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公子,您请!”红衣宫女恭敬地比了个“请”字,随后退下,和她身边地小太监远远站开。

云飞觉得心在跳,腿在颤,脸在发烧。说实话,他在殿试考状元时都没这么担心,可是,如今却…

“你来了?”依旧是清冷如冰的声音,不过云飞听着心脏仍是一跳。

“是…”他轻声答,不知是因为有些害怕,还是其他。

两人沉默,一阵风吹过,柳叶轻扬,春天地暖意似乎也化开了她脸上的寒冰。至少,此刻在云飞的眼里,正是如此。

“你是否觉得,你的家族对我有所亏欠?”许久,琴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

“嗯。”云飞很认真地点头。

“我知道这种事情怪不得你父亲。说实话,若是我的外公处在那种境地当中,说不定也会做相同的事。”琴玥淡淡地道,似乎说的并不是自己身上的事情,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点出事情的症结。

“嗯…哦。”云飞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好挠挠头,半晌,才道:“你的事情,无论是什么事情,我能帮到的,都会竭尽全力帮忙。”

“真的么?”琴玥转过头来,眼睛炯炯地看着他。

“嗯。”云飞静静地看着她闪亮的眸子,很认真地点头。过去他甚至连正眼看琴玥一眼也不敢的----不是怕,只是心中有些牵挂。然而今天,生平第一次,他如此勇敢。

“那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琴玥微微一笑。

又是那抹笑容!有时候连云飞也不明白,为什么看了这抹笑容之后,原本紧张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人也好像被渡化了一般纯净呢?

“别说一个忙,就算是百次、千次,我能帮到的,都会竭尽全力。”云飞慎重地拍拍胸口,一脸严肃。

“好吧,你现在是在驸马的竞选之中吧。我想,我想你,一定要赢得这场胜利。”琴玥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

沉默。

云飞睁大了眼睛。他能想到自己没有那种福气,能够得到她的感情。但是,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这么轻易的,把自己推给了另一个女人?

“不,不…”云飞摇头,倒退了两步。

“你说过的,能帮到的,都会竭尽全力帮我。”琴玥不退反进,“这个忙你很容易帮的不是么?你是名满京城的云家四公子,文武全才,你若想当上驸马,还有谁能和你争?”

“不,我…”云飞摇头,额角上都是汗。

“云家也希望你能当上驸马不是么?娶了郡主,不若娶公主一般,要退去实缺,领个虚衔过日子。你可以当官,当大官,实现你的报复。”

琴玥说的没错。父亲、母亲和哥哥嫂嫂们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可是这不一样!现在这么冷静说出口的,是她,是她!

“昭宁是个好女孩,她一直喜欢你,”琴玥补充道,“所以…”

“那又怎样?”云飞退了几步,忽然大喝一声,向前迈了一大步。琴玥一愣,停了下来,两人撞在一起。“那又怎样?”云飞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他的眼睛微眯,目光如钜。一脸深沉,似乎是下定了很大决心。随即高昂起头来,向前迈了一大步,琴不觉向后微退。云飞按着胸口道:“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并不喜欢她。我心里爱的人,就是…”

三、你想要的女人是我

“住口!”琴玥一声断喝,云飞一吓,后退了一步。短暂的惊愕之后,脸色顿时黯然了下去。

“你要记住,你的妻子,你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做选择。你是云家的人,你的性命、你的名誉、你的妻子,都得靠皇家赐予。你除了好好把握之外,别无他法。”琴玥目光冷冷,沉声道。那一刻,她就是大晟国的皇后。

“难道你就看着,昭宁嫁给一个并不爱她的男人么?”云飞心如刀割,明白事情已经没有转机,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我知道,”琴玥低下头,用很笃定的语气道,“但是我也知道,你会是个好丈夫。”

“哼,哈哈哈,好一个好丈夫”云飞忽然仰天大笑。

“啊,是的,我确信。”琴玥忽然抬头,看着天上飞过的几只鸟儿。虽然脸上在笑,眼睛里却洋溢着深深的悲伤:“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人。背负着家国责任的人,没有办法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命运…么?”云飞也抬头看天。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一切都轻松而惬意。

只是,这蓝天下的威压,谁都能承担得起么?

“娘娘,娘娘,不好了。”远处赤霞焦急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收拾好心情,琴玥冷冷地问。

“有人朝这边来了。是刚才在桃花林里看到地那几个人!”

桃花林?琴玥一惊:许卓然!遭了!肯定是刚才在桃花林被他认出来了!今天为了和云飞见面。琴玥不得不换上宫女地衣服。低调行事,没想到却偶遇许卓然,要是被他逮到了自己和云飞在一起,可就不妙了!

“你和赤霞、小德子分开走。我另外走一边,记住千万不要被他们看见你和赤霞她们在一起。”琴玥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命令赤霞与小德子,并吩咐还在发愣地云飞。

“哦,哦。”云飞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琴玥命令道。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云飞点头,转身便走,跑了几步,却转过头来:“我说过,答应你的事情。只要是我力所能及,都会努力做到。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琴玥一愣,看着他的身影跑远,自己才反应过来,也向另一边跑去。

出了夕颜堂,琴玥一路往北走。几个闪身,便悄然躲进御花园深处。藏了许久,觉得周围已经没有响动之后,她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样子。转身往回走。然而走了几步,却听见后面叫了句:“等等!”

是个女人的声音!琴玥一惊,连身体都有些微微发颤。怎么办怎么办?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找寻自己的么?自己应该怎样蒙混过去?她脑子里还在紧张地思考。却不妨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搭在她的肩膀上。

琴玥身体反射性地一缩。她缓缓回过头,尽量装成毫不在意的姿态:“请问…”

谁料那人忽然大口喘气,呜呜便哭了出来:“寒霜姐姐,快去救她!”

当琴玥与绿荷赶到广遥宫她们的小院时,院里静悄悄地。似乎没有一个人。绿荷一把推开小院的门,里面一片狼藉,却没有一个人在。绿荷当时便哭了:“一刻钟之前,我和秋叶姐姐在院里,忽然那个地狱红莲和他的黑侍卫就闯了进来。秋叶姐姐让他出门,他赖在这里不走。开始他还好好和我们说话,可是后来他就开始动手动脚。秋叶姐姐骂他,他就开始烦躁起来,还说要不是你像那个人。我根本不会看你一眼。”

“那个人?”琴拧着眉毛。

“是啊。他一直说秋叶姐姐很像一个人,总是缠着我们不放。除了今天,他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好几次?”

“我想杀他,却被那个黑侍卫打了一巴掌,扔了出来。这座宫里我举目无亲,只好来找你了。寒霜姐姐,你是皇后娘娘的侍女,求求你,救救秋叶姐姐吧!”说罢,绿荷跪了下来,大哭。

“你起来吧。”琴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秋叶她,会安全回来的。”

“真的么?”绿荷哭道。

“放心吧,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琴笃定的一笑。

当琴玥又一次来到三皇子的宫殿前时,心情与初次路过时大不相同。若不是秋叶出了这档子事,她真是想一辈子远离这个地方。不过,看到绿荷哭得那么声嘶力竭的样子,她只好一声叹息,还是答应了下来。为了绿荷的安全,她独自一人前来,面对紧闭地宫殿门,她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敲门。

过了一瞬,一个干瘦太监开了门。上下打量了一番琴,却不认识,很不耐烦地挥手赶人道:“走走走!”

“我要见宇文护。”琴平静地道。

“你是谁?竟敢这么说话?”敢直接称呼宇文护的名讳,她活得不耐烦了?!干瘦太监伸手,想要推开琴,“滚!”

“我说了,我要见宇文护。”琴闪开他的一推,继续平静地道。

“好个不要命地女人!竟敢这么说话!你今儿个想走也不行了!”说着,他回头一声招呼,“哥儿几个,过来,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死丫头关起来!”

门里忽然蹿出几个侍卫,不由分说,把琴五花大绑。琴倒也配合,由得他们将自己绑了起来。经过正殿,隐约看到宇文护端坐其间喝茶,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神情萎靡的秋夜。琴玥一声大喊:“宇文护!”

殿里的宇文护尚未反应,倒是绑她的几个侍卫吓得不轻,几拳打了过来:“死丫头,要死也别拉上我!”

琴玥昂然不惧,用更大的声音嚷道:“宇文护!你给我出来!”

这下殿里的宇文护终于听见了,他掏掏耳朵,一脸迷茫地看着殿外。琴玥被那几个吓得半死的侍卫按到在地,大骂道:“死丫头,找死!”

“宇文护!”琴玥依然大喊。

宇文护这下终于出来了,他也许也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宫女有了些兴趣。莫不是自己哪次做下了坏事,人姑娘找上门来?要不怎么会如此大胆,竟敢对我直呼其名?

而地上的秋叶也惊讶不已。她恨宇文护,然而也只是在逼急的情况之下,才敢骂他几句“疯子”。而殿外那个女人,似乎是很随意地便叫出了他的名字,她是谁?

“殿下,怎么处置?”侍卫们“制服”了琴,哆嗦着等待宇文护的指令。

“抬起头来。”宇文护冷冷道。

琴玥平静地转过头,对上宇文护的眸子。

沉默。

侍卫们等待了许久,终于有一个胆大的问道:“殿下,要不要把她关到牢里?”

“啪!”闷闷地一声响,是宇文护狠狠地赏了他一巴掌。

那侍卫愣愣地站在当地,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宇文护着急地大骂道:“混蛋,还愣着干什么?给她松绑!”

“哦哦。”几个侍卫如醍醐灌顶,手忙脚乱地解开束缚。然而不知是否是害怕地缘故,越着急越解不开,忙得满头大汗。

“滚!”宇文护一身低吼,踹在一位侍卫身上,其他几个赶紧滚到一边。宇文护亲自将琴玥身上的绳子解开,扶她起来,温柔地问:“你有没有受伤?”

琴玥摇摇头,宇文护又柔声道:“进去吧。”

琴玥什么也没说,跟着他走进正殿。宇文护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几个发抖地侍卫道:“你们,每人去领四十大板,罚俸半年!”

“谢殿下。”几人马上跪下磕头,吓得筛糠也似。

进了殿,秋叶显然发现刚才那个胆大包天,而如今又被宇文护温柔对待的女子,竟然是“寒霜”,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琴玥。

琴玥却平静地回头,看着宇文护。宇文护面带喜色:“真想不到,你竟然主动来找我…”

“放了她,”琴平静地道,“你想要的人,是我。现在我来了,放了她。”

四、饮酒作乐

“寒霜姐姐,你不能…”秋叶明白琴玥的意图,她试图阻止,却被琴玥掩住了口。

“放了她。”然后她用平静的语气,再一次对宇文护说。

宇文护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过了不久,他笑道:“是的,我想要的人是你。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代替品而已。秋叶姑娘,你回去吧。抱歉了。”

秋叶不可置信地看看宇文护,又看看琴玥。她始终无法想象,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内幕。

琴玥却朝她温和地笑笑:“秋叶,你先走吧。我没关系的。”

“可是…”

“你先走。”琴玥此时的口气,明显地变得有些僵硬起来,她看着秋叶,眼睛里眸光闪烁,似乎在传达什么信息。

“你走吧,在这里又能干什么?”琴玥小心地点拨,意思很明显,留你一人,给我报信。

秋叶也明白了,这才点点头,转身便走。

琴玥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一回头便看见宇文护邪邪的笑容。琴玥平静地道:“我想你最好还是要我走的好,我是…”她已经想清楚了,与其这样一直纠缠下去,还不如和她摊牌,表明自己的身份。料他胆子再大,敢打皇后的主意?

宇文护却笑道:“不忙,不忙。我们许久未见了,正该把酒言欢,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

“我…”琴玥还想插话。又被宇文护打断了。“诶。有话等会再说。黑鹰,上酒!”

“殿下,驸马铨选要开始了。”黑鹰恭敬地提醒。

“就说本皇子身体不适,不能出行。上酒!”宇文护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什么铨选?比得上这个女人么?

“是。”黑鹰退下,一面吩咐下人准备酒菜,一面下去传话。

“来来,坐下坐下。”宇文护拉着琴玥的手,在主座上坐了下来。琴玥刚张开口想说话,却被宇文护掩住了口。温柔地笑道:“我说了,有事等会再说。现在,我只想和你好好喝酒。”

琴玥叹气。

怎生是好啊?

逸园之内。青年才俊齐聚,甚是热闹。主观台上。正中是皇帝宝座,旁边一座,设的是四皇子宇文潇。后面还有一道珠帘,是为昭宁及次真公主安排的雅座。宇文护由于“身体不适”,不曾出席。次真满脸失望,但是想到马上就有的精彩表演。她又鼓足精神。

听惹萨(今拉萨)人说中原人好礼仪,不善征伐武艺。不知这些青年,是否真有一身好功夫?人群里,许卓然四下张望。刚才他随着那五个公公去夕颜堂找人,除了那位红衣宫女和瘦弱的小太监之外。他分明看到了远处有另一个男子。看他的穿着,应该也是这次参选的士子。他是谁?

许卓然四下张望,却见远远跑来一人。

云飞!是云飞!

许卓然已经肯定,在桃花林里惊鸿一瞥的那位白衣女人就是上次在凤仪楼见过地她。自从上回见过之后,许卓然心里就存了个意思,每每跟着曲继宗跑凤仪楼,还想见她一面。不过,他后来自然也是发现了那女人并非凤媛,她是谁?

许卓然其后有了单独与凤媛见面的机会。亲自问问那女人的来历。凤媛只是含糊其辞地道:一个姐妹。姐妹?谁知道是亲姐妹,还是同行?

不过自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人。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那样的女人?

这次她居然出现在宫里,想必并非风尘女子。是啊,她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风尘久困之人?

啊,是的。上次在凤仪楼,她也是绕开众人。独自见了云飞和另一个臭小子。云飞有什么好?不就是仗着云家的名头么?

许卓然捏紧拳头:好个云飞。我今天就算当不成驸马,也要玩死你!曲继宗笑道:“哟。云兄,跑到哪里去了?莫不是,看到哪位美人,舍不得回来吧?”

云飞对他轻轻一笑,并不辩驳。许卓然咬牙忍住了怒气,云飞却好似看到了许卓然的样子,似笑非笑地道:“这个驸马,我是当定了!”

许卓然和曲继宗还没说什么,周围一些小青年倒是忍不住了。有个说着关中腔调的黑瘦青年跳出来道:“这位兄弟,这可由不得你!我们也要争这个驸马!”

“就是就是。”周围一片附和声。

“是么?”云飞一笑,“如果你们认为,能打得过我云飞的话。”

“云飞?额滴神啊,你是云家四公子云飞?”那位黑瘦青年大惊道。

云飞捏紧拳头,一脸严肃地道:“我已经答应她了,一定要当上这个驸马!我绝对不会再留情!”

答应她?那个她?没人问询。当下,只有赢得决选,或是被郡主垂怜,抢先点中。也许人公主就不愿意要比试第一,而偏偏看上了风流潇洒的本大爷我呢?不少自信心爆棚的人这么想。

门外一阵响动,两排步兵穿着铠甲,整齐划一地跑进了逸园。随后又分成两队奔向两边,把逸园团团围住。众人正在惊慌处,只听远处一声尖利的呼喝:“皇上驾到!”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远远的,只听见几人沉稳和缓的脚步声,配上皇帝身上地佩饰,环佩叮当,如同乐曲,分外和谐。

“皇上驾到!四皇子到!昭宁郡主到!次真公主到!”

众人恭敬万分,全体齐刷刷地跪倒:“吾皇万岁万万岁!”跪得太急,大多数人根本没有看到走在宇文朗和宇文潇身后的昭宁。就算几个站在前面的机灵的人,也不过就能看出公主的身段不错。至于长相…隔那么老远,谁说的清楚啊?总之感觉不丑就是了。

宇文朗和宇文潇坐在前方,昭宁与次真则坐在帘后。等众人收拾好,宇文朗才朗声道:“诸位平身!”

“谢陛下!”众人诚信礼拜,纷纷站起。抬头一看,宇文朗中正端庄,自有皇帝的威仪与慈祥。宇文潇年少俊朗,白衣飘飘,真是浊世佳公子。至于那位可能会成为在下“未来夫人”的昭宁郡主----一道珠帘阻隔,倒是看不真切。只觉得她和她旁边的次真公主朦朦胧胧的,感觉不差。----就算真的长得不怎么样,也得硬着头皮娶!人这是大晟国的郡主!

“众位士子皆是我大晟国的栋梁之才。今日齐聚上京,朕真的十分开心。”宇文朗朗声道,“这次地比试是为了给我的妹妹昭宁选驸马,虽然驸马只有一位,不过在场各位也不必担心。比试结束之后,会有专人来考察各位的能力。按实力大小授以适当的官位,为我大晟出一份力。”

“吾皇万岁万万岁!”场下一片山呼海啸!驸马只有一位,虽然在场下的年轻人有足够的自信,毕竟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但是,授以官位就不一样了。毕竟乌纱当顶,一朝登天的感觉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宇文朗看着场内的青年奋然状,满面笑容,心中甚是欢畅。他这么做自然不是心血来潮。本来这些士子们就拥有进士或者是武举人地身份,再加上门第不差,相貌也还算过得去。这样不仅能得到这些士子的心,激发他们为国效忠的志气;还能因此网罗一大批的豪门。宇文朗从一开始就打算如此做了,不然怎么会答应昭宁看似无理取闹的行径?万里河山一盘棋,下棋者必须好好博弈,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宇文朗举手示意,王公公心知肚明,拿起敕令,清了清嗓子,用他尖利的喉音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佑二年春,昭宁郡主甄选驸马,有幸觅得百名优秀青年,朕心甚慰。比试共分三场:第一场比试臂力,凡能提起百斤重物行步三丈者,通过;第二场比试箭术,凡能射十箭分数在九十环以上成绩者,合格;第三场校场争锋,凡能打过对手者,通过。三场比试皆能通过者,郡主将亲自簪花甄选。得花者即为驸马。钦此!”

话音刚落,下面一片哗然。有些胆子大的士子便冲过来跪下:“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五、如花美眷

“讲!”宇文朗笑眯眯地道。

“皇上,您订的规矩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过…臣认为其中尚有不妥之处…”

“你想说的是朕偏重武艺,不考经义诗赋是吧?”宇文朗笑问。

“是。皇上英明!”

宇文朗忽然收起笑容,严肃地道:“朕这么做,是为了能选出一位真正优秀的驸马来。自古以来,才子的标准是什么?会读圣贤书,吟风弄月就是才子?错!昔日孔子开馆授徒,学、礼、弈、御、书、数六艺齐备,甚至还教授行驶战车与军法。才子应该心系天下,而又有心系天下的本事。那是什么?武艺!我大晟国以武立国,强盛数百年,靠的不仅仅是治国之能臣,还有安邦之将帅!朕希望驸马是文武全才之人,故有此比试。即便粗蛮武夫真的能闯过三关,昭宁也是绝对不会选的!”

一席话说的众人皆默不作声。只有昭宁在一旁偷笑:皇帝哥哥也是,这些比试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明显是偏袒武艺高强的云飞。偏偏他还要想出这么正经八百的理由来蒙混过关!

于是比试正式开始。果不其然,一试之后,一些只会皓首穷经的书生们纷纷落马,留下的大多是有些武术根底的。比试场上空了一大半,可知科举取士的比例较之武举,还是占了绝对多数。

第二场比试是射箭。第一关通过的士子站成一排,由监考官牵出一匹马来,士子骑马,拉弓射向百步之外的靶子上,一共十只箭。环顾全场,云飞自然是通过了初试,代表曲家的曲继宗,还有许卓然也通过了。

“王田!”监考官一声大喝。

“到了额了。”先前那个关中口音的黑瘦青年走了出来。此次武举是为驸马之位而去的,生怕公主嫌己家贫。不愿下嫁,是故参考举子各个衣着光鲜,便连各自的武器也是颇为考究,生怕被人比了下去。这位少年穿的布衣,虽然收拾得干净整洁,终究还是寒酸了些。那少年上马拉弓,动作干净潇洒。“唰唰唰”数箭,全部命中红心。席上的宇文朗和宇文潇笑着叫了声“好”。次真公主也笑道:“这人箭法不错。”昭宁撇撇嘴:“好什么?和云四哥比。算不得什么。”次真看着她只是笑。云飞注意到他地全身肌肉十分协调有力,看来武艺也不错,这次比试真是高手如云。监考官又开始报人,大家不再说话,队伍中有一个人出列,是曲继宗。

只见曲继宗堪堪爬上马背。拍拍马背道:“好马儿,就看你了。”一夹马肚,向场中央跑去。骑上去摇摇欲坠,想要稳定都难。有人笑道:“得了!就你这骑功还比什么?回家再多练几年吧!”曲继宗没有理会,虽然下半身摇摇摆摆。但是上半身却定如磐石,拉弓射箭,也是全中。回场以后,却对着那几个发笑的人冷冷横了一眼,道:“凭你,也敢议论我曲二爷的本事!小子,记住,我姓曲!”

那人马上明白了曲继宗地身份,吓得不敢多言,躲在一边。

监考官又报人,人群中一人应声,是许卓然,只见他大摇大摆走入场中,接过侍者手中地辔头,翻身上马,拍马便向场中奔去。只见许卓然拉开长弓,箭箭命中靶心。许卓然昂着头骑马回来。高傲地把缰绳交到侍者手中,不可一世地望了望还在等待地举子。仿佛自己已经被选中驸马。

监考官又开始报数,云飞清朗应声。侍者把马牵到云飞面前,许卓然望着云飞地背影一脸诡笑。这时昭宁却忽然站起来,正想为他加油。宇文潇眼明手快,“唰”地一声,一支筷子插在昭宁座位地扶手上。昭宁这才惊觉,缓缓坐了下来。次真盯着那半截入内地筷子,又看看宇文潇,眼睛亮晶晶地。

云飞摸摸马背,长出一口气,翻身上马。一手拿着弓箭,另一手在马臀上拍了一记,马一声长嘶,向场中奔去。

快要奔到射箭区了,云飞一夹马肚。马儿忽然扬起上蹄,剧烈蹦跳起来,无论他如何握紧缰绳调整,马儿没有平静下来的意思,反而满场飞奔。眼看离靶心越来越远了,云飞当即拉弓,射出一箭,命中靶心。然而马不仅开始飞奔,且又开始前后踢腿,云飞控制不牢,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宇文潇站了起来,昭宁和次真也全都站了起来,神情紧张。云飞不多耽搁,赶紧从箭壶内抽出六支箭,流星赶月一般,“唰唰唰”连射了六箭,箭箭命中红心。

这时。马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云飞勉强留在马背上,已经十分困难,根本没有力气再射那剩下的三箭。他趁着马前蹄高扬。身体稍稳定的一个空挡,一把取出三支箭,拉开长弓,几乎没有瞄准,便一起射了出去。就在这时,马也跑到场边。云飞从马镫上抽出脚,一个鹞子翻身,漂亮地从马上落到地上。回头一看,三箭也都命中红心。

场内一片欢呼!

监考官示意云飞完成了测试。宇文潇站起来拍手道:“好箭法!”昭宁也想祝贺,又被宇文潇一眼瞪了回来。

回到场下,曲继宗赞道:“好箭法!”许卓然嘲笑道:“不知是谁,刚才差点落马,那副丑态真是人所未见。”云飞淡然道:“我练习射箭骑马十三年了。以后下绊子,记得挑好上路的人再下。”说罢定定看了许卓然一眼,许卓然一阵青一阵白,垂下头去。

不久所有人都完成了射箭项目,留下地人更少了,诺大的场中本来人声鼎沸,现在只剩下寥寥十人而已。这些,就是与我最后争夺的人么?云飞环顾场内,捏紧了拳头。

宇文护的正殿。

日影西斜,时辰已是午后。

酒过三巡,菜品还在不断更新。宇文护举着筷子,一面帮琴玥布菜,一面笑眯眯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