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虽不知道他想干嘛,却听得出他语气的变化,冷意退却,有些暖暖的味道浮动四周,听着不像要怪罪自己,便也大着胆子站起来,走到对面炕上,摸出火折子把桌上的灯点了。

灯光亮了起来,驱走了月色,却也驱走了一室清冷,晕黄的灯光营造出一种温暖梦幻的氛围,令人忍不住放松。

慕容兰舟也走了过来,坐在炕边儿上,没了黑暗的屏障,晓晓再也不敢抬头看他,心里却不停想着脱身之计。

却听慕容兰舟道:“你怀里是什么书,拿来我瞧瞧。”

晓晓忙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藏的书露了出来,偷东西的小偷给人当场拿住了脏,还能咋办,晓晓只能把书拿出来,哆嗦嗦嗦递了上去。

虽说做足了心里建设,可面对这么一位名声在外又心狠手辣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有些怕,这是人的正常反应,跟胆量没多大关系。

晓晓是这么认为的,慕容兰舟却皱了皱眉,不大喜欢她怕自己的样子,没了刚才的自在鲜活,跟那些见了自己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没什么区别,难道自己如此可怕吗,自己既没打她,也没罚她,何故怕自己怕成这般。

想到此,慕容兰舟道:“你怕我?”

晓晓真想翻白眼了,新手,这不废话吗,可着这大夏朝,从朝廷大臣到贩夫走卒,就连皇上都得听他的,他手里掌控着绝对的权利,这人一旦拥有了绝对生杀予夺的权利,谁能不怕。

却晓晓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从刚他语气的转变,晓晓总结出来,这位慕容丞相或许不想自己怕她。

想通了,晓晓忙道:“不,不怕。”“声音儿都有不稳,还说不怕。”慕容兰舟瞧了她一眼,忍不住想笑,却想自己若在这丫头跟前笑出来,岂不威严尽失,最终咳嗽了一声掩饰过去,低头去瞧她递过来的书,竟是诗经。

慕容兰舟挑了挑眉,这丫头大字不识一个,竟拿了本诗经,慕容兰舟放下书,看了她半晌道:“当真想念书?”

就是不想念,前头说了那么多瞎话,这会儿晓晓也没别的路选,只得硬着头皮答:“想。”心里还琢磨他问这个做什么,忽听慕容兰舟道:“便想念书,也该从三字经开始,先把字认全,会写了才是。”

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见他走出那个门,晓晓真有种百感交集的感觉,刚自己盼了半天,他都不出去,这会儿倒蛮利落,回来的也快,不过转眼儿的功夫,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书,放在炕桌上,冲她招招手:“不是想认字吗,过来,横竖无事,我教你。”

呃…晓晓给这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儿饼砸傻了,就算神转折,也没这么转折的啊,这位谁啊,大夏朝挟天子以令天下的权相,那么多国家大事都处理不完了,竟然有兴致教自己认字。

晓晓觉着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都不真实,她偷偷捏了自己一把,疼的她直吸气,可见不是做梦,晓晓还没回过神来,那位新出炉的老师不耐的催了一句:“还不过来。”

晓晓清醒过来,立马颠颠儿的挪了过去,别管怎么转折,这也算天大一件好事吧,有他教自己,总比自己瞎研究强,只不过三字经是不是有点儿过于那啥了…

“人之初,性本善,这几个字可记着了?”慕容老师教的十分认真,晓晓却无比痛苦,就好像明明是大学毕业生,非强逼着学习幼稚园的课程一样,重要的是,还得无比认真的学,这种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晓晓深怕他再教自己,忙道:“记住了,人之初性本善。”为了避免他觉着自己骗他,手指还伸过去,假模假式的指着上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一遍。

慕容兰舟点点头:“旁边儿的架子上有笔墨,去对面案上,一个字写十遍,写熟了,自然就记的牢。”

晓晓嘴角直抽抽,这位当老师真当上瘾了,得,写就写吧,好歹先把今儿糊弄过去再说,估计这位就是今儿抽风,想在自己身上找找当老师的感觉,过后哪有闲工夫搭理自己一个小宫女啊。

不过,这毛笔咋这难用啊,软哒哒,怎么写都不得劲儿,写了一遍,晓晓自己看看都觉惨不忍睹,只六个字,给她写的粗细不均不说,还滴了个大大的墨点儿在上头,这张纸基本就算废了。

她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慕容兰舟,他倒惬意,坐在炕边儿上看书呢,看的相当入神,余光都没往自己这边扫。

晓晓伸手过去刚要把这张纸团了,就听慕容兰舟道:“拿来我瞧瞧。”

晓晓刚展开的爪子无奈又缩了回来,把自己惨不忍睹的六个字拿了过去,慕容兰舟倒真有些意外,笔画虽说粗细不均,细瞧之下,却也横平竖直,这丫头真挺聪明,或许收这么个女弟子也无妨…

第 21 章

晓晓琢磨这罪得受到啥时候是个头,这么下去,今儿晚上自己是不是都不能回去睡觉了,现在什么时辰了啊,也没个点儿。

晓晓略侧头瞄了眼窗外,明月当空,圆圆的像一张刚烙好的大饼,这么想着,晓晓忽觉有些饿上来,收回目光落在慕容兰舟手边儿的盖碗上,又觉嗓子眼有点儿干,真想伸手端过来喝几口,可给晓晓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伸这手,毕竟她还是怕死的。

晓晓偷偷扫了眼慕容兰舟,他低着头,无比认真的看着自己写的字,晓晓真不觉着值得看这么久,就六个字,自己还写得惨不忍睹。

晓晓正腹诽着,慕容兰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是晓晓看错的话,他眼中的内容应该属于温情吧,跟他冷硬的风格颇不搭调,只听他道:“倒算个可造之才,可知这六个字的意思吗?”

晓晓心说这句话如此直白,傻子都知道吧,却仍装着半懂不懂的道:“奴,奴婢想着是不是说,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人。”

慕容兰州嘴角勾起,点点头:“孺子可教。”拿起桌上的笔沾了朱砂在她写的人字上勾了一个圈递还给她:“这人字写的好,其余了了,不过,你头一回写字却也难得了,想把字写好,并无旁的捷径,唯有多写一法,东晋的大书法家王羲之用自家池水洗笔砚,直到池水尽黑,方成一代大家,可见多写是有用的。”

晓晓眨了眨眼,心说自己就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宫女,不是为了将来的好日子,她才不会吃饱了撑的看书认字呢,更别提王羲之了,这么高大上的理想,貌似不该属于自己这种人的,不过面对慕容兰舟一副有教无类的认真样儿,晓晓自然不敢说什么,唯有喏喏的应着。

慕容兰舟见她聪慧,便又教了后面六个字,让她去对面案上与刚才的六个字一块儿写,到这会让,晓晓基本已经绝望了,这位丞相大人是铁了心要当老师,自己这个赶鸭子上架的学生,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晓晓接过慕容兰舟写的字样儿,刚走了一步,肚子便咕噜噜叫了一声,静夜里分外清晰,晓晓尴尬非常,都不敢抬头看慕容兰舟,快步走到对面,偷着按了按肚子,心说,饿也得忍着,拿起笔墨继续当学生。

不过刚写了一个字,就听慕容兰舟对窗外道:“去那些点心来。”

福平刚是下去了,可没敢走远,相爷在屋里呢,他能去哪儿,一直在外头廊下伺候着呢,因此屋里慕容兰舟跟晓晓的对话尽数进了他耳朵。

先头是惊怕,不知这丫头什么时候进的文渊阁,还让相爷撞个正着,怎么想,自己都是个死,吓得的福平腿儿都软了,在廊下站着直打摆子。

过后听听,又觉稀奇,相爷什么秉性,恐大夏朝无人不知,可曾见过如此和颜悦色的跟个小宫女说话儿,更难别提还教她识字,听这意思是要收这丫头当弟子了,一个教一个学的,真像那么回事儿。

听着听着福平忽觉自己的小命保住了,相爷今儿晚上的心情,完全好到爆,都没追究这丫头私入文渊阁的事,更何况自己了。

这会儿忽听见要点心,福平算彻底放了心,不免感叹,这人还真的讲缘分运道,里头这丫头今儿走了邪运不说,还跟相爷对上了眼缘,没治罪,这还让自己拿点心,相爷在宫里看书的时候,何曾要过点心,一般都是自己跟福顺瞧着太晚了,去御膳房给相爷端些宵夜来孝敬,也没见吃多少,今儿为了这丫头,倒主动要起点心来,可见真把这丫头当弟子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是哪宫里的,一会儿自己可得底细瞅瞅,这位攀上相爷的高枝儿,以后的前景就不用说了,自己多巴结着点儿,一准儿没坏处。

想到此,去御膳房要了点心不说,还让值班的太监用熬得香喷喷的鸡汤下了两碗三鲜馅儿的小云吞,一并端了进去。

御膳房的手艺自不用说,小云吞做的香气扑鼻,没掀盖的时候都能闻见味儿,一掀开盖儿,那香味儿,馋的的晓晓吞了好几口口水。

慕容兰舟见她明明馋的不行,却仍装蒜的样儿,忍不住失笑,对她招招手道:“不是饿了吗,来吃些东西,写字念书也非一朝之功,先吃饱了再写也不迟。”

得了话,晓晓还矫情什么,几步挪了过来,自然不敢坐,立在炕桌边儿上,先拿了块桃仁酥咬了一口,不想也咬的口太大,桃仁酥到了嗓子眼死活咽不下去,晓晓抻脖子瞪眼了半天,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被一块桃仁酥噎死的时候,嘴边儿送过来一碗茶。

这可是救命的,晓晓那还顾得什么,咚咚灌了下去,终于摆脱了被桃仁酥噎死的悲催命运,晓晓呼噜呼噜自己的胸,顺过来才发现自己手里的盖碗正是慕容兰舟递过来的,还是他刚喝了一口的茶。

纵晓晓的脸皮厚,这会儿也不禁有些脸红,盯着手里的盖碗,心说这算不算间接接吻了啊?慕容兰舟颇有兴致的瞧了她半晌儿,琢磨这丫头是真饿狠了,一口点心噎的小脸都红了。

慕容兰舟指了指桌上的云吞:“夜里吃多了甜食不好克化,把这碗云吞吃了吧!”

晓晓不敢抬头,垂着脑袋蹲身福了福小声道:“谢相爷赏赐。”把云吞端在手里,这回长记性了,先用调羹舀了一勺汤尝尝,不烫,又吃了一个云吞,也不烫,才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慕容兰舟还是头一回这么近的看一个丫头吃东西,跟刚才吃点心的时候不同,现在她的吃相颇过得去,虽说吃的快,却并不狼狈,小小的嘴一张,一个小云吞就吃进去了,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这么看倒又几分闺秀的样儿。

旁边儿的福平都快看傻了,心说这什么状况,主子奴婢换了过子不成,这丫头多大的造化,敢让相爷看着她吃,还吃的如此香甜,不是神经粗大就是个愣头青,可就算是愣头青能把相爷哄成这样也是本事。

就凭这项天赋异禀的本事,混到什么成色都不新鲜,只不过,她到底是哪儿个宫的啊,瞧着脸生,瞅年纪大约是刚进来的宫女。

晓晓把一碗云吞全吃进了肚,又吃了两块点心,才算饱了,这一饱了就开始食困,人还没走到对面呢,就连着打了三个哈气。

福平在一边都替她捏把汗,相爷跟前吃了喝了不说,这般放肆不是找死吗,却听相爷说了一句:“今儿个天不早了,你明儿还要当值,回去睡吧!”

晓晓听见如蒙大赦,顿时来了精神,忙蹲身行礼就要退下,却给慕容兰舟叫住道:“笔墨纸砚一并拿回去,今儿教你的十二个字,每天写十遍,务必认真写,三日后我在这里,你拿过来我瞧,若写的好有赏,若不好,需知先生的戒尺厉害。”

晓晓愕然,还以为今儿一走就算脱身了,合着这位当先生上瘾了,慕容兰舟说完,扫了福平一眼:“夜里不好走,你送她出去。”

福平忙应了,先去对面案上,把晓晓用的笔墨纸砚等物裹了起来,递在晓晓手里,提了一盏灯客气的道:“姐姐跟我来。”

晓晓没辙的接过东西,走到门边儿上,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慕容兰舟低着头看他的书呢,认真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瞅那意思是想彻夜苦读了,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精神,看来这丞相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福平送着她出了文华殿角门,才开始热络的搭话:“姐姐在哪个宫里头当差,以往倒没见过?”

晓晓也不觉着有什么好隐瞒的,再说,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便道:“乾清宫。”

这三个字一出口,就觉小太监的两只眼在灯光下闪着贼亮贼亮的光:“原来姐姐在乾清宫当差,怪不得呢。”后面的话聪明的没往下说,估摸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事儿知道归知道,说出来却不妥,彼此心领神会比说出来牢靠的多,这事儿也是个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儿,自己知道就成了,省得别人抢着到她跟前来卖好,更何况,相爷也没发话呢,自己声张出去说不定就成了祸事。

要说这福平挺精明的,就是一沾上赌就傻了一半,提着灯跟晓晓说着话儿,往乾清宫走,刚走到古华轩,忽见那边儿匆匆过来个人影儿,福平先喝了一声:“谁在哪儿?”

那个人影儿吓了一跳站住脚应了一声:“我,我是长春宫的宫女。”

她一出声,晓晓倒是听出来了,喊了声:“槐花。”

槐花一听晓晓的声儿,几步扑了过来,抓住晓晓:“你,你没事吧!可,可把我吓坏了。”

紧张的磕磕巴巴。

晓晓道:“我能有什么事儿,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怎跑到这儿来了?”

槐花扫了眼一旁的福平,晓晓知意,跟福平道:“大晚上的还劳烦公公送我出来,前头不远就到了,公公请回吧,改日得机会再谢公公。”

福平忙道:“姐姐这话可不远了,得了,既到了,小的这就回了,夜深了,姐姐慢走。”说着转身去了。

见他走远,槐花才道:“都快把我急死了,我也是刚听姑姑说才知道,文渊阁是宫里的禁地,去年一个宫女误撞到哪里,给相爷当场杖毙,我一得了信儿就去乾清宫找你,不想你不在,生怕你去文渊阁,这才寻了来,我就说,昨儿瞧着新巧的眼色不对,想她必是知道的,你跟她还是一个村的,若知道还这般害你,倒不知与她有什么好处…”

第 22 章

听到这些,晓晓不禁倒窜了一身冷汗,亏自己一个成年人,竟给几个小孩子算计了,不是疏忽是自己笨,脑子里总想着这是险恶的皇宫,可意识并没警觉,习惯用现代的思维想法去对待周遭的人或事,是绝对错误的。

新巧几个虽才十二,可嫉妒心比什么都可怕,能迅速膨胀一个孩子的心机,尤其新巧,自来就是个心气高爱拔尖的,原先自己不如她的时候,她不会怎样,现如今,自己得了李进忠的青眼,莫说心里,就是面儿上都瞧得出她羡慕嫉妒恨。

自己光想着教好小白以后飞黄腾达,怎么就忘了,若是连小命都保不住,还有个屁以后,不止新巧,那天来的几个,春桃,可儿,翠儿,嘴里说的好听,替自己高兴,心里不定怎么想的呢。

连在长春宫跟外头不大通消息的槐花都知道的事儿,那几个又怎会不知,忽想起那天翠儿欲言又止给新巧拦住的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新巧是按心要害自己,那几个也一并顺水推舟,可见自己多招恨,且可以想见,以后自己成了御前的大宫女,肯定更招恨,若自己不知谨慎,说不定那天儿就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这些女孩子虽小,却早不能用孩子来衡量了,进了宫,人人都想往上爬,想踩着别人出人头地,自己升职的太快,成了她们急于踩踏的目标也是理所当然。

第一个恨不得自己死的就是新巧,想起来,晓晓后脊梁都冒冷汗,自己还把她弄到东茶房来替自己原来的差事,期望她跟自己做个伴儿啥的,现在想来,自己简直就是作死。

而槐花…晓晓不由看了她一眼,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即使看清了,自己也不敢保证,能猜到她心里想的什么,晓晓现在拿不准她的老实是表象,还是扮猪吃老虎,现在想起来,现代时自己刚迈入职场的时候,就给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女孩儿给摆了一道。

晓晓不由自主去想,槐花既然从姑姑哪儿听说了禁地之事,为什么现在才来,如果不是自己走了狗屎运,慕容兰舟的心情好,想必现在自己已经死在宫杖之下。

晓晓忽觉,这个皇宫里到处都是陷阱,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新巧,春桃,翠儿,可人,甚至眼前的槐花,都让她开始戒备。

因为存了戒心,槐花问她,怎么有个小太监送你回来的时候,晓晓并没提慕容兰舟的事,而是含糊的说,自己并未进去,在文渊阁外头被看守的小太监拦了,小太监心眼儿好,告诉了自己禁地之事,还把自己送了回来。

晓晓这些话其实漏洞百出,若是旁人肯定不信,可槐花刚进宫没多少日子,又一直在闭塞的长春宫里头当差,虽觉晓晓的话有些不合情理,却又想,晓晓从进了乾清宫一步步走到现在,凭借的不正是她的运气,运气这种事儿谁也羡慕不来的,当初进宫的时候,都说新巧能出头,不想第一个混出来的却是晓晓。

自己终究不如她们几个,在长春宫里头当差,就靠那几两份例,什么时候才能存够给娘治病的钱。

其实晓晓真没猜错,槐花心里也是嫉妒她的,至于知道文渊阁是禁地的事儿,她昨儿回去跟姑姑无意中提起,就知道了。

她当时是想过来告诉晓晓的,可心里有个声音冒出来说,凭什么她这么快就出头了,你去告诉她,人家也不见得念你的好,你也不想想,当初你们俩一起分在长春宫,按理说,最是亲近,若有机会,她也该帮扶帮扶你,不该是新巧,可她当了奉茶宫女,原先的差事却是新巧顶了上去,若不是她垫了话儿,哪会轮的到新巧,新巧不禁不感念,还要变着法儿的害她,便丢了命也是她活该。

槐花听了这个声音,略纠结了一下,也就按下了告诉晓晓的心思,却转过天儿夜里,碧莲姑姑跟她说道:“你们几个新进宫来的丫头,我瞧着筱筱那丫头有些造化,说不准就能混出头,你才进宫,比不得我们两个,过两年就该放出宫了,也没什么指望熬上去,就在这长春宫里头混日子也无妨,你还早呢,若你不想如何还罢了,若有个想头,趁早做打算,旁人你攀附不上,筱筱那丫头倒是一条道儿,她好了,你跟着她,一准没亏吃,她若不好,这条道就算断了,再寻别人,不是姑姑说冷话儿,谁耐烦搭理你一个冷宫里的小宫女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莫错了主意才是。”

槐花想通了,这才忙着出来寻晓晓,想着若她无事,自己这个好儿就算卖上了,若她有事,不过白跑一趟罢了,只可惜她到底才十二,心计不深,几句话说出来,反令晓晓起了戒心。

槐花并不知,还当自己卖成了好儿,两人出了古华轩,到了西长街的岔路上,槐花站住脚儿道:“那个,筱筱你若是能说上话儿,能不能帮我也换个差事,你也知道我娘病着,需要银子治病,若是我能多拿些份例,哪怕苦点儿累点儿也成。”

若搁在以前,不等槐花说,晓晓还真动过把槐花弄乾清宫来的念头,那时候是想身边儿多几个自己人到底安稳些,却出了今儿的事儿,晓晓才知,都恨不得你死我活了,哪还有什么自己人。

却也没必要得罪槐花,反正应着她,垫不垫话儿,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槐花见她点头了,欢欢喜喜的走了。

晓晓裹挟着包袱往乾清宫走,刚进了乾清宫,就看见新巧立在门边儿上不住往这边儿望,待到近些,看见了自己,几乎立刻就问了一句:“你,你怎么回来了?”

晓晓都不禁叹气,说她有心机吧!这话问的却过于傻缺,让人一听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说她没心机吧!却想害自己的命,既问出这句话,估计是想着自己今晚回不来了,这已经不是个十二的孩子,她的心肠歹毒堪比蛇蝎,她心心念念盼着自己死呢,自己若还留情,不是仁慈是愚蠢。

晓晓的目光冷了冷:“听你这话,是盼着我回不来了?”

新巧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尴尬的笑了两声道:“哎呀,我不过说着玩的罢了,你怎当真了,我还想着,你这时候不见影儿,出来迎着你呢,夜里风凉,咱们快进去吧!明儿一早还要当值呢。”说着走过来挎着晓晓的胳膊,亲热的走了进去。

晓晓也没挣开,虽说必须收拾她,却也要寻个恰当的机会才成,回了屋洗吧洗吧,各自睡下,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李进忠便公布了御前宫女的名儿,晓晓毫无意外的中选,其余三个是钟粹宫的锦葵,针工局的惠兰,宁寿宫的挽香,除了晓晓,其余这三个都生的极好。

晓晓总结就是,肤白,貌美,身材好,虽同是十二,发育的属于比较早熟的一类,跟她们三个站在一起,晓晓低头瞅瞅自己一马平川毫无起伏的胸,再看看自己瘦的跟柴火棍儿有一拼的胳膊腿儿,不禁叹了口气,也就皮肤还算过的去。

进宫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没见长肉,皮肤倒白了不少,要是能再胖点儿,就算比不上这几个,好歹也比现在强,看来自己还得多吃多补,争取补得,跟这几个站在一起,也不显自己各色。

以后跟着小白,他吃什么,自己吃什么,他不吃什么,自己也可以假借他想吃的名义,让御膳房做出来,反正傻小子好欺负。

晓晓正琢磨自己让御膳房做什么好料解馋呢,就听李进忠道:“你们几个虽说是我选的,却还需相爷过眼,一会儿相爷跟前,你们几个要注意自己的举止言行,做到笑不露齿,行不摇头,婉约贞静,稳重大方,可记住了?”

其余三个均规规矩矩蹲身一福,应道:“奴婢们谢总管大人提点。”唯有晓晓跟个木桩子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想什么呢。

李进忠不得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见她仍双眼发直,不得不开口:“程筱筱,你可记住了?”

晓晓这才回神,对上李进忠的目光,忙蹲身道:“奴婢也记住了。”

李进忠瞪了她一眼,心说,不知这丫头成天琢磨什么,时不时就给他走一下神,也不想想,夹在其他三个宫女里,本来就有些显眼,还如此心不在焉的,李进忠是怕一会儿到了丞相跟前,相爷一句话把她踢出去,自己可不白费力气了。

李进忠目光扫过其余三个,落在她身上摇了摇头,这不比还好,这一比唉!真有点儿惨不忍睹,也不知相爷哪儿过不过得去。

晓晓想的也是这个,她可还记得上回慕容兰舟提议让自己当御前宫女的事儿,自己本来还想通过李进忠到小白跟前,慕容兰舟不知道这档子事儿,也就成了,谁想还得过他的眼。

要说经过昨儿晚上,晓晓对慕容兰舟有些改观,没看出怎么心狠手辣来,相反,晓晓还觉着他挺亲切的,如此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还有兴致教一个小宫女识字,这么鸡婆,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难道自己看走眼了,如果自己这差事又黄在他手里怎么办?

这么想着,晓晓真没啥底气让他过眼,可没底气也的过,慕容兰舟一开始没怎么注意跟着李进忠带进来的四个宫女,却她们给自己见礼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夹在其中,慕容兰舟才抬起头来。

打头一个,脑袋都快扎脖子里的,不正是昨儿晚上,自己教了半宿的小丫头吗,她倒是真有几分本事,能把李进忠的门路,走的这般通透。

晓晓感觉到他的目光,头更往下低了低,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乱七八糟的念了一大堆。

末了,神佛终于禁不住她念紧箍咒,显了一回灵,沉默半晌,慕容兰舟终于施恩般的开口道:“你们几个今后好好伺候皇上,若有丝毫闪失,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下去吧!”李进忠跟晓晓同时松了口气,这算是过关了?

第 23 章

过了慕容兰舟的眼,四个新出炉的御前宫女便走马上任了,本来按照规制,皇上跟前应该有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工,六个职位,各三人,一共得十八个掌事宫女 ,下头各有管辖的人和事,分工明确。

可自从先帝时,因郑贵妃得宠,为了杜绝皇上兴致来时,临幸跟前的宫女,直接废除御前掌事宫女制度,有违祖宗家法,她没敢这么干,最后折中想起了缩减的法子,把六个掌事宫女的职位缩减成四个,每个职位三个人也变成了一个,并且把那些美貌有姿色的宫女,想法儿发落到别处,留在御前的都是姿色平平之辈,让她们白日当值,夜里换成太监值守,大大降低了御前宫女勾引皇上的几。

故此,如今这御前宫女比起以前可差远了,不过如今却也有变数,皇上虽才十岁大,却再有一两年就大了,长大后头一件大事就是开荤,晓晓是这么理解的,而且,看李进忠的意思,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三个宫女,差事都是其次,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勾引小白,以期望小白能早点儿茅塞顿开,悟出阴阳调和其乐无比的真谛,醒悟到,这样的大好的美色在自己跟前晃,若不睡上一睡太亏自己,然后顺水推舟把这几个小美人收在帐下,终日淫,乐。

最后发展到小白负责睡,李进忠得了慕容兰舟的授意,只管往小白跟前送,即使小白长大了,一个终日在美色中混起来,既没知识也没文化,更没见识的皇上,就算慕容兰舟把皇上的实权还给他,也没用,可见慕容兰舟的心思何其险恶。

虽说经过昨儿晚上,晓晓对慕容兰舟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可是这会儿一想明白,还是觉着毛骨悚然。

他不想要小白的江山,他就是想这么一辈子把小白当个傀儡控制在掌中,到底慕容兰舟跟小白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么费尽心思的穷折腾,真有什么仇,直接改朝换代不是更痛快些,这么拖着,小白的人生算什么。

晓晓不是悲天悯人,是觉着慕容兰舟这么干,有点儿太不人道,小白是无辜的吧!那么傻,那么好欺负的傻小子,到底走的什么背运啊,还有自己,小白要是当一辈子傀儡,自己好容易看到点儿的稀薄的希望是不是也跟着瞎了。

所以,不成,即使慕容兰舟对自己算不错,她依旧得忠于小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根儿上说晓晓就是个吃货。

想着御膳房的山珍海味,晓晓第一天就使眼色跟小白示意,自己要当他的尚食宫女,顾名思义,所谓尚食,就是负责试吃的,皇上吃之前,她先吃,其目的本来是为了试试有没有毒,这一点儿晓晓一点儿都不担心,只要慕容兰舟不想弄死小白,就算小白想死都不容易。

而目前看来,慕容兰舟一点儿不想小白死,小白死了,对他挟天子以令天下的政治策略没有丝毫益处,虽然他想养废了小白,却没想过弄死他,更不会在御膳里下毒。

综上所述,自己这个试吃的尚食宫女,小命还是很牢靠的,既享用了好料,又不会丢了小命,还有比这个更适合自己的职位吗,所以,她坚决一定要当小白的尚食宫女。

小白还是很解她的,她一个眼神,小白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更何况,小白早就知道大妮多馋了,不是大妮馋烤鸡自己也不会认识她。

想起那段乔家村的日子,小白眼里不禁流露出向往,如果可能,他真想回去,回到从前乔家村只有自己跟大妮的时候。

他的目光毫无起伏的划过其他三个宫女落在晓晓身上,其实他不想要四个,只要一个大妮就好了,却这也由不得他,开口钦点了晓晓做尚食宫女,就让其他三个宫女退下了。

暖阁里只留下了晓晓,其他三个宫女心里很不平衡,从暖阁出来,到了殿外,锦葵先嘀咕了一句:“程筱筱算什么啊,长得那么丑,像个竹竿儿似的,皇上怎么单把她留了下来了?”

挽香也道:“就是说的,皇上也太怪了…”话音刚落就听背后福寿阴测测道:“就凭你这一句妄议皇上,你几个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挽香慌了,忙转身扑通跪在地上抱着福寿的小腿央求:“福寿哥哥心眼儿好,我不过发两句牢骚,您只当没听着吧,回头我给哥哥做双跟脚的鞋穿。”

福寿也不过吓唬吓唬她们罢了,这宫里头背后议论皇上的多了去了,这几个宫女又算什么,只不过福寿听不得她们挤兑晓晓,心里头总觉着,那丫头就该自己挤兑,别人一挤兑他心里就不爽,尤其这几个,当自己谁啊,妖里妖气的,真以为进了乾清宫就是高人一等了,还不就是给皇上预备的玩物,以后不知怎么着呢。

却这么一想又想到晓晓,脸色便有些不大好,哼一声道:“别说我没提点你们,慕容筱筱可是李总管认得干孙女,你们几个想与她为难,先掂量掂量自己可够斤两再说。”

说完甩开挽香走了,挽香几个愣了半天,才悻悻然的下去了,且回过头再说晓晓,等挽香几个出去,屋里没人了,晓晓一屁股坐在小白身边儿,撑着他的小脸,问:“高不高兴?”

小白一张嫩白的小脸,瞬间染上红晕,拉下她的手握在手里腼腆的点点头,这副乖巧粉嫩的小正太样儿,把晓晓萌的够呛,挣开他的手,又在他小脸上揉搓起来:“少跟我这儿卖萌知不知道?”

小白一张脸给搓的像块大红布,却没再拉她的手,而是任由她搓揉,却扬着小脸问她:“什么是卖萌?”

这一句真给晓晓问住了,她琢磨自己怎么跟她解释,小白却自己先定义了:“是说可爱吗?”

晓晓急忙点点头:“对,就是可爱,可爱,就是告诉你别在我面前装可爱。”

小白脸更红,垂下头不知想什么,半晌又抬起来小声问了句:“大妮是觉得,觉得,那个,我可爱是吗?”说完又低下头去。

晓晓愣了楞,不明白这个话题有什么可问的,还翻来覆去的问,当前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好不好,却不忍心打击这么可爱的傻小子,便敷衍的说:“可爱,小白最可爱了。”然后拉着他叮嘱:“以后你留我下来,不可以做的这么明显知道不,容易让人怀疑,要是别人知道咱俩以前就认识,没准我就不能当你跟前的宫女了。”

小白看着她:“可我想你留下来陪着我说话儿,你不在我身边,我就觉着心里头空落落的难过,大妮,你不会走的对不对?你会永远陪着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