离卧室尚有一段距离。两人围坐着餐桌,飞快地吃起来。也不敢交谈,偶尔抬头互相看一眼。

谭如意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沈先生,这是不是就是做贼心虚?”

沈自酌还没回答,忽听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谭如意立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却听谭爷爷含打着哈欠问道,“还没睡啊?”

谭如意立即求救似地看向沈自酌,局促说道,“啊…这个,我晚饭没吃饱,所以做了点宵夜。”

沈自酌神情淡定,附和道:“爷爷,您要不要也吃一点?”

谭爷爷摆手,“不吃了,我就起来上个厕所。”

等谭爷爷从洗手间出来,重回到卧室之后,谭如意方长长地舒了口气,“吓死我了。”

“怕什么?”沈自酌轻笑一声,“我们是合法夫妻。”

谭如意也笑起来,“分明是非法同居。”

吃完以后,两人轮流冲了澡,复又回到天台上。也更静了,远近的民居只亮着寥寥数盏灯光,阒静的街道上,投下路灯长长的影子。

吃饱喝足,谭如意躺了一会儿,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沈自酌看她眼睛似睁非睁,说话也慢下来了,便凑上前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睡吧,晚安。”

谭如意声音含混,“晚安,沈先生。”

沈自酌看着她,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叫‘老公’。”

谭如意思维迟滞,早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便咂了咂嘴唇,依言低声喊道,“老公。”

——

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谭如意热了一身汗,将毯子一掀,才发现沈自酌已经醒了,正撑着栏杆远眺对面的河流。

谭如意手臂上被咬了硕大几个包,她一边掐着十字,一边去找花露水,“早上好。”

沈自酌转过身来,“醒了?”

谭如意问道:“蚊子咬你没有。”

“还好。”

“那就好,”她往红肿的地方抹花露水,笑说,“估计也知道你远来是客,所以口下留情了。”

两人将棉絮凉席等都抱下去,跟谭爷爷一同吃过早餐了,便准备返回市里。谭如意八月还有半个月的假期,便说那时候再回来。

到达已是中午,谭如意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便匆匆去上课了。马老师见她终于回来,总算松了口气,笑说:“可算回来了,连上几天的英语课,现在学生见我就烦。”

谭如意笑着道谢。

重新步入正轨,谭如意依旧按课表上课,沈自酌除了工作之外,还在打听帮谭如意转户口的渠道。沈家各方面的人都有接触,沈自酌托三叔沈知常帮忙,找到了一个能帮上忙的人。听沈自酌介绍完情况后,说现在户籍管理比以往要严格了,事情不是不能办,就是要费点功夫。

在那人上下打点的时候,沈自酌这天下班回家,被方雪梅堵住了。

方雪梅站在小区门口,看见他的车子了立即招了招手。沈自酌蹙眉,还是将车子慢了下来。

方雪梅捋了捋头发,笑着凑到车窗边,“二弟,让我上去坐一会儿,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和如意说。”

“什么事?”

方雪梅笑了一下,“自然是你现在最操心的事。”

沈自酌神情一凛,过了片刻,方说:“上车吧。”

进屋的时候,谭如意正在厨房做饭。她听见开门的声音了,立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没来得及打招呼,先看见方雪梅了,立时愣了一下。方雪梅却是笑脸迎人,“在做饭啊?”

谭如意有些愣神,点了点头。

沈自酌却并不打算与她寒暄,开门见山道:“说吧。”

方雪梅笑说,“既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还是让如意一起过来听吧。”

谭如意探询地看向沈自酌,沈自酌沉默一瞬,点了点头。谭如意便将火关了,擦了擦手,到沈自酌身旁坐下。

方雪梅笑看着谭如意,“如意,你知不知道你爸现在在哪儿?”

一听见谭卫国的名字,谭如意心便往下一沉,她嘴唇紧抿,摇了摇头。

“今儿我本来打算去奶奶那里看看,刚到小区门口,便看见你爸了。他正在跟小区保安大吵大闹,说要去见爷爷。我一看是你父亲,就立即上去跟保安打招呼,然而领着他进了小区。我问他什么事,他说,他手里有你的户口本。”

说到此处,她有意停了停,见沈自酌和谭如意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笑了笑,接着说,“我一想啊,爷爷本来身体就不好,要让他到跟前一闹,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我就问他,想要多少钱。你爸倒也爽快,说了一个数字。我一听,也不是多大一笔钱,当场就带他去银行,取出来给他了。”

沈自酌静了数秒,“户口本现在在你这里?”

方雪梅笑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敢随身带着,放在家里了。”

谭如意颇觉难堪,咬了咬唇,轻声问:“我爸要了多少钱?”

方雪梅笑了笑,“钱都是小事。”

一时都没说话,方雪梅仍然笑着,那神态颇像是布好了陷阱,专等人自投罗网的猎人。

许久之后,沈自酌缓缓开口,“你有什么条件?”

“这么说就严重了,我就是想帮你们一把,哪里打算提什么条件呢。”方雪梅呵呵笑道,“二弟,你三叔的孩子现在也大了,晓葵现在心情不好,前几天我带她去看了趟心理医生,说她有点什么,抑郁症?你跟你三叔关系最近,我就想,你能不能给你三叔递句话,就说葵还年轻,也不打算要什么名分,但好歹生了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想要点辛苦费,今后这孩子就交给你三叔,是死是活她都不会干涉,以后也决不会在出现在你们面前。”

她说完,也不着急,只笑眯眯看着二人,等着沈自酌定夺。

沈自酌几乎没有犹豫,“大嫂,你知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被人要挟。三叔的事,我不会插手,这些话你还是亲口跟他说吧。”

方雪梅脸上笑容滞了一下,“那你是不打算跟如意领证了?”

沈自酌神情冷淡,“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方雪梅沉默一瞬,转而又笑起来,“也是,以沈家的本事,区区一个户口的问题,哪里有什么难处呢?”她将目光转向谭如意,“如意,我原本想着帮你爸一把,也就是帮你一把,这么看倒有些画蛇添足了,你别介意啊。我这个人脑子笨,总是好心办坏事,上回送你翡翠镯子也是…”

“镯子奶奶很喜欢,她拿过去戴了。”谭如意低声说。

方雪梅愣了一下,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来,“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对了,你爸现在可能还在市里,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拿着钱去哪里了。如意,你自己留心一些吧。”

谭如意也跟着站起来,忙说:“大嫂,你就告诉,我爸找你要了多少钱吧!”

方雪梅笑了笑,比了一个手掌。

谭如意便觉脑袋“嗡”地一响,呆愣看着方雪梅走出门,门“啪”一下响了一声,谭如意一惊,身体也好似跟着震了一下。

☆、第41章 兼程(07)

沈自酌起身将她肩膀轻轻一揽,“没事,有我在。”

谭如意心里好似压了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原以为谭卫国捞不到好处就会罢休,谁知道他真敢张口就来,五十万,她这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个数。

沈自酌见谭如意眼里似有泪意,忍不住将她一把按进怀里,低声安抚道:“没事,这钱算不到我们头上。而且,事情不见得这么简单。”

谭如意不吭声。

沈自酌摸索着将她手攥住——她手指发凉,掌心里浮了层薄汗,“饭别做了,我们出去吃。”

谭如意仍是没说话,但伸手将沈自酌紧紧环住,头抵着他的胸膛,过了半晌,才闷声开口,“沈先生,对不起…总是给你添麻烦。”

沈自酌轻拍着她的背,“说这种话就见外了。”他将她系在颈后围裙的绳子解开了,将围裙扔到一旁,“走吧。”

——

又过了几日,谭如意转户口的事有了一点眉目。帮忙的那人说,再等个两周就能办下来。这消息好比一剂强心针,让谭如意总算又打起精神。既然能将户口直接迁出来,也就不用通过谭卫国那道难关,自然更不用受方雪梅威胁了。

趁着户口还没办下来的空单,沈自酌正好要去南方沿海出一次差。临走时叮嘱再三,让她先不要透露风声,如果方雪梅或者谭卫国再找上门来,推托即可。他们要是一味纠缠,只管报警。仍是不放心,又拜托了夏岚帮为照顾。

谭如意反不好意思起来,蹲在地上,一边帮沈自酌收拾行李箱,一边说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操心的。”

沈自酌却说:“你心肠太软,我怕你被人利用。”

谭如意手里东西一停,静了数秒,方说:“我其实并不信生恩这一套说辞,在我爸手里,我吃了不少的苦头。可他是我爷爷唯一的儿子,爷爷百年之后,要撑着谭家门面的人。其实我也是有底线的,不会真的让他欺负到头上了,还能一声不吭。起码…我决不会让他来找你的麻烦。”

沈自酌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我知道。”

第二日清晨,沈自酌便坐飞机走了。家里只剩谭如意一个人,立时显得空落落起来。她仍是每日上课,回来侍弄花草,然后做饭给自己吃。但没了沈自酌在跟前,做饭也变得毫无动力,都是能简则简,有时候犯起懒来一碗面也就将就了。

实在闷得无聊,也给夏岚打过电话。但夏岚这一阵子似乎特别的忙,连接电话都是急匆匆的,算起来两人有好一阵子没碰过头了。

夏岚没说两句话就咳嗽起来,谭如意立即问:“感冒了?”

“…咳…没事。我在加班呢,最近人事变动大,忙得跟陀螺一样。”

“也没别的事,就是看你吃晚饭没有。”

夏岚笑了笑,“吃倒是还没吃,就是现在压根走不开…”

她又掩着口咳嗽起来,听得谭如意也跟着一阵难受,便说:“我今天菜做多了,要不给你送点过来吧,你公司在哪儿?”

“那太麻烦你了。”

“没事,我一个人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挂了电话之后,谭如意又帮夏岚熬了点冰糖雪梨,装在保温杯里,连同饭菜一起送了过去。

夏岚公司并不远,坐地铁也就五六站的样子。到了二十六层,她给夏岚打了个电话,站在玻璃门前等了一会儿,便见里面人影一晃,她定睛一看,立时怔住。

里面那人穿一件灰色的t恤衫,打扮显得有些学生气,却是销声匿迹了一阵子的裴宁。

裴宁也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急忙拿门禁卡刷了一下,替谭如意打开门。

谭如意这才将前后的事情串起来:裴宁曾提过在一家五百强的外企找到了工作;而过生日那天,夏岚说公司刚进来一个新人…可她万万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裴宁领着谭如意往夏岚的工位去,“claire说有人要给她送晚饭,我以为是她男朋友…”

谭如意有些愣神,片刻后才意识到“claire”是夏岚的英文名。

远远便看见夏岚朝这边招了招手,她头发束了起来,戴着一顶口罩,从口罩上方露出来的两只眼睛下面坠着两个硕大的眼袋。

谭如意走过去,将保温桶和保温杯一并递给夏岚,夏岚道了声谢,周围便有人凑拢过来,笑说:“真羡慕,还有‘爱妻’便当。”

夏岚哈哈一笑,伸手将谭如意一搂,“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羡慕没用。”

说这话时,谭如意感觉裴宁的目光正定在她身上。她分外不自在,低头对夏岚说,“赶紧趁热吃吧。”

夏岚将手头的文件保存了一下,对裴宁说,“你帮忙检查一下,我先吃个饭。”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谭如意忙将保温杯打开,递到夏岚手中,“冰糖雪梨,生津止渴的。”

夏岚取下口罩,喝了几口,笑说,“如意,你怎么这么贤惠,我要是个男的该多好。”

谭如意笑了笑,“别瞎说了,赶紧吃吧。”

夏岚也是饿得狠了,一阵狼吞虎咽,末了满足地拍了拍肚皮,“沈自酌哪里修来的好福气,天天吃这种大师级别的手艺。”

话音刚落,一旁裴宁敲键盘的声音便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夏岚,“沈自酌是…”

“哦,你不认识,”夏岚复又将口罩戴上,“我家如意的老公。”

谭如意顿觉局促,好在裴宁并未再往下追问。待了一会儿,谭如意起身告辞,又嘱咐夏岚好好休息,别太拼命。夏岚一边咳嗽一边连声说“好”,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心里,“裴宁,去帮忙送一下如意。”

谭如意立即推拒:“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裴宁却已起身,“出门需要刷卡,”顿了一下,又说,“正好我要去一趟711。”

谭如意无法,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点,电梯前几乎没有人。等了片刻,便有一趟上来。谭如意走进去,只低头盯着自己脚尖。

“你…最近还好吗?本来是打算联系你的,只是最近忙得分身乏术。”

谭如意没吭声。

“上回你过生日,照理我该亲自上门,不巧连着加了两天的班…”

“不用。”谭如意出声,冷硬地打断他。

裴宁沉默下来,直到抵达一楼,电梯门开,也没再开口。谭如意先一步出去,走到大门口,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她脚步一顿,“你去买东西吧,我回去了。”说着便转身朝地铁站走去。

走了两步,觉察到裴宁跟了上来,她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烦闷之气,停步转身,“裴宁,你到底想做什么?”

隔了几步的距离,裴宁在夜色中的身影几分萧索,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似是含了无尽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