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别泛酸,说话小心点儿,人家高枫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人家是正经的大将军,这些污言秽语,真要落到他的耳朵里,就是他不计较,咱们回去也得挨骂,哎,我现在到是比较好奇,什么样的绝代佳丽,才能让阅尽千帆的庞小侯爷,和高大将军,一起相中,听说高将军最近日日往那位什么秦娘子身边跑,连家都不回,害得我抓心挠肝似的好奇,就是不敢凑过去看上一眼。”

一公子摇头晃要的,似乎颇为遗憾,他这话一出,周围几人也都一脸玩味。

只是他们这般开口胡说八道,明显没太把传闻当回事儿,大概是觉得这个女人不过是庞元英和高枫斗气的幌子,毕竟,这两个人年幼的时候就不对付,他们都知道,别看现在高枫的成就,似乎明显超出庞元英一大截,可论身份,庞元英身为侯爷,又得太后看重,还是皇帝的小舅子,其实也没落后太多,真要斗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庞元英不言不语,神色莫测,目光静静地落在汴河之上,一阵风吹过,吹开了河内一个颇为质朴的画舫的窗帘,他目光一直,猛地站起身。

第八十四章 湖上

整个汴河的夜,是灯光璀璨的夜,画舫相接,莺声燕舞。

那艘画舫,算是一艘很寻常的画舫,与汴河里日日夜夜漂流的那些并无任何不同,虽然也有东京开封特有的大气与精美,却和名家制造,供王孙贵族游乐的豪华画舫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一个容色极佳的佳人,凭窗而坐。

庞元英隔着水雾看过去,神色不由恍惚。

其实,如此夜晚,即便是灯火辉煌,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可他又能看清什么?可不知为何,仅仅看到一抹倩影,便知是那个人了。

“就是她?”拿着折扇的公子,推开窗户张望,神色间颇为好奇,随口招呼道,“快,贴过去,我到要看看是何等佳人”

他话音未落,两船交错,那佳人正好歪了歪头,莞尔一笑,他立时便呆了呆,连手中的折扇都差一点儿落地。

似乎是为了出门方便,那佳人穿了男装,只是一袭青衣而已,漆黑如夜的发随意地挽着,脸上并未施一点儿脂粉,容色素淡,却是一瞬间就让这汴河中所有的红fen都失了颜色。

你说不出她有多美,可无论放在哪里,你都会觉得周围的所谓佳人,不是失了几分灵气,就是失了几分俏丽。

“怪不得!”这公子看了皱眉凝目的庞元英一眼,笑道,“你不说约了美人同游?现在看来,佳人有护花使者在。”

高枫就站在船头,他今天也没穿他那套很是光彩夺目的盔甲,这样夜里,要真穿上铠甲,那才是扫兴,也不似庞元英一般,恨不得用天上的云彩来织造锦袍,仿佛不这般就显不出他身份的尊贵,他只穿了一身蓝衣,且衣服似乎不大合身,松松垮垮的,头上未戴冠,也并未束发,竟是用一条散发着脂粉香气的绣帕随意捆绑。

他立在穿上侧着头跟凭窗而坐的佳人说话,眉目硬朗,顾盼神飞,一手持酒杯,一手拿宝刀,当真是潇洒至极。

庞元英恶狠狠地瞪着这位便服的将军,若是目光能杀人,高枫怕要被他杀死几百次了。

似乎感觉到庞元英的目光,高枫还朝着他举了举杯子,目中含笑,一派和气,秦亚茹也不急不恼的,眉宇间分外轻松。

庞小侯爷不由怔忪,现在的情况显然与他想象中的不同,在他的想象里,秦亚茹应该是双目含泪,楚楚可怜,满身忧愁,自己先是冷嘲热讽,狠狠地打击她一顿,再温声抚慰,承诺相助,告诉这个女人,高枫不过是个武将,他在边疆纵然威风八面,可到了开封,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开封是他庞元英的地盘,秦文渊进了开封府的大牢,高枫绝对插不上手。

可今日一见,纵然嫡亲的大哥入狱,前程不明,她秦亚茹到还是镇定自若,分毫不乱,甚至还有心思与男人**。

其实,高枫和秦亚茹,自然不会像他想的那般,还有闲情雅致谈情说爱,高枫面上显得轻松,心里却有些紧张。

“文渊的身份是曝露了。”

秦亚茹容色暗淡:“都是我不好,若非我急着想见他,或许还不会这般快。”

她秦亚茹的身份并不是秘密,有陈文岳在,襄阳王不可能不知道秦亚茹乃是秦易之之女,可她是女子,又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襄阳王自然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可秦文渊不同,当年他年纪已大,又是秦家唯一的男丁,秦易之做事都不避讳他,他知道的也多。

当年他被流放之后,就遭遇了数次追杀,若非他本身会功夫,又有他爹爹的门生故旧们帮衬,根本就活不下来,后来借着辽人攻城,秦文渊成功遁走,后来跟了高枫,更是谨小慎微,在军中一向低调,知道他身份的人屈指可数。

没想到一来开封,居然就曝露了,要不是他身份已经被人发现,绝不会有人冒着得罪高枫的危险陷害他。

“不是你的错,文渊太急,最近动作很大,襄阳王和庞纯之都不是傻子,不会察觉不出,我手底下几个暗探都没了消息,不过,襄阳王和庞纯之可能只是以为最近调查他们底细的举动,都是秦文渊做的,没猜到我身上,暂时还是敌明我暗,无需忧虑。”

高枫毕竟是高家的儿子,不像秦文渊,他是在开封长大的,纵然是出去了几年,襄阳王也好,庞家也罢,都不会觉得他这位大将军会为了手下的私仇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做对。

秦亚茹一笑:“你装模作样的功夫,我哪能不信?”

最近开封盛传襄阳王对高将军十分有好感,若不是顾忌高将军手握兵权,他一个王爷不好过于亲近,恐怕襄阳王会很乐意招他当女婿。

当然,想和高枫联姻,像柔蓝那样庶出的郡主肯定没有资格,最起码也得是襄阳王妃所出的嫡女才可。

“等下探探庞元英的底,看看这次文渊的事,和庞家有没有关系,亚茹放心,姓庞的不找你,我也得找他们,为了文渊,说不得要和庞家的人做个交易了。”

高枫神色淡淡,喝了杯酒,眼角的余光看到那边那豪华至极的画舫靠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笑:“真是个急性子,庞元英这小子若不是敌人,还挺可爱…亚茹,我是不介意你调戏一把美少年,不过,悠着点,可别让他占了便宜,否则,我就扒了他的皮。”

他脸上的笑意未变,声音却阴测测的,即使是满心焦虑的秦亚茹听了,也忍不住失笑出声。

话音落下,两船相接,高枫这颇为单薄的画舫,被撞击的晃了一晃,高枫和秦亚茹都没恼,尤其是秦亚茹,抬头看向立在船头的庞元英,目光里似乎带了几分看孩子似的纵容。

庞元英一下子便让她的目光,弄得羞恼难当,他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心绪会这般容易被这个女人撩动。

也许是过于激动,也许是夜里太冷,这位小侯爷的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

他身后的那位英姿勃勃的女使,连忙抖开藏青色的大氅,替他披上。

青色的衣裳,趁着雪白的脸,灯光之下,小侯爷的容貌,竟是把其他名ji都给压成了草鸡。

连高枫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呢喃:“亚茹,你当真不心动?老子的心都动了。”

秦亚茹气得一脚踹过去,恶狠狠地踩高枫的脚背。

高枫在船上用自己的举动去盛赞美人,可在那美人眼里,这就是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再招恨不过。

气得重重地吐出口粗气,恶声道:“这不是秦娘子?你大哥在牢里生死不知,你却和一个粗鲁武夫一块儿欣赏教坊司的百花会,您可真有能耐。”

他这会儿到忘了,他自己还亲自下了请柬邀请美人同游。

秦亚茹微微一笑,并不理会,招呼船上高枫带来的兵丁,用木板把两艘画舫搭起来,素手相邀:“小侯爷,还请过来一叙。”

庞元英声音一顿,剑眉挑起,容色冰冷,甚是想不屑地掉头就走,可在月色下看着秦亚茹的容颜,拒绝的话,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身体不受控制地乖乖踏着踏板,走向了往日看也不会看一眼的简陋画舫。

他身边那几个贵公子看得眼珠子都差点儿凸出来。

“完了,我们庞小侯爷,终日打雁,这次却让大雁给啄瞎了眼,怕是要栽!”

声音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虽说相熟,可这几位庞元英的狐朋狗友,其实交情并不算厚,恐怕还巴不得庞元英倒霉,让庞家闹出笑话。

上了船,小侯爷正面秦亚茹时,到少了几分急躁,面容沉静,他看也不看高枫,只是收敛了戾气,目光柔和地望着秦亚茹。

“秦娘子,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愿意跟了我,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不必说,以后我的银钱,都是你的,尽数给你花用,你大哥的事儿,我也帮你担当,就算你大哥真放火杀人,我也保他不死。”

别看小侯爷对上秦亚茹,甚少站上风,可他此时说出口的话,却斩钉截铁,让人不得不信。

秦亚茹叹了口气,若换成未曾穿越以前,以她那软弱性子,哪里用得着小侯爷这般逼迫,恐怕早就六神无主地应下,但这会儿,她却是再明白不过,现在的局面,庞元英根本没有看懂,他不明白,他不懂,秦家和庞家,在未来很可能要你死我活一番。

心思流转,秦亚茹笑了笑,高声道:“将军,奴有几句话要告诉小侯爷,还请您避一避。”

庞元英眼睛一亮,得意地看着高枫。

高枫也不恼,只是扬了扬眉,朗声笑道:“时间莫要太长,小心我吃醋。”说完,就一个纵跃,居然跳上岸头,衣袂飘飞,甚是洒脱。

庞元英皱了皱眉,暗恨这人被轰走了,还要耍帅,偷眼去看秦亚茹,却见她根本没注意到高枫离去,反而莲步轻移,走过来亲自执壶,为他斟酒。

小侯爷一怔,脸一下子红了,手足无措。

往日两人相见,庞元英见识到的只有冷漠疏离的秦娘子,像现在这样温和的,到还第一次见,竟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秦亚茹的话,却让庞元英一瞬间皱眉。

“小侯爷盛情美意,奴可不敢接受,此次邀小侯爷上船,只望小侯爷替奴之兄长送封信与令尊,令兄,奴的兄长想和令尊做一笔交易,相信令尊会感兴趣的。”

第八十五章 找到

“想的到美!”庞元英不可思议地看了秦亚茹一眼,只当她在做梦,“你算什么,秦文渊算什么东西,我爹和我哥会理会你们才怪。”

话虽如此,听了秦亚茹略带深意的话语,庞元英还是忍不住目光闪烁,不自觉想起那一次被绑,最后那位绑匪的威胁。

说起来,他们庞家,向来与人为善,便是政敌,也对庞家有几分敬意,像那次一般,会当面表露出对庞家强烈敌意的人,并不多见。

当时庞元英未当回事儿,可后来发生的事情,一桩连着一桩,即便他这个在庞家吃白饭的纨绔子弟,也能察觉出家里的紧张气氛。

庞元英横眉怒对,秦姑娘低眉顺眼,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温柔,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还请小侯爷尽速将此信交与令兄,切记,切记,莫要经旁人的手。”

庞小侯爷说不出的恼怒,刚想呵斥,秦亚茹已经亲手捧着酒杯送到他嘴边,一杯酒灌下去,他的脸却越发黑了。

若是外人看见,怕会忍不住腹诽,这位小侯爷明明有美人相伴,还敢露出便秘一般的表情,也太招人恨。

虽然各种纠结难受,但看着秦娘子那双温柔的眼睛,他还是叹息着将普普通通的信收在宽宽大大的长袖中。

庞元英觉得,自己若是有骨气的话,应该站起身拂袖而去,最后再恶狠狠地抽眼前的女人一巴掌,告诉她,就她这样的,给他庞元英提鞋都不配,让她别太自以为是。

就在庞小侯爷咬牙切齿,提起一口气,猛地站起身,冲着秦亚茹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便听船头传来一带了三分戏谑的声响:“哟?亚茹你和咱们庞小侯爷谈完了?那快点儿礼送小侯爷下船,这等简陋地方,小心污了侯爷的眼,让他老人家不自在。”

高枫倚在门前,似笑非笑地盯着庞元英铁青的一张脸,长袍随访飘荡,黑发与青色的袍子纠缠在一起,颜色分明,竟是好看的紧。

秦娘子静静抬头,两人对望,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分外融洽,仿佛没有任何人能插入其中。

庞元英觉得心口一堵,身子一歪,就坐到秦亚茹身边,挑衅地瞪了高枫一眼:“地方是简陋些,好在阔朗,正适合看歌舞。”

高枫眉毛一挑,秦亚茹也暗自苦笑,可刚托人家办事,总不能就这般把人赶下船,无奈地对视一眼,高枫索性不管他,走过去拉起秦亚茹,自己坐在秦姑娘的位置上,一反手,把秦姑娘按在身边。

坐下之后,他也没放在美人的柔荑,轻轻地握在掌心里把玩,他的动作很自在,拉秦亚茹的手,拉得轻松写意。

庞元英的视线扫过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目光一瞬间幽暗下来,看向高枫的目光,已经不只是毒箭,简直成了一点即炸的火龙。

高枫到是丝毫不在意庞小侯爷的怒火,秦亚茹不用看也猜得到,此时高将军肯定很得意,就是面上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德性,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偷笑。

这时,教坊司的画舫终于来了。

秦亚茹颇为好奇地探头看去,高枫比她还急切,两个人肩并着肩,做出同样一种动作,庞元英咬牙,闷哼一声:“丢人!”

他是脂粉堆中的常客,教坊司里的女伎见了他都恨不得倒贴,这类‘百花会’,看过不知道有多少,早就不新鲜。

幽幽的夜色里,隐约传来一阵阵幽香,排成两排,一共二十扁舟,随风而至,舟上锦衣女子且歌且舞,中间还站着一双七八岁的小仙童,手持花篮,把细碎的花瓣抛洒入汴河之中,花瓣随风飞舞,偶尔落在游人的衣袖上,给这个夜,带来几分缠绵悱恻。

随后而来的便是教坊司的‘花船’。

巨大的平台上,至少有百十个女伎穿着锦衣罗裳,轻盈飞舞,琵琶瑶琴,竹笛玉箫,能让人站于其上的大鼓,诸般乐器,一应俱全。

教坊司能参与这种场合的女伎,就没有一个是容貌不好的,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无疑只有一人。

那人甚至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就坐在青皮的大鼓之上,赤着足,身上披着珍珠串起来的长衫,慵懒地唱着歌。

她的年纪似乎已经不轻,比目前教坊司行首中年龄最大的燕西西,还要大上两三岁,三十岁的女人,在这个时代都能当人祖母。

可一个美丽的女人,着实和年龄无关,就是有那样的女人,从小,到达,再百花苍苍,过度到老年,永远都是美丽的。

高枫深吸了口气,目光清亮,凑到秦亚茹的耳朵边,低声道:“她就是欧阳悦,如今已经做了教习,甚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秦亚茹目光闪烁,前世即使是她处在那般闭塞的环境下,对欧阳悦的大名,也是知道的,听说她本是江南世家大族之女,三岁启蒙,五岁读诗经,七岁通史书,十一岁时已经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才女,十二岁那一年,她用胭脂在自家外墙上作画,画的艳梅竟能吸引成群的蜜蜂蝴蝶飞来。

江南才子,为了见他一面,彻夜不眠地在欧阳家大门外守候。

前世秦亚茹听了传闻,也不由暗赞此乃奇女子,后来到了二十一世纪,见多识广,到猜测大约是这姑娘的胭脂里添加了蜜糖一类的东西,到也不算新奇。

若是一切顺利,这欧阳悦大约能像这个时代所有高门大户的闺秀一般,嫁一个知情识趣的丈夫,生儿育女,幸福安康,奈何家门不幸,她十五岁那一年,一夜之间满门被屠,只有她一个人逃出,又遇上拐子,被卖到教坊司做了女使。

然后欧阳悦就和励志剧里的女主角一般,一路向上爬,没做女伎,到和当年还不是皇上寿春郡王赵祯相识,相知,等赵祯继位,她自己也就成了,虽然不为众人所知,却能影响皇帝的重要人物。

因为有她在,那些年教坊司的女伎们连官员的脸子都敢摆,连带着下层的女伎,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秦亚茹注目凝视,不觉得艳羡,只觉得这女子很是可怜,或许,也是由欧阳悦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她的***。

她的***…

秦亚茹一怔,目光落在长袍广袖,正在那花船上,拎着篮子洒花瓣的少女身上,那少女生得很美丽,有一双桃花眼,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只可惜脸过于瘦了,不是当年圆润可爱的鹅蛋脸。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越跳越快,简直想从咽喉肿蹦出。

高枫明显感觉到身边女孩儿的颤抖,皱了皱眉,低声问:“怎么了?”

秦亚茹咽了口口水,咬着嘴唇,好半晌才道:“…没事,等下再谈。”不怪她没想过妹妹会在教坊司,当年小秀给她来信,明明说她是在大户人家当女使的,还说年纪大了,有了心悦的男人,马上要出嫁。

那一年,她病得昏昏沉沉,连床都起不了,看到妹妹的信,才精神好了些,有力气把自己藏的一点儿私房钱托人送出去给了小秀,指望她嫁人生子,一生幸福。

大哥入狱,小秀进了教坊司。

秦亚茹歪倒在高枫身上,目中含悲:“我重生而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的兄弟姐妹比前世更悲惨?”

高枫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亚茹的额头:“担心文渊?想什么呢,我保证,最多三日,你大哥就能平安出狱。你知道的,我向来谋定而后动,若非做了万全的准备,怎么会轻易动手?”

这一夜,庞元英满腹心思,可秦亚茹,也注定了要彻夜无眠。

今年百花会有欧阳悦亲自出马,比往年热闹许多,一直到深夜,歌舞才休,只是当花落尽,歌声停歇,繁华退去,美梦惊醒,秦亚茹只觉得无边寂寥,唯有握紧高枫的手,才觉得自己的心安稳了些许。

回到家,秦亚茹强压住自己去看小秀的心思,先忙大哥的事儿,去开封府的监狱探监,也未与秦文渊说起,只担心他难受。

她不知道庞元英有没有把信交给庞元直和庞纯之,但庞家并没有动作,高枫一连数日没到南云书斋来,似乎很忙碌,也就没机会问他。

大哥过堂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高枫请来了一个状师,那状师到显得胸有成竹,好歹让秦姑娘多少放下些心。

秦亚茹一直提心吊胆,连南云书斋来往的书生们,都发现这位女斋主有点儿不寻常,总觉得书斋里气氛压抑的很。

他们还当秦亚茹是为陈文岳担心,毕竟最近有传言说,陈文岳疯了,襄阳王府正大肆寻找神医,去给陈文岳治病,柔蓝郡主整日以泪洗面,听说连眼睛都变得不大好,让襄阳王非常忧虑,上朝的时候都不由表现出来,连官家都给惊动了。

要是换了别的时候,秦亚茹肯定要探问一二,这会儿却没那个心思,可是没想到,这件让她整日忧思的事儿,结束的十分的快,很是轻描淡写,根本没起多少波折。

第八十六章 无罪

开堂问审那一日,庞纯之当堂找来一群与秦文渊身量参差不一,面貌各异,连年龄,性别都不大一样的人,在堂前排排而立,然后一个个地提审证人,让证人指出哪个是嫌疑犯。

结果指认的结果五花八门,说谁的都有,这场面十分之混乱,各种各样的‘嫌疑犯’被指认出来,甚至有个客栈的小伙计信誓旦旦地说,一个年过半百的半老徐娘很可疑,他似乎在客栈门口见她和客人起争执。

这下子,连开封府外围观的群众,都忍不住哄堂大笑,任谁都看得出,说眼前高将军的副将是犯人,证据着实不足。

那些言之凿凿地说亲眼目睹秦文渊出入客栈,与受害者争执的所谓证人们,一夕之间也都改了口,只道他们自个儿老眼昏花,看到了个侧影儿,根本没看清楚脸,这会儿也早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

秦亚茹坐在轿子里,看高枫坐在旁边的茶寮中,一脸微笑,颇为得意,显然,这主意肯定是他想出来的。

能牵着庞纯之的鼻子走,让庞纯之为他们劳心劳力,满肚子不甘愿,还不敢不照办,的确是高枫的本事。

秦文渊被当堂释放,如今闹成这样,他的身份根本瞒不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秦亚茹也就没必要避嫌,把自家大哥迎上马车,让女使服侍他洗漱,换了身衣裳,又跨过火盆,回去洗了个柚子水的澡,去去晦气。

晚上,秦亚茹看着沐浴更衣,洗去一身浮尘的秦文渊,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哥,我找到了小秀。”

是的,她找到小秀了。

这些日子虽然在忙秦文渊的事儿,可那是亲妹妹,秦亚茹又怎么会不上心?

现在的小秀叫‘月欣’,是教坊司行首刘诗诗的女使,只是个女使,尚没有挂牌做女伎,得到这个消息,秦亚茹才松了口气。

不过,小秀今年也有十三岁,一般情况下,长相好,技艺佳的女使,十五六岁就会挂牌出来做女伎,就是如今,作为刘诗诗的女使,她也少不了要应酬教坊司那群客人们。

虽说教坊司的女使们入了籍,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赎身的,但有高枫,从教坊司里为一个小小的女使脱籍,却也不算大事,可一旦进了教坊司,就不是脱籍便能让自己重新变得干净清白的了。

教坊司的女伎都很傲气,有好多确实是卖艺不卖身,官家下了旨意,官员不可宿娼,只要官员们不找麻烦,其他人哪里有能强迫教坊司的女伎,就算教坊司的女伎,地位低下,那也是官家的,轮不到别人去指手画脚。

“你真的要一起去?”高枫满脑袋黑线。

“我想看看妹妹,非去不可,不想再等了。”

高枫要去找欧阳悦,秦亚茹一脸激动加难以忍受的难过,还是要去见小妹,秦亚茹非要跟着不可。

去教坊司那样的地方,穿女装显然不大合适。

秦姑娘只好换上男装,以前看小说的时候,总有人吐槽,女孩子即使穿上男装,恐怕也只有瞎子才认不出女子的身份,但这会儿自己换上男装,才真正明白了,其实,雌雄莫辩并不是一桩难事。

都没用高枫动手,秦文渊笑眯眯地在自家妹妹的脸上涂涂抹抹一阵,甚至都没用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家里的普通化妆品而已。

一袭青衫,眉目俊秀,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英气,一转眼,俏丽的佳人就成了清俊的少年郎君。

高枫看得眼睛大亮,轻咳一声,牵了秦亚茹的手,笑道:“贤弟,且与为兄携手同游。”

秦亚茹嘴角抽搐,心里那点儿伤怀一下子让这不要脸的东西给搅合的一丝不剩,到是秦文渊看不过眼,搂住高枫的脖子,咬牙切齿:“将军,还是咱们兄弟多亲热亲热的好。”

就算他的确觉得高枫是妹子的良配,可当着自己这个做哥哥的面儿,光明正大地占宝贝妹子的便宜,让他怎能无动于衷?

高枫根本不理他,揪着秦亚茹的纤纤玉指死活不肯放手,一边是美貌如花的佳人,一边是粗鲁汉子,任谁也知道该选哪一个!

一行三人骑着马直奔教坊司。

秦亚茹不大会骑马,好在聪明,身手也还算矫健,跟高枫学了几日,终于能骑匹温驯的母马在街上走而不用担心,一不注意就踩到些猫猫狗狗的小动物,或者撞到在大街上叫卖的商贩之类。

一到教坊司,那种笙歌艳舞的奢靡味道就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