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愕然看着他,听他这话头,是上瘾了,还想着孰能生巧,真这么乐意梳头,娶个老婆回来,夫妻俩门一关,想梳多少回谁管得着啊,自己跟他…晓晓忍不住摇摇头,总觉着不是一套。

晓晓正胡乱想着,马车停了,想起小白,晓晓急起来,耽搁了这么些时候,也不知小白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心里一急,也没等着慕容兰舟先下去,自己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倒唬了外头的侍卫一跳,跳下车,刚要往宫里走,被后头下车的慕容兰舟一把抓住手牵在了身边儿:“这般急,可见心里果真惦记着他呢…”

第54章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酸溜溜的,晓晓有些囧,总觉着这种话从慕容兰舟嘴里说出来,忒不搭调,跟她想法差不离的,还有后头的李尽忠。

听了丞相这句明显吃味儿话,脚下颠了一下险些栽倒,不是身后的福寿搀着他,没准就跌个狗吃屎,李尽忠站直了身子,心说,不是他不明白啊,这世道变的太快了,这俩人如此境况,落在皇上眼里不定怎样呢,得,男女这档子事儿自己管不了,走一步瞧一步吧!或许皇上瞧见这意思,更激发了斗志也未可知。

晓晓跟着慕容兰舟一进寝殿就惊了,走的时候还欢蹦乱跳的小白,这会儿死气沉沉躺在床上,自己这些人进来,都没见动一下。

晓晓想都没想,挣开慕容兰舟的手便冲了过去,到床边儿上,忽想起自己这么着兴许更害了小白,却又不舍得退回去,就在床边半跪着,一双眼定定看着小白。

大约感觉她的注视,小白的睫毛跳了一下,睁开眼,瞧见她勉强动了动嘴唇,晓晓离得近,听清了他说的话,他说:“大妮,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晓晓只觉心头一酸,眼泪就落下了下来,却又想这可不是哭的地儿,忙抬手抹了一把,忽听慕容兰舟道:“张大人想必瞧过了,皇上这倒是什么病?”

张陆眼睛一跳,余光瞄了眼龙榻上,虽说知道事有蹊跷,可丞相跟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谎,遂战战兢兢的道:“回相爷话儿,皇上这症状像是中毒。”

中毒?慕容兰舟目光闪过厉色:“什么毒可瞧出来了不曾?”

张陆忙道:“微臣跟几个太医院同僚略交流了一下,一致认为是夹竹桃。”

夹竹桃?慕容兰舟看向龙榻上已经被晓晓扶着坐起来的朱子毓,可着宫里也就乾清宫后的小花园里种着一株夹竹桃,还是先帝那会儿郑贵妃命人移过来的,这夹竹桃除了有毒,还能坠胎,为了不让宫里其他嫔妃母凭子贵,郑贵妃可谓用心良苦。

何曾想到,数年后,这株夹竹桃又有了旁的用处,慕容兰舟瞟了眼龙榻边儿上的晓晓,心里不免更疑,便似她说的主仆情份何至于如此,瞧晓晓的样儿,不是龙榻上趟的人是朱子毓,慕容兰舟都以为是她亲弟弟呢。

她说不是男女之情,莫不是把朱子毓当她弟弟了,这丫头面儿上瞧着机灵,内里却是个实心儿,又心软,不定觉着朱子毓可怜,便真当成自己弟弟了。

倒是朱子毓,自己过往真是小瞧他了,这股子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劲儿,倒跟他爹一脉相承,他心里头存了什么念头,便晓晓把他当弟弟,他呢?

慕容兰舟眸光深了深,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虽不入流,可胜在有用,尤其是对付这丫头,这一回容得他,过后再使出来,这丫头又像今儿一般求自己,自己能对所有人心硬,唯独这丫头,却是他的天魔星,故此,这事儿绝不能有下回。

想到此,慕容兰舟脸色阴了阴:“好端端的怎会中了毒,来人,去把后头哪株夹竹桃连根儿撅了,明儿一早辛劳张大人一趟,跟着御花园侍弄花草的人,各宫挨个排查一遍,凡是有毒的的植株都掘了拉到火场里烧了,免得后患无穷。”

说着话音一转:“至于今儿的事儿…”顿了顿,语气更沉了几分:“若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恐下头人伺候的更不精心,断断轻饶不得。”他话音一落,李尽忠跟后头的太监宫女,有一个算一个扑通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不住声的道:“相爷饶命,相爷饶命…”

晓晓脸色变了变,瞧了慕容兰舟一眼,这一眼才发现慕容兰舟始终瞧着自己呢,脸色目光跟他的语气一般冷厉阴沉。

晓晓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松开握住小白的手,一时难过,倒忘了这里不光她们俩,小白这会儿稍缓过来一些,却并未去看慕容兰舟,也没有给这些太监宫女求情的打算,他很清楚,慕容兰舟这么做就是给自己看的,是警告自己,纵这回的苦肉计有用,却再无下回。

小白抿了抿嘴唇,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抢自己的江山都随他便,本来自己就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的皇帝,可他却来抢他的大妮,若说这辈子什么是他死也不会放手的,那就是大妮了,若没她相伴,自己活着还有什么趣儿,李尽忠说的不错,想留住大妮,只能把慕容兰舟斗下去,除此再无第二条路可走。想到此,他的目光更加坚毅,只大妮心里可跟自己一样,这才是他真怕的。

晓晓就这么跟慕容兰舟对视着,偌大寝殿内,除了李尽忠跟外头太监宫女的求饶声,没人说一句话,更没人求情。

晓晓忽然明白过来,虽说他应了自己进宫,到底心里恼了,这是借机发作呢,也是间接的告诉自己,自己跟小白若再亲近,恐这乾清宫上下的太监宫女都要跟着遭殃,这才是真正的慕容兰舟,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他能做到,自己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不说这里有与她交好的人,就算外头院里洒扫的小太监,有什么罪过,忽想起以前那个误闯文渊阁的宫女,可是被他当场杖毙,如今…

想到此,晓晓蹭一下站起来,撇下小白紧走几步,在慕容兰舟身后站定,悄悄伸过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袖。

慕容兰舟脸色果然缓了缓,就说这丫头聪明,自己一个眼色就知道该怎么做,可以一众奴才要挟换来的屈服,却不是他要的,只如今也只能先如此辖制她,想想慕容兰舟忽觉自己可悲,也不知上一世里欠了这丫头多少,这辈子要这般费尽心机的还她。

想到此,不禁暗叹了一声,开口道:“死罪能免,活罪难饶…”晓晓唬了一跳,心说自己都这般哄他了,还要杀人不成,心里一急,牵着他的衣袖用力摇了两下。

慕容兰舟倒忍不住笑了 ,一伸手把她的手攥在掌心,轻道:“安份些,不许捣乱。”

两人这一来一回,倒似打情骂俏,根本未顾忌寝殿的其他人,太医院的张陆都成精了,虽说心里头好奇了个半死,可再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抬头,那脑袋反倒越垂越低,恨不能扎裤裆里去才好呢,别人就更别提了,谁不怕死的敢抬头,说不准今儿就是自己的忌日,偌大的寝殿,瞧着两人的只有靠在龙榻上的小白。

小白定定望着两人,便知道这是慕容兰舟做给自己看的,可心里却无论如何过不去,就跟被一把钝刀子割心头肉一般,疼的他忍不住闭上眼,看不见了,那股钻心的疼仿似轻了一些,索侧过身子朝里躺下,开口说了一句:“朕乏了。”

慕容兰舟大约满意小白这种表现,感觉掌心的小手想挣开,他略用了些力气握紧,微侧头瞧了晓晓一眼,晓晓立马老实了,慕容兰舟满意的点点头,握着她往外走,一边儿走一边接着刚的话头道:“死罪能免,活罪难饶,乾清宫从上到下人等,每人打十板子,以儆效尤。”

等慕容兰舟走远了,张陆这才过去拽了李尽忠一把道:“虽说挨了板子,到底保住了命,也算造化,我这儿给您道喜了。”

李尽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却也抹了把冷汗,可不嘛,今儿这条老命算捡回来了,想起什么,忙着几步走到龙榻跟前低声道:“万岁爷,您可别折腾奴才了,再这么来上几回,老奴这条命可真交代了。”

说完叹口气,就要退出去,忽听龙榻里侧传来一句:“她,她跟慕容兰舟…”说到这儿却顿住了,下头的话半天没说出来。

李尽忠多精,皇上一开头就知他想问什么,再说,今儿丞相给晓晓梳的那个发髻可不是大姑娘家能梳的,这回宫的一路上,李尽忠都在琢磨,丞相这么着可不就是给万岁爷看的吗,自己估摸,便两人如今没成事,早晚也脱不开这一水,就瞧今儿丞相这意思,再宠晓晓,也不会全由着她的性子。

更何况,男人,又是慕容兰舟这般杀伐果断的男人,心里头惦记上了,还能忍着不成,所以说,这事儿存不得侥幸,早点儿认清了早好。

要是皇上嫌弃晓晓,就此丢开手也好,便不嫌弃,心里头越发恨上了慕容兰舟就更好了,总之怎么着都没坏处。

想到此,李尽忠道:“万岁爷放心,晓晓这丫头没受什么委屈,旁的没瞧见,倒是住的地儿,奴才瞧得真,这丫头是在相府的书房院里安置的。”

说完,抬头瞄了眼龙榻,虽说没见什么动静,可那垂在一侧的手却越握越紧,李尽忠很是满意,就是为了刺激皇上,自然不会把晓晓住在书房跨院的事儿说出来,这般含含糊糊的,既没欺君,也达到了目的,何乐不为呢。

果听见皇上道:“你去打点选秀事宜,越快越好…”

第55章

归元寺的芍药的确开的好,地下一眼灵泉滋养着,连这山寺都多了几分灵气,大约是这个原因,香火也旺。

晓晓跟着慕容兰舟从山下一路上来,看见不少一步一跪的虔诚信徒,这些善男信女,或求荣华富贵升官发财,或求消灾释厄,家宅平安,或求如意姻缘,以拖终身…总之形形色色皆有所求,才如此不辞勤劳的一步一跪的拜上去。

在晓晓看来十分可笑,自己尚且不信,却信那庙里的泥胎,况且,一线香火所托之事也未免太贪婪了些,纵佛祖有灵也舍不得这些慈悲。

不过,晓晓倒未想到慕容兰舟如此位高权重,却没使特权,自山下,便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归元寺所在的山不算太高,山势起伏,这山道却也有些陡峭,况昨夜又落了雨,雨水催发仅仅一夜,山道上便漫出青苔,踩上去很有些滑,晓晓几次险些滑到,不是慕容兰舟牵着她的手,说不准上不得山了。

进了山门,方丈大师亲自迎了上来,念了句阿弥陀佛,打过招呼,大约瞧见自己跟着,便问了句:“丞相可是先去大殿烧香拜佛?”

慕容兰舟听了,侧头瞧了自己一眼,唇角噙着笑道:“大师可是问差了人,我这弟子半点慧根皆无,不是贪看大师寺中的美景,恐打死也不来的,这般个丫头,还是别给佛祖添乱了,依着我说,把你这寺庙里拿手的素食斋饭端出来,说不准更得这丫头的意呢。”

晓晓倒未想,自己的心思给他猜的如此精准,自己从山下瞧见这湿滑的山路,就恨不得打退堂鼓,不是他在跟前,早扭头回去了,才不想受罪去拜什么佛。

却在相府听芍药说过,这归元寺有三绝,一是灵泉,若烹茶最是清冽,二是芍药,得灵泉滋养,常开不败,三是素斋,许多香客费大力气上山不为求佛,却是为了一饱口福去的,别瞧都是些豆腐香菇的素食,硬是给归元寺的和尚做出了花儿来。

说的晓晓直流口水,故此晓晓迫不得已上来,一路上都在想好好搓一顿,也算补偿,不想,这也给夫子猜了个着。

晓晓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自在,慕容兰舟却轻笑出声,一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别不好意思了,夫子既带你来了,还能饿着你不成,寺里头凉快,索性我们师徒暂别了熙攘尘世,在这儿个清净所在多住些日子。”

说着拽着她往后头禅房去了,方丈大师也只迎了他们进去,便没影了,晓晓琢磨,不定是忙去了。

虽说,晓晓对做和尚的日常生活不怎么了解,可光想也知道,偌大一个寺庙,就相当于一个职场,老方丈是最大的老板,下头的大小和尚论资排辈,一层层,分任经理,主管等职,最下头的恐怕才是大殿里头伺候香客的小沙弥。

遇上平常香客,小沙弥就打发了,若是有点儿脸面的,恐怕要上头够级别的和尚来迎着才成,脸面越大,迎客的和尚级别也越高。

还有那些添香火钱的,记得在现代时候,一般大殿里都会弄个透明的箱子,以供香客们丢钱,抠门的丢几个硬币,大方的弄个百十来块的也不少,您要弄个千八百的就有和尚上前打招呼了。

再往多,那些暴发户,亦或是心有所求的大财阀,别管提着现金还是拿着支票的,一进寺庙门,方丈就得迎出去,这些人来一趟,说不准就舍一座殿,灵不灵搁在一边儿,排场面子必须先给足了。

晓晓觉着,别管是寺庙庵堂,说是六根清净世外之人,只在这万丈红尘中,就不能免俗,如来佛还说经不可轻传呢,可见从佛祖哪儿就是个爱财的,何况,他老人家坐下这万千僧众了。

也许自己的想法有些偏颇,但晓晓心里不信神佛,也不会去膜拜,至多就是对那些佛教的小故事感兴趣,跟当年她捧着圣经看的不亦乐乎是一种心态。

不过,这归元寺的芍药真开的好,晓晓跟慕容兰舟就坐在院子里的灵泉亭里,亭子的名儿如此直白,只一看就知道是啥意思,灵泉亭下便是归元寺的灵泉眼,咕咕冒出的泉水,顺着开辟出的水道蜿蜒穿插,滋养着亭侧两大片芍药花圃。

日头下,只见翠叶间一朵朵芍药花,开的碗口大小,打生下来,晓晓都未见过这般绚烂的姹紫嫣红。

眼里是如此花团锦簇的美景,耳边听着灵泉涌动荷石桌上红泥小炉水滚的汩汩声,这日子太高大上了,想来现代时那些动辄上百万会费的主题会所,就是这个路子,让你觉着,此生便在这里终老也了无遗憾。

许是如此美景迷惑了晓晓的心,她眼里的慕容兰舟也变得亲近起来,不是以前那种为了算计刻意套的近乎,而是真正的亲近。

他提起石桌上略晾了些时候的滚水,慢慢兑在两只汝窑盖碗里,他的动作慢而优雅,随着他的动作,敬亭绿雪清冽的香气,渐渐氤氲而出,散在鼻端隐隐约约却又不容忽视。

他今儿穿了一身白色的云缎长袍,未束腰带,松松散散的挂在身上,却并不会让人觉着轻浮,反而有种不羁的倜傥,站在哪里,越发显得俊眉朗目身姿修长。

这会儿,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轻轻柔柔的落在自己脸上,晓晓忽觉脸上有些*,急忙侧过头去,装着瞧亭外的芍药花。

慕容兰舟却轻笑一声,指着外头一株芍药道:“丫头瞧那朵的开的可好?”

晓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那翠叶掩映间簪着一朵大红芍药,花开的比旁的更要大些,奇就奇在大红的花瓣儿边儿上,有一圈淡金的边儿,莫一看去倒有些像牡丹,却又比牡丹妩媚。

晓晓不禁点点头:“真好看。”

慕容兰舟便站了起来,步出亭子,折了那支芍药上来,伸手与她簪在鬓边,手指撑住她的下颚,颇认真的端详了端详。

晓晓只觉自己脸上的烫热直接蔓延到了全身,弄的浑身不自在起来,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看了,只能低了下去,琢磨,这人啥意思啊,这是跟自己调情吗?前头殿里可都供着佛祖呢,他这么着貌似不大合适吧!

却晓晓忽然想起自己不信佛,眼前这人又哪会是佛祖的信徒,说不准把自己弄这儿来,就是为了那啥…

想到此,晓晓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可没打算跟慕容兰舟怎么样,就算他生的好看,刚那一瞬让自己脸红心跳的,可他是慕容兰舟,挟天子以令天下的乱臣贼子,早晚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自己跟了他能有什么好儿。

尤其他跟小白是死对头,就算小白如今对自己不差,那是因为他还没真正坐上那个孤家寡人的位子,以后等他大权在握,便念着过往的情分,也是有底线的,自己要是跟慕容兰舟搅合在一起,估摸也容不下。

再说,这俩个人可以预想将来必然是你死我活的,自己脚踩两只船,说不准就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这可不是她要的结果。

念头至此,瞬间清醒过来,眼前她这位夫子,再温柔也万万不能动心,动心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活着跟美男比起来,她还是选择活着,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是个不入流的小女子,没有为爱而死的崇高追究。

更何况,他是自己的夫子,哪有什么爱不爱的,只不过为一瞬的男色所惑罢了,想通透了,晓晓把自己鬓边那朵芍药摘了下来,冲慕容兰舟嘻嘻一笑:“夫子可真不是个惜花之人,它开的好好,做什么折下来,戴在头上不过一会儿就蔫了,倒不如让它开在枝头,咱们也能多瞧一会儿。”

慕容兰舟深深看了她半晌道:“夫子教了你那么多诗词,怎却忘了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便夫子这会儿不折,待那日头落下,它也该谢了,若再赶上一场黄昏雨,零落成泥,倒还不如给我家丫头戴在头上的好呢。”

这话越发露骨了,尤其,他如此一个调调,晓晓真有些扛不住,虽说现代时谈过几场小恋爱,可那都是些什么人啊,无论心思,地位,水准,连眼前这位的一个衣裳角都比不上,自己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让这么一位高大上的男人看上,跟她在这寺庙里,借着芍药花调情,这算不算造孽啊。

晓晓左顾右盼了半天,眼神飘忽,浑身发热,那个别扭劲儿就别提了,忽然瞧见桌上的盖碗,端起来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却忘了这茶还烫着,热茶顺着喉咙下去,烫的她蹦了起来。

慕容兰舟却一把扯了她过去,捏住她的脸颊急道:“你这丫头怎如此毛躁,张嘴让我瞧瞧,看是不是烫坏了舌头。”又忙着跟一边儿伺候的芍药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快拿药来…”

第56章

晓晓觉着自己舌头都烫熟了,疼的钻心,也真怕烫坏了,回头成了哑巴就彻底玩完了,这会儿倒异常听话的张开嘴让他瞧。

慕容兰舟仔细看了看,舌头都烫红了,让她动了动,还算灵敏,才略放了心,好在那水凉了些,真要是滚水下去,说不准真烫坏了。

却忽见她这会儿倒乖起来,张着小嘴,眼睛也瞪得大大,想是疼的,一双眸子里漫着一层泪光,可怜巴的望着自己,两只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裳,那样儿可怜又可爱。

慕容兰舟忍不住好笑,伸手拍了她的脸一下道:“这会儿知道怕了,刚怎么硬灌下这一碗茶,姑娘家生的这么个急性子,赶明儿怎么寻婆家。”说到这儿却又笑了一声:“夫子算瞧出来了,你这丫头这辈子哪儿去不成,就跟在夫子身边儿的好,省得丢了夫子的脸面。”

晓晓眨了眨眼,心里更有些纠结,这怎么三两句又拐这上头来了,忽觉有些不对劲儿,这会儿才发现,刚一慌也没顾上,原来自己给他按在了腿上,这弟子坐在师傅大腿上,忒不像话了,急忙要站起来,却给他一下揽住腰:“不许动,还没擦药呢。”

晓晓余光看到芍药端了个小托盘过来,上头放着个翠玉小盒子,跟一根儿纤巧的银勺,放在桌上打开盒子,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晓晓立马合上了嘴巴,虽说疼,可让她往舌头上抹药,她宁可疼着,那药再好,涂在舌头上,也不能吞下去,肯定得混着口水流出来,就算她不想跟夫子有那种关系,让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流哈喇子,光想想都觉的丢脸,所以闭着嘴巴,一副死也不开口的样儿。

慕容兰舟倒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不是疼吗,擦了药就不疼了,放心,这药不苦,混着薄荷蜂蜜做的,甜丝丝的,吃下去也没什么。”

晓晓还是把嘴巴闭的紧紧,一个劲儿直摇头,那意思死也不擦药,慕容兰舟连哄带骗的说了半天,都没成功,末了没辙的跟芍药道:“取冰来吧,再拿些蜂蜜。”

芍药应声去了,晓晓忙借机从他腿上站了起来,慕容兰舟望着她笑,半晌儿方说了一句:“坐在夫子腿上的弟子,你这丫头可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了。”

晓晓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说这是她乐意的吗,刚她可是要起来的,是他非不让,这会儿倒把她说的淫,娃荡,妇一般,哪儿跟哪儿啊,却也没想到私底下的慕容兰舟是这么个样儿,可见严肃都是表象,内里不定怎么骚呢。

反正不管他怎么骚,跟自己都没关系,不过,她这位夫子倒真挺细心的,晓晓含着滚了蜂蜜的冰块,那甜丝丝冰凉凉的冰块不仅立刻止住了嘴里的疼,还让她找到了现代时吃冰淇淋的幸福感,真是好久没吃了。

这么想着便觉着不过瘾,咔嚓咔嚓把嘴里的冰块嚼了,伸手又去舀冰纹大碗里砸成小块侵着蜂蜜的冰,舀了一块搁在嘴里,眯起了眼。

等她嚼了又去舀的时候,对面看书的夫子说了一句:“只许再吃一块。”

晓晓嘟嘟嘴,心说刚心里还感激他呢,这会儿就成坏人了,横竖不过一碗冰,她都吃了能怎样,真抠门。

仿佛知道她想的什么,慕容兰舟放下手里的书,瞧了她一眼:“ 女孩儿家身子弱,尤其忌讳这些寒凉之物,今儿不是你烫伤了舌头,纵一块也不让你碰的,回头身子坏了,再小心也晚了。”

晓晓自然也知道这些,可心里不大服气,在现代她一顿能吃一大盒八喜,也没见怎么着,这才两块冰身子就坏了,哪这么娇气。

吃了嘴里这块儿,等那凉意散下去,便觉舌头又有些疼,不好意思再说吃冰,便眼巴巴望着慕容兰舟,小声嘟囔:“嘴巴疼啊,舌头也疼啊等等…”

慕容兰舟给她嘟囔的没辙,忍不住伸手过去点了点她的额头,亲自舀了一块冰塞到她嘴里道:“真拿你这丫头没法儿。”

晓晓满意了,却没敢再嚼,慢慢含着,任那股甜丝丝的凉意,从嘴巴顺着喉咙滑下去,仿佛心都跟着甜了起来,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慕容兰舟,暗道,她这夫子真不像个坏人,只可惜,自己跟他不成。

晓晓跟慕容兰舟在寺里住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元忠就来了,晓晓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只她们当天就下山了,回到相府,早有六部大臣候在府门前,慕容兰舟连书房的院都没进,直接去了议事楼。

晓晓带着芍药回了自己的小跨院,写了会儿大字就放下了,没有小白在对面插科打诨的跟她说话儿,写字也成了个累活儿。

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百无聊赖的,仿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芍药端了茶进来,就见她在窗下坐着发呆,芍药想了想,走到近前把茶递了过去,小声道:“姑娘若觉无趣,不若去相爷的书阁里寻几本书来瞧。”

晓晓一听书,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她根本也不是个爱做学问的人,前头是为了小白,硬着头皮念书的,这会儿好容易不用念书了,她还看书,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便摇摇头闷声道:“不去。”

芍药听姑娘声儿气儿,便明白不想看书,便又道:“要不,奴婢给姑娘挑几样鲜亮的绣线,姑娘…”

她话没说完呢,晓晓便截住她的话头道:“也不想做针线。”

芍药暗道自己怎么忘了,早听赵管家说过,姑娘不善更不喜做针线,早应了给爷做双鞋,如今连影儿都没见呢,想到此忙又道:“要不奴婢陪着姑娘出去逛逛吧!”

晓晓眼睛一亮,瞅着她道:“能出去,我一个人?”

芍药心里暗叹,果然让相爷猜着了,这位就不是个能在府里待的主儿,忙道:“爷一早吩咐下了,姑娘若觉的没意思,可让奴婢陪着出去逛逛,如今咱们大燕朝在相爷的治理下,太平着呢,这里又是京城,天子脚下,姑娘出去走走也不妨事。”

晓晓心说这话儿说的真是前后矛盾,丞相治理下太平,京城却是天子脚下,小白这个皇上当得真够憋屈的,不过这会儿自己也帮不上忙,索性暂且丢开,出去溜达溜达的好,上回跟着慕容兰舟就在琳琅阁里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根本没过瘾呢。

更何况,还遇上不着调没下线的朱锦堂,搅了兴致,今儿却好,既没慕容兰舟管着,也没朱锦堂,自己能好好的。

想到此,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穿这么鲜亮,能去的地儿也有限,便跟芍药道:“你去给我寻一套小厮的衣裳来,不,两套。”

没多会儿功夫,相府就出了两个青衣小厮,头戴小帽,凉鞋净袜,好不精神,正是晓晓跟芍药,不过还是得坐马车,因为晓晓想去的地儿是东城门边儿上的市集。

芍药陪她坐在马车里,肠子都快悔青了,刚姑娘问京城哪处的市集好玩,自己一嘴欠,说了句东城门那边儿有个花鸟鱼市儿,这倒好,姑娘一出来就让车把式奔着东城门那边儿走。

那东城门的市集卖的都是活物,自是好玩,可也热闹,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姑娘去哪儿真不怎么妥当。

想着,小声道:“姑娘,不如咱们今儿还去琳琅阁吧!哪儿离的近儿,好东西也多,您这个手串不还是从哪儿得的吗。”

晓晓看了眼自己腕子上的葫芦手串,虽说从心里头喜欢,可价格也吓人,当她不知道呢,那天他们前脚从琳琅阁出来,后脚赵丰就去结账了,就这个手串花了足一千二百两银子。

晓晓对银子的概念是从她当宫女时的工资推演来了,自己刚进宫的时候就别提了,后来当上御前大宫女,工资算的上顶尖了,也才十两,就是说,她一分不花的存上一年也才一百二十两,得十年才能攒一千二百两,也就是这个手串的价值。

可想而知,那个舌翻莲花的掌柜,心有多黑,且专门杀熟 ,关系越熟手里的刀越快,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他的琳琅阁才有了那么大的店面,不过他跟慕容兰舟是愿打愿挨,一个奉承话儿说着,不耽误赚钱,一个财大气粗,花多少银子都不带眨一下眼的,要的就是这个范儿,自己却没这虫子,就那一回,这辈子她都不去琳琅阁。

不过,以后有机会倒可以考虑也开一个这样的铺子,所以任由芍药说破嘴,她也绝不去哪儿宰人的琳琅阁。

芍药见自己没劝动,也只能偃旗息鼓,琢磨一会儿到了地儿,自己机警些,把姑娘看紧了,真要有个闪失,别说自己这条命,她家里的老子娘兄弟都只有一个死。

故此,从晓晓一下车,芍药就跟护崽儿的老母鸡似的,晓晓看什么她都挡在前头,生怕过往的人不防头撞上晓晓。

晓晓的个子跟芍药差不多,这样一来,晓晓就只能踮着脚尖才能瞧见前头的热闹,一会儿半会儿的还成,时候长了可顶不住。

末了,晓晓索性一把拽过芍药道:“你在我后头走。”说着一头扎到了最前头的人堆里,前头就见一群人围着的是个猜罐儿坐庄的汉子,周围都是下注赌博的,这样的十成十都是骗子,晓晓觉的没劲儿,刚要出来,忽后头人群一挤,倒把她挤到了最前边儿,。

那坐庄的小子一见她以为买卖上门,手里的罐子熟练的掀开盖上,花里胡哨的耍了一遭冲她道:“这位小爷今儿来着了,我这儿赔本赚吆喝,最少两文钱一把,猜着了一赔三,您小爷多玩上几把,今儿晌午喝酒吃肉,弄顿好的解馋,猜不着,你就值当少吃了俩馒头,你要是腰里有银子,多下多赔,老少爷们边儿上瞅着呢,小的这儿一口唾沫一个钉,决不食言。”

第57章

“我下,我下,我压十个钱,我压半吊,我压一钱银子…”周围顿时热闹起来,七手八脚的往三个罐周围下注,那庄家瞧着晓晓:“您小爷看这半天热闹了,到底儿怎么着啊,压多少,压哪个,该有个章程了吧!”

晓晓略扫了周围一眼,琢磨刚那几个带头下注的一准儿是拖儿,老北京天桥上的把式,玩了上百年,都是一个路数,变都没变。

晓晓回头一伸手,跟芍药道:“拿银子。”

芍药就没想到姑娘是如此的脾性儿,这是生怕惹不来麻烦啊,她自己还往上头找,可相爷说了,姑娘想去哪儿去哪儿,只管跟着,别吃亏就成,芍药度量这几个汉子也就是街面上混口饭吃的泼皮,没什么真本事,就算一块儿上,自己也能对付,且到了这当口,她也拉不住姑娘。

想到此,从腰上荷包里摸了摸,摸出一块足有两钱的碎银子递给了晓晓,那庄家一看眼都蓝了,暗道怪不得今儿一早起来左眼就一个劲儿的蹦跶呢,这是要发财啊,忙招呼:“倒是小的眼拙,真是位有底气的小爷,来您呢,压哪个?”

晓晓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一撩衣摆蹲下,把三个罐挨个看了一遍,抬起头来看着汉子道:“你这三个里头什么都没有,让我压什么?”

她一句话可炸了营,周围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喊道:“这是出老千骗银子,今儿不能让他走了,得报官…”

那汉子大约没想到这个弱巴巴的小子会一语道破机关,眼瞅着买卖要黄,脸色阴了阴,开口道:“这位小爷您要是压不起,尽管走,我也不强拉着您,您这么说可是要破我的买卖了。”

晓晓嗤一声乐了:“你这算什么买卖,不过骗人的把式罢了, 把你袖子里头的东西藏好了, 都露了。”

那汉子一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这才知道上当,蹭一下站起来一指晓晓道:“他妈的,你小子今儿就是来跟爷过不去的,哥几个,这小子是不想让咱们吃饭,不教训教训他,还值当咱们爷们是软柿子呢。”

话音一落,刚几个带着头起哄下注的唰一下围拢过来,摞胳膊挽袖子把晓晓主仆围在当间儿,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瞧不好,瞬间往后退,把中间的地儿空了出来。

晓晓见这形势,心里也不免有些后悔,自己也是,刚不搭理他走就是了,这倒好,惹了这些地皮流氓,说不定要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