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

黑鹰大吼一声,声音里满含着不甘和愤怒。而宇文护却笑得云淡风轻:“对不起了,你爹不是我的对手,你同样也不是。晟国已经被你们收入囊中,这个代价够大了,我不需要再偿还些什么。”

话一说完,黑鹰的眉心就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血流的并不多,不过,足以致命。

这下,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转眼间,对方就只剩下一个人,不过,显然,最后留下来的这位,才是场中的强者。唯一还活着的黑衣人很慎重地站了起来,看着宇文护,忽然笑了:“你真的很强,很强。隐鹰营第二百人队百夫长兰久,向你讨教讨教。”

宇文护淡淡一笑:“讨教不敢说…碰到你死我活的情况,还是你死,我活吧!”两个人故作闲谈地聊天,等的,也就是对方精神放松的那一瞬间,雷霆出招,取其性命!

兰久笑道:“那就看看,你是否能挡下我的‘夺命镖’了!”说话间,食指和中指之间,忽然凭空多出一把小的飞镖,银色的镖头闪着蓝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夺命镖?”宇文护看了看那把飞镖,忽然摇了摇头。“不对,你手上的这把,还不是‘夺命镖’吧?”

兰久一愣,忽然又笑道:“你果然厉害!没错,这个的确不是我的杀手锏。不过…我想,只用这个,就够了,你没有命等到我的‘夺命镖’出手!”

宇文护很轻蔑耸耸肩,笑道:“听说你的夺命镖例无虚发?不过,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用不着试,”宇文护指了指旁边的琴玥,“喏,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说你的夺命镖例无虚发,而她就是唯一一个你没有射落的目标。五年前,上京,你们奉命狙击曌国未央公主,却被她给逃掉了。听说,你当时还差点死在她的手上,还记得吧?”宇文护笑眯眯的看着兰久。

“你说她是?”兰久的目光缓缓地移了过去,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你居然还没死?”

琴玥冷笑道:“我命硬,还没死。”

“五年之前你躲过了我一次狙击,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用射落目标。”兰久紧紧的捏着那枚镖,眼中泛着寒意。

宇文护继续耸耸肩道:“她在你手里逃过何止一次?据我所知,她几个月前住在驸马府,你也是知道的吧?但是,你们派出的人却把她放了,你还记得么?”

当时白音放了琴玥一行人之后,凤媛自然是不答应的,又派人前去清山查探。确定他们没有和晟国皇室联手,或者里通曌国的倾向,才放了他们一马。没想到…

兰久皱皱眉。宇文护又笑:“还不止这样呢,当年四王之战之时血洗万骥盟,然后嫁祸给阿尔斯楞的苍狼营,让三王混战。后来安排穆言之死,夺取伊顿的地位,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得了三王的兵力和地盘。这等谋略,啧啧,就连我也自叹不如!”

“你,你怎么知道?”兰久愣住了。这种机密事项,除了隐鹰营的众人,就连鹰准部的上层都不知道。

宇文护淡淡的笑道:“挥手之间,灭了鹰准部的老弱病残;攻打苏赫巴鲁,屠城数万。比起我,他才是‘地狱红莲’,浴火修罗啊!”

“闭嘴!”兰久忽然低吼一声,“你这个刽子手,你杀了我的父兄,拿命来!!!”

“我们这边有两个人,只对付你一个,你未免也太托大了吧。”宇文护笑道,他的目的达到了。首先,他用几句话破了兰久的平常心,让他发怒。须知,一个操控暗器的高手,如果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他的刀一定不会准。

其次,他也借此告诉兰久琴玥的身世,让他明白,偷袭她是得不偿失的。如果兰久趁他不备用夺命镖击杀琴玥,只怕自己生出十双手也不够使的。这样点出琴玥曾经躲过一次他的狙击,反倒让他忌惮琴玥的实力,不会忽然出手。

向琴玥使了个眼色,两人很郑重的点点头。眼前的兰久,虽然没有黑鹰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没有阿木尔的银针阵的实力,但是毫无疑问,他的镖,是神灵都会为之颤抖的利器。

宇文护看似漫不经心的笑着:“你很强,真的很强,以你的实力,可能只要随手一甩,我们就可能…”

话音未落,宇文护就动手了!

对付灵活的对方,就得出其不意!

他刚才一直不断的跟兰久说话,包括后面大大咧咧的把琴玥推了出来,看似不经意,可原因就在于他想要出其不意!要知道,一个暗器高手,可能根本比不上他的一拳、一掌,但就是简简单单射出一支飞镖,就算没有打中要害,但只要擦伤一点,就完了!见血封喉,他们都知道这夺命镖的厉害!

九十九、恩怨了

兰久一愣,然后很快的调整好身形,手一抖,一支银镖破空而来,打向宇文护的左眼。

宇文护微微一偏,躲过这支镖,还未停好身形,一支、又一支镖狠狠的划破虚空,飞旋而至。

左闪、右闪,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琴玥:“小心!”兰久也不动,继续射出镖来。“嗤嗤!”激射之声不断,月光之下,银色的镖仿佛一道流星划过天际,只是这声音带来的确是死亡尖啸。

宇文护明白,一般熟悉暗器的武者,近身作战都不怎么好。虽然他和琴玥都还活着,可是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躲过一支夺命镖,冲到他眼前的那一刻,雷霆一击!

再闪开一枚,宇文护已经离兰久不足四尺之遥。面对面,宇文护能清晰的感觉到对面兰久所爆发出来的凌厉杀意。然而,宇文护忽然发现,兰久面对着他,不仅毫不惊慌,也不做闪躲,而是,轻轻哼了一声。

他在计算!

不好!

兰久根本不看他,手一扬,三支镖激射了出去,目的是:琴玥。

“小心…”

来不及提醒,宇文护瞬间就看到兰久左手一动!

月光下,宇文护看到兰久的左手不知何时多出一道银色闪光。虽然只有一点,比针尖发丝还要小,但是,却仿佛有穿透心灵的魔力。

夺命镖!这才是完成版的夺命镖!

宇文护一点也不怀疑,就这么一点点,就能置人于死地,不,就是因为它太小、太不起眼,才能最快地破开空气的阻力,杀人于无形!

兰久甚至没有动,只是左手的关节微微一伸一缩,宇文护就忽然肌肉、关节一紧张,那道微凉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就弥漫上了全身…

还在躲避三支镖的琴玥长出了口气,面对无时不刻向她敞开的鬼门关惊叹不已,然而,她看见在她旁边的宇文护忽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斜歪着身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他一下子倒在地上,“咚”地发出一声巨响!

琴玥地身形猛地一停,瞪大眼睛看着,蓦然倒地的宇文护,他…

不,不可能,真是难以置信!刚才还活蹦乱跳,一手斩杀两大高手的人物,怎么会说死就死?

可是…

眼睁睁看着宇文护身体抽搐了两下,手捂着脖子,然后就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脖子上赫然一个血点。

死,死了?真的?

“阿护!!!”

琴玥刚要上去看个究竟,就听到冷冷一声:“别动。”

她一抬头,就对上兰久一双冷冷的眼睛:“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我记得你,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叫兰久是吧?落到你手里,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琴玥看了看眼前的兰久,表情很平静,人也忽然有种疲惫的感觉。反正面对兰久,反抗也是徒劳的,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大大咧咧的半吊子杀手了,随便一伸手,就能至自己于死地。

兰久也不再嬉皮笑脸,冷冷的看着琴玥:“我现在不会杀了你,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复命吧。别耍花招,你是逃不过的。”

琴玥点点头,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不过在走之前,她缓缓蹲了下来,捧起宇文护的头,轻声道:“阿护,别太难过,我马上就来陪…”话还没说完,她忽然觉得,托起宇文护脖子的手掌,感觉到了一丝颤动!

难道…

忽然的惊喜并没有让琴玥有什么动作,她还是低着头,闭着眼,细细的感觉。果然,虽然很微弱,可是他脖子上的脉搏,还是隐隐约约在继续着!

他果然还没死!琴玥轻轻地呼了口气,知道宇文护是故意为之的。因为一中夺命镖,根本不必呼救,直接就可以去见阎王了。他到现在还有命,那也就是说,他是假装的!

虽然心里高兴,可琴玥还是假装悲愤欲绝的样子,捧着他的脸轻轻一吻,听上去无限凄婉:“别担心,不会太久的,我保证不会太久的…”

“说完了没?”兰久一直冷冷的看着琴玥,一点也不敢放松。他就害怕一眨眼之间,忽然发生什么变故,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我们可以走了。”琴玥缓缓的站了起来,像是安心赴死一般,有种悲痛后的从容。

“走?现在还太早!”兰久冷笑,他忽然扬起手,指尖又出现一枚镖:“这个时候如果不让他死透,他要是忽然‘活’过来,我不就惨了?”

琴玥心里一惊,然而也不能怎么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兰久一发力,肌肉关节一伸一缩,那枚镖便朝着宇文护的(身前射)了出去。

眼看着那枚镖离宇文护胸口只有一寸,忽然,精光一闪,“蹭”的一声,什么东西打中了飞行中的镖,镖头一弯,偏离了目标。

“嗯?”兰久大惊,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一个东西撞击了他射出的镖以后,轨道一偏,径直朝自己的眼睛射来!

头一歪,躲过了那个东西的正面射击。

不过,脸皮却微微擦到了一点。然后,他就看见已经“死”掉的宇文护的眼睛,忽然猛然张开!

“你…果然诈死!”

“兵不厌诈。”宇文护微微一笑。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兰久脸上的寒意更深了。

宇文护盯着他脸上那道细小的伤口,轻轻笑道:“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一说完,兰久忽然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寒意,电击一般,瞬间弥漫到全身。每一寸皮肤、肌肉、骨骼,都能感受到这种寒意!

“这,这是…”

“这就是你夺命镖的毒啊!”宇文护笑道,“我把那支镖咬着,听声辨位,打破了你射出来的镖,顺便还让你挂彩!真是非常厉害的毒呢,就算只擦破了一点皮,你也跑不掉!怎么样?死在自己调制的毒药之下,感觉如何?”

当然,他的最后一句话,兰久没有听到,他大睁着眼,眼里满是不甘,但是,瞳孔却散开了。

转眼之间,宇文护已经杀了三人,随着他们的死亡,一笔笔累在肩上的恩怨,了了!

风,呼呼的吹。

虽然四周景致还是如常,不过,琴玥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怎么了?”宇文护拍拍身上的土,笑问。

琴玥摇摇头,她还是没从刚才的大悲大喜中回过神来。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好了好了,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回去吧。”宇文护走上前,拍拍琴玥的肩膀,刚想带着她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喝一声:“不好!”

琴玥这倒是被吓了一跳,回头问:“发生了什么事了?”

宇文护拧着眉头:“我所住的秘密处所,黑鹰全都知道!他能带着两个高手来这里堵我们,说不定…”

琴玥大惊:“难道说…”

宇文护点点头:“四弟、昭宁他们可能…”

琴玥想也没想,就要冲出去。宇文护一把拉着她:“你想去救人?别开玩笑了!现在晟国没了,当政的是布日古德!你去了也是送死,绝对是送死!”

“就算是这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罪!”琴玥还是想冲出去。

宇文护只好叹了口气:“算了,你这傻子,我和你一起死算了,走吧。”刚这么一说,琴玥换意识到什么:“不行,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金帐汗国那帮人一定不会放了你的!”

宇文护怒了,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很凶狠的道:“那又如何?难道让我看着你和他们一个个都去送死,我还独活着?何况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你现在要我一个人跑?”

琴玥一下子被吼住了。想起了孩子,又想起了那些生死未卜的朋友,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宇文护叹了口气:“总而言之,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定他们都跑了呢?四弟可没那么傻,昭宁也是泥鳅一条。他们可能都还没事,可是你现在要是去了,一定是自投罗网啊!”

琴玥心一乱,只好跟着宇文护先藏起来。果然,刚走了没多久,一列小队冲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来者彻底愤怒了:“兰久、阿木尔、黑鹰!”

又有一个女声冷冷的道:“看来,那个‘地狱红莲’真的还活着!”

先前说话的那个女子怒道:“千夫长,你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啊!”

冷冷的女声笑道:“放心,现在的天下都不是他们宇文家的了。就算他逃到了天边,我凤媛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第二天,贴出了皇榜,果然,原晟国逍遥王、王妃,昭宁郡主及其侍女、侍从,云家两位小公子,都被抓住,软禁在皇宫。

同时,隐鹰营集体出动,所有人都接收到一份密报:抓捕诈死的地狱红莲!

然而,虽然隐鹰营在京城里撒下了天罗地网,宇文护和他身边的女子,却神秘失踪了…

一百、祭天

一个月后。

秋风起,秋日的天气已经弥漫到整个中原大地。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灰蒙蒙的,远处的云气也暗暗的。

这是上京南郊的一处皇家园林。晟国的败亡,没有给这里带来多大的变化。原因很简单,随着宇文朗的死亡,和宇文宗室的宣布效命,这座千古名城,与皇宫、祭坛、园林等等建制,已经全部过继给布日古德,现在,成为了金帐汗国的园林,上京已经是金帐汗国的京师。而布日古德,毫无疑问,是金帐汗国的第一任王。

前天傍晚,接到了通知,三千草原大将进驻这个著名的园林。原本看守园林的老太监们被赶到一处小屋子,除了打扫之外,不准外出。

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金帐汗国压制住了晟国各地的反抗,以雷霆之速席卷了晟国全国。反抗者,皆杀;顺从者,官居原职。有云飞和其他官员的劝降,倒是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就比方说劝降李家,李家可是三朝元老,出过两任皇后,李家三公子李玉堂还死于太原抗敌,自然是顽固不已。第一次云飞来劝降,被李老太爷骂了个狗血喷头。后来是宇文潇亲自去李府上劝,李老太爷才老泪纵横,连声大哭对不起祖宗先王之后,降了金帐汗国!

至于曌国和吐蕃,当一个月前听闻金帐汗国攻破上京,晟国的末代皇帝宇文朗自杀殉国了以后,表情就都丰富多彩起来。曌国群臣,因为这个超过两百年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塌,欣幸有之。年逾花甲的昭穆帝甚至大摆筵席,大肆封赏主战的“功臣”,一片欢欣。但是,接下来的情况却给他们的欢喜生生泼了一头凉水。因为金帐汗国的特使就在国宴那一天到来天京,并且,宣布金帐汗国继承原来晟国在曌国的特权,不仅仅是每年进贡的岁币要增加,还得要金帐汗国和曌国为叔侄之国,也是说,花甲之年的昭穆帝,要管小自己三十余岁的布日古德叫“叔叔”!

岁币还好商量。但是,这种叔侄之国的约定,乱了纲常名分,当然让曌国昭穆帝和群臣无法接受!

于是在半个月前,昭穆帝抢先登基。这种乱世,先抢定名分,就仿佛真的有了黄袍加身的正统一般。

当然,昭穆帝快,但是吐蕃比他更快,就在听说宇文朗身死的第三天,吐蕃赞普就急急忙忙地祭天礼地,等着当皇帝了!

这样一来,慢的反而是金帐汗国这边。

大臣们不干了,文官轮番上书,武将天天奏请,布日古德一直微笑压制,以“怀柔”政策接过朝政,对晟国方面尽量安抚。不仅如此,还减免赋税,废除了一些苛政,放出府库来赈济灾民。这样一来,那些平民百姓自然称颂,原本兴起的反抗势力也都渐渐消退了。

在这种状况之下,大臣上书,民间也纷纷发动,据说在什么地方还求到了“万言书”,都是请求布日古德登基称制的。

在天下一片称颂之下,布日古德终于“勉为其难”地决定,接受民意,十日之后,举行登基大典,祭祀天地!

而祭祀天地的地方,自然是璧天坛!

于是一大早,天光还低沉之时,凌晨一过,坊间便开始点灯,热闹了起来,不久,上京街头已经出现了一些出来早市的小贩。本来这些小贩在乱世之中是不愿出门的,布日古德一纸诏书,禁止草原将士们强取豪夺,劫掠财物,并且鼓励小贩出门做生意。这样一来,原本沉寂的早市也活跃起来。

不过,显然今天和平常相比,有些不一样。

远远的,摆出摊位的小贩们似乎听见皇城那边传来“塔塔”的踏步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又害怕战乱的小贩们迅速逃离街道,留下一地狼藉。自然,有一队太监们抢先一步跑了出来,扫地、洒水、封街,列好位置,遥遥等待。

不久,两队整整齐齐铠甲战士跑了出来,每隔三尺便立着一位。

一个个身体板正,站得笔直,晶亮的铠甲和尖刀在启明星的照耀之下放着寒光。从朱雀门一直延伸向前,一条天街,似乎没有尽头。

这声音自然惊醒了不少居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们,只能带着孩子,悄悄掀开窗户,从缝隙里惴惴不安的看着。偶尔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战士,来回巡街,看到有居民从缝隙里偷看,便怒目而视,把那些不知所措的平民吓个够呛。

就这样,一直在惶惶不安中的上京城,终于在天光快要破晓的时候迎来了一队明黄。六(十四人)抬的锦龙大轿,而后又跟了三十二人抬的鸾凤轿,十云轿,之后,文臣武官分为两列,举着笏板,神情肃穆的向南行进,目的地是璧天坛。

本来按照规矩,祭天之前必须香汤沐浴,斋戒三天,提前去璧天坛的皇舆殿住下,凌晨的时候直接去祭天才是。不过布日古德尚未登基,而且虽然住在上京一段时间,对中土的文化钻研过一段时间,却不能保证他手下的一批武官明白这些繁琐的道理。要他们大半夜的去皇宫待命,还没有问题,可是,要让他们提前几天就到璧天坛斋戒沐浴,精心守候,根本不现实。有那个功夫,还不如让他们四处杀敌,开疆辟土来的划算!

队伍以匀速前进,既不算快,也不至于太慢。相比那些夺得天下、跃跃欲试的武官,与心里五味杂陈的降臣来说,坐在舆轿之中的布日古德的心情,反倒是最平静的。

他自然是知道,就算祭天礼地,坐上金銮殿,下面群臣三呼“万岁”,也都还什么都不是。天下还没有统一,吐蕃、曌国并不服从他的统治。就连这晟国国内,虽然抓住了逍遥王和昭宁郡主,但是五皇子宇文彦还逃亡在外,宇文氏宗室的不少支裔也逃到各地,举起“复国”的大旗。不过,最让他忧心的,始终还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狱红莲!

一个月前,隐鹰营的三位百夫长,久历战火的兰久、阿木尔、黑鹰三人,带着三百隐鹰营的暗士按照黑鹰提供的线索,前往宇文护可能藏匿的地点一番搜查,在城北平民区内真的发现了线索。那一次,三百暗士抓住了逍遥王和逍遥王妃、昭宁郡主、两位世子,及一位侍女,一位侍从。不过兰久、阿木尔和黑鹰三人却死在不远处的积水潭边。

虽然没有人看到是谁杀的人,可是查探过现场的凤媛和红雪一致认为,这个凶手,就是地狱红莲!

地狱红莲!布日古德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那个名字,那个火红一般的存在,就算现在他夺得了他们家的天下,就算他现在登上了晟国的皇位,可是还是没有办法抓住这个人!本以为他早就死了,可是没想到,他还像幽灵一样,游荡在这个世间,照样活得潇潇洒洒!

无论如何,一定要抓住他!不抓住他,我心不安!

忽然,长长的队伍停了下来。一位太监跑到前方,用尖利的声音高声道:“璧天坛,到!”

布日古德惊醒,正了正衣冠,从舆轿上踏着垫子走了下来。两个太监拉着鎏金铜环,璧天坛的门“吱呀”一声,一处圆而神的建筑远远呈现在他的眼前。

两旁的将士很肃穆的站在道路两旁,布日古德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在走上神坛之前,他还特意向后看了一眼,队伍里除了文臣武将,还有几个很特殊的人物——本来女人和孩子是不被允许来祭天的,偏偏他布日古德就是要她们过来。不用问,这些人就是原昭宁郡主及两位世子,还有原逍遥王宇文潇的妻室曲婉仪。

当然,宇文潇自然也在里面。作为唯一一位活捉的晟国皇室,他这一个月的表现尚算合格。作为在晟国颇有地位和声望的皇室,正在施行怀柔政策的布日古德考虑着是不是给他个小官,然后监禁一生。舆论昭昭,就算一个前王爷的死活民众不会太关心,但是难保一些别有用心的反对份子不会借着宇文潇的事情闹些什么乱子。

天下未定之前,先缓缓这些吧。晟国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仅凭金帐汗国的力量,统一不了九州。

当然,前提是,他要“乖”!

布日古德冷冷的扫了一眼原晟国的群臣,大步向神坛迈进。

“时辰已到!太牢祭天!”

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璧天坛里,显得格外刺耳。礼乐声大奏,司礼太监捧着献祭的太牢,恭恭敬敬站在神坛边上。布日古德一人缓缓登上神坛,手里握着一块献祭的玉璧。自古以来,玉璧祭天,玉琮礼地。布日古德正想摆出一副上古圣王的样子,大模大样的宣扬皇权的正统。

所有人怀着这样或那样的心情,看着布日古德手握一块通体莹润的玉璧,三跪九叩之后,向璧天坛中心的一块神台之上。这之后,他一甩袖子,看着坛下群臣,人也意气风发了起来,刚要说话,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等一等!”

一百零一、救人

声音十分清朗,在这安静的园林里,显得格外响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诧异不已,他们看到一个本来举着牛头的太监打翻了贡盘,从牛头的口中抽出一柄小刀来,向布日古德冲了过去。侍卫们都在神坛之下,看到这种状况,纷纷拔出刀剑来,侍卫长大喝:“保护狼主!”

布日古德的第一反应也是跑下神台,不过,那个太监明显比他快得多,居然三两步冲了过去,威吓似的把小刀架在布日古德的脖子上:“不准动!”

这一下,刚刚要冲上神坛的侍卫们投鼠忌器,都不敢动了。那太监缓缓靠近布日古德,还道:“别乱动哦,这刀子上可有剧毒,见血封喉的!”

这句话一说,本来想挣扎的布日古德也不动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太监靠近自己,布日古德冷冷的道:“你想怎么样?”

那太监忽然笑了,近距离看,布日古德觉得眼前这个人长得极为俊美,年纪不大,似乎二十出头的样子。那太监道:“当然是希望狼主能帮个小忙啦!”

“帮忙?”布日古德眉头一皱,不知道这个太监在说些什么。但是,这小太监靠近之后,很迅速的施展出“小擒拿手”,制住自己全身的要穴,让自己不能动弹。布日古德心里一凉,知道这家伙肯定对自己知根知底。一般人只知道这个二王子布日古德卧病数年,身体不太康健,可没想到…

“哟,那边的兄弟们,别上来了哦!还有那边树上的弓箭手,被指着脑袋的感觉可不好啊!下来吧!”这个太监笑眯眯地道,“我这匕首上,可涂了剧毒,见血封喉!你们待会儿射着我了不要紧,但是,我手一抖,伤害到狼主,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么一说,那些侍卫也都不敢动。太监的刀又迫近了布日古德几分,像是讨饶般轻声道:“狼主,您也不希望我手一抖,咱俩一起灰飞烟灭吧?这些人真的很讨厌,让他们离开吧!”

布日古德冷哼一声,终究还是大声道:“你们全都退下去!”

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侍卫长也不敢动,太监的手放到布日古德的脖子上。他都能感觉到皮肤上的一线微凉,连忙道:“还不快滚!”

侍卫们唬了一跳,连忙撤下。不过,侍卫长也不笨,早就一溜烟,跑到后面,去请凤媛出马。

这个太监笑了,不过,他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来:“以防万一,还是请狼主先服用吧!”

布日古德大怒,要不是全身被制,他都想拼着命和他单打独斗一场。这个小太监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放心,狼主的命,就是我的保命符。小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您的性命上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