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让叔叔带你先回外婆家,绝对要听话,爸爸有些急事。”

“那妈妈呢?不等妈妈了?”

“妈妈也临时有事,总之你要乖,跟叔叔回外婆家,一切听话,不闹,知道吗?”

关雎嘟嘟小嘴,不情不愿地道:“都没玩够…你有事,妈妈也有事,你们都有事,都不要心心…”

关择言的心被这话刺到了。他也是慌的,从来没有如此慌过。他一时没控制住,就对关雎吼了出来,“谁不要你?!谁不要?!爸爸妈妈都在,一定在!你妈妈会没事的。”

关雎从没见过她爸爸朝她如此大声如此凶地说话,吓得讷了半晌,然后小声地问道:“妈妈有什么事了?”

关择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态说漏了,“没事,你反正乖乖的,别问了,爸爸送你去叔叔的车里。”

关雎刚才是真被吓到了,眨巴着眼睛低声道:“哦…”

关择言把心心送上了110的警车,跟同行亮过身份,报了岳父岳母家的地址,只简略说过有急事要处理,就走了。

关雎趴在车窗上,“爸爸什么时候和妈妈过来接心心回家?”

关择言的脚步一顿,“很快。你先在外婆家吃饭,要是晚了爸爸妈妈还没来,你困了就先睡。要听话,知道吗?听叔叔的话,听外

公外婆的话。”

关雎努了一下小嘴,拉长声音,“哦——”

女儿这一声略带委屈的回答,听在关择言耳里特别的揪心。他不知道今晚的情况会怎么发展,他情愿被人用刀架着脖子的那个人是自己。

关择言拉起警戒线进去,简单交代了两句,转眼看向安芮,她的情况还算好,再看向她身后劫持她的男子,那人的状况就相当不好了。他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一看就知道,那男子肯定是毒瘾发作了。

谈判专家正在和那男子交谈,试图缓和他的情绪。

关择言不敢多看安芮,怕引起那男子的注意,有可能激化他的情绪。他转头问:“那人有什么要求?”

一个倚在警车旁的警察说:“毒瘾犯了,要求我们给他提供海洛因。”

关择言抿唇转回身,双手抱胸看着安芮和她身后的男子。他的姿态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其实他在慌,整个人都在微微地抖。如果那人的手抖一抖,再微微地抖一抖,尖刀就要刺进安芮的皮肤里了,薄薄的皮肤下面是大动脉…

安芮在看见关择言的那一刻,心里就安定下来了,还平平稳稳地略略移开了脖子,使得那刀子与皮肤不再你贴着我,我贴着你。

关择言看谈判专家与那男子交谈了近半个小时,却仍是一点成效也没有,慢慢就开始急了。他在警戒线的边上来回踱了几步,终于没忍住,在110的警车里抽了瓶新的矿泉水走过去,离那男子还有近十米,就被叫停了。

那男子一手勒紧安芮,那尖刀的手指指关择言,又指指安芮的脖子,“站住!站住!”他说完两句后死死地闭着眼甩了两下头。

关择言趁这机会,又走近了两步。

那男子睁开眼看着关择言,情绪明显激动起来,用刀子抵住安芮的脖子,但没抵好位置,却是有些近有些用力了。

安芮的脖子靠锁骨的地方立刻渗出血来。因为刺在骨头上,而且并没有下猛力,所以就是渗了几滴细小的血珠。

关择言慌了。立刻站在原地,拿着矿泉水双手投降,“我不动,我不动了。你冷静点,冷静点。”

那男子深呼吸一口,身体明显在颤。他用刀指指关择言,“把矿泉水放在地上滚过来。快点,快点去给我准备东西!要死了,我要死了!你们要是不给,我就把这个女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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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择言看看安芮,而她也正看着自己,表情有些痛苦。他抿唇咬牙,只好照做,把矿泉水放在脚边滚了过去。

那男子用脚把水勾过来,“要喝自己去拿,别,别耍花样,刀子在你脖子上呢。”

安芮被刺了一下,是真慌了。虽然关择言在,但现在却是个无能为力的情况啊。她抖着手把那瓶矿泉水捡起来,想从瓶身上汲取一点刚才关择言握过所残存的温度。可惜,正是冬夜,瓶子在地上滚了几滚,就再没留下一点热度了。她拧开瓶子,喝了冰凉冰凉的一口矿泉水,“你有没路子能拿到海洛因,你光是这样说让警察去拿,也是难,他们去哪给你拿?你这样没有那东西肯定难受,不如给他们指条路子,好让你解脱了,也把我放了。”

关择言也顺着话接下去说:“你有没什么老乡或者朋友现在手上有?”

那男子闭着眼拼命地摇头,连带着手也一起抖。

安芮那个伤口又深了些,然后刀子顺着往下划下去,幸好下面有毛衣和打底衫,还有胸罩,倒是没划得那么深,伤到肉里。

关择言淡定不了了,但这时候却更不能急躁,否则受伤的还是安芮。他压着气息说:“哪有,你说,我去给你拿。”

那男子用力地撑开眼,又把手提回上去,把刀尖对准了安芮的大动脉。“你当我傻啊?!”

关择言有些爆发了,“那你想怎样?!”

后面一个警察拉住他的手臂,低声劝道:“冷静点,你这样激怒他的情绪,反而不好。”

关择言抿着唇,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扶着那警察的手臂转脸说道:“那人是我老婆,你叫我,怎么,冷静得了…”

那警察愣了愣,接着才说:“是嫂子啊…那也得忍着,嫂子的命在他手上呢。”

关择言转回头看着安芮脖子上的伤口,鸡心领的白色羊毛衫上一滩血迹。他是真的再忍不住了,低声说道:“联系狙击手!”

虽然关择言不是那警察的直系上司,但毕竟是副处级的,于是那警察立刻转身打电话照办。

那男子越来越难受,终于喊道:“给我电话,我联系我老乡,你们不许动他,否则我捅死这个女人!”

关择言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走过去,走到十米的时候,依旧被叫住。他站在原地,摊摊手,“这么远,手机滚不过

去,扔过去摔坏了,还打不成呢。这样,我再走近一点,然后给你递过去,你自己打电话。”

那男子又开始头疼了,拼命地眨眼,并用力箍紧了安芮的脖子。

关择言知道,绝好的机会来了,他不能错过。他走得很慢,一步又一步。当他离安芮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那男子十分警觉地叫他站住。关择言只好听言,站在了原地,然后伸出手把手机递了过去。

那男子松开箍着安芮的手去拿手机,却把刀子紧紧地贴在安芮的肌肤上。

关择言在那男子的手拿上手机的那一刻,立刻松手去抓上安芮的胳膊要把她拉过来。

那男子一下警觉,极快地伸出刀子刺向关择言。

“啊——”安芮惊吓的声音几乎与动作同步,她还没叫完,手已经生生地握住了那把锋利的刀子。

关择言一把把安芮抱了过来,而安芮却呆了一样还握着那尖刀。关择言厉声对她喝道:“快松开手!”刀子这时候才应声落地。

至于那男子,已经被后面一拥而上的警察迅速地制服了。

120的急救车就停在他们身后待命。小护士奔上来立刻给安芮做简单的包扎止血。

安芮坐到救护车里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呆的。

关择言把她抱在怀里,又心疼又生气,“他那一刀我自己能躲过去,你傻不傻,你手又不是钢又不是铁,跟刀子较劲!脖子上的不深,你倒自己来了刀深的!”

安芮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嘭!嘭!嘭!”沉稳有力,让她十分安心。虽然脖子上疼,手上也疼,但在关择言的怀里,很安心。她抿了抿唇,一眨眼,眼泪就滑下来了,“择言…”

关择言连忙用手给她擦掉眼泪,把她搂得更紧一些,“好了好了,我不对,我不该凶你。”

安芮把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口,蹭了又蹭,“明天不能去海南了…”

关择言摸摸她的头发,“等你好了我们再去。”他顿了下,又道:“回去跟心心就说爸爸有事,不能请假去了。”

安芮坐正了身体,低头看着自己被缠起来的右手,“就说…妈妈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石子了,伤了脖子和手,暂时不能去了。”

“石子怎么能弄出这样的伤口来!”关择言说话的声调又上去了。

安芮略略抬头看着他,“她现在又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能弄出什么样的伤口来,这件事就不要跟她说了,她还小。”

关择言揽着她沉默,一会之后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救护车开到医院,拍了片,没有伤到骨头,又重新清理过伤口,再次包扎好,不需要住院护理。

关择言牵着安芮,“什么都没吃,吃点东西再去取车接心心吧。我让同事把心心送回她到外婆家了。”

安芮低着头点了点。

因为脖子上的伤口浅,没有太大的影响,倒是手上那一刀划得深,又是在右手,不能拿筷子了。关择言问:“吃粥还是吃饺子,拿调羹就行。”

“饺子吧,今天元宵节呢,回去还要烧汤圆跟心心一块吃。”

关择言在她额头亲了下,“以后我们每一年都在一起吃饺子,然后吃汤圆。”

关择言很安芮到安爸爸安妈妈家接关雎的时候,她可能因为玩得太累,已经睡着了,睡之前还在念叨着明天要去旅游。

安芮简单地跟自己父母把事情说了遍,又去房间看了眼女儿,见她睡得很熟,便不接她回家了,就让她外公外婆家睡着。安芮在父母家吃汤圆,关择言先开安芮的车回家,一会再回来开自己的车接她回去。

安妈妈毕竟是心疼自己女儿的,等关择言一走,便说起了安芮,“你怎么想的,用手去抓刀子!择言之前是刑警!近身搏斗这些不是最基本的吗?!要你这样用身体去挡?!”

安芮低头吃着汤圆,“当时的情况没有想到那么多。”

安妈妈气恼,“你是生完女儿后脑子不行了!”

安芮皱着眉抬头,“妈,要是择言不是刑警,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百姓,不会什么近身搏斗,也不会什么擒拿术的,今天这样,你还会不会说我?”

安妈妈愣了愣,“会!”

安芮放下调羹,“那不就行了,跟别的都没有关系,是你…”

安妈妈截断她的话,“是我替你不值!你看现在他们关家是怎么对你的?!他们把你当媳妇吗?!把你女儿当孙女吗?!”

“妈…我嫁的是择言,不是关家。他对我好,就够了,他对心心好,就够了。”安芮站起来往门口走,“我们俩能平平淡淡走完这一辈子,就够了。”

关择言和安芮坐到车里。安芮才把外套的拉链拉下来,之前在妈妈家,她一直不敢露出领口,是怕让爸妈看见自己还有这处的伤口。

关择言把暖风调大了些,“怎么就那么傻用手拦刀子呢,要是断了怎么办?”

安芮拉开毛衣的领口,看了眼上面干涸的血迹,看着风口眨了下眼,淡淡道:“总比你没有了要好。”

关择言紧急踩下刹车,满脸怒容地转过去看着她,“当我都是吃白饭的,一刀子都躲不过吗?!”

安芮抬眼看他,脸却微微下垂,语气很轻,“当时…”她把眼帘也垂下来,看回车子前排的出风口,“没想到过那么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关择言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老婆…”

安芮抿着唇把眼底酸楚的感觉逼回去,“先回家吧,回家你重新烧汤圆给我吃。”

关择言在她头发深深地半是嗅吸半是亲吻,“回去我喂你吃。”

出去安芮先洗澡,关择言下汤圆。因为有伤口,她也就随便洗了下就出来了。她出来的时候,关择言也刚好把汤圆烧好捧出来了。

安芮笑着在空气里嗅了嗅,“真香。”

关择言笑,“嗯,是芝麻陷的。”

“真好。”

“嗯,你就喜欢吃这个品牌。”

安芮坐在餐椅前抬头看着他,饭厅的吸顶灯从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被他遮住了,显得他刚毅凌厉的线条也柔和起来。她缓缓地笑开来,“我是说,你,真好。”

关择言得意又兴奋地一下在她面前蹲下来,“老婆,说句你爱我。”

安芮“噗”地一笑,转过去舀着汤圆,慢悠悠地说:“我…不说!”

“说一句嘛。”

“就不说!”

关择言撇了撇嘴起来坐在她的对面,“其实你明明是爱我的,却藏着掖着,还这么吝啬。”

安芮舀了一个汤圆,吹了吹放进嘴里咬了半口,然后拿出来看着芝麻陷流了一调羹,再把芝麻陷吸光才去吃汤圆皮。“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你再来一次,我一定配合。”

“配合什么?”

“吃醋。”

关择言撇嘴没说话。

>安芮看他一眼后,低头看着一碗汤圆,渐渐微笑。

关择言看着她的样子,闷闷地噎着气,转身又去盛了一碗。

“还盛一碗干什么。”

“今天元宵节,我也要吃啊。”

安芮笑着把自己那碗推到他面前,“你不是说要喂我吃吗?不用分两个碗了。”

关择言这一晚失眠了,又是兴奋又是心疼,喜与忧交织,辗转反侧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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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芮的手心开始慢慢愈合,慢慢结痂,慢慢长疤。解开厚厚的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纱布,掌心上一条细细的嫩嫩的新肉芽。

关择言心疼地抚着她的手,“去磨疤吧。”

安芮把掌心收起来,一会之后再摊开,“磨疤也只是淡化,不能恢复之前的样子的。这样细细的一条,留着呗。”她笑笑,“倒是成我专一的爱情线了。”

关择言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让她面向自己。他双手包着她的双手,“你一直都是专一的,是我以前小心眼了。”

安芮看在他的脖子上,问“为什么?”虽说以前她是恨苏以让的,但同时她也无法忘记苏以让,所以以至于她的心里没有地方可以容纳关择言。一直的冷漠相待,一直的无言伤害。

关择言打开双掌,在她手心上亲了亲,笑道:“因为我以前不了解你。”他乐起来,“但现在我很了解你,你肯定是爱我的,就是小气吝啬,不肯说一句罢了。”

安芮笑笑,“你怎么就爱这样的表面功夫呢?”

“那你就有内涵有深度地表面一下嘛。”

“这是自卑的表现。越是自卑的人,月需要这样的表面功夫撑场面。”

关择言咂咂嘴,没话了。他老婆能改进到这样的程度,是已经很不错了,他不能再有过高要求。

安芮把两手臂伸直了搭在他的肩膀上,晃晃脚道:“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和心心再补去一次海南吧。”

“那干脆心心的生日去得了,她还开心,反正没差几天。”

“你的在四月底,刚好能连着五一,你请假不是也容易些?”

关择言是四月三十号生日,和关雎的四月中旬没差几天。最后还是定在了关择言的生日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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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心算是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连觉也不睡了,生怕像上次一样,一觉睡过去第二天醒来跟她说不去了。

安芮笑道:“你不睡,爸妈还要睡呢。一会灯都光了,黑漆漆的你不害怕就呆着吧。”

关雎立刻跳到大床上,往关择言和安芮中间一挤,“那我要躺你们中间,黑漆漆的我也不害怕。”

关择言看着关雎,再看向安芮,表情明显呆滞,石化掉了。就算不做,他也是天天抱着安芮才睡着的,现在心心跳上来,怎么搞?!

安芮憋着笑去哄关雎,可是收效不是甚微,而是直接没有。安芮只好先躺下去,对着空气跟关择言说:“睡吧,明天还是一早的飞机。”

关择言无奈接受事实,慢腾腾地挪下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然后摸上床头灯的开关,拇指一按,关掉。一会过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搭到他的腿上,挪好了位置。是安芮的小腿!他顿时眉开眼笑。片刻过后,他也对着空气跟关雎说:“心心,要睡觉了,不睡觉明天爸爸妈妈要走的时候你才想睡觉,那就只能睡觉不能去玩了啊。”

关雎一手一边勾上关择言和安芮,“不要,不要!不许扔下心心一个!”

安芮摸摸女儿的头发,安抚道:“别听你爸爸说,妈妈肯定带你去的,现在乖乖睡觉,听话。”

关雎毕竟是小孩子,撑了一会之后就顶不住,呼呼睡着了。

关择言还在甜蜜中没睡呢,意识到心心已经睡得熟了,立刻轻手轻脚地掀起被子,把她抱到了她自己的小床上,放好盖上被子,再窝回被窝把安芮抱得紧紧的,安心酝酿睡意。

安芮侧过身去笑了笑,手拍在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上,“女儿的醋你也吃。”

关择言的身体又贴上来几分,凑在她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口才道:“没有啊,我这是培养她的独立

性,要适应自己一个人睡。”

安芮在他腿上掐了一下,笑道:“借口!”

关择言这一晚很努力很努力地才睡过去,感觉没睡多少,就让心心给拍醒了。他努力地眨眨眼,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起来。“心心早啊,亲爸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