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跑,没那么容易!”黑衣男子提刀向前,正要准备追。琴玥看也不看,甩手扔来一个东西。带着死亡的尖啸,朝他的眼睛打去。

那东西,正是那支镖!

黑衣男子平静的眼眸出人意料地一缩,身体一侧,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再回身去找寻琴玥和寒霜的时候,发现她们已经淹没在茫茫的人海中,难觅踪影。

“混蛋!追!”

“想追,也得过了我这一关!”这时,忽然有个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哦,不,不是过关不过关的问题,而是,你们一定会死在这里!”蓝衣男子大怒:“你是谁?”

那人出现在两人面前,一身白衣,修长的身材,文雅的面容:“我是谁不重要,你们只要知道,我是来杀死你们的人,就行了。”

“小黑啊,他还真是会说大话呢!”蓝衣男子笑道。

“大话么?”白衣公子淡淡笑道。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把柔如柳叶地剑来。“你们想要杀死她,就这一点,就足够死上一千次、一万次!”

“四皇子。何须您动手?交给部下来做就行了。”远远地。向这边跑来一列禁军,看来,宇文潇是去领了禁军扫清局势了。

“啊,其他人就拜托你们了。至于他们,我一定要亲自杀掉!”宇文潇摆好架势。“死吧!!!!”

“公主,我们怎么办?”寒霜跟着琴玥在人群中穿梭,焦急地问。“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总之,先去人多的地方,隐匿身形!”琴玥皱着眉头。“然后再去…啊!糟了!”

“怎么了?”寒霜听到琴玥地惊呼。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如果我们去赤霞家,要是他们也跟去了,岂不是连累了她的家人?小德子已经被我连累了。我不能再为了自己牺牲别人!”

“可是,不去她那,我们怎么办?”寒霜也急了。这上京人生地不熟的,又到处是人,危机四伏,根本没有地方躲藏。

琴玥站在十字路口,紧张地四下看去。忽然,她看见一棵柳树上挂着地一面大旗迎风招展,计上心头。对寒霜道:“走!我们去那里!”

福记裁衣坊的掌柜的今天很是失落。本来听说废后琴玥要经过离此处不远的天街,他本来也想去开开眼的,无奈放心不下家中的生意,还是忍着没去。远远听到了锣鼓声,他还心向往之。可没过多久,便听到街口传来尖叫声,接着,人群像疯了似地四散跑开。慌乱的人群自然冲撞了自己的生意,铺子前一滩乱。掌柜一边哀叹流年不利一面准备收摊避风头。最后一块木板要放下之时,不料,却被两个女人拦住了。其中一个,还提着一把锋利的宝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是要当街抢劫?

那个提着剑的白衣女人闯了进来,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着掌柜,冷冷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准对外人说,知道么!”

掌柜的吓得直点头:妈呀。果然是抢劫!他缓缓跪下磕头:“两位女侠。高抬贵手!小人上有十八岁的老母,下有八十岁的儿女。中有悍妇恶妻和懒散地弟弟、刁蛮的弟媳,一家人全靠我养着…饶命啊!”

琴玥不动声色,从寒霜的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来,砸在柜台上:“老实点!我们不会杀人。只要你按我们说地做,这一百两的银票就是你的!”

“女侠!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粉身碎骨,不足以报答您的恩情!”该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显得特狗腿。

“我们需要…”

入夜。

天街沿线虽然白天遭受了重大事故,要出城的废后、曌国的未央公主,以及随行的三皇子宇文护都受到了不明歹徒的袭击。天街上死伤甚重,有十八名侍卫、五十多名普通群众死在刺客的暗器之下,另有至少百名群众或中流矢、或被踩踏,受伤严重。一时间,上京街头哀鸿阵阵,天香楼下,犹如人间炼狱。

四皇子宇文潇率领一众禁军,总算是在危急时刻赶到了。疏散人群,抢救伤员,搬运尸体,以及搜索刺客,进行得如火如荼。宇文潇更是直接与两名歹徒打了起来,本来要生擒地,不料到了关键时刻,一名黑衣歹徒射出一枚抹上剧毒的暗器,朝宇文潇的右眼上射去。宇文潇倒是躲开了,只是那两个贼人也不见了踪影。

而三皇子宇文护和准驸马云飞那里,倒是抓住了几个贼人。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审问,这群狡猾的贼人便咬破暗藏在牙齿内的剧毒,自尽了。

最最可气的是,废后琴玥在这场变故之中消失了。四皇子宇文潇发现了原坤宁宫太监小德子的尸体,却找不到琴玥以及其他的宫女们。死了,还是依然活着?没人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伙贼人的其中一个目标,就是琴玥的命!

消息传到宫中,宇文朗震怒。晟国开国二百年来,上京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等变故。不仅上京人心惶惶,秩序大乱,而且…关键的关键就在于琴玥生死不知,而国的使臣还在城外候着。怎么办?本以为把这个麻烦送回国内,从此眼不见为净,可是现在却…曌国要是以琴玥之死为由,引发什么争端,那就完了!

“混蛋!她还没找到么?”听完宇文护、宇文潇和云飞的禀报,宇文朗一拳重重打在桌上。

“是的,我们已经全力去找了,可是…”宇文潇说到此处,脸上忧心不已。说实话,若不是为了和宇文朗禀报事情,他根本不想回来,只想第一个找到琴玥,确定她平安无事。

“请皇上放心,我们会一定找到娘娘…未央公主,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云飞也在旁边抱拳。

“放心放心…这人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让朕怎么放心!国的人还等在城外!跟朕要人呢!”宇文朗暴跳如雷。死一个琴玥不算什么,关键是她牵扯到两国之间的争端,实在是马虎不得!

“皇兄跟我们这里急什么?”一声冷冷地声音传来,是宇文护。“当初不珍惜她的人是你,现在还来怪罪我们?”

“你!----”宇文朗指着宇文护,半晌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皇兄当初执意要金殿大审,公主她也不至于含冤受屈,被迫自尽;若不是皇兄要废了皇后,她也不至于会出宫;若不是皇兄您不接受臣弟的建议,派出重兵护送公主出城,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地就让她被贼人陷害。我和四弟、云飞都为她的事情担心不已,而最不上心的就是皇兄,此时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们!”对琴玥的担心,和此刻宇文朗的刺激,让宇文护瞬间抛下过去的轻佻样貌,他真的怒了。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宇文朗气得七窍生烟。

“三哥,你少说两句!”宇文潇见宇文护生气了,连忙来劝。

“我说,我和四弟当初是为了她好才同意送她回国的,不是让她去送死的!”宇文护的声音忽然拔高,“你不重视她,你讨厌她,无所谓!但是我重视她,她受伤,我比她更难过!”

说完,宇文护拿起脚来,转身便走,宇文潇连忙拉着他的袖口拦住他,急着道:“三哥,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

“四弟,”宇文护微微侧过头,瞟了他一眼,“你也在担心她吧?别在这里磨蹭了,也许…就是这一瞬间,她就救不回来了。我实在是不想再有,抱着她渐渐冷去的身体,却什么也做不到的无力感。”说着,深深看着宇文潇:“你也是吧?我还记得,上次你说她是你生命里的唯一,却连她的命都保不住,这算什么唯一?”

宇文潇讪讪松手,就这么看着宇文护大步走了出去。

三十、公子与青楼

宇文潇默默地低头,双拳渐渐握紧,像是正在做什么决定似的,忽然又抬起头,丢下一句:“皇兄,我先走了。这次一定,要救回她的命!”说完,便大步跑了出去。

宇文潇走后,云飞也拜道:“云飞也去找了,一定要找回公主来!”

诺大的朝堂只留下宇文朗一个人。他愣愣地看着刚才还站在这里,但是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跑开的三个至亲,气得七窍生烟:“混蛋!!!!----”

凤仪楼。

夜幕之下,凤仪楼显得格外热闹,即使是白天发生了那样惨痛的事情,对于这里也丝毫没有影响。大厅里人来人往,公子哥们齐聚,所有人都在等着凤媛出场呢!

“诶诶,你听说了没有?上午那会的事情?”自然,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就算这些公子哥们还能继续面不改色地声色犬马,骨子里无聊的好奇心依旧忍不住发作了。

“怎么可能?”一位带着紫金冠的公子哥答道,“那会儿我还在搂着香儿睡的正甜呢!”

“啊?连李少也不知道?这可真是…”旁边一个公子哥摇头叹气,“我的仆人外出办事,结果被飞镖打中屁股。万幸那镖上没有涂毒,不然一条命就没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搞什么?真后悔我没亲自去看看!”另一个的公子答,“听说啊,那个废后也出现了!”

“哦,这有什么,本来就是为她送行的。”那位带紫金冠的李少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少!”远远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众公子一回头,见是曲继宗、王赫、许卓然走了过来。

“原来是曲公子、王公子、许公子。”一众公子自然知道他们地名头。连忙过来打招呼。

“李少。琅琊知州还当地畅快否?父亲本说要在下明日午后再去你府上拜会地。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曲继宗打着李少,就是当今太后的侄儿、丞相李敬的二孙儿、驸马李明堂之弟李玉堂,年已弱冠,领了缺,去琅琊州当了三年的知州。昨日才回来。

不过,他昨日才回,晚上就抱着暖床小妾久别胜新婚;而今日,更是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凤仪楼,一睹花魁凤媛的风采。说实话,要不是昨晚有家宴,他早就忍不住飞到这里来了。

“话说云四弟怎么没来?”李玉堂问王赫。这些人中。和云飞最好地就是王赫了。平时,也是王赫硬拉着云飞来凤仪楼喝花酒地。

“云兄和令兄一样。成了皇家的东床了。他可是娶到了昭宁郡主。这会子哪还敢光明正大地逛花街柳巷啊!”说着。一众少年大笑。他们中地不少人也去参加了驸马铨选。对于胜利者云飞自然是又羡慕又不羡慕。羡慕地自然是他当上了驸马。不羡慕的。就是他以后不能明目张胆地找乐子了。

“怎么会?其实郡主她…”王赫刚想辩驳说其实郡主也来过凤仪楼你们大家都见过了云云。话刚到嘴边又觉得不太方便,就咽了下去。云飞和他是铁杆朋友。上回昭宁来凤仪楼的事情自然是告诉了他的。只不过,瞒下了有关琴玥的一切。

“郡主她怎么样?”周围一圈人笑眯眯地等下文。群众对于八卦的爱好果然是无穷的。

“郡主她,”王赫一愣,也知道祸从口出。“郡主她,并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她相信云贤弟不会多流连风月场所。”这倒是真的,云飞和王赫来这里,除了喝酒听曲,还真没干别的什么事。昭宁看中地,也就是云飞的这一点。

“得了吧,哪家的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和朋友来这种地方喝花酒,会一点也不介意的!”有些公子纷纷大笑,王赫也只好憨憨一笑了事。

“对了…不仅云公子没来。三殿下似乎也没来。曲少,你可知道么?”有人环顾全场,有些惊诧。

曲继宗摇摇头。最近这几天,宇文护也经常飘忽不定,他没有办法预知他的行程。

“云贤弟和三殿下、四殿下在一起,搜寻白天的刺客。”王赫憋了半天,终于把云飞的行程说了出来。这个理由的确是光明正大地。

“啊,就是为了那个白天消失的废后是吧?”本来大家的兴趣已经转移,听王赫这么一说。又纷纷讨论了起来。

“对一个废了女人。何必搞这么大的动作?”有的人表示不理解。

另外的人连忙反驳道:“白痴啊你,她再被废。也是国的公主。这回在晟国被废,还在上京街头被袭击,你说国的昭穆老儿能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么!”

“不过…三殿下似乎过于关注这位废后了吧?听说之前也是他主动请缨,要亲自送国公主出城…”有些公子哥忍受不住心里的八卦之火,还是问了出来。

转眼间,一干人等地眼内精光暴涨。各个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大家还是很有涵养的,一起憋着,等哪个脑袋不灵光的白痴出来挑起话头。

一阵沉默。

一直沉默到老鸨出来笑道:“凤媛姑娘到!”场内才重新欢呼起来,各位公子们也纷纷落座,凤媛才是今晚的重头戏呢。一个不相干的废后,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在大厅的一个角落的暗处,有两位公子。他们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白衣胜雪,温婉如玉。他们地目光本是关注着场内地公子们,现在,又落回到台上,等着凤媛出场。一切看起来十分正常,就如同身边其他的人一样。

不过,等其中一人一开口,就立马能分辨出一些不同来了。他声音极低地道:“公主,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不是说了,你要改叫公子么?”另一人悠然地喝着茶水,慢慢地答,“他们这样,已经算是好听地话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就算我现在还是皇后,一有事情,依然堵不住世人的悠悠众口。”琴玥一面说着,一面嘴角露出微笑,合着舞台上的歌声优雅地打着拍子。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在为凤媛加油鼓劲一般。

“可是…”寒霜依然很不甘心,“公主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说了要叫我公子”琴玥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严肃,盯着寒霜。寒霜明了,低下头去,琴玥这才接着道:“不要忘了,我们这次来不是找不痛快的,是来求凤媛帮忙的。她上次答应我,如果我有事,尽可以来这里找她。”没错!任凭那帮凶徒找到了天上去,也决计想不到,原本独居冷宫的公主,如今一入宫门,连寻常宫女太监都绝少认识的皇后琴玥,竟然会与一个青楼女子相识。

而且,他们要找的是两个单身女子,却绝对想不到要找两个结伴逛青楼的公子哥。琴玥刚才去的裁衣店,正是为了换装。没错,她们现在正装着嫖客的身份,大摇大摆地坐在凤仪楼大厅里喝花酒!

“她…可信么?”寒霜很是怀疑。

“难说…”琴玥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正是穆言送给她的那枚鹰扬黄金戒指。琴玥被赶出宫之前,宇文朗准许她去坤宁宫带走一些东西,她便拿走了这个。因为这是朋友所赠之物,礼轻情意重,无论如何不能舍弃。

她其实身上还有常子清给她的那支自杀所用的凤钗。虽然宇文护觉得不祥,想要扔掉,琴玥却始终不肯松手。常子清是向落难的她第一个伸出手的人,是唯一她在国的冷宫里唯一感受到温情的人,是看到他可以回忆起母亲的人。他已经成了自己的姐夫,更是比亲人还要亲的人。他送的东西,琴玥一定不会丢弃的。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母亲送给她的那架“凤曌”琴,本是带了出来的,却由于体积太大,不便携带,放到了她的行李中。逃命之时,她根本不可能顾得上带笨重的古琴,只好丢弃。虽然很痛心,却是如之奈何。现在上京街头遍地都是危险,她可不想傻到去冒险。

“那公…公子还过来求人?”寒霜觉得奇怪。

“那你说怎么办?”琴玥反过来问她,“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凤媛,谁也不认识,又该去求谁?”

“这…”寒霜没词了。

“何况,就算她不信我,也会信这枚戒指。”琴玥很笃定地道,把戒指套在手指上。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穆言究竟是什么人呢?他送给自己的戒指,为什么能让凤仪楼的花魁凤媛乖乖听话?

三十一、窥伺

琴玥很笃定地道,把戒指套在手指上。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穆言究竟是什么人呢?他送给自己的戒指,为什么能让凤仪楼的花魁凤媛乖乖听话?

他真的只是金帐汗国四殿下的贴身侍卫这么简单么?

琴玥皱皱眉,她不知道。眼下,考虑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没必要,先逃出上京才是正经。

凤媛歌罢,台下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不少公子哥们大呼道:“凤媛姑娘,再唱一首吧!”

幕布后的凤媛才没有这么容易屈服。她起身鞠躬,作势要走。台下的宾客们都知道这是凤媛一贯的做派,虽然惋惜,却是要强不得。

不过也有不懂规矩的人,比方说坐在第一排的李玉堂就是。

他冷哼一声:“嗬,好大的面子,竟然无视台下这么多人的守候,甩手就走!”

话音一落,他所想见的众人群起附和之声并没有响起。相反,众人像看戏一样看着他: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吧!人凤媛可是不吃这个的,就连三殿下来,也得服服帖帖地按她的规矩办!

果然,凤媛连哼都懒得哼一声,转身就走。李玉堂一下子大怒:奶奶的,老子千辛万苦赶过来,连个正面都没瞅着;要你多唱一首歌,你居然甩手走人!?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凭着几分姿色,就想蹬鼻子上脸?横竖不过是男人床上的玩物罢了!

他刚想暴起伤人,冷不防却被曲继宗按住:“李少,稍安勿躁。”

怎么可能安定?李玉堂还想发难,曲继宗笑眯眯地递来一杯酒:“先满饮此杯。凤媛姑娘的事情,我们慢慢跟你说。”

曲继宗一说完。身后一群少年也立即过来敬酒。压下了李玉堂地怒气。

不过。另一边有两个人。却是等不及要见凤媛了。

琴玥来过一次凤仪楼。来装成凤媛来与昭宁接洽。不过。她可不像昭宁、云飞那样。直接从正面上楼绕到后院。那时重伤地她是一开始就从后院出现。第一个遇到地人。就是这人间绝色凤媛。

寒霜随着琴玥出门。绕到后院。有一段低矮地墙。

“到了。”琴玥回头道。“我先上去。等会拉你。”

琴玥学过功夫。自然是很轻松地一跃而上;而寒霜则笨手笨脚地手脚并用。好不容易爬到墙上。琴玥笑道:“站稳些。这里有水。”

寒霜好不容易才爬上墙头,刚刚稳定下来,往墙内一看,差点又掉了下去:墙内一池碧波。微风之下,泛起阵阵涟漪。一轮月华入水,与远处的摇曳的灯火交相辉映。亮起点点光斑。这片水域,怎么看也有一亩的面积,而后院,则在水域前方地极远处。

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凤仪楼的后院有这么段矮墙却从没有人翻过去:这么一大片水,找死?

墙头的宽度不过三寸,人在之上立足本已经是难上加难,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去往远处的亭台楼阁?难道要游过去?

像是知道了寒霜的疑问。琴玥笑道:“你尽量放轻松,跟着我地动作慢慢来。”说罢,轻盈一跃,从墙角处跳到水边一株垂柳之上。柳条轻摇,琴玥的身体随着树枝一摆,又晃晃悠悠地抓起旁边一株垂柳的枝条,再依次。不过数跃,足尖轻轻一点,落到岸边。

琴玥回头一笑:“过来!”

寒霜却是吓得身体乱颤:神啊佛啊。你老人家可以过去,我可不行?

“能不能公主过去,我在这守着?”寒霜吓得嗓子都变音了。

琴玥脸色一沉:“那可不行!快过来!你那样像什么样子?”

“可是…”

“啊,糟糕,有人来了!你快点过来!”

“知,知道了…”寒霜勉强地笑着答。闭着眼睛,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忽然猛地睁开眼,朝着柳树纵身一跃:

好的。还差一点就要握到柳条了!寒霜一阵欣喜!

“哗啦!”毫无悬念的。寒霜华丽丽地摔倒在水里。她不会游泳,在水里沉沉浮浮。张嘴就要喊“救命”。

一只温软的手捂住了寒霜长大的嘴,她紧张地一看,是琴玥。

琴玥温然一笑:“放轻松,我来带你游出去。”

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把寒霜顺利带到了岸边。琴玥会水。她过去住在国的暮霭小院,院外就有一大片水域。平素除了和母亲一道,院子里也根本没有别人,戏水便成了她的消遣。一来二去,她地水里功夫虽算不得可以翻江倒海,总之自保,以及救一个人,倒是不难。

野孩子啊!哪有一个国家的公主会跳到水里,游的如此畅快开心?又有哪个国家地公主会踮着脚尖,在柳树上跳来跳去?

不过这个动静实在有点大,远远的,她们似乎看到远处的假山那边,有一点微光传来。

“嘘…有人。”琴玥小声提醒。她拉着寒霜小心地躲到岸边一处深草处,两个人静静的观察。

“好像,那边有动静。”一个低沉的男声冷冷地道。

琴玥一愣,这个声音,似乎听过。可是说话的是谁呢?

“小心点。”有个女人冷冷的声音。诶,没错,这个声音似乎也听过。琴玥赶紧按着寒霜的头,两人躲进深草从里。

安静了一瞬。四处只有风吹草叶的轻响和虫儿地鸣叫。偶尔池塘里的鱼跃出水面,激起阵阵水声久不散去。此外便是静,仿佛时间抽离了身体,有超然世外之感。

“没有人吧,你就是疑心重!”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琴玥一惊。这个声音她记得,就是那个袭击她的蓝衣男子的声音!那么刚才那个沉稳的男声,就是上午的那个黑衣男子咯?

他们…难道他们的老巢是这里?

难怪他们有恃无恐,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藏身在这烟花柳巷,上京最繁华地所在。这个地方,水深的很,也热闹得紧。来逛的多是名门子弟,他们的身后背景也不是一群禁军们能招惹得起的。而凤仪楼的繁华,又怎么像是几个胆大包天的凶徒们的藏身之所?

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地地方。

不过此刻,琴玥却也苦笑不已。幸好刚才她们没有暴露行迹,否则,费尽心力躲进凤仪楼,却正好撞到人家老巢,岂不是正中他们地下怀?

等他们走远了,寒霜才小小的从草丛里探出头来,警觉地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之后,才小声问:“公主,我们怎么办?”

“那还用问,当然是跟上去看个究竟。”的确是有点疑惑。琴玥自觉自己只是个不问世事的逍遥皇后,而未嫁之前,也只是个被软禁的野孩子。未曾接触什么权力争斗,也不可能会有敌人。

可是,今天上午,他们的目的分明是自己的命!

琴玥咬紧了牙关。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不像其他不知死亡滋味的莽撞小子,自以为仗剑而死,何其壮哉。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一旦失去,就算是用整个天下来换,也无法再重来。

她本来是以心系天下的情怀来和亲的,但是,被皇帝的冷落和猜忌,已经让她对于宫廷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本想一死以表清白,可是天下民众根本不相信她是无辜的,面对她,只有无穷无尽的侮辱和嘲笑。为了这些人,值得自己付出性命?

做梦!

她的命是自己的,今后她只为了自己,和自己所要保护的人活着。别人想要取走?休想!

琴玥选择跟上去,不只是为了知晓这群人要杀死她的动机;还有一点,她对那一群人中的女子的声音很是疑惑。明明声音似乎似曾相识,她有些忐忑。

当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对于这一点也深信不疑。

为了和那群精明的刺客保持距离,琴玥和寒霜只是远远的跟上。深夜,找他们的行迹其实很容易,只要是有蜡烛微光的,跟上去就是了。

一路转了好几个圈。沿途风景很不错,又极幽静,不过琴玥和寒霜并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随着身边的竹影越来越深,琴玥的讶异也越发的大:这,这是凤媛的住处!

的确是凤媛的住处。琴玥和寒霜躲在竹林里,远远见到那群人似乎在凤媛的门前待了一会儿,不久,便有一个红衣俏婢开门。正是凤媛的贴身侍女红雪!

然后一群人按部就班的进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内里的世界与外面隔绝开来。

没有丝毫的迟疑,琴玥迅速跟了过去。她曾经到过这里,知道这屋子的唯一死角就是临水小榭的架空的木架之下。所有人都进了屋子的时候,脚下是比头顶更难发现的死角。

而寒霜在一愣之后,也跟着琴玥跑了过来。琴玥便捂住她的嘴,两人屏气,静静地倾听着。

三十二、她是内奸!

“如今可真是乱啊,满大街都是晟国的官兵。”传来懒懒的一声,是那个蓝衣男子。

“你们太不知检点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声威严的呵斥。不会错,这句话,是凤媛说的。看来,凤媛果然和这些想要自己命的狂徒在一起。而且…她一句话就制止住了那个蓝衣男子,看来…级别不低呢。

但是,为什么上次凤媛要对自己出手相救呢?

想不明白,依旧想不明白。

屋里的谈话继续传来,还是那个蓝衣男子的声音:“我们也没想到,云家老四和四皇子会来。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废后居然也会武功,而且,还不低。”

“想不到想不到!你们还有什么事情想到的?”依旧是凤媛的声音,可以清晰地听出她语气中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