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亚茹生得如此秀丽,听她说话甚至称得上是一种享受。可她话里话外,竟然觉得在场的人里面竟连答对百分之五十以上都不大容易。

好歹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哪里受得住这种轻蔑!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娘子还想出题测试赵某?”

一个头发几乎斑白的中年男人拂袖而去,更多的人是连看都不看一眼便转头走人,还有人忍不住对秦亚茹冷嘲热讽,嘲笑她无知妇人,不懂规矩。

这些人一部分大约本来就只是凑热闹,想暂时找个差事养家糊口,并不真是想要认真教导区区一四岁小童,另一部分是随大流。真觉得不应该让秦亚茹羞辱。

他们走,秦亚茹也不介意,既然是给儿子挑启蒙先生。总要合心意才好,如果没有合适的,她宁愿自己先辛苦辛苦,也不乐意好好一儿子让人给教坏。

反正还是有不少年轻的秀才,或者是真为了生活不得已要找差事。或者是好奇秦亚茹一个年轻女子能出什么样的题目来考校他们,到是都留了下来。

只是这些人真一做题,却是大部分满脸迷惘,还有几个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

其实秦亚茹出的题目真不算难,除了这个时代比较基础的四书五经之外,就是掺杂了后世小学中地理。数学,自然,生物之类的基本知识。大部分内容,这个时代的人已经有了基本的认识,并不算太偏的题目。

当然,里面稍稍涉及了一些很简单的,但这个时代还没人关注过的自然问题。偏偏问题看起来那般简单,任谁也察觉不出这是刁难。也算是给心高气傲的一众自以为才学出众的秀才们一个下马威。

至于心理测试,那是拿他们以前在部队里常用的一种最简单,也使用最广泛,被很多专家确定很有效的测试题,稍微修改了一下背景,让其更符合这个时代罢了。

这东西在场的人或许没见过,觉得问的问题五花八门,莫名其妙,却很有用。

一群人在这份‘刁钻’、‘古怪’的题目下败北吐血,偏偏还不敢理直气壮地说出——甲骑快马每一个时辰走二十里地,乙坐车每个时辰十五里地,甲某日某时从扬州到杭州,又从杭州返回,乙某日某时从杭州到扬州,两个人相遇几次,什么时候相遇——这种问题跟他们毫无关系,不需要知道!

秀才们毕竟还是好面子,在有人能答上来的前提下,还真不大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是应该的。

被一篇测试题目搅得焦头烂额的一群秀才,回去之后不免和同窗老师们抱怨,没成想,他们这一抱怨,除了许多人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之外,到还让不少脑子灵活,年纪比较小,很有探索精神的同窗们颇多了几分好奇。

甚至还有几个早就退休养老的大儒,也知道了秦亚茹家这份特别的题目,甚至还让自家学生抄一份出来看看。

虽然这些大儒还顾忌着面子,不可能登门,可秦姑娘弄出来的这一套东西,到在国内颇有名望的大儒圈子里颇受欢樱凡是能被称为大儒的人,大部分都属于学识修养都达到了很高的程度,阅历也深,年纪自然也不小,到了他们这种地步的人,多数心性相当豁达,并不会因为秦亚茹是个年轻女子就对她有偏见,对她弄出来的东西,也没有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表现意见的情况发生,到是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有时候争辩起来,经常有两个加一块儿得近二百岁的老头争得吹胡子瞪眼,火冒三丈。

秦亚茹对此是一无所知,只知道第二日,第三日,来参加考核的人越来越多,到了第五日,甚至到了有八十九人参加考试的地步。

十天过去,考试结果出炉,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雀屏中选。

等这人往眼前一站,秦亚茹就忍不住扶额,不是这少年有哪里不好,事实上,他虽然看着年轻,显得有点儿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可通身的气度却是贵气十足,满眼的好奇,见到大郎也十分喜爱,两个人不一会儿就说到一块去,显然,大郎对他的感觉很是不错。

秦亚茹查看了一下,这小子是从第三天开始参加考试的,而且之后每一次考试都来参加,而且一次比一次成绩好,要知道,一开始他只答对了百分之十的题目,后来一次比一次增加,到了第十天,他已经能答对百分之七十五的题目。

到了这种地步,再考虑到现在极度落后,普及率非常低的自然科学等情况,这样的人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全能的小学老师了。

毕竟小学老师也得分科目教学,语文老师可能碰上数学问题即使成不了白痴也不会比学生高明,能把数学,语文,地理,自然全弄清楚的,少之又少。

要知道,秦亚茹可是准备了十套题目,每一套都不同,虽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但靠回去找答案,再回来答题,绝对不可能。

至于心理测试,他更是拿到了九十八分,这说明此人的心性绝无问题,甚至比当世大部分都要好。

他虽然年纪过小,却有真本事,脑子灵活,有探索精神,会学习,为人风趣,喜欢小孩子,再加上那份儿比以前队里一帮小子高上不少的心理测试成绩,是再好不过的小学老师人选。

可是,瞧他那身衣裳,虽然样式简单,但用料却是极为精美的绸缎锦帛,但他的铐带是金的,身上佩戴的牌饰是玉质的,论身份最少也是勋贵,很可能是皇亲。

而且他姓赵,自称赵子常,虽然天底下姓赵的人不少,可国姓放在开封一衣着华丽,配饰奢华的少年郎身上,谁不会心里犯嘀咕,揣测一下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虽然现在宋朝的落魄皇亲有不少,甚至一些大富商就可能花钱娶上十个八个的县主儿什么的显摆身份,可能带金配玉的贵公子,却绝不会是落魄皇亲。

就庞元英那人,身上的牌饰也只是金的,并非玉的。

秦亚茹纠结了半天——要一个明摆着是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哥儿当儿子的先生,这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但就在她这般纠结的时候,那得意洋洋的少年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而她家大郎甚至没和自家娘亲商量一下,就似模似样地举着茶杯,躬身行礼,口称师傅。

少年轻咳一声,眉眼间都是跳脱好奇,还故作一本正经地抚了抚光滑的下巴,做出抚须而笑的模样,从身上翻翻找找,翻了半天,终于摸出两个琉璃珠子,塞给大郎当了见面礼。

秦亚茹瞠目结舌,也只有认了,前些日子她还想自己没有穿越女的好运气,能随便找个大儒当先生,没想到这话还没说几天,她就恨不得把它嚼碎了再吞回肚子里面——大儒算什么,能直接逮到一只绝对的‘高富帅’,这才不愧女主本色。

尘埃落定,老师正式上岗。赵小公子教的着实不错,秦亚茹纠结了几日,把这事告诉高枫,高枫也笑她杞人忧天,根本不放在心上。

秦亚茹索性也就放下,反正是这人自己送上门的,也没见有走丢了孩子的家长跑来寻找,她就当自己运气算了,想再多也没用。

而且,高枫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和自家大哥秦文渊说过,兄妹两个相隔五年的初会,显然比给儿子找来的个把‘小学老师’要更让秦娘子上心。

第七十六章意难平

秦文渊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气度渊停,看向自家妹妹的目光,温和宠爱中还带着一丝愧疚。

秦亚茹一笑:“我去做点儿吃的,大哥也好长时间没吃过阿蛮做的饭了吧,我的手艺可比以前要好上许多。”

秦文渊动了动嘴角,最后也只道:“大哥帮你。”六年了,六年来孤苦伶仃,饱受折磨,但今日能再和家人相会,似乎六年的苦,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折磨人。

秦亚茹莞尔一笑,知道自家兄长的心意,也不说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来阻止,耸耸肩让他去择菜。

自己则穿上围裙,洗了洗手,开始做肉羹。

肉就是很普通的猪肉,并不是全瘦,是五花肉,肥瘦均匀,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怕是会有人觉得稍稍腻了一些,但此时却是很受人喜欢。

说是受人喜欢,可在北宋的贵族眼里,猪肉还是不登大雅之堂,皇室更是只食用羊肉,到了南宋依旧如此秦亚茹却没那么矫情,她虽说也挺喜欢鲜嫩的小羊排,却实在不敢多吃,就和现代猪肉太贵买不起的那段儿时候一般,宋朝的羊肉也贵的离谱,居然要九百钱一斤,寻常人家哪里敢吃,便是秦亚茹这个从不在吃食上委屈自己的,也甚少食用。

肉虽说简单甚至称得上粗陋,算不得太好的东西,可秦亚茹准备的调料和汤,却是秘方熬制,和肉一起搁在紫砂锅里,那紫砂锅是她经常用来熬制食疗药材的锅子,熬的时间久了,就自带了一股子药材的清香,再配上调料和汤。不多时,一种浓郁香味就弥散开来…

那是一种奇妙的清香,带着采药的味道,秦文渊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

秦亚茹看他喜欢,便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塞到自家哥哥口中,一口浓汤下肚,热气升腾。浑身暖意融融。

分隔六年的生疏感顿时一扫而空。

秦亚茹又炒了一个笋丝,拌了生菜,难得买了很贵的香米蒸出一锅香喷喷的米饭。米饭浇上一勺子肉羹,双手捧着送到秦文渊面前。

“一起吃。”

秦文渊眼睛一红,也替自家妹妹盛饭。

饭菜的确鲜美可口,更要紧的是一起吃饭的人不同,秦文渊吃得满头大汗。心里不禁升起说不出的自豪来——他的妹妹已经长大,就和母亲一样乖巧伶俐。

秦亚茹端来上好的女儿红。

秦文渊大口痛饮,他本是个节制的男人,但此时此刻,怎能无酒?

“阿蛮,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爹一生信守忠孝节义,对万岁忠心耿耿,我秦家为何要落到如此地步?男人们也就罢了。守不住家,死了也活该,可怜家里小妹被发卖,到现在生死不知,爹一辈子廉洁自守。从无私心杂念,好歹也算桃李满天下。可却无一人肯伸出援手,肯帮一帮忙。”

秦文渊醉了,痛哭流涕,他本是个谨慎的男人,也是个聪明人,即便是满腔怨恨,却从不肯说出口,面上还一直表现的沉稳有加,对君王毫无怨念。但此时醉酒,终于把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的恨一口气吐露出来。

秦亚茹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落座,一言不发地陪着他喝酒,听他的满腔心事。

“…我年轻,就是受些苦楚也没什么,但那些年是真苦,我们一帮罪人,整日在矿场做工,吃的喝的且不说,最难的是一日只能睡两个时辰,其它时候从早干活到晚上,我当时就想,或许我等不到秦家平反的那一日了。”

“谁知道,那一年,辽人突袭,定州城破,真是血流成河,整个定州城乱成一片,辽人见人就杀,见牛羊金银女人便通通抢去,还抓了许多壮丁,我和弟兄们一看不行,只能奋起反抗,七百多弟兄,最后只剩下了两百多人,要不是高枫高将军带人来救,恐怕我们一群人都不知会落到何等下场。”

“阿蛮,将军是好人,他救了你哥哥,教你哥哥许许多多道理,还一心一意地想帮你哥哥复仇,阿蛮,你的命好,别再想陈文岳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他连将军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比不上”

秦文渊砰一声,倒在桌子上。

秦亚茹哭笑不得,去屋里拿了条披风给他披上,扭头冲门外翻了个白眼:“你这些日子怎么笼络了他,竟说你好话。”

高枫得意洋洋地从门外走进来,挨着秦亚茹坐下,笑眯眯地凑过去:“我好歹也是个泡妞高手,也学过追妻三十六计的,要想顺利抱得美人归,那就得讨好老丈人,丈母娘,大舅哥,这可是基本常识。”

秦亚茹苦笑,也给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送到他眼前,看着他狼吞虎咽,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开封传言说陈文岳为了能娶柔蓝郡主,不光休妻,还杀妻灭子,可是你做的?”

高枫含含糊糊地吱呀了几声,满嘴里塞满饭粒儿,说出来的话谁也听不清。

说起来,当初柔蓝郡主被泼了一盆热水,差点儿破相,秦亚茹被怀疑,陈文岳上门咆哮,这事闹得就不算小。

当时秦亚茹只是区区一民女,可柔蓝郡主却贵为郡主,别人自然是要向着柔蓝郡主说话,尤其是她玩的那一手,更显得她大度,到让所有人都忘了无论怎么粉饰,柔蓝郡主抢有夫之妇,也是事实。

可最近不知为何,在一次长公主开办的小宴上,又被人旧事重提,说起这一桩,还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冲出来行凶的妇人,那身段儿,那衣服,还有头上戴的面纱,都和那位秦娘子一模一样,显然就是秦娘子所为。

那柔蓝郡主和往常一样,温柔大度地一笑,“反正我也没伤着,何苦得理不饶人,秦娘子也可怜,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结果,她话音未落,当今的长公主文映便惊讶道:“咦,柔蓝你是不是弄错了,你被泼水的那日,秦娘子正和本宫在一块儿,因为忙到太晚,我还留她住了一宿,钱娘子,高娘子都在。”

这话一出,满座的人都诧异,气氛顿时凝固。

柔蓝郡主到只是怔了怔,表现并无不妥,低头羞赧一笑便道:“我早说一见秦娘子就觉得她温柔娴淑,显然不是那等泼妇。”

可她这会儿再说这话,却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和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任谁也看得出以前柔蓝郡主口中虽说不追究,其实是一口咬定行凶伤人的那个就是秦亚茹。

那之后,各种传言便甚嚣尘上,柔蓝郡主还好,她毕竟是郡主之尊,别人好歹也要顾忌一下皇家的颜面,但陈文岳就惨了。

他的的确确是还没富贵就抛弃了糟糠,又不知被什么人翻出他是用着妻子的嫁妆才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更是为人所不耻。

这还不算什么,后来连他本是秦易之的弟子的身份,也被人知道了,陈文岳才开始心慌,这个时代,你即使忤逆父母,可能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翻身的可能,但是,忤逆老师,却会被天下所有的文人唾弃,到时候即便皇上想要重用,这种人也在仕途上走不远了。

陈文岳一下子被折腾的灰头土脸,这殿试不黜落人的常例,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被打破,万一要是陈文岳因为品行不佳而被黜,那他这一生也就算是到了头。

秦亚茹这些日子听着各种各样的传言,好笑之余,又有些担忧:“高枫,我知道你和大哥布了一个大局,千万别为了个陈文岳,坏了自家大事。”

如今秦家的事,才是顶顶重要的。

高枫沉默,许久许久,忽然放下碗筷,一伸手,把秦亚茹给捞到怀里抱住,秦亚茹一惊,扭头去看就趴在一旁昏睡的大哥,连忙挣扎道:“这是做什么,快放开!”

没曾想,高枫却抱得更紧了些。

“亚茹,纵然对你的爱,深如海,厚如山,纵使你将属于我,可我到底还是意难平…我所得到的,不是你完完整整的人生。我希望能看着你,从稚嫩的少女,变得妩媚成熟,我希望你满心满眼,都只有我一个男人。”

感觉到高枫滚滚热泪洒在她的肩头,秦亚茹不禁怆然。

自己得到的高枫是完整的,在他从懵懂无知,轻狂肆意的少年时代,就伴随他身边,一直陪着他走过了所有的艰难险阻,见证了他一步一步走向成熟,天底下能有此等幸运的女人,并不多见。

但高枫能够得到的,却只是一个满心伤痕,即使努力,也无法纯然如初的女人。又岂止是高枫意难平,她也一样。

能经历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好的时光,那是每一个男人的幸运,而高枫,注定了永远错过了秦亚茹从少女到女人这一段最美丽的时光。

“傻瓜,我们还有将来。”

秦亚茹叹气,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若高枫见到的,真是年轻时候的自己,那她也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儿,和天底下所有被父母娇宠,聪明伶俐的孩子们没有不同,到时候,高枫还会不会中意那样的自己,又有谁能知道?

第七十七章冲突

“人生本不会如意,不能太贪心。”

秦亚茹拍拍高枫,高大队长的脑袋,推着他和自己一起扶了秦文渊去后面的客房休息。

秦文渊秦家嫡长子的身份还是秘密,他在这儿,高枫也不好走,若是高枫不离开,人们只当秦文渊是护卫他一起来的,可若高枫一走,秦文渊还留在南云书斋,恐怕就要惹人疑窦了。

高将军自然没有不乐意的道理,哪怕是陪着自家心爱的女人一起下围棋,然后输得很难看,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不会消失。

一边下棋,一边吃秦亚茹准备的小点心,一边说些闲话。

对于秦家的事儿,高枫只是模模糊糊地提了几句,并不详谈:“你莫要担心,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我派了人去南疆找岳父,想必岳父福泽深厚,必不会有事,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了很有利的人证,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岳父并无谋逆之心,而有谋逆之心的人也不会就此消停下来,只要对方有举动,必然会露出马脚,为你们秦家翻案,实在不难。”

秦亚茹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索性也就不再多问,虽然这是秦家的事,但从前世开始,高枫便信奉一个准则,万事不密则败,以那人的性子,即使是自己,他也绝不会说出心中的谋算。

这种缺点在别的女人眼里,恐怕会很难以忍受,毕竟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容忍自己的男人和自己之前存在着无数个秘密,而且并不吝于让自己知道。

但秦亚茹却没有那么矫情,就算一开始不适应,可两个人相处了那么多年,她也只好去适应了。

反正就算自己不适应,以这人的霸道性子,除了他。自己恐怕也再找不到其他男人,除非她秦亚茹是要害人。

自己可不是那等‘不识时务’的女人,就算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不会是为了甩脱高枫。

想到很久以前的往事,秦亚茹不由勾了勾唇角。

当年她还带着少女的皮囊,高枫也还是少年一枚,当年她因为两世为人,心性早已经稳定,自然是品学兼优,深得老师的喜爱。当年高枫却正值叛逆期,整日打架斗殴,一身旺盛的精力根本发泄不完似的。一天没被老师训斥就浑身发痒。

那一年,她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上完晚自习回家去,却被骑着机车在街道上狂奔的高枫顺手一捞,就捞上了后座,只因为他那伙同伴们个个带了美女。独独他没有。

夜不归宿,那还是第一次。

秦亚茹叹息,从那以后,她生命里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给了高枫,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愿,第一次和老师的意见相左。第一次像野人一样肆无忌惮地在山林里生活,第一次乘风破浪,第一次攀上人迹罕至的高峰——这人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得到了那么多还要抱怨,也不怕老天不平,降下劫难。

正沉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就是凄厉的惨叫声,声音震荡天际。甚至连早就醉入梦乡的秦文渊,都给吵得迷迷糊糊地在床上高声喝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继续睡。”

高枫一只手拉住亚茹,一只手握刀,径自开门而出,一出门,便见门外一锦衣少年被庞元英踩在脚下,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出,喷了一地,血腥味扑鼻而来,周围的人尽皆走避。

一见到这锦衣少年,高枫便拉住想上前的秦亚茹,低声道:“莫管闲事,那锦衣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走吧。”

秦亚茹一愣,果然止步,只是低语:“来容易,走可不那么容易了。”

果然,庞元英一抬头,正好看到秦亚茹偎依在高枫身后,本能地一脚踢开脚下的那人,走了两步,正好挡住高枫他们的去路。

定定看了两人半晌,庞元英目光顿时一黯,见她还是那般肌肤如雪,即便面对这般惨痛的情形,仍是镇定自若,心里就忍不住有一次隐痛,不恨厉害,却缠绵不绝。

他心中难受,面上却露出一丝讽意,冷笑道:“没想到清高无比的高大将军,竟然也是同道中人,只是你这口味还真有点儿奇怪,那么多名门淑媛不看在眼里,到中意一个弃妇,不过,她生得到真还算妖娆,有那么点儿滋味,本侯的阮红堂有佳丽三千,全是冰肌玉肤,天生丽质的绝代佳人。”

说着,庞元英又走过去,下脚将那地上挣扎着爬起的锦衣少年,重重地碾压了下,眉眼间嘲讽的意味更浓,趋前抬头笑道:“莫不如我拿十个美人与你换,本侯爷偶尔也会想要换个口味尝尝,怎样,看在本侯的面子上,你总不会不答应吧?”

说着,他便指了指一直站在他身后,一身杏黄衣裙的女子,“看我这女使阿碧如何?可不比你那女人差!”

他那女使的确生得不错,眉眼温婉,和秦亚茹还有那么三分相像,且年纪也不小,大约得有二十来岁。

说比秦亚茹生得好,那绝对是恭维太过,可也没差太多,尤其是这女使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像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且衣着华丽,首饰精美,乍一看去,到真比荆衣布裙的秦亚茹多了些姿色。

高枫蹙眉,沉吟半晌,看样子竟真是在考虑庞元英的建议一般。

秦亚茹低下头,轻轻咳了一声,把笑意吞回去——别看这位小侯爷嘴里不干不净的,可或许是他生得太好,容貌好的人就是占便宜,那些话半点儿威力都没有,就连自己听了,竟也没有受到侮辱的感觉,到觉得他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像是炸毛的傲娇猫,让人恨不得再上去揪上一把。

庞元英目光幽暗,看着沉吟不语,丝毫无怒气的高枫,不由带出几分轻蔑。

高枫沉默了半晌,呲了呲牙,吐出口气:“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您是哪位?你自称侯爷,难道是襄阳王家的小公子?不对,莫不是三王爷家的?还是哪个郡王家的?”

庞元英一怔,勃然大怒,脸色涨红,猛地跳起来长剑飞出,朝着高枫刺去,“你,你敢羞辱我?”

高枫似乎颇为无奈,一手护住秦亚茹,懒洋洋地举起刀,刀都未曾出鞘,就漫不经意地把庞元英的攻击一一挡下,还有工夫扭头冲自家女人呢喃:“我说错话了?”

秦亚茹耸耸肩:“我可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自从高枫当了将军,成了英雄,他小时候飞扬跋扈,在东京城浪荡的事迹就自动隐藏,再也无人提起,仿佛高枫从小就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哪里有人敢说他以前是个无恶不作,比庞元英还有混蛋的小混混!

秦亚茹自然就不会知道他的底细。

不一会儿,庞元英就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高枫却还如闲云漫步,轻松自在,这么长时间,他竟不能逼得高枫出刀。

高枫一开始是真没认出庞元英来,毕竟他不是原本那个高枫,对两个小毛孩子小时候的龃龉,也不会感兴趣。

后来他虽然调查过庞家,可这时候的所谓画像,抽象程度让人拿着画像面对面,也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来,他一时半会对庞元英没印象,到也正常。

但这会儿却因为庞小侯爷的态度,已然回过味——天底下对自己的女人感兴趣的小侯爷,现在还只有一个。

高枫皱眉,庞家是敌非友,比起襄阳王,高枫觉得还是庞家更让人恨,就像在抗战年代,汉奸比那些侵略者更让人瞧不起。

要不是此时尚且不能确定庞家在秦家私藏龙袍的案子里到底扮演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还不宜妄动,此时高枫真想一个失手,让庞元英就此消失。

反正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是庞元英先动的手,他高枫的宝刀甚至没有出鞘,两个人动手过招,他也手下留情了,若还出意外,自是庞元英运道不好,怪不得他,至少皇上不会为了一个死了的小侯爷,真降罪才立下大功的将军。

诸般念头只是一动而已,高枫面上依旧是带着一丝无奈,像是个跟小朋友过招的大哥哥一样,轻而易举地耍得庞元英团团转。

秦亚茹却明显感觉到高枫下手阴狠起来,竟朝着不容易看出来,却很危险的部位,像肋下,五脏六腑处动手,而且都用的是暗劲。

可以想象,可能一开始不觉得,庞小侯爷回去之后,过上两天,伤情发作,怕是要难受了十天半月。

就在高枫忍不住想,要不要动点儿手脚,让庞元英再也构不成威胁的时候,不远处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开封巡夜的衙役终于赶到。

这里毕竟是御街,可不是别的地方,衙役们更不会像后世的警察一般,永远在事后才会冒出来。

“亚茹,你先回去,我来应付。”

秦亚茹点点头,颇为同情地看了庞小侯爷一眼,便施施然转身离去,在衙役到来之前,进了南云书斋,紧锁大门。

第七十八章愿望

秦亚茹进了屋,把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的大郎哄着继续去休息,不多时,外面的躁动就停下。

高枫安然无恙,一身清爽地回了南云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