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玥疑惑道:“黄公子…”

话还没说,却见宇文潇手一超,把琴玥抱了过来。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琴玥已经凌空而起,靠着一个温软坚实的所在——正是宇文潇的怀中。她迷迷瞪瞪一抬眼,见到的是宇文潇那张灿烂的笑脸,在漆黑的夜幕里,显得格外耀眼。

他柔声道:“别怕,别怕。”

六十一、刻骨铭心

马儿缓缓前行,宇文潇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搂住她的腰。而琴玥的黑马居然也一直跟着宇文潇的白马走,在幽深的密林中穿行。两人都不说话,宇文潇是满意且陶醉的,没有想到幸福来的如此容易,只要彼此简简单单的肢体触碰,居然也可以产生这般旖旎的感觉。其他的…管他那么多呢!反正,现在挽着她柔软的腰肢,身体靠在一起,骑着马走过林荫路,感觉很安心,很幸福。

而琴玥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当断未断,反受其乱。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就此离去,也许是太久没有享受过温情的抚慰,所以贪恋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真希望时间就能从此停止,一直这样,相依相偎,永远地走下去。

这样想着,琴玥把头靠在宇文潇的肩膀上。宇文潇感受到了琴玥靠过来的重量与软软的发香,低下头,正巧两人目光相遇,相视一笑。宇文潇轻轻地说:“真希望永远这样,一直走下去。”

听到这话,琴玥不知是喜是忧,默然无语,眼睛看着前方浓密的夜色出神。

好久好久,到了宸枫馆门口,宇文潇从马上跳了下来:“到了。”他一伸手想拉琴玥下来,琴玥却躲开他的手,自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当琴玥一落地,脸上的表情瞬间冻成寒冰。宇文潇一愣:“凌姑娘,怎么了?”

琴玥长出口气:“黄公子,我要走了。”

宇文潇一急,连忙拉住她的手臂:“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说要走?”

琴玥这次却平静地看着宇文潇的眼眸,坚定而清晰地道:“黄公子,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呃?”宇文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瞳孔陡然变大,有些惊讶地看着琴玥坚定的脸庞:“这是…”

琴玥的脸上溢满哀伤,道:“我说的是我的心里话。十六年来,除了母亲,黄公子待我很好,不仅救我一命,而且我们还很投缘,不是么?可是,我没有办法不离开。对不起。”

琴玥一转身,宇文潇连忙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怀里。温香软玉抱满怀,他却没有旖旎遐思。他只觉得怀中的女子有如一块寒冰,无论如何使力,都不会融化。

她,真的有这么绝情么?

即使是承认喜欢自己,依然要放手?

琴玥任凭他抱在怀中,却是一丝一毫不为动容。许久,她忽然抬头说了句:“抱够了没有?”

宇文潇闻之,不禁心寒,他缓缓放手,一抬眼便见到琴玥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庞。

琴玥凝眸,“父亲已经做主,将我许配给别人。我们有缘无分。”

“你尚未拜堂成亲,还来得及。我带你走。”宇文潇一拍胸脯,以表忠心。

“黄公子,若是我跟随你,那么又将如何?”琴玥幽然道,“不管未婚夫婿,是为不忠;忤逆父命,是为不孝;独自逃跑,势必牵连我的丫鬟,是为不仁;背弃婚约,是为不义。而且,还得连累你与我浪迹天涯,前程尽毁。试问,一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女人,黄公子你还会喜欢么?”

“我…”宇文潇还想说话,但是又该说些什么呢?她说的大义凛然,自己竟是无一言能反驳得了。

“黄公子,对不起。”琴玥说着,不退反进,反而站在他的眼前,宇文潇尚在愣神,琴玥却缓缓靠近,轻轻吻上他的唇。

“唔?!”宇文潇瞳孔瞬间扩大,嘴唇上香香软软的,带着一丝潮润,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思维。眼前看到的是她高耸的鼻梁,闭上眼时微微颤动的长睫毛,能呼吸到她的呼吸,感觉她心脏的搏动。他的心在跳,身上像有一股气流在奔走冲撞,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要呼喊的欲望。他也缓缓闭上了眼。

清风明月苦相思。若是注定不能相守,那就请记住这一刻吧!希望这一刻,真能成为彼此生命中的永恒!

吻很轻,很柔,几乎是浅尝即止,当双唇甫一分离的那一瞬,宇文潇有些恍惚,有些疑惑。他迷迷糊糊地一睁眼,看见琴玥轻轻巧巧站在眼前,脸上全是淡然欣慰的笑容。这一刻的她简直美极了,少女的娇羞加上爱情的滋润,淡如烟,薄如雾,似有似无,却又无比真实。

“凌姑娘…”宇文潇唤道。

“终于,我也任性了一回。”琴玥脸上淡淡一笑,似乎心中一朵白莲花静悄悄地绽放。没有苦涩,没有伤感,有的只是满足与欣然。她说:“这才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再见。”

宇文潇静静看着她跃上马背,鞭子一扬,马儿长嘶,不久便消失在夜幕里。她一直骑着马,始终没有回头,似是绝情至极,而又思慕如狂。

手指缓缓滑过嘴唇。上面还残留着她香香的气息,一闭眼,那温软潮湿的触觉仿佛依然未变。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荒谬起来,就连他方才那段际遇,也在单薄的夜空中无限拉长,化为虚无。方才我真的遇见了她?她真的说“喜欢我”?她真的吻了我?她吻了我之后又毅然决然地走了,始终没有回头?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似真似幻之中,只有一种感情是他忘不了的。那就是痛,当真刻骨铭心。

她,已经走了…

六十二、月夜寻人

深夜,一队人马在上京寂静的街道上穿行。

质子府侧门前,那对人马忽然顿住,当先两人跳下马来,从背面看,是一男一女。男子身长玉立,而女子披着披风。男子几步跑到侧门前,“咚咚”叩门。

“来了…谁呀?”内里的看门人睡得正香,不经意被人敲醒,一肚子怨气没处发:“大晚上的,干什么这是?”

他打开了门,却见门口有一男一女,身后跟着至少十七八个人,举着火把,一脸焦急。那敲门的两人倒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女,衣冠楚楚,像是有钱人的样子。只不过这大晚上的,带着这么多人来质子府,表情严肃,是要干嘛?他问:“你们是什么人,来质子府所为何事?”

那少年上前一步,掏出腰牌:“我是云家四公子云飞,奉四皇子之命,来找个人的。”

“哦?”看门人看见腰牌,立马恭敬地弯下腰:“不知云四公子要找什么人?”

云飞道:“伊顿王子在下不敢打扰。劳驾,先请穆言穆兄出来,有事面禀。”

看门人眉毛一跳,看了他一眼,然而没说什么,只是比出一个欢迎的手势:“里面请。”

云飞点了点头,大步跨了进去。他身边的女子也一愣,先吩咐身后的一对人:“你们现在门外等着,我和云四哥去去就来。”

那些人万分恭敬地道:“是!”

进了偏厅,早有人上茶。不久,就听见一人笑道:“云四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云飞与昭宁见屏风之后走出一位气度非凡的高大少年,冲着他们豪爽一笑,正是穆言。云飞连忙上前作揖:“深夜打扰,还望恕罪。”

穆言连忙笑道:“云四公子太客气了。不知小弟有何事能帮助云公子?”

云飞一踟蹰,倒是昭宁上前一步:“宫里走失一个人,是出了宫的,你看见了没?”

此话一出,穆言顿时愣了一下。宫里走失一个人,难不成是“他”?

“为何找到此处?”穆言问。

昭宁道:“问过其他出宫的人,都没有缺漏,除了伊顿王子府。”

云飞也道:“若是穆兄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还请告之,必然有赏。”

穆言表情一收:“没有。”

云飞很是失望:“是么?”穆言问:“不知是哪个宫里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飞摇头:“没事,没事。”

昭宁拉着云飞的胳膊:“既然他都不知道,还废话个什么。云四哥,我们走!”

云飞点头,回头对着穆言又是一作揖:“若是穆兄知道那人的下落,还请告之。”他顿了顿又道:“毕竟…她很重要。告辞!”

穆言意味深长地看着云飞的背影,眯起眼睛,嘴角上牵出一抹笑意。

“云四哥,现在我们怎么办?”昭宁看着云飞,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宫里的情况还不知道…也许她还未出宫吧。”云飞看着昭宁,“郡主,你问过了朱雀门和玄武门的守卫,确定除了日常的进出之外,就只有伊顿王子的车驾进出过皇宫?”

昭宁点点头:“正是。我问过坤宁宫大侍女寒霜,知道皇嫂她在宫里几乎闭门不出,从不与人打交道,除了慈宁宫,也从不去别的娘娘的宫殿逛。唯一去过的地方也就是夕颜堂,不过还是晚上去的——也查过了,真的到处都找不到。而且,还在逸园金帐汗国的比武的零时更衣室内发现一件太监的衣服。”

“是啊,是挺可疑的,”云飞点头,“但是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毕竟这是质子府,事涉两国,得审慎行事。”

“皇嫂她到底去了哪里啊…”说着说着,她都快哭出来了。

“别急,你想想,娘娘她并不是一个不懂分寸的人。她要出宫,必然会找最为可靠的途径。我的意见是,我们还是得立足与搜索宫内,毕竟出宫不是这么容易的事。还有就是再探查一番出宫的人,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那…这质子府?”昭宁还是有些疑惑。

“当然还得继续盯着…我总觉得,这位穆言,有些…”

“有些什么?”

“我也说不出来,总之有些怪。”云飞上马,“走吧,我们先去找找别的地方,这里,留给下人来守着就好。”

昭宁也上马,吩咐了下人几句,一拍马,两人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两人在十里春风路上奔跑,并驾而行。暮色深沉,虽然昭宁的心中仍是七上八下,然而,有了云飞在身边,她觉得安心多了。

凭心而论,如果没有寻找琴玥这档子事,只是两人在静夜里骑马,一路风声呼啸,而她的心里,是安定的。

路过凤仪楼,门前依旧车水马龙。曲继宗和王赫赫然在目,不过奇怪的是,许卓然也婉然在侧。看见云飞,王赫大笑道:“哟,云贤弟,好久不见啊。”

见是故人,云飞也不好完全无视。他跳下马背,对着眼前三位少年道:“王兄、曲兄、许少爷,晚上好。”

曲继宗也笑道:“云兄,深夜骑马,所谓何事?莫不是,为了看凤媛,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赶来?”

云飞淡淡一笑:“曲兄太抬举在下了。”

王赫问:“云贤弟深夜出门,可是有什么大事?”

云飞道:“找人。”

马上的昭宁有些不爽了,嘟囔着嘴道:“云四哥,赶紧的。”

“哦?”旁边三位公子哥实际上早已发现了这位马背上的漂亮女人。不过看她衣装不凡,气质高贵的模样,倒不敢轻易碰钉子。而且…怎么看怎么这位漂亮女人,她咋就那么眼熟呢?

昭宁很不喜欢与这几位公子哥交谈,不满意地撇过脸,看别的地方。美人似嗔非嗔,更是诱人,几个公子哥不禁看得眼都直了。

“哟,小云,是你?”一声懒散轻佻的话语,只怕整个上京,再也找不出如此有特色的声线——一听便知是三皇子宇文护的声音。

果然,一回头,就看见宇文护淡笑着走来,他依然是一身大红的衣装,摇着扇子,一步三晃地过来。

六十三、人间烟火

云飞看到宇文护,连忙拜道:“三殿下!”

听云飞这么一说,其他三人也纷纷拜下:“参见三殿下!”由于宇文护的母亲是曲家的人,相当于宇文护与曲继宗是表兄弟关系,所以两人更是亲厚。宇文护笑着摇摇扇子:“不必多礼。”然后问道:“你父亲好么?”

曲继宗拜道:“很好,劳三殿下费心了。”

宇文护也看见了坐在马上的昭宁,昭宁伸出手指头做出“嘘声”的姿势,宇文护会意,笑着不看她:“你们都是来看那个凤…凤什么的?”

王赫笑问:“三殿下也是来凤媛的?”

宇文护笑道:“哟,本来听黑鹰说起这位花魁的本事,我还不相信。如今…”他看了看三位公子,又看看马上的昭宁:“看来这位凤媛姑娘当真不错,本皇子是有些好奇了。”

曲继宗一听,这可不舒服。整个上京都知道,他三皇子宇文护是天下第一号花花公子,娶了九十九位侧室,个个美貌如花,却还考虑着娶上第一百位妾室之后才娶正妻。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两位美人会被他祸害。

而且…似乎他几天就是冲着凤媛来的。要是他真看上了凤媛,那自己怎么办?他是皇子,而且皇帝也纵容他,自己凭什么和他抢?

曲继宗神色一暗,低下头来。宇文护也发现了,不过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黑鹰,三位,我们进去吧?”然后,他回头看看云飞和昭宁:“你们呢?”

云飞刚想说话,昭宁抢着答:“不用管我们了,快去吧。”

宇文护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云飞一眼:“你们要悠着点来,别玩出火了。”

云飞傻愣愣地不知宇文护说些啥,昭宁也盯了他几秒。看着宇文护与曲继宗、许卓然、王赫几人大笑着进了凤仪楼,昭宁才大彻大悟,跳下马来挽起袖子:“三哥!给我出来!我跟你拼了!!!!”

云飞拉住昭宁:“怎么了?三殿下怎么得罪你了?”

“我…”昭宁回头看看云飞,一张俏脸已是红透。但是云飞依然傻愣愣地看着她,昭宁啐了一口,跃上马背:“看什么看,找皇嫂去!”

一听见找琴玥,云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也跳上马背:“说的也是。”然后一扬马鞭,马儿飞奔,不久便跑出很远。

而昭宁却停在当地,看着云飞的背影出神:“这个呆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第二天一大早,上京的城门口依旧人潮汹涌。太阳未起,城门口紧闭着。门外围着一群进城赶集的人,一锅锅早点新鲜出炉,雾气蒸腾,摊前围着很多吃早点的客人。而道路上,则停着一辆辆进城的车马,赶车的车夫时不时催催前方:“到了点没?该开门了吧?”各种气味充斥,吆喝声、打闹声、还有孩子的哭声交汇在一起,编织成一副“人间烟火”的场景。虽然世俗,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几乎日常时间里,上京城开门的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

太阳初升,而城门也就在这一刻缓缓打开。挤在城门口的人不断地向里间望去,上蹿下跳,推推搡搡。而城内很自如地走出两排兵士,把门前混乱的人潮分成两股。一个领头的、军官模样的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扯着大嗓门喝道:“挤什么挤?都给我排好咯,站成一对!”

推推搡搡的人们一面骂着一面缓慢移动,按上级要求缓缓站成一排。自然,有些想要插队加塞的,与队伍中的人发生了矛盾。牢骚抱怨是少不了的,遇上几个泼皮,只怕就是一番好打。周遭的人不劝,宁愿看着两人厮打取乐。只要不出大事,兵士们也懒得管。

闹了一会儿,原本挤在城门口的人们终于排成了一对。军官打了个呵欠,自己不叫放行,只是看看城里,走来另一队换班的人马。他这才两眼放光地迎上去:“于兄,总算等到你了。来来,换班,我好回去休息啊。”

那位被他叫做于兄的守卫笑着走过来:“李兄,辛苦辛苦。”

李姓守卫交出名册:“真羡慕你们当白天班的,不用受这风霜之罪。夜里风大,冷得很。”

于姓守卫接了过来,也笑道:“李兄,看你说的。你们每个月,可是比我们多收二钱银子。够打远望楼上好的二斤白酒了!”

六十四、白衣女子

“二斤?一天也不够喝的。”李姓守卫笑道,“我也不多说了,你先看看。我回去睡觉了。”说罢,打了打呵欠,“弟兄们,走!”

“好!”本来萎靡不振的夜班士兵们一下子精神起来,不上一盏茶时间,交接班完毕,于姓守卫大喝道:“挤什么!排好队准备入城啦!”

在于姓守卫监督下,兵士们挨个检查进城人的行李什物。先是富家子弟们坐的车马,然后是进城的散客,最后才是拉着牛车来的商贩们。一番巡查,差不多也花去了整整一个时辰。城门口还留着进城人拉下的垃圾、行装等物,一片狼藉。

等众人皆已进城,城门前松快之时,于姓守卫才有时间喘口气,倚着城门打个呵欠。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得起床,从热烘烘的被子里爬出来,大老远从家里赶到城门口,他也累啊。

正在这时,一位骑着黑马的年轻女子从他眼前经过。于姓守卫想也没想,喝道:“下马,检查!”

年轻女子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缓缓骑马而行。于姓守卫上前一步,拉住马蹶子,喝道:“下马!”

那位年轻女子缓缓转头,表情木然,似有心事。

守卫一愣。

这应该是他第三次见到琴玥。第一次,是在许卓然的车内,于守卫看见一位昏迷不醒的白衣人。第二次,是昨晚他要换班之时,琴玥一身草原武士服,脸上涂得黄黄的,还粘了两撇小胡子。而今天,则是琴玥本色出场,穿的是从西山宸枫馆换上的女装,白衣、白裤、白鞋、白袜,头顶上的发带与腰带略有些粉色,衬得她肌肤若雪,黑发如雾。

于守卫一愣,恰好对上她那双水润的眼睛。虽然因为神色暗淡的缘故,眼睛显得有些灰暗,却依然靓丽不减。

琴玥也不下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于守卫忽然觉得手中的马蹶子有千斤重,他讪讪地放开手,呆呆站在一旁。

马儿没有了束缚,向前走着。五米、十米,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前行。而于守卫居然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当地,静静看着琴玥缓缓消失在远方,良久才反应过来。

郡主府。

昨晚找了一夜,却依然没有琴玥的下落。宫内也差人问过了,昨日没有哪位可疑的太监、宫女被抓,各位娘娘的宫殿也没有外来人入住的迹象。另一边,质子府已派人四处查探,似乎没有人进出。而进出宫廷的内务府造办处的太监们也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琴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忽然从坤宁宫消失不见,难觅踪影。

可是,没有听说她在上京认识什么人啊?大晚上的,究竟她去了哪里?

昭宁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出来。一晚上的徒劳无功,不仅仅是身体的疲乏达到了顶点,最为气人的是,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搜寻不到。偌大的上京城,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可是皇后不能凭空消失啊!

“皇嫂她,到底去了哪里?”昭宁神色黯然,一晚上,她似乎瘦了一圈。

“郡主,别着急了,皇后她吉人自有天相。”蓝琳端来两盅热茶,一盅递给昭宁,一盅递给同样在一旁默然无语,拧着眉毛的云飞。

昭宁与云飞谁也没去碰茶,两人眉间深锁,面色凝重。蓝琳也是叹气,安慰又能如何?皇后不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报——”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禀告声。昭宁与云飞忽然仰起头来,精神为之一震。现在的他们,靠的也就是这云府家丁寻人的本事了。

“快传!”云飞大呼,不久,一位蓝衣劲装的精瘦男子快步绕过影壁走来,进门便拜:“属下在质子府前见到一可疑人。”

“啊!——”云飞、昭宁、蓝琳三人同时大叫一声。云飞连忙上前问道:“什么样的人?”

那精瘦男子道:“是位骑黑马的白衣姑娘。”

“姑娘?骑黑马?”昭宁越听越糊涂,不过总算有了一线生机,她站起来道:“你说清楚,那女人干什么去了?找谁?”

精瘦男子一愣,又抬起头道:“那位姑娘只是到了侧门,把马交给看门人,之后就走了。属下已经派人跟着她走,所以…”

“报!——”又是一声禀告。昭宁和云飞精神又是一紧。昭宁大手一挥:“传!”

跑进来的却是位小个子。而先前的那位精瘦男子一回头,看见他,脸上满是惊讶:“猴子,我不是让你去盯她么?”

那位叫“猴子”的小个子道:“她,她…”

“报!——”禀告声不断,昭宁与云飞一惊一乍的,昭宁有些乏了,颇有种“早死早超生”的觉悟:“什么事?一块说!”

门口通传的人也是一脸无奈:“门外有位白衣姑娘,要来见您!”

昭宁与云飞面面相觑,刚才两人还寻死觅活的,怎么现在就…

两人很有默契地走出去,一面吼道:“还等什么,快传!”

两人并肩出门,绕过影壁,走到前厅,忽然看到眼前有个女人的背影。白衣,白裤,白袜,白鞋,一头青丝垂下。门微微打开一条缝,有些风从缝里露了进来。她的衣角、发丝缓缓飘起,粉色的发带也随之轻扬。昭宁和云飞走了过去,却不敢上前向问。许久,昭宁问:“请问这位姑娘…”

刚说着,只见那位白衣女子缓缓转过了身子。她的脸庞显露在两人眼前,白皙的肤色刺得人瞳孔一缩。

只一个晚上,怎么觉得她不仅消瘦了许多,而且,气色也变得如此之差?

昭宁走上前,拉着琴玥的胳膊:“皇嫂,你这一个晚上,究竟去了哪里?”

琴玥平静地看着她,忽然拜了下来。昭宁吓得赶紧拉起她:“皇嫂,你这是干嘛?”

琴玥的嘴角惨白,眼中无神。半天,她才淡淡道:“放心,我再也不会出宫了。”

昭宁瞪大眼睛看她:“皇嫂,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琴玥的眸光却似穿透了昭宁的身体,望向远方。云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找不到落点。

许久,琴玥道:“一切,都结束了。”

第三卷:双悬日月照乾坤

一、擦肩而过

琴玥随着昭宁进宫,在这之前,换上了宫女的衣服。昭宁见琴玥精神恍惚,以为她又遇到什么事情,倒是不敢多问,一路沉默地进了宫。

车行至玄武门,昭宁亮出腰牌。军士见是郡主,不敢耽搁,一挥手,通行。车驾隆隆,刚进门不久,就听见后面许多人纷纷拜倒:“拜见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