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听了忙嘻嘻笑了几声道:“您老人家见多识广,比不得奴才,从小是个花子根儿,一文钱都瞧得山那么大,眼皮子浅,上不得高台面。”

李进忠白了他一眼:“少跟杂家耍嘴皮子,我来问你,相爷可说了什么不曾?”

福平目光闪了闪,琢磨相爷今儿说的那些也不要紧,便跟李进忠逐一告诉了,李进忠听了,微微叹口气,就知道是自己猜着了。

前两年还瞧不出,今年一开年,瞧相爷的意思就有些不对头,想着,往寝殿瞧了一眼,说起来,晓晓那丫头真不知道吃了什么神仙药儿,前两年瞅着还跟根儿瘦竹竿儿似的,眉眼也不舒展,就是个黄毛丫头。

却这一年里,窜了两个头不说,身姿也初现了少女之形,眉眼也变了,弯弯两道眉下,一双杏眼儿,便不说话,也透出十分的灵气,养的又好,肤色白皙,小脸红润,若是抿着唇那么一笑,真比御花园里那些盛开的花儿还好看呢,相形之下原先自己瞧着好的三个,倒相形失色了。

这还罢了,重要的是,有了丞相这个名师亲身教授,气韵上比那些大家闺秀也不差什么,生的这般好颜色不说,心儿又灵,谁不喜欢,自己是自小断了这门儿,不然啊,真遇上这么个丫头,也恨不能娶回家当媳妇儿。

更何况,皇上跟丞相与她走的这般近,便开头没那份心,日子长了也保不齐,丞相压着教引宫女这事儿,恐也是怕皇上张嘴钦点了晓晓,丞相不好拒绝,所以干脆压着。

其实这事李进忠一边儿瞧着倒不一定,皇上便有意,晓晓这丫头恐也不能答应,别看晓晓一心帮着皇上,两人朝夕相处,可瞧着晓晓那意思明明是把皇上当成她弟弟了,根本没当个男人看。

这丫头灵归灵,性子却硬,心里有大主意,只她认定的事儿不好改,自己都看出来的事儿,皇上的心计又怎会瞧不出。

叹了口气,忽得了一个主意,晓晓与皇上如何以后再说,只自己跟相爷说明不是晓晓,想来此事儿可成。

想到此,便也没心思再跟福平说什么,想起他床下的两个箱子哼一声道:“你小子爱财归爱财,需知财不露白的道理,没得让人惦记上,回头没你什么好儿,赶紧回屋把你床底下两个箱子藏好了,都让人家惦记上了,还不知道呢,回头丢了一样两样的,看你那什么赔。”

福平听了一惊,也顾不上给晓晓回话儿,莫转头就往自己屋跑了,待他走了,李进忠一甩拂尘往寝殿走去。

刚走到窗户根儿下,就听里头皇上的声儿道:“晓晓你说是挽香好看,还是锦葵好看,或者惠兰?”

朱子毓这么问着,用余光瞄着对面正低头画画的晓晓,晓晓正画的入神,根本没听出他的意思,头都没抬的道:“你傻啊,这都看不出来,自然挽香长得好看了,那张小脸也就巴掌大,眼睛大,鼻子挺,嘴小,皮肤白…”

她一边说着,朱子毓的目光忍不住划过她的小脸,伸出自己的手虚虚对着她的脸比了比,心道,当真巴掌大呢,然后是眼睛,这会儿她低头画画,两只眼自然也是垂着的,看不出大小,却那两扇长长的睫毛微微往上翘着,随着她眨眼的节奏,颤动着,像花间的蝶翅,微微扇动着,让人急欲想窥伺蝶翅下那斑斓的色彩。

挺翘的琼鼻下一张小嘴红润润的,鲜艳的色泽,像前儿她让御膳房鼓捣出来的玫瑰饼,他还记得那玫瑰饼的香甜,还有肤色…

朱子毓的目光从她小嘴上移开,落在她纤长的脖颈上,进了五月,她穿的更加轻薄,虽仍是绿色的宫女装,样式却变了,换成了交领的,因她低着头,后领便有些松垮,露出一截子雪白颈项,那透亮的白,令朱子毓忽有些燥热起来,忙低下头定定神,复又看过去,却瞧见她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一晃。

底细瞧去是条细细的金链子,映着她脖颈的肌肤份外惹眼,朱子毓忍不住伸手过去,想拿出来瞧瞧是什么,以往倒未注意她戴这个。

只他手指刚碰到晓晓的脖子,晓晓飞快抬起头来,举手拨开他的手,眼睛一瞪:“不好好看你的书,做什么挠我脖子,怪痒的。”

说着,往后坐了坐:“你再闹,我可走了啊!”说着古怪的看着他:“你脸红什么,莫不是又发烧了?”

说着伸手抹了抹他的额头,却发现是有些热,便道:“一会儿我让福平去叫太医。”朱子毓拉下她的手,小声道:“我刚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晓晓刚不过无意识的跟他聊天儿,这会儿他一问,略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忽的仿佛想通了什么,伸出手捧住他的脑袋,仔细端详他半晌,严肃的道:“小白,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思春了?”

第31章

“思春~”朱子毓被强迫性的跟晓晓对视,她的脸距离自己很近,近到能感觉她唇间吐出的气息,很香,似兰似麝,古人云吐气如兰,大约便似这般,若能亲上一口…

念头至此,朱子毓便觉刚落下些许的燥热复又窜了上来,且这回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脸也比刚才更灼烫,因灼烫晕染而起的红色,令晓晓更确信自己猜的不错。

虽说这小子才十三,古代还是按照虚岁算的,若按现代的标准,这小子才十二,十二是刚小学毕业,该上初中的年纪,晓晓仔细回忆了一下,貌似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对男同学也是有些懵懂隐秘的想法,很朦胧,就像思,春,这是人成长中正常的心理生理现象,并不奇怪。

更何况,朱子毓是古代人,古代人的早熟程度,简直可以用发指来形容,女子十一二嫁人的有,男的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个封建的男权社会,男人的主导地位,让他们可以明目张胆一次又一次刷新无耻的底线。

前几天晓晓在御花园假山后头偷听两个嬷嬷私下说裕亲王的八卦,说裕亲王十岁就跑到青楼鬼混去了,到了十一便博了一个床上小霸王的诨号,据说男根长得奇大壮硕,可连着夜御数女不在话下。晓晓听到这些的时候,先想到的就是声名远播的西门大官人,这位裕亲王活脱脱就是一个淫人。

宫里的老嬷嬷大都有些变态,熬了一辈子也没男人,又身处皇宫这个特殊而复杂的环境里,就皇上一个男人,剩下的都是太监,想不变态都不容易,对这些事难免有种向往,生理心理的渴望得不到疏通,就得另找法子,过嘴瘾貌似是这些嬷嬷们选择的最佳渠道。

所以私下里常说些荤故事儿,传闻什么的,不过十岁…过后晓晓脑子里划过一个小男孩光着屁溜儿,挺着腰,对着一排女人狂霸拽的浪荡样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由此看来,在这样的大环境里,男人想做一个正人君子有多难,晓晓理解,真做成了也是力不从心的性无能,更何况小白是皇上,皇上简直就是万恶旧社会祸害广大妇女们的头一号淫,棍。

即便他不想祸害都不成,身边儿的太监三天两头盯着,朝上大臣,迫切的送上自己的闺女让他祸害。

虽然晓晓觉得小白本性善良,却对觉得男人的本性保持着坚定的怀疑态度,别看现在瞅着跟只小白兔似的,将来没准就是一只大色狼。

不过,晓晓还是挺乐观其成的,她早就琢磨过了,小白要想把国家的控制权拿回来,唯一一条途径就是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巩固地位也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依靠外戚,宗室就别想了。

有时候,晓晓真觉得慕容兰舟挺狠的,朱家到了小白他爹那一代,叔伯的都算上,一共就三个兄弟,正根儿嫡传的就小白他爹一个,自然也就没得选的,一路皇子,太子,皇上。

其余两个,礼亲王头大,算有能力,有野心的一个,就是命运不济,碰上了慕容兰舟这么个狠角色,还没等着折腾呢,老命就没了,还牵累上一家老小都死绝了个屁的。

另外一个是京城有名儿的纨绔,就是那些嬷嬷嘴里的淫棍,裕亲王朱锦堂,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十一就能得一个床上小霸王外号的亲王,能指望他什么。

所以说,小白能依靠的力量只能是他自己,偏他自己还啥都没有,说是皇上,实际上连自己想看什么书,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看,这样的皇上真是悲催到一定境界。

不过他现在没有,将来不见得没有,有些东西是可以预支的,他能利用皇上这个头衔,预支将来的荣华富贵,这一点儿对当官的来说,具有令飞蛾扑火的诱惑力。

只要是当官的,这辈子想的求得除了显赫地位就是家族荣耀,而裙带关系是最快最直接获得这些的捷径,裙带关系也是最靠谱的关系,尤其跟皇上的裙带关系。

有了这层关系,能豁出命去帮皇上,因为帮了皇上就是帮了他们自己,只有把皇上抬起来,真正坐到龙椅上,他们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地位和荣耀,这是互相利用,也是利益互换。

所以,小白必须娶老婆,还不能只娶一个,得广纳后宫,至少得整上那么七八个娘家有势力的才有用,当然这都是后边儿的事,眼前的事儿,这小子得先破处。

这话晓晓自己想着都囧,以前总觉得这是女孩儿的事儿,可用在小白身上,晓晓忽觉也挺恰当。

这小子长得嫩豆腐一样,脸贼白,眼还大,嘴唇虽薄却亮泽水润,眼睫毛卷翘起来,比自己还长,自己刚来那会儿,他比自己矮一个头,现在却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个头是高了,身体却不大好,弱了吧唧,三天两头生病,有时候那病中的姿态,晓晓总会不由自主联想到曹公笔下的林黛玉,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每每这时候,就能激发晓晓的母性光辉,还有另外一种不能说出来的隐秘龌龊的心理,她现代的时候,可迷过一阵耽美小说的,那里头风华绝代的小受,貌似跟小白重叠了,极大满足了晓晓这个隐藏极深的怪阿姨。

一想到这小子即将破处的命运,晓晓觉得残忍之余,还有点儿不足为外人道的兴奋,总之很纠结。

只不过虽然期待,晓晓还是有点儿良心的,总觉着这么对待小白有点儿不厚道,所以,从去年李进忠话里话外的试探小白的时候,晓晓都在一边儿支着耳朵听着,然后贼兮兮的暗暗观察着小白的动静,琢磨要是有点儿思,春的趋势,自己就在旁边儿敲敲边鼓儿,促成这事儿,对小白好,对自己也好。

小白能开荤,顺便计划一下怎么拿回国家的掌控大权,自己也能轻松轻松,省得小白一天到头粘着自己,虽然身边儿有个如此粉嫩的小正太,成天赖着自己的感觉不差,可晓晓还是觉得,自己跟小白应该各有各的私人生活,因为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小白的奶妈了。

这种感觉非常,异常的不好,自己才多大啊!忽略心理年龄,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十五,这还是程筱筱的年纪,大妮才十四,十四啊!青春无敌美少女,小萝莉,这些才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定位,奶妈~一想到这个词儿,晓晓浑身都不好了。

这辈子,下辈子,她都不想跟这个词扯上关系,她琢磨小白之所以这么黏自己,是出于一种对救命稻草的依赖,因为眼前看不见别的稻草,也就只能抓住自己这根儿,如果有了别的,或许就不一样了。

尤其这个别的还是些香软的美人,能提供他除了安慰,教育,陪伴,以外的更深层的服务,自己陪吃陪喝陪聊,美人能直接陪睡,这对于小白来说,绝对是件有利身心的大好事儿。

更何况,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睡女人了,晓晓基本上相信,男人都是下半身驱使的动物,哪怕是眼前萌死人不偿命的小白也一样,皮相好点儿,玩女人的资本更厚。

晓晓琢磨,过不了多久,皇宫就该热闹了吧!真正的宫斗大戏即将拉开序幕,自己呢,作为皇上苦难中陪伴教育的启蒙老师兼姐姐,是不是可以站在一个超然的地位上看戏,就像康熙朝的苏麻拉姑,晓晓是这么给自己定位的。

综上所述,作为姐姐,晓晓得随时观察着小白心理生理上的变化,然后伙同她干爷爷李进忠,做出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她觉着这貌似就是自己穿越来的这里的使命 ,现在貌似终于给她等到了。

想到小白刚才问自己的话,晓晓更兴奋,两只手改捧为捏,在他脸上揉了揉:“你刚才问我是挽香好看还是锦葵好看对不对?我是觉得呢,挽香长得是好看一些,可要是论身材锦葵比挽香好多了。”

晓晓脑子里划过锦葵丰满的胸部,锦葵有心思,今年一开春还冷着呢,就早早换了单的,同样绿油油的宫女装,穿在她身上,紧的跟裹在身上的第二层肌肤似的,丰满的胸部撑起来单薄的布料,仿佛随时都可能撑破一般。

晓晓每每替她担心,觉着锦葵这发展趋势直接奔着尤物去了,胸大,腰细,屁,股大,走起路来那屁,股一扭一扭,别说小白,宫里那些从老到小的太监,举凡看见锦葵从眼前过,那眼睛都恨不得黏她身上。

晓晓看了啧啧称奇,琢磨风情这个东西,还真不是后天培养的,有的人天生就是狐狸精的料儿,例如锦葵,简直就是宫里新一代的性感女神,割了子孙根的太监都被勾的五迷三道,更何况小白起码是个正常的男人。

尤其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一般都喜欢锦葵这种型的女人,因为刚惦记那事儿,看到的就是男女之间的鲜明的性向特征,幻想的就是大胸大屁,股的女人。

晓晓觉得自己简直都成性启蒙专家了,等以后穿回去,可以考虑写一本性启蒙三百六十问,没准一跃成为畅销书的新锐作家,然后名利双收…

第32章

晓晓自己YY的挺欢,都没注意小白瞬间黯淡的脸色,他垂下目光半天吐出一句:“她,太胖了。”

“啊…胖?”晓晓回过神,仔细端详小白一会儿,心说,难不成自己想错了,小白跟别的男孩不一样,喜欢瘦的?瘦的话,晓晓眨眨眼:“难道你觉得蕙兰好?”

蕙兰是挺瘦的,三年前瞅着还过得去,可三年后还那样儿,跟发育停滞了似的,跟其他两人比起来有些干巴。

小白别开脸小声说了句:“谁觉得她好了?”那小样儿看在怪阿姨眼里,就是小正太思,春被识破害羞了的姿态。

晓晓嘻嘻笑了两声,拉过他的手,摆出一副教育引导的表情:“我跟你说,其实这很正常啊!就像我们以前念的诗经里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有孔圣人不也说食色性也,可见思春是很正常的,这里就你我,你也别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如今这般境地,你能够借力的唯有外戚,除非你甘心当一辈子傀儡,不然没得选,毫无选择的前提下,可以给自己找点儿顺心的事儿吗,例如娶媳妇儿由不得你,你可以找自己顺眼的女人,这宫里的宫女还不多了去了

,环肥燕瘦,什么样儿的没有,你不喜欢锦葵蕙兰,还有别人,反正后宫都空着呢,你多弄几个女人,还热闹。”

晓晓这话说的跟妓院里推销自家姑娘的老鸨儿似的,那意思只要小白看重谁,拉过来就上,窗户外头的李进忠满脸黑线,这丫头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就算真是这么回事,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吧,这成什么了,还有,这丫头也真是太迟钝了,她杵在跟前呢,皇上能看上谁,这不上赶着往皇上心窝子里捅刀子呢吗。

晓晓嘴皮子都快磨皮了,没见小白吱声,仍是维持低着头的姿势,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想的啥。

晓晓有些不耐,伸出手指想戳戳他的脑袋,小白忽然抬起头来,跟晓晓对视着,那张粉嫩的小脸越发红的不像话,鲜艳的红色布满整张脸,甚至延伸到脖颈处,想一团团烧着的火,而他的眼里跳跃的两簇光芒更像火,热力十足。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那火光便沉寂下去,坠入深暗的目光中,不见踪影,晓晓正想着刚一刹那的热力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就听小白低声说了一句:“你希望我有多少女人?”

晓晓给他问愣了,不是她希望好不好,是他自己的福利吧,干她毛事儿啊,她的要求就是不管他有多少女人,别忘了自己这个启蒙老师兼陪伴姐姐就成了,这么想着晓晓便说了句:“你想要多少就多少呗,你自己喜欢高兴就行。”

朱子毓憋着气点点头:“好,那就把宫里的宫女都叫过来,我看哪个顺眼就留下。”

晓晓愕然,刚才她就那么一说,宫里跟小白年龄相当的宫女都算上,可有七百多呢,七百多啊,站在乾清宫前的大广场上,得乌压压一大片,不用将来了,这小子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色狼。

一个给皇上开荤的宫女,有必要闹的这么大吗,晓晓正想劝他,就听外头李进忠咳嗽了一声。

晓晓吓了一跳,急忙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收起来,塞到炕里头用个靠枕挡上,站起来迅速扫了一遭屋里,看不出什么破绽,才放心的立在小白身边儿。

小白从她手忙脚乱藏东西的时候,就没动地儿,只是目光略闪,晓晓是聪明,可有些时候却相当迟钝,就如自己写字看书这事儿,她真当李进忠不知道吗,别人能瞒过,在这乾清宫里想瞒李进忠绝无可能,但小白知道,李进忠之所以装不知道,也是为了他自己。

这老家伙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比谁都油滑,最知道两面儿买好儿,谁也不得罪所以朱子毓一点儿都不担心,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不仅不会说出去,反而会给他们遮掩,且他做事谨慎,正是因为有他遮掩,自己念书写字的事儿,才能捂到现在都没被慕容兰舟发现,至于大妮怎么会这么多学问,后来大妮也跟他解释,说她偶尔在文渊阁里遇上了个老头,见她半夜去看书,起了惜才之心,每隔几日便会在文渊阁教她,一教就是三年。

朱子毓虽是皇上,却并未在皇宫成长,即使九岁登基住进乾清宫,也是个摆设,很多宫里的规制,他都是模模糊糊的,他能想到的就是大夏朝里还有贤臣,大妮遇上的这个就是,他不止是个贤臣还是个能臣。

小白从大妮传达过来的很多东西里都能看出,此人是个安邦定国的大才,朱子毓想,如果自己能把慕容兰舟斗垮,真正坐上金銮殿上的九龙御座,第一件事就要封赏此人,此人是名副其实的帝师。

他并未问晓晓此人的名讳,到了那一天,他自然会跳出来,费了这么多心思拐弯抹角的教授自己治国之策,不会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他必有所求,有所求就能让自己倚仗更多,这是日后之事,此时不急。

至于教引宫女,其实朱子毓也没想过晓晓,晓晓之于他是不可替代的,他不会让她做自己的教引宫女,这样是亵渎了她,他是喜欢她,想要她,绝不是这种方式。

虽这么想,但她如此积极的劝自己找女人,朱子毓还是很难过,难过的就像心里有把火烧一般,灼的他五脏六腑都是疼的,他很想抱着她说,我谁也不要,只要我的大妮。

可现在却不能,朱子毓相当清楚一点,在自己没有护住她的能力之前,要她,就是害她,他可以无父母兄弟,无亲眷朋友,但他不能没有她,她是他的唯一仅有的,他不能失去她,当年乔家村的事儿不能重复。

而要护住她,他必须快速强大起来,他要成为大夏朝名副其实的皇帝,他站的越高,手里的权利越大,就越能牢靠的护着她。

朱子毓的目光坚定而锐利,李进忠进来略抬头,跟皇上对视一眼,忙低下头去,暗道,即使皇上才十三岁,他身上那种渐渐透出的凛冽锐气也几乎快要藏不住了,这是九五之尊的气场即使如今尚有些弱,有朝一日,这种气场就是君临天下的霸气,会让天下臣服。

而晓晓这丫头,或许正是他转变的契机,女人一直是个微妙的存在,能令一个帝王变成个不务正业声色犬马的昏君,也能令一个稚幼的皇上变成霸主,却需要适当的刺激,让皇上更坚定。

李进忠心思略沉,便听皇上道:“刚你在外头听见了吧!回了丞相去安排吧!”李进忠有些尴尬的应一声出去了。

晓晓眼睛瞪大了一圈:“小,白,不,那个,皇上,宫女可有七百多人呢?”

朱子毓抿了抿唇:“你不说只要我喜欢,想要多少都成吗,区区七百又算得什么?”

晓晓给他一句话顶了回来,半天不知道回什么,头一次发现傻小子别看傻,遇上女人的事儿,也会变得超级能说会道。

晓晓想想,选就选吧!反正他整的越荒唐,慕容兰舟越放心,有时候,晓晓也觉自己挺没没良心,慕容兰舟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虚情假意的应付了他三年之久。

至于慕容兰舟对自己好的原因,晓晓后来也研究过,她是觉得跟小白有某些方面雷同,慕容兰舟虽身处高位,身边儿能信的人却不多,恐怕连他手下的谋士,他都会时刻保持着三分警惕,至于亲人,没听说他有亲人,跟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又没老婆,更没孩子,阴错阳差的收了自己当弟子,晓晓觉着,他是不是把自己当他闺女了。

想想他对自己那些好,晓晓认为自己想的没错,总之,慕容兰舟跟小白都是极度缺乏亲情的人,然后,自己算走了狗屎运撞进来,游走在两人之间,得好处,捡漏,就是不知道这漏还能捡多久,会不是哪天弄不好事情败露把自己的小命折进去。

有时这么一想,晓晓也挺怕的,可她是个虱子多了不愁的人,反正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后悔也没用了,索性就撒手闭眼一条道下去吧,没准自己的狗屎运能一直持续下去,末了不仅保住了小命,说不准将来还能混个荣华富贵啥的,人生吗,总要赌一把。

至于站队的问题,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小白,以后也只能是小白,至于慕容兰舟,只能说句抱歉了,或许将来小白成事,自己帮着慕容兰舟说个情啥的,以小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程度应该不难吧!

所以说晓晓的大脑过于简单,有些事上就是个糊涂虫,国仇家恨啊,小白跟慕容兰舟之间根本是不可调和的矛盾,真到了那一天,不是你弄死我,就是我弄死你,哪有什么情面可言,同时她也高估了自己的冷漠,她以为自己能对慕容兰舟狠心,可到了那天,她真能狠下心吗,这事儿不用想也知道,总之让她搅合了个一团乱。

所以,后来史书记载大夏这段历史,虽顾忌惠帝多有隐晦,到底史官还是阐明了一个宗旨,之所以有这段乱局,且持续那么长时间,就是因为大夏朝这位宫女出身的乔皇后,完全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搅屎棍,且跟乱臣贼子慕容兰舟名为师徒实则不清不楚,常被人诟病。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现在,李进忠得了皇上的话,便亲去了相府,慕容兰舟倒是有些意外,这些年朱子毓养在乾清宫里,除了不让他读书识字之外,自己也并未亏待他。

平日偶尔见他,也不像个色中饿鬼,身边儿几个大宫女也没见动什么心思,只除了对晓晓好些,旁人也就那样儿,莫不是自己瞧差了。

却这样一来,倒令慕容兰舟放下心内不足为人道的烦恼,且动了个心思,给朱子毓选了教引宫女之后,是不是可以寻个名目,把那丫头弄到自己身边儿来…

第33章

慕容兰舟早就想把晓晓要过来,先开始是喜她聪明伶俐,心下起了爱才之心,且觉着自己与这丫头算有缘,佛家最讲因果,有时慕容兰舟想想,或许自己前世跟这丫头种下了一段因,这一世相遇便是果,至于这果他想如何,如今慕容兰舟自己也有些糊涂了呢。

三年前他就想当她的夫子,教她识字念书,教她为人处事,慕容兰州当初觉得,教了她这些,便以后遭遇困境,她也该知如何应对。

她是个聪明之极的丫头,自己教的她大半学了去,唯有一样,心计…慕容兰舟叹了口气,这丫头天生是个没心没肺的,他不止一次点过她,莫跟皇上太近,以前是小孩子,如今大了,总该知道避讳些,她却只是不听,笑嘻嘻的跟自己说,她是御前的宫女啊,要伺候皇上的,哪里能远的了。

以前他没参透自己的心思,或许可任她这般继续当个乾清宫的小宫女,如今不同了,他想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儿,有这丫头陪着自己朝朝暮暮,慕容兰舟只这么想,心里就觉的安稳,对,就是安稳。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放在宫里他越来越不放心了,慕容兰舟伸手推开窗子,窗外一弯新月冉冉初升,月光转朱阁低绮户,落在书房内,在墙上挥洒下一片皎洁而朦胧的光影,光影中正是那丫头,左臂弯里挎着竹篮,右手把一支刚撷下的芍药花放在篮里,回头一笑,烂漫可爱,便连那篮中那几朵新撷下的芍药花也相形失色。

这是自己上个月去宫里看到的情景,自己虽教了晓晓三年,白天见面的时候却不多,因为总是晚上去文渊阁,便自己偶尔白天进宫,赶上她不当值,也碰不上面。

却那天倒碰上了,前一天李进忠使福安送信儿来说皇上病了,太医院的张陆,月前老娘死了,回老家丁忧去了,太医院的刘封几个来请了脉,吃了几剂药,却转成了咳疾,断断续续咳了两日不见好,询慕容兰舟是不是换个太医来瞧,想那刘封精与妇人脉,旁的差些也是有的,这咳疾若落下根儿,日后恐更不好医了。

从前年起,慕容兰舟就发现李尽忠对朱子毓开始上心了,慕容兰舟冷笑了一声,不止他,朝中那些忍耐了多年的大臣也蠢蠢欲动,这一切只因朱子毓长大了。

皇上大了,朝臣里以礼部尚书邱晏为首的几个人,就开始动心思了,从年初就上折子,催促广选淑女充容后宫,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们是想借机会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宫里,寻机会迫自己还朝归政,朱子毓亲政,他们也好借着与皇上的裙带关系,成为外戚,什么忠谏之臣,想的还是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

只不过他们就不想想,自己便是把朝政归还给朱子毓,他一个大字不识,胸无点墨的皇上,能做什么,却,他们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往后宫里塞也好,自己不也希望朱子毓多几个女人,然后多生几个皇子,绵延皇家血脉,这是国之大事,自己作为大夏朝的丞相应该支持。

这些不值得他忧心,倒是晓晓这丫头,想着不禁叹口气,今年恐自己又要食言了,去年应了带她去归元寺瞧木兰花,却一直不得机会,今年她便能出宫,却暮春已过,归元寺的木兰花早就谢了,也无妨,木兰谢了还有芍药,归元寺的芍药花,更是养的好。

因归元寺后山有一眼灵泉,泉水温热,常年涌动, 方丈静寂禅师便引了泉水注入寺里的芍药圃内,芍药得热泉滋养,花期早且长,三月便开了满圃的芍药花,因晓晓不能出宫,乾清宫那几盆芍药,也是自己让人特意送过去,只可惜失了灵泉滋养,不过几日便枝枯花败,不见当初的妍丽之姿,若她出来,自己带着她好生在归元寺住上几日,想必那丫头必然欢喜。

这么想着便唤了元忠进来,让他明儿去归元寺走一趟,知会静寂禅师,过了十五自己去寺里住上几日。

元忠应一声去了不提,却说宫里,因丞相首肯,皇上亲自挑选教引宫女之事,一夜之间传遍内廷各宫,无异于把火种仍在一堆干柴火里,嘭一下就着了。

本来当初乾清宫选御前宫女的时候,底下就热闹过一阵子 ,进宫的这些小宫女分到各宫里都是粗使宫女,便不是粗使的,似春桃翠儿可儿几个分到针工局御膳房的好差事,也没大用,混到天上去,也还是个奴婢,有什么大出息,若进了乾清宫就不一样了。

能进乾清宫就是御前,御前就是离着皇上近,离着皇上近了,就有机会,有了机会,没准就能一步登天。

没有不想往上爬的宫女,而在宫里皇上是唯一的捷径,没机会还得拼了命找机会呢,更何况有机会呢。

当初李进忠选御前宫女的信儿一透出去,不知多少人上赶着来送好处说人情,这好处呢,他还看不上眼,都是从穷老百姓家里选进来的宫女,能有几个钱,手里便有些存项,也是每月的份例,份例本来就不多,初来乍到的,还要上下打点着孝敬,能剩下什么,便有几个能钻营好处的,手里得些外钱,李进忠也瞧不上。

所以好处根本没用,至于人情,李进忠倒有些为难,他这个大总管可不是一开始就能当上的,也是从低往高一点点儿熬上来的,人情自是有的,例如秦嬷嬷,当初不是瞧她的面子,晓晓也进不来乾清宫,所以这人情他能卖的还是得卖。

反正给皇上选御前宫女,只要差不离,张三跟李四没多大差别,他的宝一早压在了晓晓身上,旁人也就是个梢头,故此挽香几个不是没根儿的,只不过根儿不如晓晓硬罢了。

虽说比不上晓晓,可挽香几个到底比别人有机会,如今皇上谕旨一下,竟要全宫挑选教引宫女,这一道谕旨对挽香几个是致命的打击,对其他宫女,却好比一个馅饼从天上掉下来砸在脑袋上,懵了一阵,立马反应过来。

几乎所有人都行动起来,这回不用使银子走人情给好处了,谕旨上说了是皇上亲自挑选,就是说人情好处也没用,只要皇上看顺眼就算一步登天了。

换句话说,只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有戏,至于怎么漂亮,女孩子吗,总脱不了那几样,衣裳,首饰,妆容。

衣裳呢规定宫女穿的衣裳都是一样的,只有根据季节分成棉的,夹的,单的而已,统一发下来的,颜色款式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但好在现在入了夏,便是一样,因布料轻薄,若把衣裳改瘦些,穿在身上,把身材显出来,还是挺招眼的。

至于首饰上更容易,耳朵上的坠子,头上的簪子,以至于鬓边簪的花,这些更可动心思了,还有最重要的妆容,人活一张脸,树靠一层皮,皇上看不看得上,最终还是脸,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十五六的丫头哪有丑的,擦了铅粉,涂上胭脂,对着镜子照照,自己觉得比乾清宫御前那几个也不差什么。

总之各有各的心思,这么足足折腾了三天,到了五月初十这天,一共六百五十七个宫女齐齐刷刷站在了乾清宫前的广场上。

至于为什么少了,也很好理解,刚进来的小宫女,对宫里的规矩不熟,犯错是常事儿,犯了错遇上心眼儿好点儿的嬷嬷,也就打两板子就过去了,若是遇上变态的,一顿板子再不给饭吃,小命丢了也是常事。

这是人为的,还有非人为的,小宫女们进宫的时候,才十二三,女孩子这个时期,身体本来就弱,容易闹个病,在家的时候,或许还能瞧个郎中吃点儿药,便瞧不起郎中,家里至少有父母看顾着些,好的也快。

在宫里若病了,真没人理啊,病的轻了,还得带兵当差,病的重了,直接挪出去,自生自灭,所以,三年前七百多个宫女,到了三年后,剩下六百五十七个也不新鲜。

即便这六百多个,站在日头下也是乌压压的一大片绿油油的,远远看去跟铺了一块齐齐整整的草皮似的,离得近些,都能闻见铺面而来的脂粉味儿。

宫女自然用不起那些好的化妆品,都是从福海手里买来的劣质铅粉胭脂,颜色还罢了,那香味浓的,晓晓估计选过宫女之后,乾清宫今年连蚊子都没了,都给熏绝种了,离这么远都撞脑袋,加上今儿又热。

日头毒的,晓晓都怀疑是不是东方天帝他老人家的九个儿子又一块儿出来溜达了,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都能烤熟了。

晓晓最是怕热,一入夏早早就换了单薄的夏装,她这身衣裳比下头这些宫女可凉快多了,打眼一看上去是一样颜色的纱质布料,她这个做了弊。

具体叫什么名儿晓晓不知道,是慕容兰舟使人给她送来的,样式质地看上去跟原来的毫无二致,可穿在身上就比原来的凉快,这么想着,晓晓又发现夫子对自己真挺好…

第34章

这么想着晓晓忍不住往她后侧方瞄了一眼,慕容兰舟一早就来了,不止他,还有身后一大帮大臣,除了慕容兰州这个丞相,那些什么尚书侍郎的,晓晓就模糊记得几个脸熟的,剩下一概记不住。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脸盲的毛病 ,宫里那些人她都记得挺好,就是这些大臣,她觉得他们长得都差不多,表情也十分雷同,站在哪儿的姿势都出奇的一致,所以,不是她脸盲,是他们长得太大众,要都跟她夫子这般俊帅酷霸,但凡她也忘不了。

说起来这也不能怨她,一年里就三大节的宫宴上,自己因为是小白的御前宫女,得以跟他出去露露脸,可也仅限于露露,小白说上两句套话儿,便以身体不适为名回来了,剩下的就是她夫子慕容兰舟的事儿。就小白那几句词儿三年都变过,小白这个傀儡皇上当得真挺省心,所以说自己能记住几个已经相当牛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