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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你和我三哥一样喜欢红色。”他亦笑,抬头看了看飘洒的枫叶。

“不,我只是喜欢红枫罢了。”琴玥纠正。

一阵风吹过,她瀑布般的长发散开,在空中飘啊飘。

风中的气味,怎么变得有些甜甜的呢?

琴玥也看出了他眼中的迷离,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身子,又笑道:“你这里有琴么?”

“哦?怎么,你想用琴音来抵消我的恩情?”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不去看她的笑颜,用尽量轻快的语气问。

“自然不是,只算是,为了此刻的美景吧!”琴玥散开了手,手中的叶子飘落,不久便落到地上。

琴很快摆好,琴玥端坐在琴前,并未带上护甲,略微调了一下音,伸出纤纤玉指,在琴弦上一滑。

琴声铮铮,高亢中仿佛有种无法抑制的豪放在一瞬间释放出来,显得酣畅淋漓,仿佛文人侠士对酒当歌、月下狂舞。反复的沉重低音或长音,营造出一种混沌的情态,泄发内心积郁的不平之气。接近尾声,一连串同音反复,音乐流动如注,如同满腔怒火尽泄,音乐仿佛酒醉佯狂,内心疾恶如仇,却无法舒展排遣。

再看琴玥正襟危坐、黑亮的发丝随着漫天的枫叶在空中飞舞,秀气的面上神态怡然,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贵气派。纤纤素手娴熟地在琴弦上拨弄,宛如精灵轻快地在花丛间跳跃。琴玥长出一口气,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发丝,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这一笑有如江南杏花开时簌簌下的一场春雨,温柔而清新,却是无际可寻。映着高大的枫树与湛蓝的天空,愈发显得出尘脱俗,清丽不可方物。黄潇竟是看得呆了。

“阮籍的《酒狂》,献丑了。”她话语清雅,盈盈站起。

好久好久,黄潇回思方才情景,依旧恍然如梦,仿佛天上人间:“姑娘,好琴声!”

琴玥亦笑:“彼此彼此。”

看着她的笑容,黄潇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她脸上的笑意。

琴玥惊觉,连忙后退两步,黄潇也察觉到自己的冲动,他讪讪地收回手:“抱歉。”

于是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抬头看天。

紫萱走了过来,见两人默默站在一起,有些奇怪:“少爷,凌姑娘。”

两人惊觉,收拾好心情,黄潇问:“什么事?”

紫萱看看黄潇又看看琴玥,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玩味。她乖巧地回答:“凌姑娘的药已经煎好了。另外,陆然矜已经收拾好,准备迎接少爷回去。”

黄潇眉毛一跳,之后淡淡道:“知道了。”

临走之时,琴玥骑在马上:“大恩不言谢,不知今后还能否相聚。”

黄潇笑道:“下次见面,你再为我弹一曲,就算是还债吧。”

琴玥一笑,娇俏地道:“知道了。”而后,转身策马而行。

而黄潇久久看她远去的背影,心里还在为她最后的笑颜所占据。异样的美好,在他的心里绽开了绝美的花朵,是他十六年来的皇子生活,不曾遇见到的。

没错,这位黄潇,正是晟国四皇子宇文潇。皇兄去了西苑之后,京城附近的政事暂且交给他处理。办完了事,已是夜深。他不想回城,便往西山宸枫馆赶去。半路却听到琴玥的歌声,这才救了她。

琴玥与宇文潇曾经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天色已暗,又兼琴玥脸上浓妆艳抹,再加之当时琴玥正跪在太庙之前,是以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而琴玥入宫后的三个月来,虽然不曾每日山珍海味,但毕竟比之过去在冷宫中的伙食要好了太多。她本是十六岁的少女,这三个月的养生,不仅让她身体渐渐丰满,五官也长开了,甚至还长高了好些,宇文潇自然认不出来。而琴玥对于四皇子的真容,根本就不曾见过,她只是觉得这位“黄潇”的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他的样子。

第一次的正式相遇,给这两位少男少女心中极为留下了美好的一刻。一位吹箫,一位抚琴,只是不知,这段开始于音乐的感情,是否能继续?

也许,这也不是事情的源头。

一切的一切,早已经开始。

十八、红衣公子

入了城,不能快马奔跑。琴玥策马徐行,朝远望楼而去。清晨,太阳刚刚升起,而上京大大小小的街道上人已经很多。琴玥此时身着女装,倒不敢多么放肆地观看街上风景。

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她抬起头,眯起眼睛,觉得全身上下骨头都似酥软了。

这一抬头,她的容颜恰好被临街酒店二楼的雅阁中一双狭长的美瞳所看见,那人打量着她年轻的身体,鼻子里轻轻一哼:“就是她。”

话音刚落,忽然二楼的窗户“砰”的一声裂开,在她惊异的目光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夹杂着窗棂碎片从二楼一跃而下,轻轻巧巧停在她的马前。那人身材极是高大,国字脸,一双深目射出凛冽的寒芒,却恭恭敬敬地对她一作揖:“这位姑娘,我家公子请您上楼一会。”

琴玥抬头,见二楼窗边坐着一个红色的身影。细眉,长目,微微上挑的眼角里光华一闪,薄薄的嘴唇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最让人惊讶的是他身为男子,却偏偏穿着一身红,红色的衣衫,红色的发髻,就连他手上拿的扇子也是大红的。而那一身耀眼的红装,却越发显出他白净的面庞、黑亮的发丝。美得张扬,美得刺目,美得仿佛能灼伤人的眼眸——他真是男子么?

然而,就算是这样一位美男子,他邀请女子的手段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琴玥想也没想,拉起缰绳:“驾!”

马没有离开,黑衣男子拉住了马蹶子,冷冷地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请您上楼一会。”

琴玥也平静地道:“抱歉,我不想去。”

黑衣男子再一次,用冷冷的话音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请您上楼一会。”

琴玥这次话也没说,抽出马鞭,高高扬起,正要抽到马身上去的时候,那马鞭忽然被黑衣男子当空捉住:“这位姑娘,要走,也得先上楼。”

琴玥彻底被激怒了。她平日在宫里忍气吞声,却并非没有脾气。相反,琴玥的脾气是隐忍不发的,一身傲骨,却绝对不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爆发出来。昨日看见许卓然欺凌女性,她就忍不住动起手。然而许卓然对易茹动手,她还算是旁观者;现在居然有人打自己的主意,实在是忍无可忍。她对着黑衣男子肃然道:“滚开!”声音虽低,却仿佛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压,黑衣男子不禁一愣。

只一愣神的功夫,琴玥忽然松开马鞭,一夹马肚,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奔了起来。然而跑了没两三步,琴玥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风,淡淡的花香,脂粉香混合在一起,好香!一个冰凉的身体靠了上来,贴着自己的背。琴玥一回头,却见身后的人正是那位红衣公子,此刻正扬起眉毛,用他好看的眼睛细细端详着自己。两人靠得这般近,琴玥甚至觉得他冰冷的鼻息均匀喷在自己脸上。

琴玥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缰绳也握不住了。马儿多驮了一人,很是别扭,琴玥松了缰绳,正好让它四下乱窜起来。上下颠簸的马匹让骑术还不精熟的她惊得脸都白了。红衣公子却依然笑着看她,忽然伸出手去,故意握着她握着缰绳的手。好凉的手!

“你?!——”琴玥生平没有被男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眼下这个妖艳男子,不仅身体紧紧相贴,而且,他竟然握着自己的手?!他怎么敢握着自己手?!

像是看出了琴玥的怒气,那红衣公子偏偏一笑,又是一副魅惑天下的美艳。然后,他故意在手上施了点微压,琴玥气得脸都发白了。不过,也多亏了红衣公子的控制,马儿很快安静了下来。

琴玥挣开红衣公子的手,接着扭动着身子,想要从马上跳下来。红衣公子又是轻轻一笑,笑容那么随意,却摄人心魄:“怎么?想下去么?”

不经过她的同意,红衣公子竟然环着她的纤腰从马上跃了下来。纤腰束素,只堪一握,顿觉冰肌玉骨,幽香满怀。

甫一落地,琴玥忽然一手狠劈向他握着自己腰的手腕,红衣公子吃痛,微微松开手,琴玥迅速抽身而出,微使步法,几步之后,离他有八尺以上的距离。

那红衣公子见她露出武功,眉毛一挑,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惊异:“哦?你居然懂武功?”

琴玥不答,只冷冷地看着他的面庞,双拳捏得紧紧的。

红衣公子自然是注意到她全身戒备,想要再次近身温香暖玉抱满怀怕是不易了。

他们这番争斗,围观的人倒是不少。但见男子红装艳丽袭人,女子素服淡雅清高,颇为吸引眼球。

正踟蹰间,忽然有人大喝“让开让开”,人群缓缓闪开一条道,当先过来的是一对少年,一位身长玉立、英气袭人,正是云飞。一位俊俏柔媚,却是寒霜。只见他俩环视周遭,忽然发现了人群中心的红衣公子与琴玥。寒霜看见琴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冲过去跪下:“娘——公——小姐!”

十九、百位侍妾

琴玥抱住寒霜的肩膀,真像见了亲人一般,眼泪瞬间滑落脸庞,却绽放出歉意的微笑:“寒霜,让你担心了!”

“小姐,你昨晚…奴婢真的好担心!”寒霜看着琴玥憔悴的面容,心疼得无以复加。

“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么?傻丫头!”琴玥让她站了起来,看着她又是哭又是笑的表情,不禁笑道:“你看你现在,又哭又笑,什么样子!”

寒霜眼中含泪,却笑得极为开心。琴玥刚想问寒霜身边的云飞,却见云飞忽然面容一肃,对着红衣公子一拜:“拜见三皇子!”

宇文护优雅一抬手:“小云啊,免礼免礼!”

琴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指着宇文护的鼻子问:“三皇子?你是说他就是三皇子宇文护?”

宇文护不觉轻笑,嘴角微微上扬,虽然艳丽无比,却是十足一副薄情的模样:“美人啊,何必如此看我?刚好小云也在,做个见证。本王决定,你就是那第一百个!”

“哦!”周围围观的不少人,有些人分明知道这位红衣公子就是三皇子宇文护,也知他至今为止未娶正妃,励志要收进一百位姬妾之后方才考虑立正妃。而在他收了九十九位姬妾之后,却迟迟找不到第一百位佳丽,也有人说,宇文护这样做是为了争权夺位,赖在宫里。

晟国皇子,成年之前都住在宫内。待弱冠之后,或是娶了正妻,就必须搬离宫中,另立王府。宇文护励志娶一百房姬妾后再娶正妻,却不是故意找个理由留在宫中,伺机夺位?若非如此,又为何他在一年前太子宇文詹死后便以“晟国无美人之由”迟迟未寻这第一百位佳丽,而是天天跑到这“天香楼”上喝酒逍遥?待在宫里,怎么也好过在宫外王府消息灵通吧?

而眼前这位女子,就是宇文护选定的第一百位佳丽么?

真的,好美…这声感慨,是云飞发出的。虽然护送的几个月里,他一直与琴玥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却没想到,那张红面纱之下的容颜,居然如此绝世!

宇文护看得目光一动,上前一步,想要再次亲密接触。琴玥面容一肃,微微一皱眉,那抹若有若无的怒气,当真是我见犹怜啊!

而拒绝的话并不用琴玥亲自说出口,寒霜先一步走出来:“不行!”

寒霜的话也让云飞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马上明白自己的身份,立马挡在琴玥的身前道:“三皇子,这可使不得。”

宇文护也觉得有些奇怪。往常女人莫不是削尖了脑袋自动往他怀里送,周尚书家的女公子是他的第十八位夫人,胡侍郎的爱女也心甘情愿嫁进来。自己要的女人还从没有得不到的,眼前这个估计也不例外。

没钱的女人贪恋皇宫的奢华,为权的女人想要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还有女人不贪钱不恋权,爱的却是他妖艳美瞳里凝视自己的样子。更有贪慕虚荣的女子,嫁给他只是为了王妃的名号。没问题,只要是美人,他来者不拒。前九十九位的顺遂,使他几乎不敢相信了,这世上还有他宇文护得不到的女人?

宇文护想,这女人估计是自以为奇货可居,进府之后捞个正妻的身份,或是借此要挟,多要些钱权罢了。没关系,只要进府之后,他想要如何,还怕这个弱女子不答应?女人和男人的战争中,只要男人稳定住心神,胜利的往往都是男人。

于是他笑道:“小云,她是我要的女人。就算是你们云家的,我也照娶不误。”

云飞却上前一步,说的话轻轻巧巧,意思却掷地有声:“她已经嫁人了。”

这句话电光火石一般,瞬间刮过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宇文护却一脸不信:“骗谁?她还未绾发髻!”

云飞缓缓道:“在下从来不敢骗三皇子。”

宇文护这才信了。周围不少人深感遗憾,是因为佳人已经身有所属?

宇文护虽然遗憾,但是还没有无耻到连有夫之妇也想占有的情况。他手一挥,很无奈地道:“罢了罢了,你们走吧。”

话音刚落,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宇文护睁目间,发现琴玥居然到了自己眼前,离自己不过一尺之遥。他喜道:“你?”

“啪!——”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宇文护忽然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他捂着脸庞,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明媚女子眼中凛冽的寒芒。

“我给你这一巴掌是让你长长记性!别以为你贵为皇子就能为所欲为!”

宇文护暴怒。从小到大他都是父皇母妃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然不是太子,却也极为宠溺。他十五岁上战场,上阵杀敌,纵横漠北,坑杀金帐汗国十万骑兵,名声大振。就连皇上也不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这个女人竟然敢甩他一巴掌?!

宇文护眼中猛的闪过一丝戾气,直直盯着琴玥明媚的面庞,就像野兽盯着猎物一样。

而琴玥昂然不拒。宇文护的怒意激发了她的斗气,她也眸光冷冷地瞪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怒容,然而身上如山一般的压力,却让周遭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哈哈!”许久,宇文护不怒反笑:“真有意思!你是第一个敢这么瞪着本王的!如果你没有嫁人,就算是皇亲国戚,本王也要把你抢到手。”

二十、一笑倾城

琴玥一笑:“那还真是遗憾呢!可惜啊,你没这个福气!”

那一抹笑容,深深印在宇文护的眼眸里。

她未曾化妆,素面朝天,衣衫也并不奢华,却是那一份天生的高贵与清雅,见之忘俗。阳光均匀洒在琴玥的黑发、明晰的面庞、身上的衣襟上。她的身体在阳光下变得通透,好似蓝天中一朵缥缈的云,美得极不真实。

不少围观的人都把目光汇集到琴玥身上。虽然他们未曾见过天仙,却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词来“美若天仙”!不,若真要形容,那一定是比天仙还要美上三分!

喧闹的街角瞬间安静了。

世上又有哪个幸运儿,居然能娶到这样的女子?

只怕此时远在西苑的宇文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臣民们暗骂的对象吧?普天之下,忽视琴玥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父亲;而另一个,则是她的夫君。

得到的不知珍惜,得不到的却无法求取。人生在世,何等无奈?唯有一叹!

什么时候琴玥跨上马,又是什么时候带着寒霜和同样痴呆的云飞走的,已经没人关注了。所有人还沉浸在刚才的绝世笑颜中,半晌回不过神来。宇文护愣愣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一块地方开始沦陷。

他开始后悔,刚才就应该真的拦下她。这样的女人,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也许相会无期。

琴玥骑着马,和寒霜云飞走了很久,到了一个转角,没什么人,才停了下来。云飞依然愣愣的,看见眼前的女子秀气的眼睛一眨也无地盯着自己,脸上有淡淡的笑。他忽然红了脸,低下头道:“属下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琴玥一愣,接着笑道:“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云飞答:“是。”

寒霜介绍道:“这位就是护送我们的云飞云副使。”

“云副使…云…”琴玥忽然表情一肃,沉声道,“云天扬是你什么人?”

云飞一愣:“正是家父。”

“哈哈!”云飞愣了。他抬起头来,见琴玥居然在大笑。然而,她笑容中的柔美与灵秀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藏的怨恨,她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云家!好一个云家!”话未说完,她拍马便走。

寒霜不明所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琴玥如此可怕的表情。她上前两步追了过去:“娘娘,您怎么了?云副使他…”

琴玥忽然回头,眼神犀利地瞪了寒霜一眼,指着云飞的鼻子喊:“不要再跟我提起‘云’!我琴玥不需要他们云家的帮助!”

等琴玥已经走远,云飞还愣在当地。

他知道琴玥的身世,知道她的外祖父就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凌锋。她恨云家,她当然恨。如果不是云家的反间计,凌锋又怎么会死?凌家三百余口又怎么会被灭门?而她母后又怎么会被废,自己又怎么会在冷宫中生活十年,受尽屈辱?

如果自己遭遇了这些,估计也是这样吧?琴玥没有当场跟他拼命,或是扇他一巴掌,已经很对得起人了。

云飞握紧拳头。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琴玥刚才的惊艳一笑,又忆起她的极度深寒。如果不是恨到极致,她那么明媚的人,又怎么会露出那种可怕的表情?

如果,我不姓云就好了。云飞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曾经骄傲的姓氏产生了疑窦。云家为之骄傲的一切,都是凌家和千千万万曌国人的尸骨堆积起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没错,有时候江山就是需要鲜血来铸就的。可是,那些人,真的该死么?

没有什么人是该死的。

只是,为了江山,需要他们的命。

回宫的路上,琴玥和寒霜一句话也没说。琴玥一脸严肃,除了刚才遇到云飞想起深仇大恨之外,昨天的遭遇让她真有想大哭一场的冲动。身上的疼痛还在纠结,那么多道伤痕,要多久才会消去?

早已忘记了哭泣是什么滋味。自从她下定决心要为母亲而活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要擦干眼泪。

六岁那年,父亲抛弃她们母女的那一天起,她就决定,今生只为母亲活着。

十五岁那年,世上最爱她的母亲去世。她依然坚强地活了下来,为的也只是母亲临终时的一句嘱咐“好好活下去。要为了我,为了凌家,好好活下去。”

这或许是她卑躬屈膝,活在世上的唯一理由。

车子一停,到了朱雀门。

看着这雄伟的城门,琴玥心里五味杂陈。这次出宫,可算是体会到世间百态。宫内是牢笼,而宫外则是不设防的酱缸,什么人都齐备。面对再次的例行检查,她也不再扭捏了。

不过这次仿佛遇到点麻烦。车子进入朱雀门时候,琴玥看到进进出出的车驾排成长龙。

王统领悻悻然道:“又来了。”

琴玥也不免有些好奇,只听见前方有个孩子的声音大声抗议:“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五殿下,求求您了!”声音娇俏,应该是奴婢的声音。

五皇子宇文彦,由于生了一场大病,与太后一起去五台山清修的半路,就被送回了皇宫。自然,去五台山吃素还不抵在皇宫待着呢!况且平日太后也准他出宫,自个儿在京城逍遥,怎么也比外出受苦的好!

不过,他千算万算,由于太医禀报五皇子生了重病,需要静养,太后便严令宇文彦出城。这可害苦了他,隔三差五的就来紫禁城的各大城门闹事。昨儿个刚去了北方的玄武门,这不,今天就杀到朱雀门了。闹得那是天昏地暗,守城门的御林军们都是一头的郁闷:没辙啊!上头下命令了,打死不放人。大家也不想枉做小人,又惹不起这小祖宗,只好随他闹了。

二十一、为谁而妍

宇文彦一大早就开始闹,其实现在已经消停了很多。他让下人搬来一张椅子,隔一小段时间吼上两嗓子。下人也不敢怠慢,拿来了华盖与扇子,扇扇的扇扇,端茶的端茶,宇文彦看着自己给看门的造出了不小的乱子,也觉得有趣,赖在这里不愿意离开。

琴玥的马车缓缓从他身边驶过,宇文彦正轻轻啜着一口凉茶。抬头的一瞬间,他只见到一张柔美的侧脸在眼前一闪而过,他连忙叫道:“停!”

车子停了下来。琴玥出了口气,并不很惊异。反正现在皇上太后都不在宫里,宇文彦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闹出多大动静?

他大咧咧地站起,看看琴玥,又看看寒霜。小荣子赶紧下车:“奴才张荣才拜见五皇子。”他赶紧朝琴玥和寒霜使了眼色:“你们俩,还不赶紧跪下?”

寒霜赶紧跪了下来:“奴才拜见五皇子。”

反观琴玥,她犹豫了一下,刚要屈膝下跪,宇文彦连忙扶起她的肩膀。怔忡间,琴玥一抬头,恰好对上了宇文彦稚气的眼眸,只见他眉开眼笑:“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

琴玥一愣:“奴才是,坤宁宫的。”

“哦?坤宁宫?”宇文彦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忽然一乐:“那好,我找皇后要了你来!”

琴玥一阵恶寒。不过此刻也只好假装答应:“奴才谢五皇子厚爱。”

宇文彦大手一挥,放行。车子隆隆驶去,宇文彦也兴冲冲地收拾行装,打道回宫。

回到坤宁宫的一瞬间,琴玥看着从内里奔出来的赤霞、翠屏与小德子,忽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好温馨!这才是家的感觉。她脑袋一沉,缓缓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眼前人影交错,天地开始旋转。

再醒来的时候床边跪倒了一片,寒霜、赤霞、翠屏与小德子泪眼婆娑,倒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于是连忙温然道:“怎么了?”

“娘娘!”赤霞双目微红,“您身上的伤…”

寒霜跪下磕头:“奴婢该死!竟然让娘娘受了如此大的伤害。”

琴玥淡淡一笑:“不关你的事。”

“要不要请御医?”翠屏小声问。

琴玥摆摆手:“不必了。我还不想闹得天下皆知。我身上的伤已经无碍,就是饮食稍微注意点,不留疤痕就行。”

正说话间,忽然外面通传:“五殿下驾到!”

内里四人齐刷刷看着琴玥,齐声问:“怎么办?”

琴玥一笑:“没关系,带进来。”

宇文彦进寝殿的时候,也是一脚踢开了门闯了进来,琴玥心里感叹:这个臭毛病,可跟他的二哥一样。

宇文彦“噔噔”跑到床边,寒霜等人连忙跪倒:“拜见五皇子。”宇文彦不耐烦地摆摆手,琴玥笑道:“你们先下去。”

宇文彦探过小脑袋,看着躺在床上面孔苍白的琴玥,忽然大笑起来:“我就知道那个小太监是你!”

琴玥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从床头拿了一件披风围在身上。她蹟了双绣鞋,袅袅婷婷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清风吹进室内,茜纱窗帘随风飘荡。回头一看宇文彦还站在床边,她有些奇怪:“坐啊。”

宇文彦忽然红了脸:“我,我还在身边,你怎么就下床了呢?而且,衣冠未整…”

这孩子居然害羞!琴玥觉得有些有趣,她走了过去,看着这个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小小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你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