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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亏这块云龙佩,救了她一命。当夜她就回到暮霭小院,母亲凌贵人看着女儿紧闭的双眼,心痛得无以复加。

耳边又回响起那些噪杂的声响:“怎么回事?打了多少鞭子了,吭都不吭一声!”

“你不行啊!”

“去你的,你也打了,也没用!”

“少爷,怎么办?凉水都泼了好几桶了,还不见醒!”

“继续泼!直到醒为止!”是一个少年的声音,语气中充满着不耐烦。

十三、“小白脸”

又是一桶凉水当头浇下,琴玥咳嗽了两声,身体颤动了几下。真的好疼啊!浑身上下又冷又湿,被鞭打之处就像烈火焚身一样,而那些鞭痕,和过去的伤重叠在一起,就像是点火的引子,她觉得全身都焦灼起来。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暗室。身边没有宫女,眼前站着的三人也不是那个太监,可是,他们眼里的疯狂,却与那个太监并无二致。

“少爷,她醒了。”其中一个仆人看着琴玥睁开眼睛,兴奋地回头。

“少爷,还要接着打么?”另一个问道。

“不必了,”许卓然端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喝着一杯茶,“你没见着方才那么多鞭子,她眼睛都不眨地全挨下了?有什么意思?”说完,他又看了琴玥一眼,琴玥依旧是一副平静如水的表情,甚至,她能修炼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许卓然饶有兴致地上前,想要捏住琴玥的下巴:“你这样的人,本公子还是第一次见,有趣,真有趣!”

触手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心脏一跳:这真是男人的皮肤么?为什么…为什么这般…

他这样想着,忽然使了使力气,捏着她的下巴,一转,她的脸抬了过来,眼睛正好对着他的眼。漆黑,深邃,似乎还有种傲视天下的淡然,却完美地糅合在一起,那么纯粹。他一愣神,几乎就要沉静在她的眸子里,然而回过神来,却是满腔的怒火:

混蛋!这个小白脸!老子非撕碎了他不可!

他高扬起手,重重往她脸上甩去:“你这混小子,也敢这样瞪着本公子,活腻了!”

她的脸上顿时肿起五个手指印。应该很疼,因为就连他的手也隐隐作痛。然而,许卓然却看见眼前的琴玥忽然笑了起来。

他愣住了。

天知道她的笑容有多么美丽!是误落凡尘的射姑仙子?是惊鸿一瞥的洛神?是瑶池岸边的仙女?究竟是什么呢?嗯,恐怕只有许卓然才能知晓那一刻的美丽。

琴玥不笑的时候,淡然而清高;然而她绽放笑颜,绝对是天下为之痴狂的所在。许卓然有些恍惚,他身边的两个仆人又何尝不是?

为什么这个“男人”,笑起来竟然如此好看?让人,真的没有勇气去伤害他!

强忍下心中的美好,许卓然低吼一声:“小子!你别以为这样本公子就会放过你!”他一转头,刚想拿起一块烧红的烙铁,忽然听见有人来报:“少爷少爷,云四公子求见!”

“哦?”他缓缓放回了烙铁,有些疑惑。云飞的名头他并非没有听过,可是自己与他一贯没有深交,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他擦擦手,又吩咐左右:“小心看好了他!”这才出了地牢。

转过花厅,他远远看见两位男子等候在厅上。一位身长玉立,穿着浅蓝长衫的少年,麦芽一般健康的肤色,五官长得倒是颇为分明——正是云飞。而他身边站着的矮个子俊俏小厮,一看便知是琴玥的仆人,寒霜。

见许卓然一出现,寒霜忽然冲了出去,也不论这是不是在许家的地盘,一把揪住许卓然的领子:“我家少爷呢?你把我家少爷弄哪去了!”

许卓然泠然一甩,甩开了寒霜的手,正了正衣冠,悠然笑道:“云四公子远来是客,不知为何事前来?”

云飞一作揖:“云飞贸然求见,万分抱歉。实不相瞒,那位…凌家少爷正是小弟的远房表亲,不知何事得罪了许兄,还请许兄看在云家的份上,将他交还给我。”

许卓然陡然一惊:想不到那人居然是云家的亲戚!难怪他明知自己的身份也要动手打人。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笑道:“什么凌少爷?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寒霜气急,“明明是你指挥‘远望楼’的店小二在我们的酒里做了名堂,你居然还想抵赖?”

“哦?”许卓然一挑眉,“什么‘远望楼’的店小二?我根本就不认识。”

“你!——”面对许卓然一推干净的做法,她气得声音都在发颤,“明明,明明是我家少爷看你,看你欺负良家妇女,打抱不平,你就串通‘远望楼’的店小二来陷害我们,你还…”

“这位,”许卓然一脸凛然的样子,“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寒霜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不信,你去问问易翰林!那位小姐是易翰林的千金!”

说出这话,许卓然也是心里一愣,想不到又是一位官家小姐。然而他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又有姐姐在宫里撑着,只要死不认账,云飞又能拿他怎样?

想到这里,他手一挥:“在下这里真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然而,他的手却被云飞抓住。云飞一使力,生生把他的手腕反拧了过来。许卓然吃痛:“干什么你?”

他一回头,迎上的却是云飞直直的眼神,如山的压力从他的眼睛里移了出来:“你给我听好了,别以为自己有个好姐姐就可以为所欲为!别忘了,我姓云!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拧断你的胳膊!要是她有什么不测,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亲手杀了你!”寒霜见平日温婉如玉的云飞忽然间凶神恶煞,惊得脸都白了。

“你,你敢!”许卓然生平没受过这样的威胁,他试图挣脱开云飞的束缚,却失败了。

十四、七夕之夜

云飞又使上了几分力,许卓然立马身体扭曲,直喊疼。云飞狠狠地说:“你看我敢不敢!我说了,我——姓——云!”

他说完,松开了手。许卓然蹲在地上,疼得脸都变形了。云飞拉着寒霜道:“我们走!”

“可是…”寒霜不愿走。

云飞回头,笑得极为恐怖:“许少爷是个明白人,他听得懂我的话!连云家的人也敢惹,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丢完这句话,他拉着寒霜大步迈了出去,全然不顾后面发愣的许卓然。

“我们真的走?”出了许府大门,寒霜一脸疑惑。

“当然不是。”云飞回望许府,一脸凝重,“看许卓然的样子,他应该还没把皇后娘娘怎样。我方才放下狠话,娘娘的命是保住了。不过…”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许府,捏紧了拳头,心里想到:你若是对她做出些什么,我一定会…

而寒霜看着云飞坚毅的侧脸,紧绷的心忽然一松,她是真的相信琴玥能安全脱险。至少,有云飞在的话…

“少爷,我们拿他怎么办?”一个侍从看着又一次晕过去的琴玥,一脸焦急地问。

许卓然沉默良久:“云飞的面子不能不给。他们云家拥立皇上即位有功,云氏一门显赫,手握重兵,云飞与四皇子关系极好,皇上尚且要给他们几分面子,何况是我?这小子既然是云家的亲戚,那么倒真不能对他…”

“可是,那云飞不是说,如果动了这小子一根汗毛,少爷的手就保不住了!”另一个侍从问。

“你们这俩没用的东西!平日里跟着少爷喝花酒倒是你争我抢,关键时刻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许卓然用力踢了他们几脚,又骂道:“还不如拿你们到郊外喂狼!——诶?喂狼?对了!”许卓然忽然一笑。

两个仆人问:“少爷,怎样?有主意了?”

许卓然笑道:“你们两个,快去给少爷准备马车,我要出城!”

夕阳西下。守城的守卫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远眺,远处青山幽幽,山与山的尽头,日头渐渐落了下去,炊烟袅袅,进出城门的人流已经稀了。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关上城门,交接班,回家美美休息。不知道妻子今天给自己做了什么菜?早上听她说,今天是闺女十岁的生日,应该有肉吧?想到有肉吃,他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守了一天城门,真的很饿。

一脸马车飞驰着向城外驶去。到了门口,守卫照例拦截下来检查。车帘一响,一个脑袋钻了出来,问问赶车人:“怎么回事?”正是许卓然。

赶车人回头:“少爷,要检查。”

守卫看到是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许卓然,吓得连忙摆摆手:“原来是许少爷,没什么事。”

许卓然道:“没事那还愣着干嘛?走啊!”赶车人连忙一甩马鞭,马车疾驰而去。

就在许卓然放下车帘的一瞬间,那守卫发现车内还躺着一个白衣人,看衣衫破烂的样子,似乎受了点伤。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想去阻止许卓然的车。然而下一刻他想到的是许卓然“混世魔王”的名头,而他只是个小小的守卫,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敢与他争。只一怔忡的时间,那辆马车已经驶远,守卫远远看着车的背影,默默转了回去。

车子再回来时,守卫正准备交接班。值夜班的兵卒们点头哈腰地放许卓然通行,守卫存了份心,当车急行而过,风吹起车帘的一角,他分明看见,原先车内躺着的那位白衣人,不见了。

七夕之夜。

星光璀璨,一道天河蜿蜒而过,照亮了半个夜空。而比天河群星更加耀眼的,却是天河边一左一右的两颗星星:牛郎和织女。细细看去,你真的能发现,这两颗星星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冥冥之中仿佛真有一道鹊桥,让两位苦情人相聚,演绎一段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浪漫故事。

琴玥此时正躺在草地上,抬头看天。绿草如茵,很是柔软,青草的香气深入鼻息,是自然的味道。夜空深邃,群星闪烁,周围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蟋蟀与蝉的鸣叫。晚风拂去了白日的燥热,山风习习,分外凉爽。

想不到,我会死在这里…琴玥自嘲地笑笑。她一天在外,什么东西也没吃,被许卓然折磨得晕了好几次,现在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如果待会没有人发现自己,也许真的会死在这荒郊野岭也说不定。

不过,就算是这样死去,也不错。多美的星空啊!青草的气息,习习的凉风,还有安静的山岭…就连牛郎织女也如此接近,织女能找到一个值得自己三百六十日的守候的人,真的不错…

现在,真的好想弹琴。

她看着满天的星斗,忽然唱了起来:

月之皎皎,河汉浅清。

维天有浒,云水盈盈。

心怅怀兮,其谁知之?

夙夜念矣,顾盼深情。

今我来思,敛踞急行。

及上鹊桥,谓我何求?

白首约期,执手同心。

明河永久,吾心如月。

词是曌国耳熟能详的,一到七夕,母亲便抱着她说着牛郎织女的故事。而曲子是她有感而发,临时想出来的。极尽哀婉,倒也符合她此时的心境。

一曲方罢,她静静看着满天星光,身子渐渐沉重起来。耳畔回响起母亲的嘱咐“好好活下去”,可是母亲,玥儿真的很累,很累…

她知道,也许一闭眼就会是一生,可是她真的争不过去了,她很累,她想休息,哪怕是赔上性命。

山风习习,吹乱了她额前的乱发。她缓缓闭上眼…

十五、梦里浮生

下午寒霜遇到云飞,绝对是一种幸运。那时云飞刚从王子腾家作客归来,到了门前,竟然发现有人倒在门口。看寒霜的打扮不像乞丐,云飞不禁好奇地看了几眼。她的面容好熟悉,总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可是却又想不起她是谁。云飞于是抱起了她,向侧门走去。

原来“云扬馆”的正门一般不开,家人进出,走的大多是侧门。看门的老大爷见云飞抱着一个俊俏小厮进门,虽然诧异,却也不好多问。云飞直接抱着她进了自己的卧室,把她放到软榻上。寒霜只是又累又醉,几杯浓茶下去,她就悠悠转醒。

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男子,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年郎,寒霜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死死抓住云飞的手臂,哀求道:“快,快去救娘娘!”

“嗯?”云飞一愣。这个小厮,怎么说起话来女里女气的,而且一张嘴就是什么“娘娘”的,不会是病了吧?他刚想问,寒霜又哭道:“快去救皇后娘娘,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皇后娘娘”这几个字瞬间拥入他的脑海,云飞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瞬间愣了。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影子,穿着红嫁衣的高傲单薄的身体,红盖头下玲珑的面部曲线,那一夜绝世清幽的琴音…云飞急急问道:“她怎么了?”

“娘娘她,娘娘她…”寒霜泪流满面。

“娘娘她不会有事吧?”太阳落山,天已经黑了。寒霜和云飞并肩站在上京的街道上,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寒霜心中的担忧渐渐浓烈。

“娘娘她,吉人自有天相。”虽然这么说,可是云飞也剑眉紧蹙。他和寒霜方才已经与小荣子搭话,就说琴玥微服私访去了云家,云家负责她的安全,明日再由小荣子将她送回皇宫。小荣子虽然有些疑虑,但看着云飞与寒霜笃定的模样,只得相信了。

“我派出了云府的下人,在上京搜寻。料许卓然再怎么玩花招,也躲不过我们云府的眼线。”云飞紧紧捏着拳头。这时,忽然身边出现一个青衣男子,凑到云飞面前悄声说了几句。云飞大惊:“什么?”

“怎么回事?”寒霜看着云飞一张脸由黄转青,不免心中一阵紧张。

“他们出城了!”云飞拉着寒霜,“我们走!”

到了城门口,门已大关。云飞下马,对着兵卒道:“我们要出城!”

晚班新换上的守卫举着火把上前,见是云飞,连忙换上一副笑脸,点头哈腰:“云四爷,这可不行。除非您有皇上的诏书,否则就算是王爷,我们也不能开门。”

云飞几步跑过去,一把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道:“你听好了!我们要出城!”

守卫笑脸依然,但是话语却变得冷了:“云四爷,除非您有皇上的诏书,否则恕我们不能开门。”

寒霜一下子跑了过来,又急又怒:“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那可是…”

“寒霜!”云飞一声冷哼,提醒她不要点明琴玥的身份。然后他肃然道:“你听着!我的人见到许卓然出城了,而你们一点也没有例行查检!如果以后真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等着诛九族吧!”

云飞上马,冷冷丢下一句:“记住,我说到做到!”

这是在什么地方?

身体时左时右,却是倚靠在一个坚实而又温暖的凹陷,就像躺在母亲的怀里,好温暖,好安心。

身体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像飞一样。我已经死了么?那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忽然身体又变得清凉起来,一道道的,好舒服…

鼻息里混入的草药气息,淡淡的,夹杂着一缕花香。

一股极细切的声音忽然袅袅传来,鼓荡着她的耳膜。这声音是?

她绷紧了身体,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追寻声音的源头。啊,对了,是箫声!有人在吹箫。

箫声由弱变强,仿佛吹箫人迎着清风缓缓走来。恬然的曲调按压不住一股勃勃生机,仿佛春蚕吐丝,百花齐放。箫声一转,忽作杀伐之音,曲调愈奏愈急,一声高似一声。听得人血脉贲张,气息不住游走,丹田中一股热气直烧到脸颊。箫声到了极高处,声细如蚊,只觉得天地间所有的重量都排山倒海般压在心头,不能思考亦不能呼吸。箫声蓦的一转,复又清新起来,宛如久夏之后一阵飒飒急雨,浇透了大地,霎时间清爽许多。箫声渐凑渐低,变得婉转绵长,仿佛吹箫之人渐渐走远,消失在天际,难觅踪影。

箫声一息,远远的,仿佛听到一个人低沉地叹气。

她忽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身体一阵颤抖。这需要多么强烈的执念才能吹奏出这样的曲子啊!他的抱负,他的志趣,他的拥抱天下的心,都在这一支曲子中一览无余。大悲喜与大欢乐,在天下倾覆的一瞬间,早已被历史的洪流淹没,冲刷得连渣滓都不剩。千年之后,有谁会记得寂寞深宫里有一位无足轻重的琴玥?

什么挣扎骄傲,不过是笑话!

一道清泪缓缓流了下来。这时,她清晰地听到身边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公子,她醒了!”

十六、相遇是缘

琴玥很费了一番功夫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水墨丹青般的重重幔帐,她一扭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盖着大红的鸳鸯戏水绣被,难怪刚才觉得温暖又安心。床头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子,紫色的衣衫,一脸关切之色。是她救了自己么?

琴玥刚要道谢,忽然一阵帘子响,一个人影从外面走进了屋子。

琴玥心中忽的闪过许多诗句,什么“飘如游云,矫若惊龙”、“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之类,不可胜数。琴玥今日方才明白,原来男子也可以生的如此俊逸的。

他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身着白色的儒巾,白色的长袍,白色的鞋袜,容颜隽朗,姿态洒脱,恣意飞扬,连面上的微笑也是淡淡的,愈发显得超凡拔俗,一尘不染。围着金色的腰带,腰间插着一管碧绿的玉箫。他看着琴玥的面庞,脸上全是温柔的笑意:“姑娘醒了?”

琴玥定定地看着他,只觉得他的声音很是熟悉,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过。她忽然一惊:“姑娘?”她急急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服已经被换成女装,顿时惊讶异常:“我?——你?”

紫衣少女见她闪躲的模样,笑道:“姑娘,你的衣服实在太破了,是我给你换上的。”

“哦。”琴玥心下稍安,拉了拉被子,仍然往床里躲。紫衣少女笑道:“我叫紫萱,这是我家少爷黄潇。是他听到了你的歌声,救了你的。”

琴玥听到这里,连忙艰难地坐起来,缓缓低头作揖:“凌月多谢风公子救命之恩。”

白衣少年看着她,淡淡一笑,在椅子上坐定:“姑娘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又何必言谢?”

紫萱问:“姑娘你怎么会躺在那个地方?身上怎么又受了伤?”

琴玥叹了口气:“今日七夕,我与丫鬟寒霜本想换了装偷偷跑出来玩,结果路遇歹人。慌乱之际,我和寒霜分头逃跑,我被歹人追上,抢光了钱,还用马鞭打我。我费力好大的功夫才跑了出来,后来实在跑不动,就躺在山上。所幸女扮男装,才未受辱,不然如何有脸面活在世上!”

紫萱听到琴玥的遭遇,很是悲伤:“没想到姑娘居然有这般经历…”

“这里是什么地方?”琴玥向四周打量。这里陈设虽不奢华,素淡之中却显出一份格调。比如墙角那只越窑青瓷瓶,就不是普通人家要的起的东西。

“你放心,这是西山宸枫馆,没人敢在这里撒野。”紫萱笑着安慰她,忽然站起来:“厨房里的药似乎煎好了,我去看看。”

琴玥还想站起来,紫萱按着她的肩膀:“你是病人,躺下吧。”

而白衣少年眼神炯炯,一直盯着琴玥看,一言不发。看着紫萱走远,也站起身来,淡淡道:“你好好休息。”

“那首曲子,是你吹的么?”当白衣少年即将转身的一瞬间,琴玥忽然问。

白衣少年忽然一愣,转身道:“是啊。”

“很好听的曲子,只是,很悲伤…”琴玥的眼神忽然遥远起来,笑容里带着一点苦涩。

白衣少年忽然顿住,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你听得懂我的曲子?”

琴玥微微一笑:“曲子我不懂,可我听得出曲意。”

白衣少年静静看着琴玥的脸庞,她的笑容淡淡的,若有若无,就像江南的春雪,一碰就化了。他忽然有些心疼。

“你的伤,不要紧吧?”许久,白衣少年温柔地问。

琴玥的手指轻轻滑过肩上的一道伤:“没事的,早就已经不痛了。谢谢,你的药很管用。”

白衣少年轻松一笑:“你没事就好。”他的脸上忽然有些玩味:“凌姑娘,关于你的伤,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琴玥没有细究,只是微微侧着头,眯着眼睛笑道:“你又何尝不是?你的身世,也是幌子。”

“哦?”白衣少年有些讶异,他看着琴玥,又温然笑道:“你为何知道?”

琴玥笑道:“西山宸枫馆,可不是寻常人家住的起的地方。”

白衣少年看着琴玥的脸庞。她歪着脑袋,黑如夜空的瞳孔在眼睛中熠熠生辉,长长的耳鬓顺顺地垂在脸侧,秀气的脸上漾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容,却掩不住口中莹白如玉的牙齿。

她的笑容,好美。

只一怔忡的功夫,白衣少年又回复平静的面庞:“果然有意思!没错,我的确不是黄潇,不过,你也不一定就是凌月。世事无常,人人都带着一副面具。不过,在这一时刻,我就是黄潇,你也就是凌月。”

琴玥不置可否。

白衣少年转过头,背对着她:“你的伤不打紧,明日换好药就可以下床了。只是要小心伤口,别留下疤痕才是。”他说完便走,掀起珠帘的一瞬间,忽然顿了顿,用十分歆慕的语气温柔地道:“你的歌声,像你的笑容一样美丽。”

珠帘晃,连续不断的轻响声有如屋檐上滴落的簌簌细雨。琴玥静静地看着黄潇远去的背影,也缓缓道:“你的箫声,又何尝不是呢?”

十七、宸枫树下

第二天一大早,紫萱帮琴玥换好了药,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琴玥下了床,披上白色的纱衣,蹟了双木屐出门。又是箫声,她随着声音的源头寻去,打开了大门。

一阵凉风袭来。屋子附近栽种了数棵枫树,黄黄的枫叶漫天飞舞,枫树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在地上摇曳不已。她看见黄潇靠着一棵高大的枫树,树上虬枝漫漫,树皮斑驳。黄潇缓缓把那管碧绿的竹箫从嘴边移开,深邃的眸子中洗不去漫溢的落莫。许久,黄潇忽然回过神来,发现她站在门边,以一种奇怪的神情盯着自己。便把竹箫插回腰间,黯淡的眼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嘴角上扬着一抹笑意:“好了?”

“嗯,”琴玥轻轻点了点头,“昨晚忘了跟你说,你的箫声很好听,”她顿了顿又道:“人也很好。”

黄潇显然有些惊讶,愣了一下以后笑道:“你倒真是直白。”

琴玥淡淡一笑:“直白总比口蜜腹剑或者三缄其口的人好。”

“我看你是因为用的假身份,才能这么放心地展露真正的自己。”

“这么说也没错。我看你也是个惯于隐藏自己真意的人,对这样直来直去的交谈,应该也很是向往吧。”枫叶飘落,琴玥伸出手去,一片黄叶飘到她的掌心。琴玥看着落叶,忽然笑道:“当这些叶子全部染红了以后,该是多么漂亮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