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六年前,她是舒莘的病人,舒莘是她的医生。

那年旧事4

和舒莘相识在C城冬日。

第一次见到舒莘乐乐足足惊叹了一分多种。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女子能像舒莘那样吸引人了。

那时候乐乐有强烈与人接触恐惧症尤其是异性哪怕是在拥挤公共场合譬如地铁里或者商场里不小心与异性发生了难以避免肢体接触都会让她觉得痛苦难耐。她在工作中也被人称之为有洁癖怪人。

甚至有人说她是同性恋见不得男人。

以至于她不得不换工作。

而让舒莘注意到乐乐却是一件十分细小事情。

那次乐乐去面试结束之后乘电梯下楼。电梯在十楼时候上来一位收快递中年男子。那个中年男子身材微胖当时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还挺沉快递包裹。那人一进电梯自然是把怀里包裹往地上放。他就在弯腰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乐乐脚。

乐乐只是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并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一声短促尖叫惹得电梯另外三五人都看了看乐乐并看了看那送快递男子。

那男子很是不爽地白了乐乐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叫什么玩意儿。”

乐乐本着息事宁人态度没有吱声只是自己很小心地动了动脚。

当时在电梯里就有一个人叫舒莘。

出了电梯门乐乐便觉得身后有人跟踪她猛一回头看见是位女士便松了口气同时感叹对方姿容。

那人微笑着对她说:“好东西掉了。”

乐乐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她。

她手里拿着一张名片递到乐乐跟前柔声说:“小姐忘了这个。”

乐乐正要伸手去接对方却又把名片收回并笑着对乐乐说:“是?”

“叫乐乐。”

“乐乐…”她低喃着重复一遍然后也自介绍“叫舒莘。”

“舒心?舒服舒贴心心?”

“不是贴心心是莘草字头下面一个辛苦辛字。”

“草字头一个辛辛那个字不是莘莘学子莘吗?”

“哎哟乐乐小姐那是个多音字。”

乐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忽然她又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和相互自介绍。”

舒莘笑了笑把手里名片递给乐乐说:“因为或许需要帮助。”

乐乐茫然地接过名片还没来得及看就听那人自介绍说自己名字叫舒莘。

名片上名字写着舒莘名片上职位是心理咨询师。

乐乐抬头瞪了一眼对方。

只见对方处之泰然地说:“乐乐很多有心理疾病人都像这样。讳疾忌医。”

乐乐抿唇“神经病。”

舒莘依然还是笑笑说:“有任何需要记得打上面电话找。”

其实乐乐是知道自己心理有问题。

她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正如舒莘所说她讳疾忌医。

后来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打了那个电话。

好像舒莘话有什么特别魔力一样。

然后她就和舒莘牵扯在了一起。

乐乐是从来不信任所谓心理医生她并不认为自己会把曾经遭遇和一个完全不熟悉陌生人倾述。

只是她迫切地想从困境中走出。

舒莘后来对她说:“乐小姐第一眼就觉得有问题因为正好和所模拟某类病人一模一样。有很大把握改变。”

当时乐乐听完这句话就走了也没往心里去。

只是后来那段日子里她频繁做噩梦晚上很难休息得好白天也觉得无精打采。她每天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却感觉累得要死。

第二次去找舒莘时候乐乐做好了接受舒莘建议想法。舒莘开始也只给了她很简单建议并建议她做一些运动转移自己注意力。后来见面次数多了聊得话题多了乐乐不知不觉中吧舒莘当成了朋友。

久而久之舒莘好像不是她病人而是她知己。

在舒莘多少次引导之下她鬼使神差地跟她讲了自己幼年时经历。

听完之后舒莘流下了同情或者说难过眼泪。然而今天回想起来乐乐真无法判断舒莘那次眼泪到底是真心还是刻意而为。

舒莘说:“乐乐真很抱歉很抱歉让回忆这么痛苦经历真很抱歉。”

乐乐摇头很坦白地说:“这是第一次把这件事讲给别人听说出来心里突然觉得轻松多了。”

“能说出来就迈出了第一步。心里被这种事情压着是很痛苦。”

乐乐完全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舒莘对她想法变了质。

也就是在那一念之间吧。

舒莘是个很成功心理学家尽管为了她自己身份地位她并没有直接从事这个行业但是没事喜欢研究她会注意到很多别人不大注意事情。她也擅长如此。她喜欢研究不同类型心理病人包括一些变态。当时她甚至匿名参与了某类测试题编辑。有人称她是这方面天才。

她对乐乐产生兴趣起因很简单她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个女和同性在一起没有压力而一旦被异性触碰到就会露出惊恐眼神虽然那眼神只是短短几秒钟却足以让舒莘察觉。

乐乐就这么毫无知觉地陷入舒莘给她构筑所谓治疗项目中。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是怎么看都看不破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怎么能那么愚蠢。甚至在知道宸宸是自己儿子之前乐乐还觉得舒莘也许并没有欺骗她。

那段时间她被舒莘照顾得非常好照片上那位医生定时会和舒莘一起来给她做检查。当时她甚至把舒莘当成了自己最信任人。

因为舒莘那段时间也怀孕了两个大着肚子女人在一起分享怀孕时候各种反应。

乐乐记得舒莘说她这个孩子也没有爸爸因为她刚和孩子父亲离婚了。她说那个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是结了婚以后她事业越来越好而那个人一直是那个老样子两人很快就有了隔阂。当得知她怀孕之后那个人甚至觉得养不起孩子要她把孩子拿掉因为这件事她才决定离婚。

舒莘告诉乐乐任何一个生命都有着她活下去权利无论如何都不能扼杀他们。

乐乐被舒莘哄得一愣一愣便再也不提要打掉这个意外孩子一心一意想生下孩子。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克服心理障碍如果有了一个孩子也许她会渐渐忘了那些事带着孩子就这样平平常常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她为自己设计未来蓝图根本就没来得及开展因为八个月时候她早产了。她明明是很小心地按照医生要求饮食活动也尽量让自己情绪稳定不焦躁不去想自己以前遭遇。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好好地在屋里走着路突然就摔了一跤。然后羊水就破了。

当时她疼得昏死过去醒来时候就看见舒莘憔悴地站在床边。

乐乐记得非常清楚舒莘一字一顿地告诉她:“乐乐和胡医生都已经尽力了。”

这话里意思太清楚不过了。

乐乐忍着疼痛抓住舒莘手“舒医生、说什么!”

“孩子去世了。”舒莘说完这句话低下头安静哭了。

乐乐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扁扁肚子兀自呢喃“怎么会呐他刚才还在肚子里好好啊怎么会呢?是不是医生搞错了?他人嗯?”

她一时间不敢接受这样结局手足无措地拉着舒莘手一遍又一遍地询问舒莘。她重复地问同一个问题到最后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知道什么。

她眼睛干涩没有眼泪。

她从昏迷中醒来根本没有力气去哭了。

倒是舒莘不停地替乐乐流眼泪。

从乐乐抓住她手问孩子事情开始舒莘就一直没再抬起头看她她只回答了乐乐一句话:“乐乐关于孩子很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他。”

当时乐乐虽然神智混乱情绪激动但舒莘那句对不起让她觉得很温暖。

她一直认为这种意外和舒莘没有半点关系。相反她以为舒莘是个好人舒莘最后已经成了她朋友不是单纯为了帮她治病而帮助她。

最后舒莘说:“现在情绪好点了去看看孩子吧。已经请人联系好了安葬事情就交给。”

乐乐摇摇头说:“舒医生谢谢真谢谢不过不用了。这不是什么吉利事情现在也有身孕脸色很差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像这样…自己能料理…”

舒莘握紧她手“乐乐请让做这最后一件事吧。现在需要休息。”

乐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这件事很像许多年前宋朝发生某件事大家都把那件事叫做——“狸猫换太子”。

她根本就没发现此刻舒莘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婴儿了有是一块小枕头。

当得知乐乐早产时候舒莘就立刻想办法催生她生下自己肚子里那个畸形儿本来婴儿就有先天缺陷再加上催生等等因素那个孩子来世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去世了。

孩子去世对舒莘而言是莫大痛苦可是她也觉得有些轻松毕竟把这样一个孩子丢给无辜乐乐抚养对乐乐会是一种更长更深伤害。

她一面按照自己计划安排所有事情一面被良心深深谴责。

乐乐只看过那孩子一眼短短几分钟时间让乐乐恍惚了整整一个秋季。

安葬这个孩子速度很快前后不过两天。

两天之后在乐乐还想好好关注舒莘孕期时候舒莘告知她自己要去美国安胎。

一夜之间她就不见了。

傻傻乐乐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成了别人棋子给别人生下孩子。

此后岁月了乐乐一直拒绝去想这件事这件事和她童年记忆一样是她心底无法愈合伤口。

只不过每到金秋八月她就会默默计算着孩子年岁。她会下意识地告诉自己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今天应该四岁了或者今年应该五岁了…

有时候她也会想起舒莘想起这个美丽聪明并带有一些神秘感女人。

她甚至还感叹也不知道舒莘孩子怎么样了。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当年事情太奇怪想起来都像是一场梦。

梦里她经历了奇异一夜情不知道那个男子摸样她因为怀孕并生下一个死婴。

梦醒了她依然是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只是身上伤口清晰在目。

那时候疼痛依然无法忘怀。

都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命运原来一切都在命运掌控之中。

五年兜兜转转文舒宸来到她身边让她不经意地知道了真相。

当乐乐从白阿姨嘴里得知宸宸生母是舒莘时候乐乐愣住了。

舒莘告诉过她她嫁得人没什么本事也不好看她和那个人离婚了…

舒莘嘴里她丈夫和文森特根本没有一点相似地方。

乐乐开始回想开始觉得奇怪。

再后来她听了宸宸关于卷舌头言论更加觉得奇怪。

而今天得知了亲子鉴定结果她不得不承认她由始至终都被舒莘玩弄了。

她突然间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哪些人是可信?

还可以去相信别人吗?

当她见到文森特问了那句是谁之后她突然就觉得文森特一定是知道真相。

文森特既然是宸宸生父那么那晚和她一起男子就是文森特。

在床上时候她可是一直处在被动状态她潜意识里甚至是想反抗。

所以乐乐才会用这种眼神打量文森特。

她觉得文森特和舒莘一样是两个不可思议人是她无法理解人。

恰如最开始文森特怀疑乐乐一样。

上床前乐乐不知道这个人是文森特是舒莘丈夫。她以为是任何别人可能连舒莘也并不真正认识人。

而文森特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自己完全不认识乐乐他以为这个人是舒莘是自己老婆。

乐乐突然笑了笑她仔细想了想觉得或许文森特说是对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无辜不明真相受害者。

她低下头伸手捂住自己脸。

车子已经停在一家餐馆前方。

文森特想去安慰乐乐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

终于乐乐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文森特。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不约而同道歉。

乐乐顿了顿继续说:“对不起刚才太激动了可能真误会了。文森特不知道…其实是一个非常失败人。”

“乐乐别这样想自己有很多非常优秀地方。那晚喝多了没仔细看床上人是谁。总之错得更加离谱。”确实很离谱他那晚居然无法判断和自己□人是谁。

而且令他决定异常羞辱是舒莘最后居然还告诉文森特她在文森特红酒杯里加了点料。包括乐乐。当时她怕乐乐反悔怕乐乐突然从床上跑下来在她和文森特居住房间里惊慌乱逃她怕一切功亏一篑自己从此再也没有掩面留在文森特身边她怕一个小小失误就会让她从此不再是文太太所以她这么做了。她把这件坏事做得如此彻底。

那天晚上当文森特洗完澡回房间时候她一个人躲在客房里捂着嘴哭了大半晚。

后来当她听到乐乐离开声音之后她就站起来去浴室洗了把脸。她在镜子里看到不是一张漂亮动人脸而是异常丑陋像巫婆一般可怕脸。

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可以为了永固文太太这个称谓变成这样。

事情已然做成她用自己那套心理哲学暗示法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平常随后就淡然地回到卧室躺在文森特怀里沉沉入睡。

乐乐永远都无法想象自己真会听了舒莘怂恿只裹着一条浴巾然后就缩进被子里等待对方来临。事情结束之后她也清醒了很多最后是胆战心惊地从床上逃离穿上自己衣服冲出大门落荒而逃…

她红了脸用央求语气说:“文…文先生…求不要…不要提起那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