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芮坐到车上给关择言打电话,关机。她把手机抛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上,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转正脸,开车。一路上自认很专心,但停好车后她还是再次拿出手机,拨了田局的电话。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她问:“田局,关择言这次真的是去特训吗?”

田局在看见关择言打电话后就已经是预想过这个场面,所以表现得无比从容镇定。“是的。”

安芮感觉一下被打乱了阵脚,愣了会才问:“全封闭吗?”

“嗯,全封闭。”

“我不能联系他,他也不能联系我吗?”

“能联系的,在休息的时候,就是不能随时随地见面。”

安芮想了想,再问:“在哪特训?”

“本省省会。”田局答得没有一点迟疑,十分顺口。

安芮隔着电话线,还真一时找不出毛病来,难道是真的又去特训了,但她从心底里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但电话还通着,他也找不出话来说了,只好道了谢然后挂电话。

关择言看着田局,“谢谢。”

田局道:“一会再打个电话回去,就说刚才没电了。别担心,我会照顾你家里的。”

关择言低头,“嗯。”

这一天之后,关择言就真的再没出现过了,安芮没有给他电话,同样也没收到他的电话。

她坐在露台上看着日落,觉得这段婚姻就是闹剧。她不相信特训,要么他又是去卧底了,要么他吸毒,要么他戒毒,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她都无法接受。她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啊。她以为苏以让把她大半的心脏剜走了,剩下的那一小部分,是要用来搏动的。现在她准备用剩下的那一小部分来接纳关择言,他却再次走得无声无息。他们之间,究竟是有缘无分,还是有份无缘,终是徒有虚名的婚姻。

她去冰箱里把酸奶拿出来吃,瞄一眼万年历,才突然记起来最近几天会是大姨妈访问期,于是又把酸奶放了回

去。没甚胃口,随便下了个面吃。

安芮一连整个星期都在盛装准备着,可大姨妈一个星期都不来。她突然就想到了她生日前他们在浴室里的缠绵,没有任何的预防措施,而且那个时候正是危险期!安芮慌了,立刻就去了医院检查,尿检和血检的结果很统一,都是阳性。

安芮走出医院的时候,眼前耳边一直都是医生笑得很温暖的脸,以及那句很柔和的话,“恭喜你,你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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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芮和关择言结婚五年,他们的孩子终于选择在这个不适宜的时间来报到了。安芮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闭目趴在方向盘上。眼前一片漆黑,脑里却一片空白。

直到有保安来敲她的车窗,“小姐,你还好吗?”

“嗯?”

“车位比较紧张,我看你坐到车里很久了,一直没开车,所以过来问问。”

“哦哦,我这就开走。”安芮没开远,停在拐了两弯的小路上。她要打电话给关择言,听听他的反应,别让她一个茫茫然。

电话响了很久,最终还是接了。

安芮笑着问:“中场休息吗?今天特训什么了?”

关择言被她这样一招打得忘了应答。

安芮敛起笑容,“算了,我也不相信你是真的在特训。”

关择言咽了下口水,才急道:“我是…”

“我是要来告诉你。”安芮打断他,“我,怀孕了。”

关择言当场石化,不是不高兴,但他也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安芮接着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我…我去申请假。”关择言舔了舔唇,微微笑了,“回来看看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安茹回去经过一家婴儿用品店,不自觉地走了进去。琳琅满目的商品,许多都是她见没见过听没听过的。她在婴儿床前把小摇篮床推了推,嘴角轻而易举地自然划起。原来做母亲的,会分泌一种特殊的物质,让她再不如意的心情,在面对这个孩子,甚至是与这个孩子相关的东西时,都会自然而然地笑起来。

安芮临走的时候买了两双新生儿的小鞋子,一双男孩的,一双女孩的。都是粉嘟嘟的颜色,放在掌心上只有一点点大,会包住宝宝的一双小肉脚。

安芮到家后又做了一碗鸡蛋面吃,告诉自己,这是给宝宝吃了,可只吃了两筷子,就吃不下去了。

安芮躺在床上,脑里闪过的东西太多,抓都抓不住。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感叹婚姻的闹剧,现在她只希望关择言好好的,快快地回来,她也好好的,努力地相处,一起等待新生命的诞生。所有的过去,都是过去,只要现在好,以后好,就行了。

关择言因为体内的余毒埋得比较深,且量大,所以刚去几天,连余毒都没清理干净。他

去问中心的领导,领导建议他回去一天然后回来。他笑着拿了药,不说什么。他想他不会再回去了,安芮怀了他们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能撑过去的。

关择言第二天一早就到家了,他没有用钥匙开门,站在门口深呼吸准备了很久才去按门铃。

安芮开门,静静地看着他,抿着唇一时无言。

关择言笑起来,大大的笑容几乎扩至耳边。他张开双臂,“我回来了。”

安芮还是那样定定地看着他,站着没动,甚至没有话,只是抿着的唇微微地在抖。

关择言把她抱进怀里,耳鬓厮磨,“我回来了,不特训了,不离开了。”

安芮把双手缓慢地放到他脖子上,一点一点地收紧,“我怀宝宝了,我们的宝宝。”

关择言微弯了腰,一手兜在安芮的膝盖弯上,一提,就把她抱了起来,用脚把大门关上,“让我看看。”他把安芮放在沙发上,撩起她衣服的下摆,把肚脐眼露出来,深深地亲了上去。

安芮哭了,突然地,就哭了。她搂住关择言的脖子,用尽力气不让他起来看自己的脸。“我用最后的勇气,把仅剩那么一点的残破不全的心交到你身上,不希望连它也死了。”

关择言感觉到她松了手劲,把她的双手拿下来,放在唇边一亲,再抹掉她眼角的泪水,道:“乖,别哭了,净说傻话。”

“之前,一直都是我亏欠你。”安芮坐起来,“我错了那么多年。”

关择言把她的脑袋揽在自己肩窝上,笑道:“当妈妈了就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一会我烧你最喜欢吃的菜好不好?”

“嗯。”枕了会安芮又坐起来,“我去请个假。”等她打完电话从房间里出来,突然问:“你这次,是真的去特训吗?”

“嗯?”关择言其实是听清了,可还是装作没听清。

“你这次是真的去特训吗?”安芮重复了一遍。

关择言笑着站起来向她走过去,“是呀。”

安芮低头看着脚尖眨了下眼,不说什么。他既然一次又一次都如此说,她便也就不问了吧。“宝宝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你以后别突然就去特训了。”

关择言定了定,他觉得安芮的话里意有所指,他听出来她不相信自己的托词,但他实在不敢直言坦诚。等安芮已经走到沙发前了,他还

站在房间门口,虚虚地应了一声,“嗯,以后都不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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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择言和安芮回父母家,关爸爸关妈妈对她还是余气未消,不过看着孙子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安芮觉得兜了一圈回来,挺对不住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于是他们说什么基本都嗯嗯啊啊地应了。

而在安家,情况反而没有再关家好。安爸爸却一直不肯原谅她,听到她说怀孕的事后把她单独带到阳台,问:“你老实说,是谁的?”

安芮抬头看着自己爸爸,抿着唇,心底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安爸爸又说:“要真不是择言的,你们马上离婚,我不希望你这样拖累人家!”

安芮低头,轻声,“是他的。其实我一直没有爱上别人,也一直没有爱上他而已。以后,会爱上的。”

安爸爸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择言不错的,你好自为之。”

关择言揽上她的腰,问:“爸爸跟你说什么了?”

安芮笑笑,“没什么,就说我们两个都忙,让我多回家,让我妈烧汤给我喝。”

“我来照顾你和宝宝。”关择言顿了下,说:“我不会再忙的了。”

安芮转脸看他一眼,觉得他眼里有悲凉的色彩,抿唇道:“我会回去事务所请长假。”

这之后,田局劝过关择言回去在治疗段时间,但他拒绝了。田局也就不再劝了,把他调到了技术科,基本是准点上下班的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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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尾巴的时候,钱多丽再次组织了同学聚会,要求有家属的必须带家属。

安芮笑着问关择言,“我同学聚会,你去吗?”

关择言坐过来揽上她的肩膀,顺手把手机扔到一边,“去啊,为什么不去?”

安芮笑笑,“你啥时候也去跟你的发小聚聚吧,施晋杰前段时间,都找过我几次了。”

关择言凑在她颈窝上嗅嗅,“她暗恋我你不知道?”

安芮笑起来,也是因为痒的,“几百年前的事了。”

“现在也是!就你还把我往外推!”关择言亲她的锁骨,叹道:“真想这三个月一闪就过去。”

安芮眨眨眼看着他,等后话。

“好久没做了。”关择言俯下去,贴在她肚皮上说:“宝宝,爸爸很想看看你呢。要么,爸爸伸个触角进妈妈肚子里,看看你好不好?”

安芮推开他,整个人盘脚在沙发上,“就知道你想的这事。”

关择言坐在地板上扶着安芮的腿道:“前面三个月和后面三个月都危险,中间四个月,我们就温和做做吧。”

安芮横了他一眼,撇撇嘴,不说话。

晚上安芮洗澡,刚进去脱了衣服,又想起来东西没拿,就随便披了件衣服出主卧。

关择言被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药还没吃,放在手边的水杯就被他打翻了,地板上一滩水迹。

安芮走过去拿了东西,看着他手上黑漆漆的药丸问道:“我前几天也看见你在吃这个,出院的时候医生没给开这个药啊。”

药丸在关择言的手心里握得融掉一层了,他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抽了张纸擦手,“就是补身体的,中成药,我后来在省城一个出名的老中医那看的,他给开的调理药。”

“哦,那你先换衣服吧,等我洗完澡,我们就去。”

“嗯,我去拖一下地。”

安芮在进了主卫后,靠在门边上闭眼默道:“不要是毒品,别是毒品啊…”

关择言则在安芮进去后第一时间出去翻药,之前一包吃完了,现在新的却找不到了。不吃就不吃吧,少吃一天也没什么,只能明天再去配了。

因为是定在晚上,所以直接去了K歌的地方。很大的包房,坐了一半的人。因为被知会过安芮是准妈妈,所以没有一个人抽烟,钱多丽的号召力还是很强大的。

安芮带着关择言过去坐在万传君的身边,今天他把自己之前在X市见过一面的小姑娘带过来了。安芮笑道:“上次还孤家寡人,今天就成双成对了啊。”

传君看看她,道:“上次你吃一份东西就是一份东西,现在你吃一份东西就是两份东西了。”

关择言插嘴道:“你们这趟人来得少啊。”

钱多丽走过来说:“还早,一会人就过来了。”

结果苏以让一直没来。

安芮在旁边听着几个已为人母的同学讲怀孕时候的点点滴滴。

关择言纯粹就是因为安芮才过来了,但在座的,他认识的实在没几个,也谈不上什么话,坐得有些闷。他对安芮低声说句出去透透风,顺便抽根烟便出去了。他上完洗手间经过一个包房,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音乐很大,从门缝里就能看见里面的人在HIGH。关择言再往缝隙里瞄了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一包摊开的白粉。

霎时间,体内的所有潜藏因子都被引爆了,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嘭地把那扇门关上。他歪歪扭扭地朝外走去,很不巧地碰见了从外面进来的苏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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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没事吧?”苏以让认出了关择言,问。

关择言的痛苦开始一点点加剧,他蝺偻着身体,死死地从要爆炸的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帮我告诉安芮,我先走了,你让她一会自己回去。”

苏以让伸手去扶他,“还行吗?”

关择言一手甩开,手肘把他撞翻在地,“别碰我!”

苏以让皱眉看着他的背影,拍拍衣服转身进了聚会的包房。

关择言已经看不清前面的事物,模模糊糊的一个光影轮廓。身上冷咻咻的,还有钻心钻肺的痒和疼。不知道谁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疼痛四面八方地窜走,他下意识地一撞,“滚!”

安芮踉跄着退了两步,被苏以让扶住了才没跌到,“关择言,你怎么了,我是安芮!”

关择言扭头,表情痛苦,焦距不清。他只看到一大片的阴影把自己吞噬,耳边是萧萧的风声。隐隐约约那是安芮的身影,还有她的声音,但说的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他环抱住自己,吼道:“别靠近我!”

安芮挣开苏以让的手,上前去拉关择言,再一次被狠狠地甩开,也幸好苏以让在后面接扶着。“关择言…”她看着他的样子,已经猜到,但是不忍心再说下去。

苏以让半扶半掖地把她拉起来,“你先生状态不太对。”

安芮用手捂着唇低头整理思绪,声音从指缝间泄出,“我会处理,谢谢,你进去吧,帮我跟钱多丽说一声,我先走了。”

“你先生现在似乎谁也不认得,你还怀有身孕,我怕有个万一,就…”苏以让犹疑地说着,“不好了。”

安芮转身,呻吟微颤,带着激动,“苏以让,我求求你进去!你既然能说他是我先生,就应该知道我不会有事!”

关择言虚空地踏着步,一头撞在了路边一棵树上。

安芮急得指着苏以让身后的璀璨的店门口,朝他大喊,“你进去!”

苏以让皱了下眉,一抿唇还是转身进去了。

安芮不敢拨120,更不敢拨110,她只拨了田局的电话。

田局很快把周建明和刘先宇都带过来了。

不过这次关择言已经晕倒,很快把他扶去了旁边的酒店。

田局留下来,周建明和刘先宇临走之前对安芮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就是让她如果还有下次,打电话给他们。安芮很感谢他们。

安芮关上房门,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会,看着田局,问:“上次是去戒毒吧?”

田局叹气,“是。”

安芮咬了下唇,“能告诉我上次程瓦格他们把他抓走后,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田局转头看着关择言,“上次择言被打了两针毒品,然后扔进了江里。我们

终究是迟了一步,万幸的是还算抢救过来了。”

安芮整个人在颤,心脏一阵紧缩,之后便是疼痛。她张嘴抖抖,语不成调,“怎么,怎么还有毒品。”

田局低头,“之前的范围铲除得未尽彻底,很…很抱歉…”

安芮站起来,却软软地一膝盖跪在了地上,“怎么还有那么多毒品!两针!”她扒在床边上带着哭腔地吼:“这不是抢救回来也废了吗?!”

田局过去要把她扶起来,可却拽不起她。

安芮抓着床边死死地压,眼泪终于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宝宝几个月后就出来了,却是这样的局面。”

“把余毒清理干净,平常的圈子里再看不见毒品,接触不了毒品,可以完全戒除的,他本来就有强大的心理意志。”

“都说得轻松。”

田局也只好沉默了。

安芮抹了眼泪,对田局说:“择言现在算是熬过去一次了吧?田局你回去休息,我看着他就行。”

“要是他出现幻觉,措手推你了或者怎么的,你和宝宝就很危险了。”

安芮涩笑,“要是孩子流掉了,也是天意。他这样,怎么照顾孩子。”

“这不行!”

安芮把田局推出门,“没事的。”

关择言躺在床上,像在做噩梦。满额头的冷汗,手脚微颤,一会像抽搐,不过一会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