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亚茹自认为还算能识人,但这会儿也摸不清此人的来路,心下便有些忐忑,按说她虽是法医,好歹也是医学院毕业的医生,治病救人是本分,这人眼下最好是马上把体内不凝的血液抽出。

可这人的身份来历一概不知,现在又条件简陋,她的药箱还放在家里,没有带过来,万一要是动手治疗,出点儿差错,也不知会不会有大麻烦!

那病人喘息了几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没想到才一挪动,就一口血喷出,吓得赖三脸色雪白,扑过去扶住,鼻涕眼泪滚滚而落:“大哥,你可莫动…大夫!”

秦亚茹见他额头冷汗淋漓,脸色雪白,明显有元阳欲绝,阴阳离脱的征象,显然,那郝大夫和季神医也看了出来,两个人商量了下,又加了一个固气救脱的方子,药很快熬好,给病人喂了下去。

这时医生开方,自然是不能给别人看,有一些好方子都是口头传授,世代相传,绝不肯轻易说给外人听,秦亚茹也很自然地回避。

一碗药灌下去,病人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严重,甚至又再一次陷入半昏迷状态,只是这人意志力很是强大,咬的嘴唇鲜血淋漓,愣是不肯彻底昏过去。

郝医生摇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面上已经添了几分敷衍之态。

赖三呆愣愣地站在屋里,忽然哐当一声,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鲜血横流:“求求你们,救救我大哥,若是大哥能得救,赖三必然做牛做马,报答各位!”

季老和郝大夫还好,显然是常遇见这等事,秦亚茹却是给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摇头道:“何必如此?哪儿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血气胸虽然有些危险,但眼前这人都不需要做开胸手术,症状也不是特别严重,怎么两个名医都这般模样,就差没有发话让病人赶紧回家准备后事。

她却忘记,这个时代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抗生素,受了严重的内伤,外伤,大部分人都活不下来。

所以秦亚茹话音未落,季老和郝大夫一起扭头,看向她的目光颇为怪异。

季老更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下秦亚茹,揉了揉眼睛,忽然一拍大腿:“是阿秦来了?哎,看我这老眼昏花的,竟没认出来。”

秦亚茹福了福,笑道:“是阿秦的不是,这些年都没有拜访季老。”

“行了,别客套,阿秦你这孩子向来稳重,虽说不知道你是在哪儿学了医术,既然开口,想必是有几分把握,不如就试一试?”

秦亚茹一怔,笑了:“季老还是这般开明。”

此时虽然不像明清时期一般,对女性的束缚严重,但多数人还是看不起女人,至少除了个别专门培养的医女之外,没有听说哪里有女大夫出现。像季老这样,能毫无顾忌地让一个女人在他的药铺里给病人治病的大夫,绝不多见。

“烦请季老派人去我家,帮我把药箱拿来。”

秦亚茹到底不能见死不救,索性也不再胡思乱想,何必管这人是谁,反正季老和郝大夫都在这儿,他就是江洋大盗,自己也是不知者无罪。

季老一怔:“你若是需要什么药,尽管开口,我这济仁堂里药还是齐全的。”

秦亚茹摇摇头:“我的药有点儿特殊。”中药虽然也有消炎药,可到底比不上西药效果好。

季老还没说什么,赖三已经蹦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汗,道:“我这便让人快马去取。”他甚至不问秦亚茹是谁,冲到药铺门外,打了声呼哨。

第十七章 治疗

三个短衣打扮的男子,听见声音,第一时间就聚集过来。

秦亚茹连忙找了张纸,简单写了几个字,递过去道:“我儿子和邻居铁柱在家,你们把纸条给他,他自会把药箱给你们。”

三人应下,又和赖三说了几句话,一眨眼便消失在武当县繁华的街面上。

秦亚茹眨眨眼——她家大郎聪明的很,应该知道她说的药箱就是床底下的铁块儿,毕竟自己曾给那孩子上过药,包扎过伤口儿。

把思绪抛开,她蹲下身,跪坐在病人面前,看了看他的面色,只这么一耽误,病人的情况就更坏了几分。

叹了口气,吩咐伙计烧了热水,把一只给小孩子灌药用的,很细很长的铜管煮沸,伸手在病人的身上按了按,找到第七,第八跟肋骨,低头对上病人的眼,笑道:“本来想等药箱拿过来,可现在看样子再等下去有些危险,只是穿刺而已,不用麻药也不是不行,你忍着点儿。”

说来,她以前从来是药箱不离身,只是如今离开了高枫,她的精神放松了许多,至少不至于担心随时会出现需要她给人动手术的状况,她才松懈了,没想到才一出门,就碰上现在的情形,看来以后还是要保持以往的习惯才好。

那病人满脸冷汗,神智到还算清醒,看着秦亚茹,嘶哑着声音道:“多谢娘子相救,若某能活下来,必有重谢。”

“只要没有麻烦就好。”秦亚茹摇摇头,让赖三过来压着病人的肩膀。

季老和郝大夫都颇为好奇,也围过来观看,眼看着秦亚茹把一根长长的铜管儿刺入病人身体,松开手,鲜血喷出,染得她半边衣领都是血红色。

赖三吓得牙呲目裂,连忙低下头看他大哥,却见他大哥呼吸顺畅,整个人都平静下来,再不是刚才那副虽是可能死去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看向秦亚茹的目光,也带了十分的感激。

季老抚须而笑:“阿秦真是长本事了,记得你小时候被你爹逼着学诊脉,学不会还偷偷跑到我这儿来抹眼泪,没想到几年过去,你这本事,到变得比你爹强上几百倍。”

秦亚茹挑眉,她父亲只是和这时代大部分文人雅士一般,讲究博学多才,略会一点儿医术,自己好歹也是正经的医科大学毕业,跟着高枫时。又没少有伤患主动送上门供她练手,别的不说,在外伤处理方面,便是那些大名医也无法与她相比,若是这样还比不过一个业余爱好者,那还了得!

不多时,有个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孩子,把她那黑漆漆的,外表看来就是毫无起眼,就像个铁块儿一般的药箱送到。

秦亚茹接过来,随手在箱子上一按,箱子便自由伸展,箱子盖自动打开。

那小孩儿送到了东西,却不走,眨着眼睛盯着秦亚茹瞧,见她真把那箱子打开,不由瞪大了眼,这箱子外表不起眼,可是箱身浑然一体,严丝合缝,他在路上稍微试了试,根本就打不开。

他当然不可能打得开,这药箱是高枫请专家专门为秦亚茹打造的,用的是有变色伪装和自我修复能力的记忆金属,使用太阳能,可以当冷冻箱用,设置声控装置和掌纹锁,还有发信器,就是丢了,只要秦亚茹防护服上的智脑还能用,就能够找到。

当然,一般情况下大概也没人会去偷不起眼的破铜烂铁。

秦亚茹自然不会理会这个孩子的好奇,先让赖三把病人搬到济仁堂的后院,找了个干净的房间安置。才从药箱里面取出穿刺针,替换了铜管儿,接上引流器。

她动作又轻又快,季老和郝大夫都看不明白,不过,都把这法子当成秦亚茹的秘技,两个人谁也不曾相问。

秦亚茹又取出些消炎药,给那病人口服,主要是这人的症状并不算严重,没必要输液,再者说,输液过于显眼,能口服药还是口服药比较妥当。

把病人安置妥当,大略检查了下,见血压正常,体温也不高,秦亚茹松了口气,笑道:“幸亏不用开刀手术,要不然这般简陋的条件,我可没把握。”

季老闻言一怔:“难道阿秦竟懂得开刀?”

如今的大夫们偶尔也会碰上需要外科手术的情形,不过,十个专攻外伤的大夫,也没有一个能动手术,在季老的印象里,能如华佗一般进行外科手术的,都是当世的大神医,就是他自己,一生中也只有两次实在没有办法,才给人开刀,只是两个病人最后都不曾安然无恙。

郝大夫却对秦亚茹药箱里一些零碎的器具比较感兴趣,什么手术刀,剪子,镊子,持针器之类,看得他满脸兴味儿:“秦娘子这些用具可真精巧,怕是咱们武当县只有几位打铁师傅才打造的出来。”

只看这些,他到有些相信秦娘子是真有华佗神技。

“明天我再来给他拔出引流管,尽量不要移动他,等他醒过来,可以喂些清淡的米粥,尽量煮烂。”

秦亚茹想了想,“我再开副方子。”

季老闻言,连忙让小伙计拿来笔墨,看着秦亚茹一挥而就,随手就扔给伙计去抓药,不由笑道:“这方子不必保密?”

“保密什么,不过是疏肝逐瘀的普通方子罢了。再说,我又不是大夫。”秦亚茹是真不在乎几个方子,她智脑里可保存着医学大百科全书,想要什么药方没有?只是一个医生的医术高明与否,主要在于经验,药方可不是万能的。

等小伙计拿了方子去抓药,秦亚茹便让人顺便给她抓了一副下火的草药,只是季老说什么也不要药费。

秦亚茹琢磨着这点儿药不值什么钱,索性不争辩,拎起药箱,交代了句若是有什么变故,便去陈家庄找她,就起身告辞,虽说赖三想要她留下照看病人,可这人虽是无赖,却不是个蛮横的,看秦亚茹一定要走,就不曾阻拦。

当然,更可能是赖三怕秦亚茹心里不痛快,影响到心情,不肯好好给他大哥治病。

季老一直把秦亚茹送出门,嘱咐她明日早些过来,外面好些看热闹的行人见季老神医对一少妇如此殷勤客气,都颇为意外。

第十八章 佳妇

秦亚茹自是没有工夫去关注这些闲人的心思,她把大郎扔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便是知道大郎听话懂事,也难免担忧。

替王氏的丈夫徐猛赶车的那个小厮,早办完事儿,在门口等候多时,一见秦亚茹出来,连忙殷勤地推开车门,扶着她上车。

秦亚茹笑了笑:“麻烦小六哥久候。”

“哪儿的话,我看了场热闹,到高兴呢,只是没想到秦娘子竟还精通医术,真不愧是读书人。”

小六哥到没说谎话,他就是回了徐家也要做活,反而比不上呆在车里歇着,顺便还能听听新鲜事。

他扶着秦亚茹上了车,驾车离开县城,走到半路,忽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声道:“秦娘子,仆想求你桩事儿,我媳妇喊胸闷咳嗽有些日子了,总不肯去药铺,嫌药钱贵,硬忍着,若是秦娘子有闲,可否给我媳妇瞧瞧?”

他似乎也觉得此事不妥,秦亚茹毕竟是秀才娘子,身份尊贵,哪有像个郎中似的给人瞧病的道理。

秦亚茹却没觉得有什么,虽说士农工商,医排在工一类,但在宋朝,尤其是仁宗一朝,医生的地位可是着实不低。范仲淹就说过,不为良相,当为良医,当然,这说的是儒医,并不是铃医,草泽医之类。

她只要不是正经的要去当个医生,偶尔凭借医术赚点儿钱,或者为人治病什么的,并不会对她的名声产生影响,说不定还能给她带来不少好处。

小六哥的媳妇就是王氏家的使女阿方,以前偶尔会帮秦亚茹做些活儿,两人也算相熟,秦亚茹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干脆先去了徐家。

王氏煮了一锅素面,正琢磨着秦亚茹没回家,想给大郎送去一碗,省得他饿肚子,瞧见秦亚茹,不由笑道:“秦娘子可回来了,刚才你家大郎还缠着铁柱,非让铁柱带他进城找你,要不是我安抚住,还不知出什么事儿。”

话音未落,大郎就像个小炮仗似的,从门外冲进来,一头撞在秦亚茹的怀里,秦亚茹怔了怔,拍了拍他后背——原来,大郎也曾经对她如此牵肠挂肚过!

在她的印象里,大郎幼时的样子已然模糊,到是时不时想起他那张俊美而冷漠的脸,回来之后,虽然大郎乖巧可爱,她身为一个母亲,又近乎本能地疼爱孩子,可这种芥蒂,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全消失。

但这一刻,就在大郎莽莽撞撞地扑到她怀里的这一刻,秦亚茹忽然觉得,这是她肚子里掉下的肉,她与他骨血相连,此世,她无论如何都要争上一争,绝对不能让陈五郎把孩子夺走,她要自己养育儿子,要用尽一切力量,把这个孩子教导成才。

铁柱立在院门口,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憨笑道:“大郎,我说秦娘子马上就回,你看看,这不是见着了?”

他是王氏的外甥,今年十四,按说年纪不算小,可家里长辈宠溺,一直把他当孩子看,到养成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在村子里到与大郎这个比自己还小十多岁的小豆丁交好,两个人平日里经常在一处玩耍。

王氏和铁柱的爹娘见他日日接送大郎去族学读书,也跟着读书识字,人到显得稳重了不少,不向以前那般跳脱,都很欢喜,秦亚茹一个人呆着孩子也辛苦,干脆就经常让铁柱去陪大郎玩耍,这些年下来,两个人好的和哥俩似的。

大郎似是也有点儿羞赧,把头埋在秦亚茹怀里,半晌不动弹,耳根子通红,秦亚茹失笑,胡噜了下孩子的脑袋,道:“大郎别担心,娘没事儿,以后娘在出门,一定带着你。来吧,娘给你煎蛋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火做什么,一起吃。”

王氏见秦亚茹要走,不由分说,硬是拉着她一块儿上了饭桌,秦亚茹想了想,也就不推辞,只是下厨做了几个小菜,都是寻常的青菜,但经过她的手,那味道就是不同凡响。

王氏吃的开心,见秦亚茹端着碗吃饭,仪态优雅,并未刻意,但那通身的气度,她这个粗人看了也觉得赏心悦目。

大郎别看年纪还小,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按说早该饿得前胸贴后背,可他还是坐姿端正,一顿饭吃下来,一丝响动都没有,半颗米粒也不曾掉。

王氏长长地吐出口气:“陈五郎定是上辈子积德行善,才能求来你这样的佳妇,生出大郎这般佳儿。”

秦亚茹低头不语,心里一叹——那自己该做了多少恶事,才有和陈文岳的这段孽缘!

一顿饭吃完,秦亚茹让铁柱带着大郎去玩耍,顺便下食,自己叫住在院子里转圈儿的小六哥,让他把他媳妇叫出来。

王氏心下惊奇,略一问,小六哥就添油加醋地把秦亚茹在济仁堂给人治病,让季老和郝大夫都交口称赞之事说出,听得王氏一愣一愣的。

别说王氏,便是秦亚茹自己听了小六哥的描述,都不认识自己,差点儿以为是哪个神仙下凡,济世救人来着。

秦亚茹赶紧打断小六哥的吹嘘,让他扶着阿方坐下,阿方才生了孩子,身体还显得臃肿,面上的颜色也不好,可看小六哥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模样,显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阿方有些拘谨,时不时掩住口咳嗽两声,秦亚茹认认真真地给她号脉,又看了看她的舌苔,才道:“没什么大事儿,阿方就是生产时淤血没排净,肺经堵塞,我开个方子,吃两副就好。”

“这药不算贵,可咱们没必要去药铺浪费这个药钱,都挺寻常的,后山有很多,我一会儿绘了图样,让小六哥去给你采。”

她故意轻描淡写,说的很轻松,阿方听了,精神也放松了些许。

小六哥更是连声答应,说等知道了药材的模样,立时便去采。

秦亚茹又详详细细地说了怎么煎药,该注意什么,说的十分琐碎,听起来就麻烦的很,可小六哥却没一点儿不耐烦,口中不断背诵。

阿方看自家男人如此上心,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喜悦。

其实,她除了淤血没排净之外,秦亚茹察言观色,觉得阿方还有些抑郁,大约是因为只生了个女儿,心下不高兴,虽不是大毛病,可不处理,却很容易出问题,所以她故意支使小六哥儿去费心采药,还把煎药的方法叙述的颇为复杂。

阿方见自家男人待自己这般上心,一感动,想必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第十九章 油贵

果然,没过几日,小六哥就拎着两条从河里捞上来的新鲜鲤鱼来谢秦亚茹,才吃了两日药,阿方便止了咳,精神大好,甚至说得上容光焕发。

秦亚茹到不觉得奇怪,在未来,中医最让人惊奇,也颇惹人诟病的,便是这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治病方式。

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鲤鱼做出来,秦亚茹端着锅一路送到王嫂子家。

虽然没有干辣椒,到底不算至美,可如今的鲤鱼不同于二十一世纪,绝对无污染无公害,肉质鲜嫩,秦亚茹对自己的手艺分外有信心,果然,王嫂子一看,眼睛就呆愣住,不觉莞尔一笑:“嫂子,这鱼如何?铁柱正长身子的时候”

“你…你…哎呦喂,我的秦娘子,哪有你这般用油的,就你这种用法,家里有金山银山也不够用!”

王氏一脸的心疼,注视秦亚茹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再看一个败家子。

秦亚茹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就是上辈子在郡马府当小妾时,也没人在吃喝上委屈过她,虽说喜欢素食到胜过肉食,可各种油炸食品还是经常食用,学的做饭做菜的法子,也是可与宫里御厨相媲美的手艺,后来又去了二十一世纪,哪里会把用油多少放在心上?

但如今不同,这时候只有在贵族士大夫之间,才偶尔吃些油炸食品,炒菜放油也比较多,寻常百姓,即使炒菜,也多用清水少用油。

那油,在王嫂子眼里,是分外金贵,也就逢年过节吃上那么一点儿,如今秦亚茹竟然用油烧鱼,她哪里能忍得住!

“你炒菜爱搁油也就罢了,你出身富贵,想必在家的时候没少这般吃,王嫂子也不说你,可这鱼蒸便很有滋味,做鱼汤更是滋补,又何苦如此浪费?”

王嫂子伸手拉住秦亚茹的手,苦口婆心,“别怪嫂子唠叨,你纵是攒花手艺好,赚了钱,可将来大郎还要读书,花销大的很,现在不知道细着点儿,怎么得了!”

秦亚茹一笑,把红烧鱼搁在桌案上,招招手,让早就流口水的铁柱和大郎一起过来吃:“奴知道,嫂子是为了奴好,只是做都做好了,还是赶紧吃饭,一会儿凉了,鱼要腥气的,岂非浪费?”

王氏无奈,又数落了秦亚茹几句,“你和大郎吃吧,大郎是该好好补补身子,我吃这个,可是要夭寿的。”

秦亚茹劝了半晌,大郎更是使劲把铁柱拽到桌案前,好不容易才说服王嫂子和铁柱一起用饭。

虽然王氏各种心疼,可这鱼实在鲜美,味道极好,她也不觉多下了几筷子。

秦亚茹看着王氏颇为肉痛的脸,到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以前看过一个新闻报道,是说土法榨油的,如今虽没有电,也没有那些榨油设备,可便是依靠人力榨油,也不失为一条财路。

想着,秦亚茹不觉莞尔——钱财其实无所谓,她赚的虽然算不上怎样多,但目前情况下已是足够使用,再说,她从不觉得自己会一直受穷,好歹三世为人,总不至于连自己和儿子都养不活。

但这时候的油太腥气,远不如植物油清香,适合她的口味儿,弄出榨油的法子,也方便自己。

这事儿到不急,她毕竟不大懂,得慢慢试验。

吃完饭,秦亚茹把大郎托付给王氏,便出门去瞧那个不知名的病患,到了济仁堂,赖三已经等候多时,秦亚茹先看了看病人的面色,见他脸上微红,有一点儿低热,除此之外,并无大碍,胸闷气急的症状也基本消失。

季老一脸的兴奋:“阿秦的方子极管用,到比老朽以前惯用的方子好上许多。”

秦亚茹笑道:“再喝两剂,然后估计要调整一下用药。”

两个人说的正高兴,却听赖三低呼医生,原来是那病人醒了。

那病人意志力极强,现在应是还很难受,却硬撑着非要坐起身,赖三拦都拦不住,只好扭头去看秦亚茹。

秦亚茹也不多唠叨,不过漫不经心地道:“若是你好好休养,七八日当可痊愈,若是不听话乱动,恐怕要虚弱个半月一月,你自己掂量。”

那病人愣了愣,眼见着秦亚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去和季老商量接下来该用的方子,神态淡然,他也算是见惯了各类美女,冷若冰霜的并不少见,但如眼前这娘子这样,无论何种情态都动人心魄的,却从不曾见过。

他不由自嘲,这般红颜祸水,将来想必麻烦很多,不愁没有自己报恩的机会,诸般念头只是一瞬,随即,他便叹了口气:“我知娘子好心,只是我还有要事要办,不能耽误,娘子妙手回春,我身子已经大好,等事情办完,必会报答娘子的大恩大德!”

说着,这人竟硬撑着站起身,挥开赖三伸出来要扶持他的手,缓步向济仁堂外走去,纵然额角冷汗淋漓,背脊依旧挺直。

秦亚茹皱眉,到底不再多劝,她该说的都说过,这人既然性子如此强硬,怕是说再多也没用,想了想,随手写了两张药方,递过去塞给那病人:“第一张方子再吃两剂,若是吃完,肋骨还疼,便用第二张方子。”

病人的脚步顿了顿,展眉一笑,他这一笑,便是季老都看得呆愣。

他看着本是个霸气十足的人物,但这一笑,柔和了眉眼,到越发显得他眉目如画,漂亮的很,竟是比大部分女子还要秀气。

好半晌,季老才吐出口气:“武当区区一小镇,近日怎么竟是这种捉摸不透的人物…老夫这半个月,都遇上三个这般出类拔萃的了。”

他也就嘀咕了两句,到底还是秦亚茹开的药方更吸引人:“阿秦,快来给老朽说说你这第二张方子是什么,哎,老朽老眼昏花,再不能给人治病,可遇上好方子,还真是心痒难耐。”

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不会直接就管别人要方子看,可季老年纪越老,却是越发的小孩子脾气,再加上并不把秦亚茹当外人,又见秦亚茹不怎么在意,说话便无所顾忌。

第二十章 河豚

一个偶然相遇的病人,并没给给秦亚茹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

端阳一过,天气渐热,秦亚茹已是好多年没吃过酷暑的苦头,便是武当县依山傍水,依旧是苦闷难当,天还没有大亮,她便闷热的睡不着,只好早早起身。

才用凉水洗过头脸,烧火造饭,却忽听见敲门声,秦亚茹一怔——这般早,究竟是何人登门?

陈家庄向来是习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乡亲们若不是大事,怎会一大早去旁人家串门子!

想了想,秦亚茹先隔着厨房的门缝,往院子远处望去,影影绰绰间,仔细一打量,柴门外站着的却是族长夫人方氏。

秦亚茹一怔,她的脸色着实不大好,眼圈发黑,似是一宿未睡。

许是听到动静,方氏立在门外,一脸的忧急,高声喊道:“亚茹,亚茹你可在家?”

随手拢了拢头发,整理了下衣裳,亚茹急忙出去开门,笑道:“叔母怎么来了,快进来坐,我去煮茶。”

“别忙。”方氏却是一下子拉住秦亚茹的手,“亚茹,我今日登门,可是有事相求,你若不能帮我们,我和你三叔,便真是只有死路一条!”

秦亚茹愣了愣,“叔母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担得起叔母一个求字!究竟是何事?若是力所能及,奴决不推辞!”

方氏苦着脸道:“你也知道,前阵子咱们均州好些地方受了灾,武当也被波及,虽说现在还没有逃难的灾民过来,可也有些征兆,你该看得到。”

秦亚茹点头,武当这边儿还好,毕竟临水,均州其它地方,去年今年连着两年大旱,老百姓们的日子实在不易过,便是武当,街面上也多了不少外乡来讨生活的穷苦人。

“就因为这个,昨日,武当县来了个负责赈灾的钦差,是京城里的贵人,听说还是个侯爷。”

说到此,方氏连连摇头,“这灾都过去了大半年,钦差居然才来,偏偏还跑到咱们武当这种穷山僻壤,也不知这些贵人们都是什么毛病!”

“这侯爷是个嘴刁的,武当县的诸般吃食,他一样也看不中,动不动便大发脾气,才两日工夫,便弄得武当县上上下下不安宁,咱们那位吴知县,花了重金打听,才知道这侯爷别的不爱,独爱河豚,就想着做一桌河豚宴,来讨好贵人…哎,可这能做河豚的,咱们武当县也就城南王大厨和城北高大厨,偏偏这两个人都去了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