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的面上分外难看,“吴知县要花五百贯赏钱,重金聘请厨子来做河豚,他把这差事交给二哥去干,还放下狠话,若是不能把贵人给伺候舒坦,你二哥的前程,恐怕必会十分艰难。”

“哎,亚茹,我和你三叔就有这两个儿子,你二哥除了读书之外,又是个愚笨的,吴知县好歹在官场混迹多年,门生故旧很是不少,要是他老人家真的要打压,你二哥虽然已经中了秀才,可再上一步,怕是会万分艰难,真要如此,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看着儿子受罪。”

秦亚茹皱眉,如今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即使有一丝半点儿影响到儿子前程的可能,对方氏来说,都是天大的事,也难怪她如此!

“现在似乎不是吃河豚时候”秦亚茹苦笑,“罢了,叔母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做这个河豚宴?”

方氏轻轻颔首:“亚茹你是读书人,见多识广…不知会不会?”

她语声也颇为犹疑,但时间紧迫,吴知县今日就要见到能做河豚的名厨,他们夫妻昨日已经找了一天,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厨子敢动手,这般情况下,秦亚茹简直便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秦亚茹想了半晌,终究还是点头——这五百贯钱,可不是小数目!有了这笔银钱,将来陈文岳那事就算有变故,她心下也安稳。

方氏顿时松了口气,放下小半颗心:“寻常人就是想做,我都不敢相信,万一让贵人有个闪失,几条命都不够赔,亚茹你答应,那再好不过。”

河豚虽然肉质鲜美,却是剧毒无比,不知多少好美食的饕餮拼死吃河豚,但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却不敢让那位贵人冒一样的风险。

其实若非万不得已,方氏也不会找秦亚茹,毕竟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

只是别人找不到,而对秦亚茹,她到底还算了解,知道秦娘子性子稳重,做不到的事,必不会应承,又是富贵人家出身,精通厨艺,饭菜做的极为精致,且听说当年秦教谕也是个好河豚的,想必对河豚并不陌生。

找她,总比这个不知根底的,更能安心。

又说了几句闲话,约好中午去看食材,秦亚茹便送方氏离去。

王嫂子却是一听说秦亚茹竟然想去做河豚宴,立时心惊,虽说不至于惊恐惶惑,却也忐忑不已,拉着她问个不停,便是秦亚茹已经再三强调,自己做过几次,很有把握,还是难以安心。

秦亚茹哭笑不得之余,也不由感叹,她那一世被凄苦蒙住了眼,竟没注意到如今这个时代其实民风淳朴,乡亲邻里,感情好的,竟是能如至亲一般,纵然有那么几个破坏旁人心情的‘伪君子’,她也不该心存绝望,若是当时坚强些,她的命运,也不至于沦落到要给陈文岳当小妾,与爱子生疏,抑郁而终。

对于处理河豚,秦亚茹不算是特别精通,以前却也做过好几次,甚至还有高枫闹着要吃河豚,非让她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给他做,如今这般条件,轻松简单的很,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到了时间,便溜达去族长家,让族长带路,去看食材。

这些且不提,那位‘河豚宴’的男主角,到对县里官员们所谓的大宴招待,并不上心,还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他姓庞,名元英,庞家乃是京城名门,,先祖受封英国公,子孙多出众,到了这一代,庞家有两兄弟,庞元英的大哥到是继承祖先的天分,文武双全,成熟稳重,小小年纪就显现出不凡。可庞元英却不同,他相貌极佳,且天分之高,还在他大哥之上,本该是天之骄子,没成想,这位贵公子没给祖先增光添彩,反而仅在弱冠之年,就在京城却博得了一个混世魔王的‘美誉’!

第二十一章 惊艳

庞元英这个混世魔王把京城搅得乱七八糟,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到庞家告状,只是他身份贵重,还深得太后喜爱,旁人奈何不了他。

此次,庞元英却是在京里惹出大祸,实在呆不下去,皇帝既不耐烦整日听人告状,又不敢让母后担心,就干脆给他随便找了个差事,把他打发出京,虽说挂着钦差的名头,但实际上做事的另有其人。

他本来还挺高兴,以为自己能一路上游山玩水,恣意享乐,不曾想,他那位大哥却不知为何,忽然派了人来看着他,要求他行动务必低调。

他大哥送来的那信里,语气极为严肃,还略带了几分紧张。

庞元英一看便知道,大约是有人要趁着他离开京城的机会找他麻烦。毕竟,这位主儿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这一回又闯了大祸!想要他死的人绝对车载斗量!

庞元英自是不惧,但头上压着一个大哥,长兄如父,对着自家大哥,他可不敢随便翘尾巴,拿出在旁人面前的野性子胡闹,也只能听话的,委委屈屈地跑到这等穷乡僻壤暂且避一避。

只是这位主儿既然心里委屈,那脾气自是越发不好,让吴知县是一直战战兢兢,庞家子孙繁茂,是大宋朝数得着的大家族,在朝中根深蒂固,门生故旧众多,便是在京城,也无人敢惹,何况是武当这种小地方,倘若他们这些地方官哪里做错,惹得这贵公子生气,任是谁也承受不住!

自从庞元英到此,吴知县就被他的古怪脾气弄得完全不知如何自处,见这位贵公子一直不展欢颜,他也怕自己伺候不好会吃挂落,这才忍痛大出血,忐忑不安地想做一桌‘河豚宴’来卖好!

吴知县这是没办法,他想尽了法子哄庞元英开怀,奈何手段尽出,连那位在武当县有第一美人之称的梅心,梅大行首,他也去求来陪客,可就是不能让这位小侯爷心里松快,哪怕连半个笑脸也没换得。

最后万不得已,只能准备河豚宴。

那边庞元英,听到吴知县要宴请他,还说的神神秘秘,也没大的兴致,他是何等人?这种乡野地方,还会有什么美味佳肴不成?

他自小长在富贵人家,向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便是那添饭夹菜,在一旁伺候的,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貌使女。

这地方那所谓的第一美人,也只能说略有几分姿色,还能随意看看,却也只够他新鲜一时半刻,尝过鲜也就再没兴趣。

只是闲着也是无聊,既然那知县盛情相邀,他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地赴宴。

宴席就办在朱雀楼,朱雀楼也算是武当县最好的酒楼,庞元英在知县的陪同下,上了楼头,漫不经心地落座。

他这一坐,脸上的颜色到好了些许,眉宇间也略带了三分赞赏:“到是有点儿意思。”

这酒楼的布置,明显不是出自俗人,也没用什么奢侈的金银摆设,不过几盆牡丹,随意一放,桌上的桌巾,勾绘了几根墨竹,墙上挂了两幅连名字都没有的山水风景画,就营造出极雅致的情调。

虽远比不上京城那些大酒楼的富丽奢华,却比那些酒楼少了几分俗气,多了几分雅静。

再到河豚上桌,庞元英的眼睛便不由眯起,看来知县的确费心,只前菜加起来便有足足二十道,且色香味俱全。

庞元英自从小时候吃过一次河豚,便彻底喜欢上河豚的鲜美,一日不吃,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河豚有毒,能做的好的,便是宫中的御厨也只有寥寥几个,还不敢轻易动手,他身份贵重,深得太后喜爱,那些厨子即使拼着被责罚,又哪里敢让他经常吃?

也只有偶尔大哥心情好,才会专门请了御膳房最擅长制河豚的御厨,给他精心准备一盘河豚,让他解解馋。

如今离开京城,少人管束,又瞧见心头好,一直心情不佳的他,也不由畅快了些许,抬头笑道:“吴知县费心了”

但这一抬头,他所有的注意力便从这能勾得他食指大动的美食上移开,目光直指,只看着那擦得锃亮的木质楼梯上,缓缓走来的绝色佳人。

秦亚茹其实衣着简单,因为刚从厨房中出来,身上还是做饭时穿的麻布素色长袍围裙,头发也整整齐齐地包好,显得有几分老态。

庞元英却觉得,这女子虽然只瞧见了一个侧影,却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一般。

庞元英不由站起身,向前一步,探头看去,只见她身量笔直,缓步登楼,腰身纤细,不盈一握,隔着午后的阳光,宛如玉人,妩媚又端庄,通体散发着说不出的光彩。

好半晌,庞元英才声音嘶哑地道:“她是谁?”

吴知县虽是五十几岁的人,却也觉得秦亚茹好看,多看了几眼,这会儿听庞元英垂询,忙道:“她是秦娘子,某特地请她来给小侯爷准备这河豚宴。”

庞元英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脸上勾出一抹笑,注视着那一抹倩影,深吸了口气,惬意地眯起眼睛,轻不可闻地道:“这样的绝色佳人亲手烹调,无论是什么菜,恐怕都能甘之如饴。”

吴知县一怔,扭头看庞元英,只见他的一双眼里,射出灼人的光,整个人身体还是那般慵懒,却再也没有刚才的漫不经心,百无聊赖,反而像一只攻击力十足的猎豹,刚找到美食,正打算捕猎。

秦亚茹皱眉,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男子,那放肆的目光,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心下不觉有一点儿后悔——若非按照规矩,做河豚宴的大厨,要先行试菜,她也不至于跑来抛头露面。

吴知县皱眉,显然没想到这位贵公子如此轻狂,轻咳一声,笑道:“说来,秦娘子还是位秀才娘子,她的丈夫是我们武当县颇有名望的大才子,陈文岳,陈家在本地也是望族,秦娘子自己也出身,要不然,哪能做得了河豚?寻常农妇,怕是见都没有见过。”

他的大概是提醒那庞元英,眼前佳人虽好,却是别人的娘子!

第二十二章 中毒

吴知县不懂,像庞元英这般纨绔子弟,早就肆意妄为惯了,仗着自己有权有势,爹娘太后宠爱,从来无法无天,在京城他甚至建了一个‘软红堂’,搜集各地美女,专门为了满足他的**,还供他那帮狐朋狗友享乐逍遥。

只要见到姿色出众的,他手底下的人哪里会管这女子是不是别人的妻室?

被他劫掠的女子,或是被他的美貌所迷惑,或是惧怕他的权势,还有那些女子的丈夫,除非是真正恩爱甚笃,否则哪里会为了一个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就去和堂堂小侯爷拼命?

想那龚美,不是还为了讨好王爷,为了富贵,主动送上爱妻?

间或有那么几个愣头青,也被众多意图讨好他的官员压服,这么多年,除了这一回撞到铁板,甚至被逼出京城之外,竟是没出太大的岔子。

秦亚茹被这样一个人撞见,也不知会出什么事故!

不过此时,秦亚茹自然不知道这人的心思,就算知道,想来也不会太在意,只想着快点儿把程序做完,好拿银子回家。

她缓步登楼,先行拜见知县和小侯爷。然后按照规矩,净手,取了筷子,将盘子里的河豚肉逐一取了一块儿。

庞元英的视线,顺着秦亚茹的柔荑,看向她略露出一丝的皓腕,忽然想起当日在武当街头那偶然一晤,那时他有急事,来不及派人打听,还以为就此错过,好几日茶饭不思,这次还回武当县,除了大哥交代他找一个小地方隐身之外,未尝没有期盼再遇佳人的念头,否则这等乡野之地,便是八抬大轿,他一样不会肯来。

实在没想到,他才派了人手去查找当日所遇美人,美人竟然自己送上了门!

这人本就是风流成性,往日在京城连吃饭都要以美色下酒,如今在武当县,便是有那么几个还能看的,看一两日便厌烦,哪里比得上眼前之人的艳色?

庞元英正恍惚间,却见秦亚茹已经吃了一块儿河豚肉,猛然惊醒,连忙开口:“哪里用得着娘子试菜?”

他话一出口,身后立时走出一身形矮小的汉子,抢先一步,用一把随身携带的银筷,将所有的菜色都试了一遍。

秦亚茹皱眉,想了想,这人的随从里竟有试毒的人,想必规矩很大,她还是不要随意搀和,于是并不去争抢,只道:“请贵人静待两刻,再行进食。”

说完,秦亚茹便想退下去,那小侯爷忽然朗笑一声:“河豚当是时,贵不数鱼虾,此肉鲜美,娘子何不坐下与某共饮一杯?”

吴知县吓了一跳,生怕这位小侯爷发疯。

秦亚茹面上到并无怒色,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奴奴不好河豚,还请贵人慢用。”话音未落,她便莲步轻移地下楼,连步调都不曾乱上半分。

庞元英见她丝毫不惊惶,从头到脚镇定自若,到更觉得有趣,捕猎本就需要耐性,他不急于一时,笑眯眯地调转了头。

吴知县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连忙安排人开始演百戏杂技,这河豚不能立时就吃,吴知县当然不会让贵人干等,早就准备了各种节目。

一时间,朱雀楼的台子上,鼓,板,笛,琵琶,古筝,伴奏响起,美人翩翩起舞,吴知县见那小侯爷面上表情是近日来难得的柔和,甚至和着歌舞打起拍子,神态惬意,总算是稍稍安心。

他这五百贯,花费的实在很值!

秦亚茹下了楼,吐出口气,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她现在到有些怨起自己的脾性——便是枪林弹雨,大浪滔滔中,也轻易不肯坏了妆容仪态,若是刚才污一污眉眼,或是行为举止不那么惹人注目,大约能少上几分麻烦。

朱雀楼的伙计,帮闲,还有厨子们自是不知道秦亚茹的烦恼,还乐淘淘地给她倒茶,又上了些果子点心。

等了不多时,楼上推杯换盏,显然宴会已经开始,秦亚茹洗干净头脸,随手拿了本话本,坐在窗前翻看,在宴没有结束之前,她这个厨子是不能走的,刚才上桌的只是前菜,还有不少菜色等着送上。

秦亚茹好长时间没有看过如今的话本,到觉得颇为有趣,看着看着便入了迷,也不知过去多久,朱雀楼中忽然一片嘈杂声。

无数小伙计慌乱地从楼上冲下来,掌柜的更是步履匆匆,踉踉跄跄地往楼上狂奔。

秦亚茹一怔:“怎么了?”

一个小伙计大汗淋漓,喊道:“秦娘子,大事不好,刚才试毒的那人,这会儿不成了,吴知县他们正喝解毒水,也不知有没有用。”

秦亚茹顿时皱眉,摇头道:“这不可能,我做的河豚,绝不会有毒!”

并不只是秦亚茹对自己的手艺自信,而是她也吃了河豚,她好歹也是学医的,有没有毒,吃进嘴里,哪还能不知道?

秦亚茹连忙也冲上楼去,果然见那个黑黑瘦瘦的汉子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四肢瘫软,口齿不清,正是中了河豚毒的症状。

其他人到还好,并无中毒的迹象,只是见到那试毒人的模样,竟是个个都觉得浑身发冷,吴知县忙让人拿来解毒水,先递给庞元英,众人个个争先恐后地喝下去。

可惜,不知是这解毒水不管用,还是太迟了,大约只是片刻工夫,包括庞元英在内,一桌子人个个瘫软在地。

朱雀楼的掌柜一下子跪倒,满头大汗,痛哭失声:“完了,全完了!”

秦亚茹二话不说,拎起药箱过去,一人嘴里灌了一瓶解毒液,她虽然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但毕竟是吃河豚,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解毒液,这解毒液能解很多种毒素,河豚毒也是其中之一,是高枫从医院抢的,有价无市的珍贵物品,这次一下子用出去这般多,秦亚茹多少有点儿心疼。

不过,好东西毕竟是好东西,效果十分明显!不一会儿,庞元英就睁开眼睛,气色恢复了不少,其他人身上也有了力气。

吴知县哆哆嗦嗦地扶着桌子,一颗心扑通扑通,万分后悔自己想出吃河豚烂主意,要是庞元英死在武当县,他们一家老小都得给陪葬!

第二十三章 混乱

庞元英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身边两个贴身护卫脸色铁青,冲着秦亚茹怒目而视,简直像是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一直跟在庞元英身边的,须发花白的老者,看着自家小主人的面色,忽然扭头,冲秦亚茹一字一顿地道:“秦娘子,你学艺不精,竟还敢动手处置河豚,若我家主人的身体,有一丝半点儿损伤,某必将让你全家殉葬!”

他的语气并不特别严厉,但所有听到的人,都觉得背脊麻嗖嗖,抑制不住的战栗感从脚跟一直延伸到头顶。

秦亚茹一言不发,皱着眉沉思片刻,视线从地上所有患者面上滑过,又落到满桌那如今已经被视作毒蛇猛兽的美食上面,忽然站起身,取了一双筷子。

庞元英皱眉,勉强撑着身体坐正,略略伸手,只是身上力气不足,却没拉住秦亚茹的衣角:“秦娘子?”

秦亚茹从容上前,挨个从盘子里夹起河豚肉,一块儿接一块儿地填进口中,她动作优雅,便是这般简简单单吃饭的动作,也美得如在画中。

吴知县和其它官员,还有均州来赴宴的几位乡绅,齐齐惊呼,吴知县更是急道:“娘子这是作甚?自古以来,吃河豚便是要拼死的,何况你精通医术,此时我等已是好了许多,你便是有错,也该能功过相抵,又何苦如此?”

按说,吃河豚是应该立下生死状,只是庞元英身份不同,在整个均州,绝不会有任何人敢让他立什么字据!

吴知县第一万次后悔,他的脑袋必是被那浆糊给糊住,才弄出这等事端来!

其实说起来,吴知县并不是一个坏人,他作为父母官,对底下百姓还是极为体恤的,在武当县一向官声不错,就是稍微有些贪慕虚荣,还有些功利心思,但这都很正常,哪个当官的不想升官发财?

秦亚茹一笑,细细品尝美味,“果然是不吃河豚,不知鱼味,这是好东西,多吃可降低血压,治疗腰腿酸软,还能恢复精力。”

她声音不轻不重,悦耳动听,那些本来为担心自己生死,带着满腔惶恐的人们,心绪也不由平静了些许。

“这肉好的很。”

秦亚茹吃完,擦了擦嘴唇,扭过头去看向庞元英,“我做的菜,奴愿用项上人头作保,绝对无毒。”

吴知县一众人都愣愣地看着她。

庞元英静静地盯着秦亚茹皎洁的脸,见她遇见此种事端,也丝毫不见惊慌,气质依旧娴静,心下也不觉暗暗称奇。

这位小侯爷可不是傻子,此时见秦亚茹如此自信,也隐约猜出,他们中毒并不是因为河豚毒没有处理干净。

只是,这毒究竟是从何而来?

庞元英自己也就罢了,他向来自高自大,又喜欢冒险,很是不耐烦身边有一票人保护,时不时就要整出点儿事端让身边的人倒霉,但他的护卫们却对他的安危十分看重,可以说再小心不过,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下毒,谈何容易?

“保护侯爷,吩咐下去,封锁朱雀楼,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半步。”

那老者还未完全恢复健康,却已是第一时间冷着脸下命令,他周围的侍卫轰然应诺,这些人显然都是精兵强将,几乎也就眨眼的工夫,整个朱雀楼就门窗紧闭,所有的客人,伙计,帮闲,都被集中到大堂。

这时,县衙的衙役也尽数赶到,把整个朱雀楼包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神色惶惶,秦亚茹却不理会酒楼里的骚乱,视线在桌子上缓缓移动,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被忽略掉。

“侯爷,下毒的犯人找到了!”

就在秦亚茹还努力整理思绪,想要抓住那近在眼前的关键点时,一个护卫打扮的汉子忽然登楼,急道。

庞元英和那老者尚未说话,楼下就又起了变故,隐约传来一声声惊呼,紧接着就是杯盘破碎,桌椅倒地的声响。

大约只有一瞬间,声音便停歇,秦亚茹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在一片凌乱声中,唯独有一个,清脆沉稳。

虽然这脚步声只是一人发出来,却仿佛比周围十数人的脚步更有震撼力,甚至隐隐压下楼底的嘈杂纷乱。

只听这声音,秦亚茹便知道这人一定不寻常。

片刻之后,楼下便有一群人涌上,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十几个宝刀出鞘,紧张兮兮的侍卫,在这些人的包围中,一步步登楼,逼得一群人缓步后退的,却不过是个穿着打扮和酒楼里寻常帮闲没什么差别的年轻男子。

他一抬头,所有人都看得一愣,这人只有二十岁上下,剑眉星目,形容秀美,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朱雀楼的伙计。

说起来,这人到和庞元英给人的感觉有些相像。

庞元英身边的老者,一把抓过朱雀楼的掌柜,厉声道:“可是你们酒楼的?”

掌柜的战战兢兢,满头大汗,颤抖着声音:“不,不是,仆并未见过他”

秦亚茹挑眉,她认得眼前的青年男子,此人正是她从济仁堂抢回一条命的那个,街头无赖,赖三所谓的大哥。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害我家侯爷!”

老者皱眉,语气中竟带出一丝不安。

那青年男子弯了弯唇角,吐出一声轻叹,笑道:“杀了庞元英,这想法对我来说到有些吸引力,只是我白云生要杀人,只会用手中的三尺青锋!”他语声略带着漫不经心,似乎全不把周围的刀枪棍棒放在眼里。

听到‘白云生’这个名字,老者一呆,随即脸色大变,怒吼:“此乃朝廷重金悬赏通缉的犯人,又意图谋害侯爷,来人,快将他拿下!”

他话音未落,十几个侍卫就蜂拥而上,但只一个照面,大部分人倒飞出去,扑通扑通,像下饺子似的落到楼下,唯有寥寥几个从地上爬起,仍旧围着这青年,只是再不敢有随意的举动。

老者连忙护在那小侯爷身前,满头大汗,整个朱雀楼的气氛一时凝重,却忽然有一个很清亮的声音响起,一下便打破僵局——“是不是这家伙下的毒,暂且不提,不过,有一个人,却是绝对和这‘下毒案’撇不开关系。”

第二十四章 明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秦亚茹的身上。

白云生顿住脚步,目光闪烁,面色却丝毫不变,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般。秦亚茹也不曾看这个摸不清来路的年轻人一眼。此时已是傍晚,她的脸在夕阳的霞辉之下,批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如梦似幻。

“哦?是谁?”庞元英勾起唇角,目中却是冷光乍现,阴森森噬人。

秦亚茹略略低头,随手把众人饮用过的一瓶解毒水拎起来,放在鼻前,闻了闻,呢喃:“好东西,我正愁麻醉药不大够用,这东西做出来的麻醉药,比我现在有的效果还高上一倍。”

她一笑抬头,“吴知县,这河豚毒送与我如何?就当是给你们解毒的报酬。”

吴知县当场愣住:“毒”

庞元英和他身边的老者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老者脸色大变:“你是说,这解毒水才是毒药?”

秦亚茹挑眉而笑:“没错,这东西是河豚毒,虽然处理手法很生疏,品质不是很高,分量却不小。”

朱雀楼本是遍地狼藉,里面人都惶恐不安,这会儿却被秦亚茹的说法吸引住,一时到忘了焦虑。就是那几个中毒严重的,也已经止了呕吐,只是还瘫着不能动弹,掌柜的本想派人把他们送去后院休息,但刚才情况不明,一时间谁也没有顾得上。

看着满楼迟疑的人们,秦亚茹叹了口气:“大家除了河豚之外,入口的东西也不过只有酒水,茶水,我看小侯爷十分讲究,酒水也罢,茶水也罢,都是自备,还是这位老丈亲自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