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的眼睛看向琴玥,多了一抹玩味:“他虽然很爱家人,但是他毕竟是皇帝。凡是不利于皇位稳固的一切,他都会坚决的抹煞。我想,他现在一定很后悔,当初那么轻易把你废了。”

琴玥瞪大眼睛:“后悔废了我?”

“是啊,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曌国公主的身份。”宇文护淡淡地道,“你知道你被废了、意外‘死’在上京以后,晟国的损失有多大么?曌国每年进贡的十万岁币,三十万布帛都断了;饶是这么着,曌国还不断闹事。我看,就布日古德那野心勃勃的样子,曌国以后和他结盟,也是一定的吧!”

“这…”琴玥有些奇怪。

宇文护笑道:“如果你是嫁给现在的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出宫,安心在宫里做你的皇后,料理后宫,偶尔处理几个不服管的皇妃,然后生个可爱的皇子,让皇位千秋万载的传承。可惜,一切都过去了。”过去的时候,就是这么考虑的。然而时过境迁,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琴玥按着自己的胸膛道:“还好,现在的生活虽然朝不保夕,不过比起在宫里做个挂名皇后,还是要好得多了。那时候虽然锦衣玉食,但是我一天也不是为自己活着。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一个看似光鲜的地位,还要应付宫里层出不穷的阴谋与妒忌,不值。”

宇文护也笑道:“是啊,如果你不这么想。那就不是我所认识的你了。”

“是么?”琴玥淡淡一笑,“看来。我们还挺知心的啊。”

“所以才要继续做朋友啊。”宇文护笑道,“虽然觉得朋友这个词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有点滑稽…不过,我会努力去做的。”

琴玥也笑道:“我会时时监督你的,一见你有任何异常,我会立即跑开,要给我有觉悟啊!”

宇文护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又有一队人骑着马奔了过来,两人又不说话,背向官道,努力倾听各股声音。

然而,那群人却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两人的警觉顿时上升到顶点。敌我未辨,只好暂时如此。琴玥的手不动声色地摸向剑柄,一有问题,也好第一时间发难。

身后,有人问:“主子,这里有座凉亭,要不要休息一下么?”中气十足,声如洪钟,应该是位青年男子。

接着,又有人道:“那里有两个人在休息,我们暂且先等一等。”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声音清亮,锐气十足。

两个人,说的是我们么?琴玥用眼角余光看了宇文护一眼,宇文护一眨眼,琴玥明白,两人起身。低着头随意收拾了一下行李,缓缓退了下去。

“玥儿。真的是你么?你怎么出来了?”是寒霜的声音!

琴玥惊讶地一回头。只见一个瘦瘦的,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那人比旁边的人要矮要瘦,由于穿着修身的劲装的关系,显得曲线优美,面庞也格外娇嫩:的确就是寒霜本人没有错。

不过,她这身装扮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站在一群黑衣男子当中?

站在寒霜之前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打扮与旁人自是不同。华服之下隐隐约约看见一点金丝软甲,身上的剑也是镶满宝石。生得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的,眉宇之间一股英气,显得既高贵,又可靠。看他的面相,很是眼熟,可是,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只是,那人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琴玥,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宇文护,喃喃道:“三哥?——姐姐?”

琴玥一愣,静静地看着他,疑惑的问:“你是…彦儿?”

大同城内,李玉堂的府邸。

后院之中,一座还算精致的房前,宇文彦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姐姐,收拾好了么?”

“已经换好了,进来。”琴玥和寒霜站在房中,看到宇文彦走了进来,对着他浅浅一笑。阳光照了进来,蒙尘的屋子里被阳光一映,朦朦胧胧的仿佛是梦境一般——至少,宇文彦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站着的,真的是他的好“姐姐”!

琴玥看他有些发呆地看着自己,笑道:“彦儿,你在干什么?”

“真的…是你么?”宇文彦喃喃道,“你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琴玥点头道:“真的是我,我还活着。”

不知不觉,宇文彦的眼泪缓缓滑落。多年以来,他一直是靠着琴玥当初的嘱咐而活的。他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在她最初遇袭的那一段时光,他每天都在宫里大吵大闹,和昭宁一直设计各种手段试图出宫找她。可是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然后不久,宇文朗对外宣布了她的死讯。

他记得他当时有差不多好几个月不愿意去太学读书,谁劝都没用。琴玥的“死亡”,一直让他觉得生命无光。只是最后一次她告诉他要坚强,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才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到今天。

可是,她还活着,她就站在自己面前!

宇文彦笑着用手指抹抹泪:“奇怪了,怎么有沙子迷了眼睛?”他还记得当年琴玥跟自己说过“在不适当的时候,我们不应该哭泣…对于心灵来说,这相当于是身体软弱的败北。所以,你一定要坚强”。可是泪水依然还是止不住,宇文彦不得不不断用手指抹抹眼泪,笑道:“怎么沙子这么多呢?真是的…”

话还没说完,之间琴玥递给他一方手帕。宇文彦微微惊异了一下,接过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琴玥笑道:“这回,终于没有沙子了。”

宇文彦笑着点点头。琴玥道:“这么多年没见了…我离开之前,彦儿还比我矮一些。现在,已经比我高出半个头了。”

宇文彦笑道:“姐姐和过去一样,一点都没有变。”他其实想说的是,还是和过去一样美。

“这里是李玉堂衙门的后院,我专门叫李玉堂捡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对外宣称你是我的一个受重伤的部下,需要静养。这里很安全,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打扰你的。”

琴玥拉着他走进来,坐下。寒霜也递给两人茶。琴玥上下打量了宇文彦:“看来,彦儿过得还不错。这我就安心了。”

宇文彦笑问:“姐姐呢?你这几年,又是怎么过的?”

说到这几年的事情,那可就长了。琴玥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

接着,琴玥就把自己从上京女扮男装逃出去,一路东躲西藏,又到了金帐汗国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择其要点说了一遍。一盏茶的时间以后,琴玥放下茶碗,又道:“寒霜,帮我添点水吧。”

寒霜接过,退了下去。宇文彦笑道:“姐姐还真是言简意赅啊。就说这去苏赫巴鲁处平叛,若是我上了战场,怎么着也得说上个三天三夜的!”他站了起来,兴奋地挥舞着手臂道:“我来了这边快两年了,一直没跟蛮子好好打一场!真是手痒啊!”

琴玥笑道:“还以为你真是长大了…现在看看,还是和过去一样啊!上战场杀敌,岂是小孩子过家家?”

宇文彦有些不满意了,声音冷冷地道:“姐姐,我现在已经不是只会在宫里折腾人的小鬼了!我在冲云关磨练了两年,我已经有了一万名部下!我只是想上战场立功,为国争光而已,我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要为我的一万名部下负责!”

这么一说,琴玥有些讶然。而后,又像长辈一样有些欣慰的笑着点头。

而宇文彦看到了琴玥的表情,不知道心里该笑还是该无奈。他从本能里,是希望琴玥肯定他自己的行为,但是,又很不喜欢她以“长辈”自居,关爱自己身为“弟弟”的自己。他不喜欢只被她看成是弟弟,无论自己有多么成熟或是稳重,在她眼里永远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不过…就算你想逃避作战也没有用了…”琴玥叹了一口气,眼睛一下子严肃起来,“恐怕布日古德不会让我们好过地。”

“布日古德?那个蛮子!他若来犯我,我必让他后悔!”宇文彦紧紧握拳,眼睛里尽是坚毅。一个草原蛮子,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啊…琴玥微微摇了摇头:“他可不是个普通的角色。他布局犀利,只有一击必杀的情况之下,才会雷霆出手,最擅长躲在人后使阴招。他就是当年策划袭击我的人。而且,这一次的统一草原,也是他躲到幕后安排一切,自己的兵力一分没损,运筹帷幄之中干脆利落的收拾了所有敌人,相当的不简单啊!”

“什么?他就是当年袭击你的那个混蛋?”宇文彦没有听清琴玥后面的话,单只是第一句,就已经让他暴跳如雷了。就算他布日古德不打过来,我也得带领自己的精兵打过去!

琴玥知道宇文彦不太好劝,只好叹了口气,又道:“总之,布日古德有勇有谋,帐下有一干猛将,而且金帐汗国也完成了统一。草原骑兵至少也有好几万,而且沐浴过战火,是一流的战斗部队。今后只怕会成为天下纷争的导火索…”

“什么时候,姐姐也变得这般胆小了呢?”宇文彦自信的笑道,“六年之前,金帐汗国还不是在统一草原的情况之下,被三哥打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蛮子们只知道好勇斗狠,根本挡不住我们的铁骑!就算布日古德有点头脑。他地那些手下的不过是些只会舞刀弄剑的傻子!我们这边有云大将军、有王将军,根本不算什么!”

琴玥面有忧色,有些发愁地笑道:“但愿如此…”

宇文彦看着琴玥担忧的表情,心里一动。什么时候,自己记忆里那个无所不惧,勇往直前的姐姐已经变成了一脸忧色的人了呢?不过她这个转变也有些好处,女人根本不必考虑那么多天下大事。女人只要好好收拾家务,其他的一切事情,交给男人来做就可以了。

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已经有不少官家小姐和媒婆上门来转悠,而皇兄也在后面打点物色。不过这一批的皇子们可都算是只愿打光棍的奇怪人,宇文潇就不用说了。已经二十一岁的人了,偏偏不愿娶正妃。别说正妃了,连个暖床的侍妾也不乐意要一个。他对外宣称,是自己身体不适,还不能娶妻生子。宇文彦也以宇文潇为榜样,声称自己先立业后成家,要是逼得紧了,就远远跑到冲云关去。至于宇文护嘛…这小子虽然有九十九个侍妾,不过当年娶正妃的事,可是让他头疼了好久好久。总之一个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宇文彦也是如此。

“昭宁过的怎么样?好久没有见到她了,虽然听说云飞待她不错,不过…”琴玥在一边轻声地问。

“昭宁姐姐啊,”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宇文彦对这个堂姐还真是“爱恨难明”,笑道:“她啊,没把云府给拆了就算好了地!云大将军每每提到他这位儿媳妇,都是又爱又恨的,还偏偏碍着她的郡主身份,不好发作。女人这么凶悍可没意思,还是温柔一点好…”

一句话把琴玥和寒霜都逗乐了:“你这小子,才多大,就知道什么女人了?”

宇文彦涨红了脸,不过也反驳道:“我已经十七岁了!在这个时候,皇兄都和姐姐大婚了!”

提到和宇文朗的一段婚事,琴玥面泛尴尬,不过也就是一闪而过,她笑笑道:“彦儿的确是大人了。也不知可有妻妾否?”

宇文彦顿时怒了,他冷着脸,沉声道:“没有!”

听到宇文彦的一口回绝,琴玥和寒霜都是尴尬不已。当下也不好再问,琴玥低着头只管小口喝茶,寒霜则躲到琴玥身后,一言不发。

这样待了近半个时辰,宇文彦站起身来,嗓子有些嘶哑地道:“姐姐休息一下吧,这里是李玉堂的后院,我特意吩咐下人不准生人接近,很安全。”说着,转身就走。

“彦儿…”琴玥在后面叫住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三哥呢?”

宇文彦转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生硬地道:“他很好!不用操心!”说罢,大步奋然而出。留下屋内的琴玥和寒霜有些诧异不已,对于他喜怒无常的个性,面面相觑道:“他是怎么了?”

宇文彦走到外面院子,又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正在这时,有一个淡然的声音叫住了他:“哟,五弟,好久不见啊。”

“三哥。”宇文彦把嘴唇抿成一条线。

“换个地方说话,如何?”宇文护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的笑道。

“正有此意。”宇文彦声音冷冷的,一挥手道,“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绕到后院里一座小屋子里。进去之前,宇文护不着痕迹的东瞄西瞟,在门框上一划,微微笑了一笑。而宇文彦则神情严肃,一句话都不说。进门之后,关上房门,宇文护靠在墙上,笑问:“说吧,有什么事?”

“三哥,貌似是你想和我说话的,才是。”宇文彦冷冷的道。

“哦,我还以为你会先解释一番的呢。”宇文护笑着,忽然眼睛微眯起来,“昨晚的黑衣人,是你派出的?”

宇文彦眼中精光一闪,有些勉强地笑道:“三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么?”宇文护脸上的笑容忽然慢慢淡去,眼中的犀利却渐渐显现。“你这个大内密探的统领,连自己的手下去狙击猎物都不知道,也太无能了吧!”

宇文彦眼里忽然精光大盛,上下打探了宇文护一眼:“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宇文护依然靠在墙上看着宇文彦的表情,脸上慢慢堆积着笑意:“从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开始,我还只是怀疑而已。不过…要说确定我的疑窦——你刚才的话就是最好的肯定。”

“你!”宇文彦气急,“你消遣我?”

“哎呀。我的好弟弟,你这么说可就失礼了。”宇文护笑道,“比起我从你身上确认一件事实,你派出大内密探来杀我,恐怕更过分吧!哦,不对。我昨晚遇到的那些黑衣人,应该不是你昨天派出的。我想呢,是你一早就跟他们说。一旦发现我的行踪,就汇聚所有附近的大内密探,生擒当然最好。如若不能,就带着我的首级来领赏。”

宇文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确如此,他自两年前受命于皇兄宇文朗,监管北部边防之后,宇文朗便同时把负责北部的大内密探一概交给他管理。大内密探的任务只有监管封疆大吏,凡是查出有里通外国、离心离德的官员,一概由密探们搜集情报,报汇给宇文朗处理。而这些大内密探们还有另一项任务:一旦发现假死的三皇子宇文护,就地擒拿。如若不服,就要了他一条命!

宇文护默默地看着宇文彦脸上表情的变化,笑道:“可惜啊,你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一点。这么随便就被我套出话来,你可是大内密探的头啊,这么守不住话,可是不行的哦!”

“你!”宇文彦脸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瞪着宇文护,仿佛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他的生死仇人。

“你可以告诉皇兄,”宇文护脸上淡淡地笑道,“也许四年之前我的确是对皇位虎视眈眈,不过,经过四年的沉寂,我似乎有些想明白了。什么富贵荣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都是浮云。人君的确地位显赫,但是又辛苦又累,我可做不来。比起当皇帝,我更愿意归隐山林,游戏人间。”

“这些话,等你到皇兄眼前,亲自跟他说吧!”宇文彦冷冷的道,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刀。很明显,他要下手了!

宇文护显然是看见了宇文彦的行动,淡淡一笑:“你十几个手下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还有屋外的七八只老鼠?”

“你,你都知道了?”宇文彦有些惊讶。

宇文护冷笑一声:“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当什么皇子,更不想当什么皇帝。现在曲家的实力大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我想要的,只是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

“为什么?”宇文彦眼睛里忽然闪现出迷惑,“为什么,我们兄弟几人不能好好的团结在一起,三哥偏偏要远遁他乡!”他实在是不能理解,当初那个叱咤风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天才,会甘心当一个乡野村夫!

“为什么?”宇文护淡淡地笑道,“当初父皇选择二哥为皇位继承人的那一天,就应该考虑到会有这个结果。皇兄应该要感激我,如果我真的有心争夺皇位,那么四年之前,能够坐在天子宝座上的人,将会是我而不是他!”

“三哥!”宇文彦急了,他跑过来一把拉住宇文护的手腕,“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大英雄,比起皇兄的威仪和四哥的温婉,我更加的佩服你!皇兄他并不是真的想将你赶尽杀绝,他只是希望我们兄弟能够和睦相处!三哥,我求求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会恳求皇兄,赦免你的罪责,我们兄弟在一起,难道不好么?”

一直以来,宇文彦都秉承着宇文朗的意志,遇到宇文护,就地擒拿。可是,在他的心灵深处,一直对这个放浪形骸的三哥敬佩异常。“地狱红莲”宇文护是晟国人心中大英雄,他也不例外。这一次,就算是只有一丝的希望,他也要劝回宇文护!

三十一、游戏人间

平静地拂下宇文彦的手,宇文护摇摇头道:“不可能的。就算是皇兄登基之后,我也一直在他的身边等待了三年,是他一直怀疑我的动机,是他把我软禁在府里,不给我报效国家的机会。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就算回去,最好的结果也只不过是被软禁在宫中。说不准,皇兄真的会杀了我灭口。我还不想死,抱歉…”

“为什么会这样?”宇文彦失神的瞪大了眼睛。他虽然也算经历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全然不似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兼且掌控了北部边防,手下握有一万精兵与大内密探之后,更显老成,但人生历练显然还是没有宇文护来的多。虽然皇位之争的兄弟阋墙,在前朝屡见不鲜,但是在宇文朗的强势和宇文护的玩世不恭之下,这一切都在暗地里比拼过后便消散无痕。当年他还是一个小孩子,根本看不出这其中的势力消长。

“三哥…”宇文彦还想劝他。

“何况,我没有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整天自由自在,也不用考虑什么算计什么朝臣的。”宇文护笑笑,忽然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悠然的神情,“不瞒你说,我原来一直很迷惑,就算是皇兄刚登基的那时,我也时常觉得心中愤懑不已。整日里花天酒地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是现在,我找到了自己的荣耀。我要守护这份荣耀,即使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在所不惜。”

“荣耀?”宇文彦听的一头雾水。

“啊,当你以后有了自己真正想要守护一生的人,你就会知道了。”宇文护难得不露出他一贯玩世不恭或是阴险的微笑,看上去还挺正经的。

“想要守护的人…难道是?!”宇文彦一下子就急了。他当初年纪小,虽然在金殿大审之时,看得出宇文护对琴玥的感情不一般,但是还上升不到交付“一生一世”的高度。他只知道他这位三哥别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但是有一点他还是不能认同的。那就是,三哥他未免也太花心了不是!九十九位侍妾耶,放浪花丛这么多年,要是他想抓住那个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而且,看看刚才姐姐对三哥,貌似也是关怀备至的模样…

“你想要对她怎么样?”宇文彦的口气陡然增强了好几分。

“啊?”宇文护仔细地看看宇文彦一眼,虽然他知道宇文彦和琴玥过去私交甚笃,不过,宇文彦目前的表情,明显大过一个弟弟该有的冲动。慢着,这小子该不会也…

宇文护没有在意他的愤怒,而是笑着看他。宇文彦是大怒:“你是不是骗了她?”

宇文护还没有开始反应,倒是门一下子被撞开了。宇文彦和宇文护回头一看,进来的是琴玥和寒霜。接着,门外七八个黑衣人也都涌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就等宇文彦的号令!

琴玥自然也发现了身后的黑衣人,还有屋里面对面的两人,不由得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彦看到琴玥,又看看门口拔枪舞剑的事态,喝了一声:“你们先退下!”

大内密探们还是训练有素的,看看屋内的宇文护,有些不甘心地退了下去。宇文护看着琴玥,有些笑意:“怎么找到这里来地?”

琴玥眼睛一横:“你当我是傻子?不是你故意一路留下了痕迹么?”

宇文护暗笑,的确,他跟着宇文彦过来的时候,在路上不着痕迹地划上了一些线索,没想到琴玥真的顺着这些线索找来了。看来,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蠢嘛!

宇文彦却是惊讶不已,回头看看宇文护:“三哥你…居然…”

“别激动别激动,”宇文护连忙摆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某个傻妞找不到人,会发急而已。”

“你说谁是傻妞?”琴玥怒了,挥舞着小拳头就要揍人。

“那个啥…”宇文护耸耸肩,装傻充愣。

“好你个宇文护!”琴玥咬牙切齿,就要动手。被寒霜拉了回来。

这在两个人眼里,是颇为正常的开架方式。不过,这落在宇文彦眼里,就成了夫妻之间标准的“打情骂俏”。他看的可是青筋暴起,小脸通红。只怕寒霜要是没拦下琴玥,他自己就去拦了。

“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三哥欺负你了?”宇文彦紧紧地看着宇文护,一副揍人的样子。

“喂。你这么说就过分了,明明是她要打我,怎么变成我欺负她了?”宇文护虽然在抱怨,不过还是一副嬉笑的表情,“这个女人,又蠢又自以为是,相貌一般,还粗鲁得很,当朋友还好,至少能为你两肋插刀;要是娶回家,典型一个河东狮,我可消受不起!”

“好你个宇文护!”琴玥越听越生气,“你有种再说说试试?”

宇文护一副嫌人的表情:“你看你看!说你粗鲁还真没冤枉你了!真是奇了怪了,过去的你不是娴静又端庄的么,怎么到了草原,和那些蛮子住了几年,人就粗鲁起来了?看来,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说,拉着一脸汗然的寒霜出门,重重摔上了门。“嘭”头雾水的宇文彦。(这里我觉得少字,不过找不到完整版,先这样吧,有完整版的请联系我。。。)

过了好久,宇文彦才缓缓道:“三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护笑笑道:“我不是说了么,和她只是朋友,所以可以随便开玩笑。因为,我已经不需要再去讨好她了,明白么?”

“可是你不是说,要守护她一生么?”宇文彦还是有些不信。以往风流成性的三哥,啥时候就从良了?

“做朋友,一样可以守护啊。”宇文护笑道,“我也知道这有些难,不过还是努力去做吧。而且…就算我真的有一天忍不住了,以她的功夫,想要溜掉还是挺容易地。”

“但愿如此…”宇文彦低下头,缓缓道。

宇文护自然是知道他这个弟弟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笑着道:“诶呀,说了老半天了,都饿得不行了,我想吃东西了。”

“啊?”宇文彦没有宇文护这么快的思路转换,一下子愣在那里。

“我饿了,想吃东西,你不会抠门到一顿饭都不给吧?”宇文护笑道。

晚上的时候,李玉堂的府衙内,一派灯火通明。

琴玥远远地看着小院外不远处的火光,坐在院子里和寒霜喝茶。

忽然,墙角一棵树上传来“沙沙”声,琴玥警觉起来,摸着剑柄,一面小声喝问道:“谁?”

那人身形一晃,跳了下来,笑道:“是我!”

是宇文护的声音。琴玥紧绷的神经蓦地一松,而下一刻,又忽然发紧,“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宇文护“嘿嘿”一笑,“还晚?不就二更天么?吃饱了饭一个人躺着也无聊,反正有人可以打扰,当然来打扰你了。”

琴玥看着他猛翻白眼,然后装作一脸平静的样子道:“白天不是有人说本人又蠢又自以为是,相貌一般,还粗鲁得很,那你还翻墙过来干嘛?”

宇文护笑着摇摇头:“看来还要多了一条——小心眼。真是的,计较那么多干嘛!”

真是的,明明是这人乱说乱笑的,居然还有理了!算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宇文护又是“女人”又是小人!

琴玥只好笑笑:“那你说,你想怎么打扰?”

宇文护笑着摸摸鼻子:“往常我和女人们的那一套…”琴玥眼睛一瞪,宇文护赶紧接口:“那什么,反正都决定做朋友了,当然就不用了是吧。听说你下棋不错?要不咱杀两局?”

琴玥一横眼,貌似蔑视地看着他:“你?”

宇文护道:“哟,区区腐萤,敢于日月争辉?这样,不如我们设置一个惩罚措施,谁(输就答应赢)的一个要求,怎么样?”说罢,很挑衅地看着琴玥。

“有意思,来就来!到时候,可不要哭的满地找牙!”

“君子一言九鼎,你可不要反悔啊!”宇文护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而一院之隔,李玉堂府衙的后堂,几个人围坐一圈,在堂中,赫然是以大同、冲云关为中心的边防图。李玉堂、王子腾,还有远道而来的宇文彦,以及从宁绥赶来的许卓然。

四人齐集一堂,商量的自然是目前的战事。据探子回报,由金帐汗国汇集到大同城北的军士已经有好几万了。但是很奇怪,他们只是集结而已,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行动。而攻打宁绥的军士,等着许卓然和总兵带着一干精锐上战场,便悉数退了个干净。不过还未撤走就是了,还在北部不远处虎视眈眈中。

三十二、我不是君子

看着战斗间隙,总兵就把许卓然派来大同求援。他本来是不愿意来的,原因很简单——那个关在牢里的小混蛋跑了!而且,两个不明身份的家伙居然洗劫了他家后院,他的三姨太的私房钱全没了!

许卓然自然气得七窍生烟,那些越狱的人多半被抓回来,他那是一顿好打,不过可惜,没有人知道琴玥和宇文护的下落。他刚想加大排查力度,没想到这边王子腾就修书叫他过来一聚。

与总兵商量好,许卓然只带着几个亲随骑马过来。除了王子腾和李玉堂,居然连宇文彦也来了。许卓然知道自己升迁的机会到了,对于这个深受宇文朗器重的弟弟,他是一定要想尽方法笼络的。

北部的陈兵越来越多,不过依然很安静,这样奇怪的阵势,让守边好几年的王子腾也是大惑不已。不过许卓然这边的“英勇”抗敌还是受到了王子腾的表扬,就连宇文彦也是微微赞许。许卓然心头一喜,他知道宇文彦还领了北部密探的职责,每年九月的官员考核,也是刺史把官吏的政绩送交给他查审的。

商量完毕,众人出了院子。李玉堂是主,便邀请宇文彦和许卓然去大同城逛逛。宇文彦记挂着琴玥和宇文护,不想出去,禁不住李玉堂千请万请,终于答应和他一起去见见大同的夜色。

谁知道刚出了前庭,就听到后院有争执声。虽然声音并不高,然而几人皆是练过功夫的,倒是都听出来了。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你耍赖!”

不久,一个男人从容的声音传来:“愿赌服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是可以想见此刻这个男子一定是笑容灿烂的。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的!”

(许卓然听)来,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源头,发现来自宇文彦亲随的内院,遂不好言语。许卓然倒是眉头皱紧,有些狐疑的问:“请问后院住的是什么人?”

宇文彦自然是知道琴玥和宇文护来求助的事,连忙闪身挡在许卓然的面前道:“他们是我的部下,前几天受了点伤,我就拜托玉堂给他们单独辟了一个院子。”

许卓然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他并不敢和宇文彦较劲,也点点头退了下去。宇文彦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小院——刚才的声音他听到了,心里知道三哥又在那边欺负姐姐。他偷偷叫来一个亲随,让他注意一下小院的动静。而王子腾说自己还要去注意边防。先行退了下去,剩下宇文彦和许卓然跟着李玉堂去体验大同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去了。

这边琴玥一掌拍到桌子上:“你肯定是作弊!藏子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