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爱/昏了又婚 作者:寻香踪

文案

涂晓一直无法把冯定尧从心底连根拔起无情扔掉,哪怕他爽了婚约一去不复返,她觉得他欠自己一个解释。

现在他又回来了,挽着别的女人若无其事地站在她面前,涂晓一杯酒泼过去,咬牙切齿地说:“你应该庆幸,我手里端的不是硫酸。”

冯定尧一身狼狈,看着那个倔强离去的背影,死寂多年的眼中跳出两团火花,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其实一切都才开始。

尝试写一个狗血的爱情故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涂晓,冯定尧

第一章 重逢

大学毕业就和冯定尧结婚,是涂晓这辈子做过最冲动的一个决定。当然,结果并没有结成,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冯定尧跑了,他打了个电话给她,只说了一句:“这婚,我们不结了,对不起。”没有解释,没有理由,然后一去不复返,杳无音讯。

从那之后直到现在,涂晓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般,一切都处于恍惚状态。她怀疑自己有严重的幻听,突然就听见了冯定尧的声音,但是扭头一看,身边来来去去熟悉的或者陌生的人群,没有一个是冯定尧的身影。她知道,她已经魔障了,为一个叫冯定尧的男人走火入魔,至今未曾清醒过来。

所以当她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还在幻听,她没有抬头,只是撑着地面坐了起来。红色的齐膝裙沾上了草下的水渍,颜色暗得发黑,像是血迹一样,膝盖磕在碎石子路上,丝袜破了,跑了丝,变得狰狞狼狈,血珠子从伤口处渗了出来,她却没怎么感觉到疼痛。涂晓知道,得赶紧去洗一洗,整理一下,本来已经来得迟了,现在还这个狼狈的样子,太给别人的婚礼丢脸了。

“小姐,你没事吧?”醇和的男中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一只手伸了过来,准备搀扶起她。

涂晓甩了甩脑袋,慢慢抬起头,看见一只肤色微黑、手掌宽大、指节修长的大手,又顺着那手往上看,衬衫袖子略长过黑色的西装外套,露出非常好看的白边,继续往上,还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对方已经惊愕出声了:“晓晓?”

涂晓听见这个声音和这个称呼,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就忍不住想流泪,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不行,看不清,她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再次睁眼,终于看清了对方,不是幻觉,确实是冯定尧,比七年前要黑一些,也要沧桑或者说是成熟一些的冯定尧。涂晓死命地睁大眼盯着他,眼眶都要瞪裂了,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了,今天是他堂弟的婚礼,他会出现是情理中的事,但是不能不意外,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他已经消失了七年之久,她甚至都怀疑,他已经死了,但是他出现了。

冯定尧停在半空的手颤抖了一下,去扶她的动作也迟缓了,这时跑来了一个年轻男人:“晓姐,你怎么摔着了,摔哪儿了?呀,还摔破皮了。快起来,伤到哪儿了没有?”说着一把将涂晓托了起来。

涂晓冲着表弟梁信诚摇了摇头:“没有。”吐出的这两个字已经嘶哑了,她情绪激动得厉害,不敢看冯定尧,生怕那是一个幻象,只是扭头去寻她另一只鞋子,她刚才走得太急,高跟鞋后跟卡在路边的两颗石子间,陷在泥里,重心不稳,才导致她摔倒的,此刻那只鞋子已经脱离了她的脚,落在草皮上。她光着一只脚踩在石子路上,准备过去穿鞋。

冯定尧已经将那只鞋子捡了起来,用修长的手指抹去了漆皮鞋上的草屑,那动作十分温柔细致,像是在抚摸一颗蒙尘的珍珠,他蹲下去,将鞋放在涂晓脚边:“以后别穿高跟鞋了。”

涂晓一直都不爱穿高跟鞋,因为她总是忙忙碌碌、风风火火的,忙着打工、赚钱,穿高跟鞋误事误时,还容易崴脚。曾经有一个人说过,他不嫌弃她的身高,可以穿一辈子平跟鞋,但那只是年少时代无法当真的许诺罢了。这些年,涂晓虽然不喜欢穿高跟鞋,但必要的时候,也会穿出来撑撑场面。那个让她不用穿高跟鞋的人早就跑得不见踪影,如今他又出现了,居然还可笑地说,别穿高跟鞋了,真讽刺。

涂晓穿上鞋子,调整好情绪,准备叫住冯定尧。冯定尧却转身离开了,一个穿着紫色真丝长裙的女人走了过来,那女人身材极其火辣,面容姣好,妆容精致,实在是一个尤物,她伸出胳膊挽住了冯定尧,胸脯贴着他的胳膊,与修长挺拔的冯定尧相得益彰,简直一对璧人。紫衣女人往涂晓这边瞅了一眼,转过眼珠子看着冯定尧:“尧,你在干嘛呢,这么久都没过来?婚宴都已经开始了。”

冯定尧并不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遇到了一个熟人。”

涂晓听见这话,肺几乎都要气炸,熟人,自己仅仅是他的一个熟人。涂晓也顾不得去洗手间洗手了,从表弟手里抢过酒杯,涂晓快步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走到冯定尧身后:“冯定尧!”

冯定尧回头,涂晓猛地将杯中的红酒泼向了他的脑袋,旁边的女人惊呼一声:“呀,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女人!”

涂晓强烈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咬着牙说:“你应该庆幸,我现在手里端是酒而不是硫酸。”然后将玻璃杯往草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冯定尧被浇得一身狼狈,心中却全然没有怒气,死死盯着那个倔强离去的单薄背影,死寂多年的眼中跳出两团火花,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他能泰然面对她,事实上,还远远不能。

梁信诚赶上涂晓:“姐,怎么啦,他是谁?你认识吗?”

涂晓顿住了,忍住喉咙里的肿胀感,用力睁大眼,不让眼泪流下来:“你帮我跟涂乐说,我有事,没法参加她的婚礼了,我先回去了。”

梁信诚满脸焦急:“姐,到底怎么回事?”

涂晓吸一下鼻子:“我现在没有心情,不想说,以后再说吧。小诚,你回去吧,帮我跟新郎新娘说一声祝福,对了,这个帮我给拿给他们。”她拿着自己的皮包,颤抖着手从里面拿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递给表弟。

梁信诚从来没有看见表姐失态成这个样子,问了又不说,真是急死个人了:“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欺负你了?我去揍他一顿。”

涂晓摇摇头:“我先走了,再说吧。”

涂晓用手掩住鼻子,头也不回,快步出了别墅大院。到了外面,不再抑制自己的情绪,任由眼泪唰唰地往下淌。路上的行人看着她一身狼狈,以为是摔跤摔的,都投来同情的目光。涂晓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蹲下来,抱住膝盖放声大哭了一场。她不知道自己哭什么,是在悼亡她的过去,还是伤心冯定尧说他们仅仅是“熟人”。

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涂晓任由它响,响到最后自己停了。涂晓淌干了眼泪,从包里摸出方巾纸,擦了一把眼睛,睫毛膏粘在了纸巾上,知道脸上的妆全都花了。她找了个洗手间,对着镜子用纸巾小心地卸妆,洗干净脸,露出一张清秀的脸,不过这张脸上,已经不复当年的粉嫩,而是略显消瘦苍白,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无论上天多么厚爱一个人,岁月这个化妆师,始终会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

涂晓已经快二十九了,冯定尧一走,就是七年。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全都用来等待,仅仅是需要一个解释,然而换来的却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一个熟人”。涂晓想起那句话,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热,冯定尧,你真狠,太狠了!涂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巴和发梢都还在滴水,她对自己说:“知道了吧,你的等待,不过是个笑话!从今天开始,一切揭过,你该从那个叫冯定尧的噩梦中醒来了。加油,涂晓,这个世上,没有谁是离不了谁的,没有他的这些年,你不是也活过来了吗?”

涂晓用纸巾将脸上的水珠全都拭净,将打湿的纸巾捏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从包里摸出一直在响的电话,看着来电显示,接了起来:“阿禹,新婚快乐!”打电话的正是她刚才去参加婚礼的主人、新郎官冯定禹,也就是她堂妹的丈夫。

冯定禹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来:“涂晓,你怎么来了又走了,我说要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的。”

涂晓歉意地笑笑:“对不起,我今天身体有点不好,所以先回去了,实在抱歉。新婚快乐啊。”

冯定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他爽朗地说:“那行,等我度完蜜月,再叫我战友出来和你见见,我觉得你们会有共同话题的,我战友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冯定禹是当兵出身的。

涂晓知道对方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呢,便笑了一下:“劳你费心了,再说吧。你现在肯定事多,去忙吧,再见!”

“再见!”那边挂断了电话。

涂晓看着已经跑丝的丝袜,干脆脱了下来,扔在了垃圾桶里,又粗略处理了一下伤口,从包里摸出创口贴贴上,这些小东西都是她平时常备的。处理好这些,她才离开。

涂晓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这一片是别墅区,离市中心还有点距离,涂晓不想坐车,就想一个人随便走走,理一理纷乱的心绪。

这还是早春三月,虽然是南国,光着两条腿其实还是有点冷的,春风带着冷空气落在裸露的肌肤上,激起了一粒粒小小的鸡皮疙瘩。涂晓也浑不在意,因为心中的寒意比身体上的来得更剧烈一些。

涂晓仰着头,任由薄明的阳光落在脸上,她用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着淡蓝的天,还有如轻纱般的云,空气中有隐约的花香,春天来了,真是个好季节。涂晓觉得自己好像全然清醒过来了,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恍惚感,一切都变得真实而清晰。很好,她已经从梦中醒来,在这个春天里,她将要开启她的新生。

一辆银色的SUV停在她身边,车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上来,我送你回去。”

涂晓扭头,看见了白衬衫上还沾着酒渍的冯定尧,他面容平静,看起来就像是跟熟悉的朋友打招呼一样自然。涂晓定定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起风了,风将她的长直发和胸前的丝巾吹起,仿佛整个人要被风带走一样,冯定尧强自镇定的表情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第二章 受伤

冯定尧又说了一句:“上车,我送你。”

涂晓本来想一走了之,但又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她深吸了口气,上了车,拉上车门,如一块木头一样坐着。

冯定尧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前方:“住哪里?”

涂晓说:“幸福路,幸福里。”

冯定尧脸上的咀嚼肌凸了出来,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也有些发白,他踩下油门,车子滑出去。

幸福路的幸福里小区,当初是他们一起选定的婚房,那时候他们还买不起房子,只能租房。涂晓不在乎是买房还是租房,她觉得,跟自己的爱人在一起,租来的房子,也是家,因为家不是房子,而是住在一个房子里的一家人,家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涂晓对租的房子很满意,住在幸福里,他们会永远幸福的。结果那儿至今只是房子,不是家,没有家人,即便住在幸福里,也无幸福可言。

涂晓扭头去看冯定尧,死死地盯着他的侧脸,眼睛都不眨,她要看清楚,这个男人还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冯定尧。

冯定尧始终面无表情,他知道自己脸上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几乎能将他的面皮灼烫出两个窟窿来,他强自镇定着,不动声色。

许久,涂晓垂下眼帘:“为什么?”这个问题,憋在她心中太久太久,七年,准确来说,是六年零九个月,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无数个无法成眠的夜晚,她都在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要反悔?为什么要离开?

很显然,冯定尧明白她的意思,他心中也为这个答案在心中模拟了无数次,咬了一下牙,说:“不为什么,就是不想了。”

涂晓一瞬间被击得粉碎,所有的愤怒、委屈、爱恋、仇恨、倔强、骄傲,全都如一个被击碎的水晶球,渣子碎得满世界都是,再也凑不回原来的样子。是了,一个男人,不跟一个女人结婚,难道不是因为不想结了,还会有其他的理由吗?涂晓笔直的腰塌下来,一瞬间如抽离了所有的精神气,眼泪在眼眶里奔走,很快就要崩溃而出,她听见自己说:“停车。”声音好像苍老了一百岁。

冯定尧继续开着车,没有停车的意思。

涂晓伸手去强行开车门。车还在行驶中,虽然车速不算太快,但也有四五十码,冯定尧吓了一大跳,猛地一个急刹车。涂晓没有系安全带,她的身体猛地往前冲,额头撞在了车前台上,只听见“咚”的一声,冯定尧觉得自己的世界再次爆炸了:“晓晓!”

涂晓已经听不见了,她直接被撞晕了过去。冯定尧颤抖着手将她抱起来,涂晓的额头鲜血直流,眼角有泪水滚落下来,泪水和着鲜血,将她苍白的小脸划得无比狰狞,这是冯定尧这辈子看过的最撕心裂肺的画面,他伸出手,小心地试探她的鼻息,他听见自己哽咽着说:“晓晓,你醒醒。”

涂晓没有半点回应,冯定尧心如死一般冰凉。

后面的车已经在鸣笛示意前面的车让位了,冯定尧冷静下来,将涂晓抱到车后座上,缚上安全带,火速开往最近的医院。

车子还没停稳,冯定尧就从车里跳下来,打开车后门,打横抱起涂晓:“医生,救命,快救命!”

有人过来帮忙,将涂晓安置到急救台上,有人将冯定尧推出了急救室,急救室的门关上了。冯定尧耳中分辨并不出任何话语,只听见一阵嘈杂,眼中除了涂晓,再也看不清任何人。他双眼看着急救室的门,眼珠子都不错。直到有人提醒他办理住院手续,他的意识才回到脑海中。

冯定尧机械地做着事,别人要说好几遍他才反应得过来,医院的工作人员简直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要去耳鼻喉科看一看,他一定是个聋子吧。

冯定尧办好手续,回来的时候,涂晓已经不在急救室了,被转入了加护病房观察,医生说已经做完检查,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病情。

冯定尧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个白色的世界,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如那片白色一般苍白,本来是只打算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不再打扰她生活的,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冯定尧将头在墙上用力撞了几下,他也要感受到她的疼痛,为什么受伤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两个小时后,涂晓从昏迷中醒来,CT结果也出来了,颅内没有出血,眉骨有点骨折,初步诊断为脑震荡,住院观察几天,还可能会有短暂的失忆。

冯定尧听完结果,站在病房外,有点不敢去见涂晓,他怕刺激到涂晓。他从她的包里翻出她的手机,手机有锁键密码,冯定尧想了想,划了几个数字,果然一次性就破解了。他翻出通讯录,涂晓是个孤儿,父母早已双亡,根本就没有直系亲属,他翻找号码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他曾经发誓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结果却把她伤得遍体鳞伤。最后找到一个名字为弟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

梁信诚还在喜宴上喝酒,看见表姐的电话,赶紧接起来:“姐,你到家了吗?”

冯定尧说:“你姐姐现在在医院,你过来照顾她一下,行吗?”

“啊!我姐怎么啦?你是谁?她在哪家医院?”梁信诚接二连三地将问题抛出来。

冯定尧说:“她出了点小车祸,不是很严重。现在市二医院,你过来吧,内科506病房。”

梁信诚慌忙说:“好,我马上过来。”

冯定尧将梁信诚的号码存到自己手机里,站在窗外,偷偷地往病房里看,涂晓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被子盖在她身上,几乎都看不出什么轮廓,好像没人躺在那儿一样,他想起自己刚才抱她的时候,真是如烟一样轻,她比以前更瘦了,这些年,听说她始终都是一个人,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冯定尧将头抵在墙上,像离水的鱼一样张大嘴无声地呼吸着,他觉得胸腔干涩得快要死了。

梁信诚过来的时候,看见冯定尧跟一个木桩一样站在病房门外,他想起这人就是表姐泼红酒的那人,他看了看病房号:“是不是你给我打电话?”

冯定尧扭头来看着梁信诚,他长得跟涂晓有一点点像,眼睛都是杏眼,估计是家族遗传,他说:“你是涂晓的弟弟是不是?”

“对,她是我表姐。”梁信诚想起表姐刚才和这个人的纠纷,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前襟:“是不是你害我姐出的车祸?她伤得重不重?”

冯定尧并没有否认:“对不起,这只是个意外。她有点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我会对你姐姐的病负全责的,医药费我来出。我觉得你姐应该不想看到我,所以我暂时不进去了。这是你姐的东西,你拿去给她。有什么情况你跟我联系,这个是我电话。”

梁信诚看了一下写满英文字母的名片,只有三个中文字——冯定尧,他抬头看一眼他:“你是冯定禹的什么人?”

“我是定禹的堂哥。你放心吧,我跟你姐认识,不会跑的。出现这个意外,我感到非常抱歉,你进去照顾你姐吧,我会再联系你的。拜托了,谢谢!”冯定尧说完这些,隔着玻璃看了一眼病房内,注目良久,这才转身离开。

梁信诚一头雾水地看着冯定尧,这人跟自己表姐到底有什么过节,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推门进去,看着病床上的涂晓,眉骨处贴着一块纱布:“晓姐,你感觉怎么样?”

涂晓扶着昏沉的脑袋看着表弟:“小诚,你怎么来了?他呢,走了吗?”

梁信诚说:“你说那个姓冯的?”

涂晓盯着表弟:“你见过他了是不是?他呢?”

“他说你可能不想见到他,他先走了,给我留了一张名片。”梁信诚将名片递给涂晓。

涂晓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内容:地理杂志特约摄影师——Andy Feng,冯定尧。她拿着名片看了许久,一句话也没说,然后还给了表弟。

梁信诚说:“他说有事可以联系他,他会负担所有的医药费的。”

涂晓说:“我想出院,你去帮我办手续。”

梁信诚吓了一跳:“姐,你别乱来,你脑震荡了,需要住院休息。”

涂晓说:“我还有事,社里的事情必须去忙,否则杂志就要开天窗了。我就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还要去社里。”

“你的同事呢?”梁信诚问。

涂晓说:“那个栏目一直都是我负责的,我不去,他们也拍不了板。还有一份稿子没到位,那个撰稿人一直都是跟我联系的,我同事不知道。”

梁信诚不高兴地说:“让他们另外想办法,你都伤成这样了,脑震荡,不好好休息,会死人的。”

涂晓说:“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看着严重而已。”

“不管怎么样,你就在医院待着,大不了丢工作而已,让你们杂志社自己去想办法。”梁信诚不明白表姐为什么这么拼命。

涂晓瞪着表弟:“你开玩笑吧,我丢了工作,房子贷款怎么办?”

“我给你出。”

“说瞎话。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的,你别闹了,去给我办出院手续吧。”见梁信诚不动,便作势自己下床。

梁信诚伸手压住他:“姐,你别闹好不好。先给你们领导和同事打电话,让他们来处理,实在不行,再出院,好不?”

涂晓看着表弟关切的眼神,态度软化了下来:“好吧,我先试试。”

第三章 走出

梁信诚接到冯定尧的电话,第一句话就说:“我姐要出院。”

“为什么?医生说至少要住一个礼拜的院。”冯定尧说。

梁信诚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我姐那边工作很忙,说她不回去,杂志要开天窗什么的。”

冯定尧说:“你让她安心住院就好,千万别让她出院。”

“哦。”

当天下午,涂晓接到主编的电话,说她的工作已经安排妥当,欠缺的稿件也到位了,让她安心养病,多住几天。态度还不错。

涂晓挂了电话,愣了许久,她记得自己打电话去请假的时候,主编的语气并不好,要求她就算是在住院期间,也一定要将稿件落实到位。涂晓已经让表弟去帮自己拿笔记本电脑,准备在病床上办公,没想到问题这么快就解决了,也好,先休息一下,自己现在也没心情去工作。

涂晓一直在做梦,梦见很多年前的青葱时光,洋紫荆盛开的季节,她站在树下,痴醉地看着花瓣如紫色的蝴蝶一样蹁跹飘落,冯定尧踩着山地车,歘一下停在她身边,朗声问:“你在这里等人吗?”声音干净而明亮,如紫荆树筛落的阳光。那是他们的重逢,记忆中那个干净白皙的小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阔肩长腿的英俊男生,涂晓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便止不住脸红了。

那时候他们青春年少,烂漫多情,梦里他们总是欢笑着,幸福甜蜜得叫人沉醉,不愿醒来。这个梦涂晓做了很多回,以致她自己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个梦境,但是她不愿意醒来,只是贪恋这虚妄的甜蜜。

涂晓是被表弟推醒来的:“姐,起来吃饭了。”

涂晓睁眼,看见梁信诚提着饭盒站在床边,她回到现实中,想起刚才的梦境,又忆起冯定尧的那句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浑身冰冷。

梁信诚问:“姐,你没事吧?”

涂晓伸手挡在额前:“没事。几点了?”

梁信诚说:“七点半了。”

涂晓起来,去了趟洗手间,又洗了把冷水脸,回到病床上,梁信诚已经将东西准备好,涂晓坐下开始吃饭。

姐弟俩一时间无话,只有涂晓咀嚼食物的轻微声响。梁信诚突然问:“姐,那人是谁啊?”梁信诚是涂晓姑妈的儿子,涂晓父母去世后,生活上得叔叔和姑妈的照顾颇多,是以表姐弟感情很要好。

涂晓顿了一下:“以前的朋友,都过去了,以后不要再问了。”当年他们打算毕业就领证,她只和叔叔姑妈打电话说了一声,都没带冯定尧回过老家,是以梁信诚根本不知道冯定尧这号人物的存在。

梁信诚怀疑地看了一眼表姐,有点怀疑她说的话,真的过去了吗?他换了个话题:“姐,明天让菲菲过来照顾你吧,她现在正好没上班。”菲菲是他的女朋友。

涂晓看着表弟:“她怎么又把工作辞了?”

梁信诚嘿嘿笑:“她说做得太辛苦了,晚上经常要加班,我也同意她辞了。”

涂晓不置可否,垂下头继续吃饭,说实话,她心里有点羡慕菲菲,有一个后盾,干得不开心就可以辞职,哪像自己,咬着牙关供房子,半分闪失都不敢有,不管做得开心与否,都要一直做下去,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梁信诚又小心翼翼地说:“姐,你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

涂晓扒拉着碗里的饭,胃口尽失,她一粒粒地数着米饭,然后抬起头说:“找啊,怎么没找,不过还没找到合适的罢了。”

梁信诚听着表姐的话,想起以前自己妈说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都一口否决了,这是转化态度了,愿意找男朋友了?梁信诚高兴地笑了:“是该找了,你都快二十九了。”

涂晓将饭盒盖起来:“我吃饱了,不想吃了。小诚,如果——我把房子转让给你,你继续付贷款,你愿意吗?”她知道姑妈一直在为表弟的房子发愁,现在房价飞涨,首付也要30%,姑妈家是农村的,条件不好,一时间拿不出二三十万的首付来,表弟才参加工作两三年,离攒够首付还远着呢。

梁信诚顿时觉得一个馅儿饼砸中了自己的脑袋:“姐,你、你说的是真的?”他今年也有26了,跟女朋友已经谈婚论嫁了,因为房子的事,婚期始终都没定下来。

涂晓叹了口气:“等我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守在那所房子里,房东说要卖房,她东挪西拼凑齐了首付,然后独力支撑着银行贷款,一口气都不敢松懈。如果守望有意义,那还无所谓,现在看来,自己的坚持不过是个笑话,为什么还坚持着呢。她要是将房子转给表弟,自己就不用背着这个沉重的蜗牛壳,可以到处去走走看看了。旅行,正是她一直向往的事,但是这些年,她只能做着旅游杂志,看着别人的旅行故事,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看遍了,就是没有留下她的任何足迹。

梁信诚被喜悦淹没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那姐,你把房子让给我,你住哪儿?”

涂晓垂着眼帘说:“反正我一个人,随便在哪租个房子都可以,我准备到处去走走看看。”父母先后离世,独留她一人在这世上漂泊,这么多年,她一直渴望着有一个自己的家,本来以为就要有了,结果还是空欢喜一场,这么多年,一直守着个空房子,家在哪里呢?完全没有着落。

梁信诚察觉到涂晓情绪的低落,也笑不出来了,过了一会儿,他说:“姐,那我还按照市价把房子折算过来吧,不过欠你的钱我可能没法一下子全都给你。”

涂晓看着表弟:“如果真的转让给你,不用按市价,将我付的首付和这两年付的贷款给我就好了。房子还在按揭中,目前不能过户,你放心,我会找个中介公司做个协议的。”

“谢谢姐。”梁信诚被喜悦冲昏了头,都忘了涂晓说是如果,还在考虑中。

涂晓看着高兴忘形的表弟,想到那房子要转手他人,还有点不舍,毕竟在那里住了七年了,那曾经是他们的爱巢,后来没有了爱,就变成了她一个人的巢穴,供她栖息舔伤。那房子承载了她太多的感情和回忆,不过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走出来,而那房子,无形中已成了她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