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样了,还不叫“开玩笑”?那太监才不管他那么多呢,直接拿着丹药往他嘴里一按,眼睁睁地看着他吞了下去,这才笑眯眯地看了看下面的群臣。

神坛下的众人还是被吓得不清,所有人都没有从震惊之中缓和过来。不过,不少晟国元老,宇文潇、昭宁他们看了看这个小太监的形貌,都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边,凤媛带着一千隐鹰营的人也赶了过来,将神坛团团围住。凤媛的眼眸望向神坛,忽然间大声道:“放开狼主!”

这太监大笑:“凤媛姑娘,放开他,我还有活路么?放心放心,我是不会让他死的。”他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好,我是宇文护。”

此话一出,顿时像一颗石子投在湖水中一般,荡开圈圈涟漪。坛下原属于金帐汗国的人,对这个杀人恶魔自然是深恶痛绝,而原来是晟国的臣子,则是意外不已: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别说别人,就连被制住的布日古德,也是脸色灰白。他刚刚还想过一定要揪出此人,碎尸万段的,没有想到,他却忽然出现,而且,反而揪住了自己的性命!

宇文护自然也是感觉到布日古德身体微微的颤抖,他反而笑了笑,一副很人畜无害的样子,拉紧了布日古德,大声道:“各位朋友们,敌人们,你们现在也看清楚了,狼主就在我的手里。他全身被制,不要指望他还有反抗之力。我手里的匕首,淬有剧毒,要是一个不小心划伤了他,那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至于刚才我给狼主吃的丹药嘛,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药自然是毒物,我妻子的独家秘方。而且有麻痹的功能,可能在短时间内,狼主的内息都不能恢复过来…不过大家(放心,)我并不想取走他的性命,只是想要狼主为我办几件小(事而已。)”

群臣又是哗然,显然,宇文护的话让他们既惊诧,又无奈。如果真的按他所说,一时间,布日古德落到他的手里,还真不好有什么小动作了。

布日古德沉声道:“什么事?”

宇文护笑眯眯的说:“四弟,四妹,昭宁,两个小家伙,云飞…额,还有那个侍女和侍卫,你们上前来!”

凤媛一惊,似乎知道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叫这些人都走到前面。寒霜和林然不在其中,就让侍卫们从天牢里把他们“请”出来。宇文护也不急,一面悠哉游哉的看着众人,一面环视场内的死角,看看是否藏着几个狙击手。

待众人集齐,宇文护又笑道:“你们,都上来吧。”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缓缓登上神坛。

就在这时,凤媛的人,动了!

几个侍卫从旁蹿出来,一把就拉着靠边的寒霜和曲婉仪。两人惊叫一声,林然和宇文潇自然开始反抗,两个孩子闻声大哭,下面乱成一团。

凤媛很得意的看了看神坛之上,发现宇文护并不动,只是平静的看了看下面,目光中多出一分冷冽:“非常遗憾凤媛姑娘,你的行为让我感到非常不安。这样吧,为了惩罚你,我就要了狼主的一条胳膊吧!”说着,忽然从身上拔出另一把小刀,朝着布日古德的胳膊上划去。

鲜血溅开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凤媛和她的侍卫们自然也是诧异不已,凤媛冷着脸恨恨的道:“地狱红莲,你…”

谁料,宇文护一收刀子,又是笑道:“放心,我刚刚只是划开狼主的胳膊,小惩大诫罢了。

他的右手依然完好,只要上点药就能治得好。不过…”说着,他的话语里忽然带着丝丝寒意:“如果你们不放了她们的话,我也不介意真的刺下去。不过,这次我刺下去的,就是这把剧毒的匕首!”说着,他还虚空比划了一下。

凤媛连忙摆手:“停!停!”她咬着牙道:“地狱红莲,你难道就不怕我们搞一个‘鱼死网破’?她们的性命,你不管了?”

宇文护笑道:“我今天冒险过来,本来就没有救出所有人的觉悟。能救一个是一个,我不贪心。”

不贪心?不贪心的话你还刺布日古德?被刺的布日古德咬着牙道:“宇文护,你们逃不掉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哈哈,好一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宇文护大笑道,“没错!我承认,现在的晟国…嗯,不,应该说是金帐汗国,已经占领了中原。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们还会开疆辟土,占领天京,破开吐蕃,统一天下!就你‘穆言’甘愿忍辱负重,在伊顿手下甘当幕僚。后来甚至不惜牺牲万骥盟的老弱病残,挑起四王争端,最后甚至杀了伊顿,坐收渔人之利!好手段,好心智!比起你来,我自叹不如!”

这么一说,底下又是乱成一团。不少金帐汗国原来的人马都乱了,不少来自鹰准部,甚至就是来自万骥盟的侍卫们,听到这话,脸色都是白了不少。

而布日古德显然是惊讶,惊讶之后脸上便是平静了不少。但是只有宇文护才知道,他的平静之下,包含着深深的杀意。

宇文护耸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无所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恨,再多一条也没什么。布日古德恨声道:“好!好!好一个‘地狱红莲’,果然名不虚传!”

宇文护嘻嘻一笑:“不敢不敢,狼主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和四弟、昭宁,诚心拥戴狼主今后继承大宝。不过,现在,还是请狼主先给我们一条活路吧!”说完,他忽然收敛起笑意,大喝道:“给我准备一辆马车,六匹马,车里装着能够支撑三天的马粮!快!”

听宇文护这般大吼,所有人都是愣住了。他现在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质,当真就是难以拒绝。而后,又命令凤媛:“你,把他们放了!如果不想让布日古德再受伤的话!”

凤媛眼皮一跳,看了看布日古德,他脸上平平淡淡的,但是眼睛里却带着深邃的光芒——凤媛知道,只有他在极怒的情况之下,才会有如此表情。

看着布日古德不言语,她只好做主:“放了她们!”

一百零二、追击

侍卫们只好把寒霜和昭宁放了。不久,侍卫们把马车和马都准备好。宇文护依然不动,只是叫宇文潇道:“四弟,你们去看看,检查一下,马车和马是否有毛病,马粮是否备好!”

宇文潇和云飞马上下去检查,过了一会儿,两人钻了出来,摇摇头道:“都很好。”

宇文护笑道:“最重要的是,马车的车架是否完好,缝隙里是否有针,或者,是否有异味。”

这么一说,凤媛脸上陡然色变。宇文护耸耸肩道:“抱歉,看来还得换一辆马车了。我要乌布的,最普通的,没有任何花纹。马也要最普通的马匹。”

不久一切又都安排好,宇文潇、云飞检查无误,宇文护点点头:“很好,很好。那就辛苦狼主跟我们走一趟。”

凤媛一下子就站了出来:“地狱红莲,你不要得寸进尺!”

宇文护大声笑道:“不好意思,本人就还爱得寸进尺了。好了,你们都让开,如果不想要你们马上要礼拜的新君,缺胳膊断腿的死在我手里的话,我可以。地狱红莲,十万人我都敢杀,区区一个布日古德,我还没有放着眼里!”

布日古德脸色铁青,估计是因为服药的关系,他连话都说不出口。宇文护于是大声道:“所有人让开!离我们至少两百步以上的距离!若是我发现有人悄悄接近,大不了鱼死网破!滚开!”

侍卫们都不敢动,凤媛也不好贸然上前救人。所有的侍卫分开一条道,眼睁睁的看着宇文护押着布日古德,带着众人大摇大摆的走远。

待得宇文护等人走出了璧天坛以后,众人还面面相觑,一时间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侍卫们也是呆呆的。倒是凤媛一声大喝:“看什么?还不赶紧去追!”

众侍卫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尽皆追了出去。刚走了不久便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看见,大道之上,只有宇文护一个人,笑眯眯地看着众位侍卫,手里似乎牵了一根线。

凤媛一下子就冲到最前面,弓箭手和刀斧手摆好架势,时时刻刻准备抓住逆贼,可是布日古德的马车却缓缓走远。她一使眼色,手下人立即心领神会,两个小队从外围绕了过去,准备追击马车。同时,后排的队伍中有人偷偷往天上施放了两只鹰隼,雄鹰展翅,高高飞翔。

远处的山上,一个人背着大弓背着手而立,眼睛犀利地盯着此处,看见鹰隼冲天而起后不久,此人拉满雕弓,箭若流星般射出,居然追云赶月,射中了天上的鹰隼!

当那鹰隼如石头般重重坠地之后,那人脸上一抹微笑,迅速跳上一匹马,朝深山里转移。这时,如果有人看见的话,定会大吃一惊:此人长发飘逸,居然是个女子。

凤媛看着宇文护一个人站在原地,美眸里闪现出一抹怒意:“地狱红莲!你未免也太托大了吧!”

宇文护笑道:“那三个人死了以后,你们还有什么人来狙击我呢?哦,我记得了,还有一个女的,好像叫红雪,本来是你的侍女,但是也应该是隐鹰营的百夫长吧?”

话音刚落,红雪果然就蹿了出来,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地狱红莲!拿命来!”

宇文护耸耸肩笑道:“恐怕没这个机会了…”他手里牵着的那根线忽然点燃了起来,凤媛好像意识到什么事情,脸色一变:“不好!火器!”

宇文护忽然身影一闪,消失在众人眼前。红雪刚要追出去,凤媛一把拉着她:“小心!”

话音未落,忽然“轰隆隆”,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大地都开始发震。侍卫们站立不稳,纷纷倒地,自然,也有些短命鬼不小心被飞沙走石打中,一命呜呼!

过了好一阵子,众人才回过神来,宇文护早已不见了踪影。

“报告!刚刚放出去的两只鹰隼,不知被什么人射死了!”

“报告!刚刚准备追击狼主的两支小队,遭到埋在地底的雷火弹的袭击,死伤大半!”

捏着一块雷火弹的残片,凤媛的脸上愤怒到极致:“宇文护!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当事人宇文护此时已经出现在车上,一路南行,一伙人很快就来到城门边。众人有些紧张,宇文护笑着摆摆手:“放心,你们看好了他就行。”在这之前,他早已换过一套衣服。

由于琴玥射落了两只鹰隼,宇文护又用雷火弹灭掉了包抄的两支小队,城门这边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布日古德被劫一事。但是,现在非常时期,城门口的守卫还是很严格的。

果然,看到宇文护一行人跑马过来,城门口的侍卫立即涌了过来。宇文护大模大样的骑着马上前,也不下马,只是亮了一枚金灿灿的戒指。

小兵不懂,可是看城门的守官看到了,眼睛立即亮了,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用不太娴熟的草原文问道:“这几位官爷是?”

宇文护装作很倨傲的样子,一张口,居然也是一口流利的草原话:“上面有事,要立即出城。”

长官本来还想看看马车里的动静,宇文护一抬手就是一巴掌:“看什么看,耽误了事情你赔得起?”

长官捂着脸,却不敢动。他是晟国的老人,能让他留在这里守城,已经算是天地大幸了,哪里还敢惹人?当下陪着笑脸,让宇文护等人出去。

宇文护他们刚走没多远,不久追兵就来了。

但是,在帐中指挥一切的凤媛,却发现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同时出现了几个带着黑色马车,穿着贵气的男女。行装是如此的一致,就连衣服、马车、马的花色都一样。很明显,这是宇文护事先安排好的。

凤媛气的七窍生烟,当下先封锁了消息。无论如何,不能让曌国和吐蕃的人知道布日古德被抓走了。然后,驻扎在上京附近的人全体出动,从四个门出发,全力追捕!

一百零三、天下一统(大结局)

“我们在这里就先分开吧,四弟四妹,你们两人一起。昭宁小云,你们两人一起,分成两拨人。换好衣服,这里有百两银子,够你们在路上花的了。衣服我也有准备,你们换上吧,记住,千万不要惹是生非。”上京郊外的一处地方,宇文护一行人又换了衣服、马和马车。

宇文护把银子递给他们,这钱,还有买马车、马、衣服的钱,全是当初宇文朗留给琴玥包裹里的珍宝,当初琴玥执意要扔,还好留着了,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穿着男装的琴玥就转了出来,背上有大弓,腰里插着剑,猛的一看,颇似山林里的猎人。旧人相见,格外欢喜。琴玥和寒霜、昭宁三人,更是又哭又笑的。子山和子淇脱离监管,也是兴奋不已。

宇文护从马上跳了下来,对着宇文潇、昭宁、云飞和曲婉仪吩咐道。不过他说话声音足够的小,为了不让车上的布日古德听见。

四人点头,宇文潇小声道:“三哥,你怎么办?”

宇文护笑道:“放心,我制住布日古德,还有用处。我想,就算是她凤媛聪明到了天上去,也想不到我们会分成三拨跑,而且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昭宁道:“三哥,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

宇文护道:“放心,只要你们在九月初九的时候,到达神龙谷的这个地方就够了。”他说着,把两份地图分别递给宇文潇和云飞,“不管谁先到,都等到九月初九。那里我布置的人都是绝对的亲信,一定不会出卖我们的。但是如果等不到我们,你们就先走吧。最后的终点是五弟住处,记住。”

四人点头。宇文护又道:“还是有点不妥…子山和子淇是双胞胎,容易被人认出来。这样,四弟四妹,你们带着子山;昭宁小云,你们带着子淇。这样,就算他们想到天上去,也查不出我们的身份。”

要分离,昭宁脸上有些不舍。云飞却点点头:“就这么做吧,我相信四殿下的实力,他会保护好子山的。”

宇文潇也道:“昭宁,放心吧。但是三哥,你么…”

宇文护笑道:“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的实力?我既然能带着你们逃出来,自然也就有本事全身而退。好了好了,现在时间不多了,你们赶紧走,记住,九月初九。”

四人这才点点头,昭宁和曲婉仪分别拉着子淇和子山的手,看着宇文护摆摆手,终于还是走了。

宇文护目送他们远去,寒霜和林然过来,宇文护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山里再说吧!”

琴玥怀了孩子,不宜骑马,便坐进车里。刚掀开车帘的一瞬间,布日古德本来紧闭的眼帘忽然间张开,紧紧盯着琴玥上下打量了几眼,忽然,眼眸中光华一闪,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来:“果然…是你!”

琴玥先是一愣,后来,脸上又慢慢地荡开一抹笑意:“看来你的药效已经过了,难怪能醒来和我说话。”

布日古德又似笑非笑的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凌贤弟,好久不见啊。”宇文护喂给他的丹药,除了让他浑身无力之外,还有催眠之效,他服用之后,被装进马车,不久就昏昏然,人事不省,到现在才醒过来。不过手足还是酸软,使不上一丝力气。

琴玥钻进车来,也笑道:“好久不见了,穆言兄。”听到“穆言”这两个字的时候,布日古德陡然眼皮一跳。

车外,宇文护一扬手,“架!”赶着车前行。

车里,琴玥和布日古德各坐在一个角落,许久,布日古德才道:“不过,当我看到地狱红莲拿出我送你的那枚金鹰戒指以后,我才确定是你!”

琴玥也不甘示弱地笑道:“是么?我也早就该知道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做伊顿的幕僚,结果,你却是二王子布日古德,是草原的狼主,现在更是攻下晟国的人。”

果然,布日古德脸上的筋肉一跳,而后又迅速恢复正常。之后,他冷笑道:“曌国的未央公主,晟国的祸水废后!居然还是我的朋友!”

琴玥没生气,只是又补了一句,用草原话说:“你还少了一点。我在万骥盟住过一段时间,跟着你参加过对苏赫巴鲁的西征,立有军功,还被你封为‘妙手圣医’,是百夫长。”

布日古德的眼睛陡然间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琴玥。琴玥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布日古德看了很久,终于哼了一声,闭上眼,琴玥也不多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马车里。

过了许久。

宇文护忽然掀开布帘,头钻了进来。琴玥一看到他,就笑道:“到了?”

宇文护很温柔的笑道:“到了,你下来吧。”

琴玥“嗯”了一声,抱着子山下了马车,宇文护又笑着看看布日古德:“狼主?下车啦!”

布日古德冷冷的看了宇文护一眼:“没力气!”宇文护“哦”了一声,上车来道:“好了好了,我亲自扶(你下车),这总行了吧?”

布日古德眼睛看了看宇文护一眼,并不抗拒他拉着自己下车。远远地看着琴玥在给寒霜和林然准备房子,布日古德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不过语气里还是很平淡的问:“她是你什么人?”

宇文护笑眯眯的道:“她叫我‘相公’,我叫她‘娘子’,你说呢?”

布日古德闭上眼,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宇文护笑道:“还有事么?没有的话,那就请跟我进去休息吧。”

布日古德什么也没说,跟着宇文护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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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上中天。

一队人马趁着夜色摸上了山,一面找着掩体,一面小心翼翼的接近山顶的屋子。换了个地方之后,发现没有惊扰到山顶上的人,一群劲装结束地汉子们又是向前推进了一点。在这些汉子中间,有一个红衣女人,身形格外灵活,而且举手投足之间杀伐决断,颇有威信。

终于,经历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推进,他们离山顶小屋不到百丈距离。小屋里亮着黄光,他们能看见几道剪影投射在窗户上,里面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很显然,屋里有人,而且并没有现逐渐接近的这群人。

一个长官模样的侍卫小声道:“千夫长,那个砍柴的农夫说,他下午的时候看到了马车和马,不过马只有两匹,毛色和马车都不对。

骑马的是一男一女,马车的车夫是个男的。真的就是他们带着狼主么?”

凤媛一点头:“绝对错不了。就算我们看不出人来,但是,狗的鼻子是不会骗人的。地狱红莲他们虽然换了衣服,有意让狗的鼻子挥不了作用,但是却消不去他身上浓浓的火药味。另外几个有消息么?走的是六个人,四个大人,两个孩子。他们有可能是六人一起走,也有可能是两对夫妻,其中一对夫妻带着一对双胞胎的孩子。”

侍卫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看到六人通行,四个大人,两个孩子,或是两对夫妻的组合,就马上拿下!”

凤媛点点头:“里面狼主还在。我们进去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别出了什么乱子。万事以狼主的性命为最重要。”

侍卫点头,撤了下去。只要里面人还在,就不必担心。

又过了两个时辰。

屋里的灯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灭了,凤媛还是让所有人等着,等到屋里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了。她才一挥手:“冲!”

侍卫们如下山猛虎一般,扑了进去。屋里没人。再进去,还是没人。凤媛连忙大叫:“点灯!”

侍卫们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蜡烛,屋里雪洞一般,什么人都没有。凤媛有点脑子蒙了,一看窗户,她顿时气的七窍生烟:什么人在屋里投射在窗上的剪影?分明就是几张剪纸贴在窗户纸上,从外面看就像屋里有人一般!

这时,她忽然看见桌子上有一张纸,纸上隐隐有字迹。她连忙叫人拿过来,未免信纸有毒,她自己没有拿,而是叫人念给她听:

“凤媛姑娘: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相信已经过了丑时。我在屋里点的蜡烛只能燃到丑时,以你的智慧,一定能在蜡烛烧完之前埋伏在门外。当然,如果不幸你们来的晚了,那也无伤大雅。

这么麻烦你们真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得来这种深山老林来专程看我。尤其是布日古德,为了我们能顺利脱困,我还特地请他来寒舍喝一杯清茶。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应该还在柴房里做客。请你们去给他松绑吧,另外还有药丸一粒,专治他浑身无力之症状。安全无毒,请放心服用。

虽然和你们接触不多,但是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次一去,相信就是永别。我们会过得好好的,毋念。

宇文护。”

凤媛一双美眸瞬间就瞪了出来,刚想发作,后面就有侍卫报道:“千夫长,发现柴房那边有动静!”

凤媛连忙大叫:“别轻举妄动!快去柴房给狼主松绑!”

听说柴房里的是布日古德,所有人吃了一惊,一群人急急忙忙给布日古德松绑,把他从柴房里请了出来。他倒是没怎么受折磨,只是脸色苍白,精神不怎么好。

凤媛把信递给布日古德,他看过以后,忽然狠狠的大笑:“好一个‘地狱红莲’!好一个‘地狱红莲’啊!”话没说完,他一口气上不来,咳嗽了几声。左右亲随皆不敢动,只是站在一旁,就凤媛上前,帮他顺了一下气。

咳嗽了一段时间,布日古德恨恨的道:“虽然恨他入骨,可我不得不佩服!他一个人,把我们都玩弄在鼓掌之中!好心计,好谋略!如果他当皇帝,晟国何至有今日?”

凤媛上前问道:“狼主,追么?”

布日古德一斜(眼,随即)恶狠狠的道:“追!当然要追!我倒要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我)聪明!抓住他以后,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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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上京街头下了洁白的雪花,街道和建制还像过去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上京迎来了新的一批客人,这批客人还都身份尊贵:他们都是从天京远道而来的,作为俘虏的皇室成员。

其中,赫然就有太妃郑氏,长公主琴瑶,三公主琴瑗,曌国的末代皇帝哀帝。昭穆帝早在去年,攻打天京之时就又气又急,病死了。皇位急急忙忙传给他唯一的儿子,就是哀帝。哀帝即位还不到一年,乾国就攻天京,做了俘虏。

乾国,就是原来的金帐汗国。布日古德占领上京之后,便把这里作为自己的都城,改国号为“乾”。随后的几年,征伐吐蕃,南下夜郎等,再到三个月前攻破天京,他现在已经除去了所有的敌人,一统天下。现在,他正在金銮殿之上,穿着明黄,接受着这最后一批俘虏的朝拜,天下一统。

下雪天,来自南方的俘虏们却衣衫单薄,一个个冻得瑟瑟抖。通往皇宫的路绵长得很,所有人都一步一步的挪着,灰白的脸上,除了心如死灰的悲哀,再看不出其他。

尤其是排在前面的琴瑶和琴瑗,过去是赫赫有名的“曌国双珠”,又是昭穆帝最宠的妃子之女,从小富贵荣华,从未间断。就算是嫁人,也都嫁的是名门世家,从来没吃过一点苦头。结果,“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不仅如此,琴瑶的夫家常家甚至还在最后投敌卖国,将藏匿在常家的哀帝交了出去。常子清更是不认他这个公主老婆,丢下她独自一人来上京受苦。

关键是,就当琴瑶大声质问他时,常子清居然很冷漠的说,他喜欢的人一直就是那个废后的女儿,嫁到晟国来的琴玥,琴瑶的公主脾气,他受够了云云。琴瑶怎么也不敢相信,琴玥究竟有哪点好。后来她自己也是个废后,一个连父亲、丈夫都不要的女人,而且早就死了,凭什么来跟她抢丈夫?

想到这里,琴瑶就捏紧拳头,长长的指甲都掐在了肉里。

“娘亲,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忽然,一声嫩嫩的,孩子气的声音传了过来。琴瑶鬼使神差的一抬头,就看见一家恢宏的酒楼的二楼,“天香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格外醒目。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夫妻带着一个八九岁大小的男孩坐在窗边。男的俊逸,女的温润,孩子虎头虎脑,看上去机灵可爱。三人皆是穿的一身贵气,估计也是个小康之家。不过惊鸿一瞥之间,琴瑶总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仔细一想,却想不起来了。

“泓儿乖,那些人啊,是从遥远的天京过来的…”酒楼里,女子笑眯眯地抱着孩子,眼眸深深的看着队伍里的琴瑶、琴瑗和郑太妃,似乎大有深意。

“天京?天京在哪里?好玩吗?”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女子,有些惊奇地问。

“嗯,天京是个温暖湿润的地方,娘虽然在那里住了很久,但是也不是太熟悉…”女子若有所思的摸着孩子的小脑袋,看着楼下缓缓过去的俘虏们。

“泓儿也想去!娘亲,带我过去吧!”孩子开始闹腾了。

“泓儿也想去?哈哈,爹当年也想去天京看看的,”坐在对面的俊逸男子说话了,“那可是你母亲出生、成长的地方,不过这么多年一直打仗,也没有机会。”

孩子拍着手笑道:“爹,现在大乾统一了,我们可以去天京了吧?我要去我要去!”

男子看了看女子,那女子也慈爱的笑道:“好的,泓儿想去,我们就去看看吧!刚好寒霜、昭宁她们也在江宁城那边住了下来,四弟四妹住的也不太远。多年不见了,顺道去看看他们也是好的。”

男子给女子的碗里夹了一口菜,笑道:“虽然还没回天京,但是‘天香楼’做的江南风味的‘胭脂鹅脯’,还是很地道的。”

女子笑着吃了下去,男子一把抱过孩子,跟他说:“泓儿,爹告诉你,一切的开始,都是生在这个‘天香楼’上。我和你娘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如果没有‘天香楼’,就不会有我和你娘的故事,也不会有你了。”

孩子太小,还不懂,不过女子心有灵犀般看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看着楼下的俘虏们都离开了,男子从怀里掏出银子来放到桌上,抱起孩子,牵着妻子的手,缓缓的下了楼。

门外,雪后初晴,阳光明媚。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