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的马!”宇文朗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眼见着琴玥就要跟丢了,狠心一跺脚,不管马匹的事情了,跟着她跑出去。

“你们几个,跟上凌兄弟和闻公子,”阿拉坦叫过几人来,“寒霜嫂子代替我的妹子和媳妇被人抓了,一定要抓到那些人!还有,那些人应该就是这次袭击我们盟的幕后主谋,抓活的!”

几人点头。阿拉坦又补充道:“带上马,还有他俩的马!”

山路崎岖。

宇文朗跟在后面,只能远远看着琴玥在山路上腾腾跃跃,一瞬间便跑去很远。奇怪了,这里荆棘这么多,就算有马,速度也一样会慢下很多。可是对于在前面飞跑的琴玥来说,却似乎如履平地般容易。

“等…等等我…”宇文朗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招呼。琴玥哪里听得见?----就算她听得见,也不会因此慢下脚步。借着月光,她发现了一些马蹄印,还很新,可知刚才真的有人骑马从这里经过。

----寒霜!

琴玥捏紧拳头,你一定要等我!

翻过一个山头,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似乎没有尽头。琴玥急急一扫:真的发现在夜幕之下,有人骑着马向北边狂奔而去。

只有一个人骑马,而且,看他的装扮,似乎是黑衣!

琴玥想也不想,不走寻常山道,竟然对着几十米高的悬崖一跳而下!

刚跑到山头的宇文朗看到这一幕,吓得大叫一声:“不要啊!”

二十三、人彘

再跑过去一看,见琴玥也并非是没有凭依地跳崖。她一面下坠,一面拉着藤蔓之类,借以助力,在岩石之间不断起落。几个飞跃之后,她掉到地上,身体一弹,又朝着那人追了上去。

琴玥,是会轻功的!

可是…宇文朗不会…

“闻公子,闻公子…”正在宇文朗急的不知该怎么追上琴玥之时,身后忽然有人轻唤。马蹄嘶鸣,五个壮士跟了上来,也顺便牵来了琴玥和他的马。

“千夫长让我们来助你!”为首的忽赤大声道。

“太好了!”宇文朗喜极,拉过他的黑马,一跃而上,拍马下山。几人追追赶赶,不久便看到在前方疾驰的琴玥。

“凌月!马!”宇文朗大喝一声。

琴玥一跃而上。而马上还绑了弓箭,是她去参加选拔大赛之时准备的!

抽箭、拉弓、搭箭,月光之下的箭矢,就如同凝白的雪。她射箭时专注的眼神,微皱的双眉,搭箭的左手伸长的食指。那人在两百步之远,本是射程之外,然而她却不管不顾,满弓好比天上的新月,猛地一放!

三角形的箭头打着旋儿向远方那人的后背射出,居然撕裂了静寂的夜空,刮起了疾风。宇文朗曾经试过拉弓射箭,却发现琴玥的弓异常难开,死沉死沉的。而箭头也与通常的两面箭头不一样,这种三角形的箭头显然飞的更快,也射的更远!

果不其然,远方那人大叫一声“啊!”,从马上坠了下来!

射中了!

琴玥宇文朗及追来地五人都是一阵欣喜若狂。立刻拍马赶去。然而。就要到那人身边之时。宇文朗看到他忽地转头。有什么东西带着尖啸打了过来。正对着琴玥的身体!

“不好。小心!”宇文朗大喝一声。那五个汉子听到之后,略略有些收马。只有急红了眼的琴玥,根本没有听见,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去。

“怎么办?”宇文朗急地额头上开始冒汗!这个女人。平常都是平静地像一潭死水。没有想到着急起来会是这个样子地!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宇文朗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扑向身边的琴玥,抱着她从马背上翻了下去。而那个东西,将将擦着他的鬓角而过。好险!

只是跃在空中的身体没有支点。向一边迅速滚落。

宇文朗抱着琴玥在地上滚了许久才止住。他在上,她在下。也许在外人看来是十分香艳的机遇…屁!有本事让那帮只会YY人去试试,抱着一个人摔倒在地。滚了半天,还不时有些小石头咯着人的感觉,好受才怪!

至少,当时宇文朗是觉得眼冒小星星,倒地的时候为了怕琴玥受伤,他是紧紧护住了她的身体,所以,狠狠摔倒的是他的---屁股。疼得宇文朗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过他还是一脸关切的问:“有没有摔坏?疼不疼?”

琴玥没有吱声。不过她的行动代表了她的意志----她一把推开宇文朗,朝着那个黑衣人走了过去。

“小心!他有暗器!”被掀翻在地的宇文朗还不忘好生劝告。

琴玥根本不理。她只是做了最简单的事情:拔剑,一刀向那人的腿上劈去!

“嚓!”的一声,鲜血飞溅,而那人的左腿显然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琴玥淋了满脸的血,这让她看起来有些狰狞。她一下子扯下那人的面罩,不认识。于是把刀架在那人的右腿上,寒声道:“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袭击万骥盟!你们抓走的那个姑娘,去了哪里!”

那人冷哼一声,并不打算理睬琴玥。琴玥一挥剑。手起剑落,那人痛苦的惨叫,显然,他地另一条腿也弃他而去!

“杀了我吧!”那人颇为大义凛然地道。

“哼,杀了你,真是便宜你了!”琴玥忽然一笑,只是这笑容,配上满脸的鲜血,白森森的牙,显得格外诡异,她凑到那人的耳边道:“你知道,什么叫人彘么?”

那人痛苦的摇摇头,琴玥笑眯眯地道:“所谓的人彘,是汉代的酷刑。就是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用暗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使其不能言语。然后扔到厕所里。----当然,这里没有茅厕,但是,有狼嘛!我相信,把你的鲜血撒到附近,是会引来群狼的!被群狼撕咬地感觉,不错哦!”

那人瞳孔一缩:天啊!这…这种死法,闻所未闻!酷刑啊!

要是真要这样备受折磨的死去,还不如一剑了结来的痛快!

琴玥笑眯眯地盯着他,虽然是笑,却比单纯的恐吓更有力,有如芒刺在背。刚才的两剑,让他充分相信,眼前这个有些瘦弱的年轻人,真的做得出这些事!

他简直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你说…你们抓走的那个女人去哪儿了?”琴玥笑容一收,复又犀利起来,高扬起剑,瞄准他地左手,“机会只有一次!”

“我…我说…”那人磕绊了一阵,道,“我们是狼主的人,奉命来引导马贼,扫平万骥盟的!”

此言一出,不仅琴玥一愣,宇文朗及五位勇士也是瞪大了眼睛:他居然是大王子的人!

“怎么回事!说清楚!”琴玥把剑又扬了扬。

“草原分崩离析,狼主早有统一草原之意,想借这次四王大会之际清除一些势力,让大家重新战队…二王子的鹰准部暗弱,而万骥盟又是鹰准部最弱的盟,所以…所以我们就选中这里。”

“你们抓走的那个女人呢?”琴玥急忙问。

“是要在四王大会之时献给狼主做人质的,毕竟她也是千夫长的家眷。毕竟如果这次四王大会二王子搞些什么动作的话,有人质会好办的多!”

狼主…四王大会…人质…琴玥心中千回百转。

二十四、苍狼营

她刚想问别的话,却见那人忽然拼着力气向琴玥的剑靠过来,脖子一擦…

尸体坠地的时候,琴玥眼睛瞪得极大。她并不想杀人的,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死了。虽然说不是她干的,却和她杀的没什么区别!

冷风呼呼的吹。

琴玥此刻才发觉自己一脸都是血,带着粘稠的腥臭,恶心的让自己直反胃。

“怎么办?”这时,忽赤和他的四个壮士走了过来。

琴玥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我去追那几个人,你们先走吧!”说着,走到自己的白马前,翻身上马,朝北边飞驰。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宇文朗道:“这样,你们先回去吧,我试着劝下她,不会让她做傻事的!”

忽赤点点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一定要回去禀报的!请凌大夫放心,既然嫂子的事情涉及到与狼主的交涉,我们万骥盟与鹰准部是一定不会做势不理的!”

宇文朗点点头。这时,一个壮士在尸身上翻翻找找,搜出一个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画着一头苍狼----这是狼主所在近卫军苍狼营的令牌,这个人的确就是大王子的人!

忽赤点头道:“果然不错!这个人是狼主的人!”

宇文朗翻身上马:“那我就先去了!”

忽赤一拱手:“有劳!到时候在四王大会会场再聚!”

宇文朗点点头,一扬马鞭,马儿飞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已经很久很久了吧。反正琴玥也没有在意,她只知道,只有快跑,只有赶紧追到,亲眼看到寒霜平安无事,自己才能安心。

“驾!驾!”身后一人骑马而来,是谁?是谁都不重要,只要我能救回寒霜,只要她平安!

“凌月!等等!”是那个傻公子的声音,琴玥连理都懒得理,依然拍马前行。

“等等!”宇文朗上气不接下气地赶过来。都说爱情中的女人是傻子。她不是还没恋爱么?怎么跟傻子一样?一点火就着?

琴玥依然不理人。

不过,在跑过一块巨石的时候,琴玥的白马一跃。落点没有找准,马的后蹄踢在石头上,马背上的琴玥跑了整整一天,靠着意志强撑着,此刻终于找不到平衡,风雨飘摇地向旁边一倒…

宇文朗赶紧下马,看看琴玥的伤势。夏日,衣服穿的是比较少。宇文朗能清楚地看见,琴玥的下摆左边被撕裂了一块。膝盖擦破了,左脚上红红的血丝,应该是摔倒地上磨破了皮。

然而琴玥还想站起来。她还想骑马去追寒霜!

“不要!你不能去!”宇文朗拉着琴玥的胳膊,想拦下她。

不管用,琴玥虽然脚上一瘸一拐,臂力却大的惊人。她一甩衣袖,甩开宇文朗的手,又朝马儿那边去了。

宇文朗血气上脑,什么也顾不上了,大步走上前去,紧紧抱住琴玥地身体。不理她的挣扎:“你不能去!”

琴玥自然是不理的,拼命挣扎:“放开我!我要去救寒霜!”

这样一番扭动,宇文朗居然是抱不住她。琴玥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宇文朗摇摇头,跑到她的面前:“你不能去!我也不准你去!”

琴玥根本连正眼都不瞧他,转身想绕一个弯,绕过宇文朗。宇文朗又跑到她的正面,张开手臂:“不许去!”

琴玥这回也被他勾起心中怒火,大吼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滚开!”

宇文朗依然摇摇头,却不妨琴玥居然想拔剑道:“你不让开,我只好杀了你再去!”

宇文朗一下子抢过她的剑,待琴玥还要说话,不料当空甩来一巴掌:

“啪!”

琴玥不可置信地捂住被打的脸,瞪大了眼睛。

宇文朗把剑远远抛开,冲着她大叫道:“闹够了没?我说了,不准你去!”

“我要去救寒霜…她说了,相信我一定会去救她。我不能看着她受罪!”

“你就算是去了又能怎么样?追了一晚上。他们的影子都没看见!就算你追到了,他是狼主!是大王子!你想怎么在他面前把寒霜抢回来?你说!你说啊!”

琴玥一下子懵了。她之前凭着一股冲劲想要救下寒霜。却没有考虑到…凭她的力量,救不救得了地问题。

看着琴玥稍微平静了一点,宇文朗又道:“刚才那个人不是也说么,寒霜是重要的人质,她现在在大王子的手上,不仅不会受到伤害,相反,大王子会保证她一直活着!而且,寒霜也不是一个会做傻事地人,她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琴玥六神无主,脑中一片茫然。

“当务之急,你是得先坐下来休息。”宇文朗叹气道,“你的马跑了一天,你刚刚也擦破了脚,这样的你,就算寒霜在你面前,你也救不了她。倒不如今晚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一番,等明天,我们一起去四王大会。刚才忽赤也说了,阿拉坦与二王子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可是…”琴玥还有些迟疑。

“可是什么?”宇文朗一把按着琴玥的肩膀,让她坐到地上,“你啊,累了一天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明天,我保证和你一起把寒霜抢回来。”

琴玥一脸忧愁,虽然坐了下来,可是目光却依然眺望着远方。

“别太担心了…”话刚说出口,宇文朗也觉得有点怪。出了这样的事,换谁不担心?

“寒霜她,从曌国开始,一直跟着我…”许久,琴玥抱着膝盖,把头磕在膝盖上,缓缓道。

“曌国?”宇文朗大惊,“你们是曌国人?”

琴玥根本不理他的疑惑,只是如同梦呓一般说着自己和寒霜的事情:“她一直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在我身边。我们俩是朋友,是亲人。我常常任性,常常让周围人担惊受怕,甚至身陷险境,可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琴玥有些痛苦地道:“我知道她喜欢云飞,非常喜欢。可是,我却因为自己的私心,不想让她和云飞好,我对不起她…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个地步,我宁愿她当初就和云飞在一起!我是扫把星,只会克死自己身边地人,所有和我有关联的人,都因为我的事情,而遭受痛苦…”

“别说了…”宇文朗静静地看着琴玥,她的眼里又缓缓涌出泪水,滴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

“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说要来大草原的,是我说要定居在万骥盟的,都是因为我,是我…”最后,琴玥没有说完话,她把头埋进环抱着膝盖的臂弯里,哭了。

宇文朗心如刀绞。第一次,他觉得女人的眼泪是这么地沉重。那滴落的泪水,仿佛是一声声警钟,敲的他心里痛苦不已。他缓缓靠过去,伸出双手,将琴玥抱在怀里。感受到怀抱中她的一下一下抽噎,宇文朗心里的难过,无以复加。

没用的不是你…而是我吧?宇文朗苦笑,居然让深爱的女人遭受这样的罪…宇文朗啊宇文朗,皇帝当成你这副模样,也够可以的了!只要她不再痛苦,我拿什么来换都可以!

不过,脱下龙袍的他,现在可没这个本事!

第二天一大早,当宇文朗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躺在他身边的琴玥,睡的正香。

昨天晚上,琴玥抱着膝盖,恍恍惚惚地和宇文朗说了很多她与寒霜的事情,当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她只说自己家过去在国显赫一时,却在十四年前的凌锋叛国一案之中受到牵连,族人大多遇难----这并不奇怪。昭穆帝借着凌锋一案,清洗朝堂,有几千人被牵连。尤其是凌家,诛九族。她姓凌,也许和凌锋是远亲也说不定。

难怪那个时候自己说要帮她,她说不必要,原来她是曌国人。宇文朗明白了,旁边的琴玥依然喃喃自语。她说到自己遇到寒霜,和她一起万水千山走遍。

不过,说起琴玥在上京的际遇,尤其是说到她出手教训一个当街欺负少女的恶少时,宇文朗问了一下那个恶少的名字。当琴玥说出那人就是柔妃的弟弟许卓然时,宇文朗大吃一惊。他曾经听四弟宇文潇说过许卓然的劣迹,而易茹进宫以后,也曾含含糊糊说起过许卓然的一些事。

当事情串联在一起之时,宇文朗惊讶的发现,原来当年调戏茹妃的恶少就是许卓然,而出手教训的,居然是琴玥!

上天是不是在冥冥之间自有定数呢?

关于宫里的事,宇文朗、宇文潇和宇文护之间的事,琴玥只字不提。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和寒霜以及坤宁宫其他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日子----当然涉及其他人名姓的事,琴玥用了假名。她真的不想和过去有太多的牵扯,何况事涉赤霞----她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好姐妹,没想到却…

二十五、二人世界

之后说到她被废以后的遇袭,与不知名姓的强敌斗智斗勇险象环生,一路易容换装,东躲西藏,到了金帐汗国境内,才总算安定了下来。不过,琴玥是男人装扮倒别提,可是一开始她与寒霜是以姐弟相称,不少草原男子们都对温柔贤惠的寒霜表示好感。但是,传出她与寒霜是“私奔”而来的消息之后,男人们很乖地自动远离寒霜三丈之外。这让琴玥非常过意不去,觉得自己耽误了寒霜的青春---尽管那些追求寒霜的男子们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一阵风吹来。夏日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在大草原上横行无阻。说了半宿的话,琴玥却丝毫没有倦意----不,她今天忙了一天,应该是极度疲乏了才是。可是,依然支撑她残存的意志的,就是对于找回寒霜的执念。

月亮已经落下山去,满天星光。一道银河仿佛玉带,横跨在天际。

微风拂面,草的香味,星光点点,鸟的鸣叫,不安与兴奋,与略带凉意的空气混合在一起,令人安定的这份心情。宇文朗略微回头一看,琴玥微微合上眼帘:折腾了一天,她实在是累坏了。

很辛苦吧?宇文朗脱下外袍,铺在地上,上前推了推琴玥:“别这么睡觉,去躺一躺吧。”

琴玥微微点头,起身走了过去,倒在衣服上。看着琴玥和衣而卧,蜷缩在一起的睡姿,仿佛不安分的胎儿,想在母腹中寻求安全一般。宇文朗轻轻走过去,看着她沉睡中的面容,依然皱着眉,长长的睫毛一阵颤动。她为寒霜的事,很辛苦,很累了吧?宇文朗爱怜地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直到东方发白,宇文朗才轻轻躺到她的身边。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他也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也许说出去会好笑,他宇文朗居然会和女人躺在一起。连衣服都没脱(那件枕着的衣服不算…),就这么平平安安地过了一个晚上。然而,却比和其他女人缠绵一夜还要满意。早起的时候,他发现她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一些了,可是身体还是蜷缩着,像一只小猫。

宇文朗刚想凑近过去仔细看,琴玥刚好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十分舒畅地伸了个懒腰,一看天光已经大亮。她没好气地对宇文朗道:“怎么不叫醒我?”

“我…”宇文朗已经习惯她的大呼小叫,脾气也被磨没了。他轻声道:“我看你睡的那么香…就不忍心叫你。何况,离四王大会还有六七天。就算好好睡一觉也耽误不了多久。”“算了算了。”琴玥摇摇头,她站起来又伸了个懒腰。附近有一条小溪,她跑过去用溪水洗漱一番,清水冰冰凉,她的倦意困意也清醒了好些。

“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琴玥发现蹲在她旁边地宇文朗不去干别的,却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心里有些不快。

“哦。没事没事。”宇文朗乐呵呵地笑。看到她一脸神采。他猛地喝了两口溪水:嗯。是甜地!

灌好了牛皮水袋。两人又翻身上马。向着四王大会举办之地走去。四王大会是金帐汗国每年的例行公事。举办之地在狼主----也就是大王子乃蛮部王帐近左地狼居胥山南麓。

虽然金帐汗国四王纷争,然而大王子阿尔思楞还是继承了“狼主”的名号,是整片大草原名义上的王。对此,三王子苏赫巴鲁最是不服,出身西域龟兹部的他,一直仰仗着龟兹的强大实力,称霸西域。从小他便跟在老狼主身边南征北讨,立下不少战功,威信极高。而他的哥哥阿尔思楞仅凭着自己是老狼主原配长子的份上,没有什么军功,便夺得了狼主的称号。

而从晟国做人质归来的四王子伊顿,近年来也在不断招兵买马,气势咄咄逼人。而且,他手下有一位谋士穆言,出身穆氏家族,很有些能力。在穆言的帮助下,四王子伊顿招徕了不少能人,底气更是壮了不少,最近的几次交锋,他似乎也不将狼主与三王子放在眼里了。

至于二王子的鹰准部,则一直是暗弱的部落。由于二王子体制偏弱,不得已常年在青阳山上清修,见过他的没有几人。部落的事情,都是交给几个千夫长来打理。五个千夫长,分别管理天鹰部、翔鹰部、飞鹰部、猛鹰部、万骥部,基本上是按照战力来划分的。也就是说,负责养马的万骥部,本来就是鹰准部拖后腿的。

阿尔思楞选中了最弱的鹰准部与最弱的万骥盟,也是有原因的。若是他真地假借这才四王大会之际,想要逼迫鹰准部屈服,借以打击咄咄逼人的三王子与四王子。万骥盟是最好的选择,能乖乖让鹰准部就范是最好地。如若不行,至少手里还有一张牌。

琴玥没有去过大王子的乃蛮部的王帐----斡难城,只知道沿着斡难河北上,一直前行就能到达。其实这是走了一条比较远的路,要绕行不少时间。王帐与其他的部落不一样,基本上很少迁徙,一旦迁徙,也是沿着河流找到一块水草丰美之地。而每到夏季,王帐一定要回到狼居胥山,举办大型的祭天活动。

一路上,最开心的要数宇文朗了。虽然每天琴玥闷声不吭地只赶路,到了晚上远远和衣而卧,也不跟他说什么话。即使是这样,即使是这样也好,宇文朗都觉得非常快乐。

本来在草原上荒无人烟的,琴玥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赶了几天地路,没有吃地是大问题。多亏了琴玥的好箭法,天山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无论什么都能射中。白涟剑剥皮,在小溪里除去内脏和赃物,再用白涟剑串起来架上火来烤。----可怜的白涟剑啊!

还好琴玥常常外出,盐巴还是带了的。每次一烤野味,撒上些盐,架在火上烤的金黄油亮的,大老远就能闻见一股香气。平常总在宫里吃山珍海味的宇文朗总算过了一把野味瘾,尝一口,嗯,味道还不错!

琴玥显然干这个是会家子,反正比坐在一旁等饭吃的宇文朗强。打猎、剥皮、清洗、烧烤,还有最后的切片,都是琴玥一个人干的,宇文朗倒是想帮忙,只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每到日暮时分,琴玥便拍马远走,她丢给宇文朗的话是说她去打野味,其实宇文朗心里很清楚,她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洗澡去了。从曌国来的琴玥养成了天天洗澡的习惯,南方多水,兼且夏日闷热,若是不沐浴便会全身难受。琴玥到了晟国,还有如今在金帐汗国,除非发生重大事件,否则都会每日沐浴。

宇文朗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没有跟上去看。每次琴玥回来都会拎着一只野鸡或是兔子之类,神采飞扬,洗净污垢的她,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淡淡的带着一缕香气,真好!宇文朗是不喜欢宫里女人熏香的,再好的香味,又不是她们自己的,闻多了头晕。

就这样一路行了四天,在初六的傍晚,琴玥和宇文朗终于来到了狼居胥山下的斡难城。

夜晚来临了,草原上的人们却没有过早地进入梦乡。四王大会即将召开,附近的牧民还有人在陆续赶来。人喊马嘶、热闹非凡。三王子的车架一进入城镇,更是号角齐鸣,围观者拥挤在路旁,灯笼火把亮如白昼,根本无人入眠。做生意的人更是趁此机会,在草原上铺开了摊子。叫卖声此起彼伏,悠闲地游逛街闹的百姓络绎不绝。倒底是金帐汗国中最繁华的地方,还是颇有几分城市气象的。琴玥和宇文朗在人群之间穿梭,根本找不到鹰准部的诸人。可能是他们快马加鞭的赶了几天的路,来的早了点。

不过近日如此热闹,商家们也是看准了时机,住宿的地方倒是极多的。琴玥和宇文朗一家家问过,好一点的地方他们身上的钱不够,差一点的又基本上给订没了。

直到月亮爬到狼居胥山上,他们才在外围找到一处出租帐篷----不过很可惜,只有一间了。

“要租的话赶紧交银子,再等会估计只能睡到草地上去了。”那管出租的小二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根本不在乎眼前的琴玥和宇文朗是否会住下来。

不过他说的没错,身后有个汉子探头探脑,似乎也很中意这间帐篷。

琴玥紧咬下唇。现在天色已晚,确实除了这处帐篷,他们也找不到别的地方了。加上价钱也公道,本是上上之选。只是…

二十六、独处一室

琴玥不自觉瞟了身边的宇文朗一眼。宇文朗却没有看到她的目光,只是问:“还有别的帐篷么?”

那小二不耐烦地挥挥手:“没了没了。你们到底租是不租?回个话,我也好赶紧把房子订出去,外面还等着人呢!”

宇文朗一探头,看到后面的确有人围着那间帐篷转悠。小二看到两人犹豫的表情,又嗤之以鼻:“大老爷们,有什么关系的,偏你们讲究这么多,我还真没见过!”

琴玥一咬牙:“好,我租了。从今天起到四王大会结束,租金一共是二两。”

那小二脸上终于露出片刻笑容:“好的,客官请!”

帐篷里面很简陋,一张毯子铺在地上,一张毯子叠起来做被子盖的。一盏油灯,一张桌子,还有一只打水用的铜壶,简直就是家徒四壁。不过比起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日子,有个顶盖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一想到要和琴玥独处一室,宇文朗期待之余,又怕连累了她的名声。他探头探脑看了两眼,挠挠头:“要不,我睡到外面去?”

琴玥脸色本来就不好看,一听到宇文朗的话,更是满脸黑线。一回头,见旁边的住户好奇地往这边看了两眼,一咬牙道:“都是大男人,有什么打紧的!出门在外,还穷讲究!”

宇文朗一缩脖子:好人做不得啊。反正他是个男人,要占便宜也是他占。想到这里,宇文朗挺着胸脯就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