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姨教的。”

“阿姨?”小鹿困惑了,当时阿姨有在场吗?

“相亲是阿姨安排的,我那天就这么把你带走了,她会下不了台,我总得回去给她个交代吧。大概是我的交代让她很满意,所以她就顺便告诉我,过几天你妈可能会花钱请一堆人杀上门。”

预谋!原来他根本一早就知道她妈会来了,什么都预谋好了!偏偏什么事都瞒着她,想到这儿,小鹿死咬着唇,忍不住愤恨地瞪他。只怪她太淑女,没能得到她妈的真传,只好用眼神来发泄。

“你不感动吗?”邱生嬉笑着把她拉进怀里,完全无视掉她的怒气。

“感动个头啊,有什么好感动的啊?!”

“我在很认真地了解你的家人,很努力地讨他们欢心啊,就像对你一样的认真。”他差点就为了让岳母大人能笑逐颜开,连绿帽子都戴了。

“……”小鹿吁出一口气,紧抿地嘴角微微上扬,甜蜜之意氲在眉梢。

怎么可能不感动?就算他说的都是假话,她也甘愿信呀。那么舒心的话,谁他妈敢不感动,她就把谁剁了!

“哎呀,老公!”就在小鹿感动的当口,身后忽然传来鹿妈兴奋的叫嚷声。

然后便瞧见她在众目睽睽下,把行李随手一丢,张开双臂,很激情地朝着大牌坊下站着的人影冲去。

那个人影也没闲着,虽然没有同样张开双臂,但是好歹也在做奔跑运动,直冲着他们而来,扯开嗓门大叫:“哎呀,鹿宝!”

结果自然就是鹿妈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公有了女儿不要老婆,彻底忽略了她,冲上前一把抱住女儿,并且还动作娴熟地推开了女儿身边的男人。不过好在,他没有忽略了邱生的存在,从上至下打量了他一番,收起笑意,口吻严肃:“你就是那个什么生?”

“嗯。”邱生愣了会儿,才应了声。这才发现,大概全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的,溺爱的只有自家儿女,对着别人时那种不怒自威的表情,还真是跟他爸如出一辙。

“傻站着干吗,帮忙提行李回家啊。”懒懒瞥了他一眼后,鹿爸很自然地端起岳父的架势,丢下命令,然后笑嘻嘻地拉着女儿走了。

邱生眉心一皱,看着被小鹿和鹿妈丢下的那堆行李,半晌,只好认命地提起一堆东西跟在大部队之后。大概,这辈子他注定要栽到这家人手里的。

鹿妈曾说过,要他牢牢把握住小鹿,在他们镇里追小鹿的人可以从他们家排队排到镇子口了。等穿过偌大的牌坊,跨进小鹿家的院子后,邱生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谛,他们家……压根就住在镇子口!

小鹿家的宅子很大,跟徽州那边的明清古宅很像,三层楼,四四方方框住一个空旷的院子。院子中央有个不算大的水池子,池中开着两三朵荷花,那大小也就只能开两三朵了。他们刚穿过院子,大厅的门就忽然打开了,然后……邱生又一次被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歌声震撼到。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给爸爸捶捶后背揉揉肩,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一辈子总操心只图个平平安安……”

如果一个大男人荒腔走板地唱这歌,也许还好,可是,如果三四十个大男人排成一排,面容狰狞地唱这首本该温情十足的歌,那场面,绝对非凡。

“难道你爸也喜欢花钱请黑衣人?”邱生微张着嘴,良久,都没能合上,最终实在忍不住拉过小鹿,纠结地问。他可以忍受一个两个稍微非凡些,但是真的很难接受这一家都如此非凡。

“才不是,我爸是做实事的人,不兴那种花钱充台面的事。”显然小鹿已经习惯了每次回家都要面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

“别唱了别唱了,把客人都吓到了。都过来看,这是我女婿!”鹿妈很得意地把邱生拉到那堆脸色狰狞的人前,像展示商品般地炫耀,“帅吧,他对我们家鹿宝可好了。一会我把他的照片发给你们,人手一份,下回要是再听到镇里谁敢说我们家鹿宝被沈辰川那臭小子抛弃,就把我女婿照片贴他脑门上,让他睁大狗眼瞧瞧!”

“很帅,很帅,真不错。”

“鹿宝出息了,眼光终于变好了。”

“比老刘家那个开索纳塔的女婿帅多了呀!”

在一阵阵的议论声中,邱生和小鹿只能相视无语,保持沉默。

“……”略显尴尬地看了眼邱生后,小鹿别过头去干笑。她又没把沈辰川带回老家过,一定是她妈到处宣扬,镇子里的人才会知道她被人抛弃啦。

于是,邱生终于搞明白了,小鹿家是开赌场的,承包了“贞洁古镇”以及附近四个镇的赌博事业,现在鹿爸正一门心思想把事业版图扩大到市里,以便把小本经营企业化。那些高唱“常回家看看”的,就是各个分店的加盟商。再然后,他渐渐明白了,原来所谓的赌场就是棋牌室,除了程家二老,大伙都喜欢把它叫做……老年人活动室……

第三十八章

在“贞洁古镇”的第一夜,很热闹。

据说鹿妈特地去镇里最著名的饭店找了班厨师,流水席摆满了整个院子,但凡叫得出这家主人名字的,都能凑热闹。其结果直接导致,差不多整个镇的人都来了,还拖儿带口地来!美其名曰是巴黎阿姨即将九婚,先搞个订婚宴热闹热闹。

其实,以邱生的直观感受来说,他似乎才是主角。

因为绝大部分人跨进程家院子的第一句都是:“小鹿拐回来的那个帅小伙呢?”

按照“贞洁古镇”的习俗,邱生被一杯杯地灌酒,幸好只是米酒,喝再多也醉不了。喝酒不是最气愤的,让邱生最窝火的是他们有没有必要不停地叫他“沈辰川”?!纵然是修养再好的人也会有脾气,以至于邱生只好冷着脸,一杯杯地灌着酒,在心底暗骂:他妈的!邱生这名字不好吗?多朗朗上口,有比‘沈辰川’难记吗?!

“他叫邱生,叫邱生啦!”小鹿很不满地站起身为他申辩。

引来了一堆三姑六婆的好奇,“咦?原来那个不是叫沈辰川么?你妈说是只海龟呀。”

“海龟淹死了,得艾滋抵抗力下降,就淹死了!这是新女婿,叫邱生!跟我一起念:邱生……”鹿妈赶紧跑来帮忙解围,“他对鹿宝可好了,瞧瞧这小脸,长得多帅气。怎么也比那只龟强,我们家鹿宝的眼光不是盖的。”

“哦,邱生,喝酒喝酒。”三姑六婆们接受能力很强,其实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程家的女婿了,被鹿妈口口声声称为“滞销货”的程小鹿,终于被人领走了。

邱生冷着脸,默不作声地端起酒杯。

这表情让鹿妈以为他是被那一杯杯的酒弄火了,立刻就把自己女儿给推了出去:“小鹿,挡酒!”

“啊?哦……”小鹿怯怯地瞥了眼邱生,对上他漠然的目光,有些被吓到了。印象里,好像只有刚认识他那会,他才用这种眼神瞧过她,后来,虽然一直都是冷冷的,但是眼神起码很温柔呢。

估计他是真的被气到了,小鹿二话不说端起酒杯就灌,开始为邱生挡酒。

看着她一个个地应付,一杯杯地喝酒,邱生也没阻止,只是挑眉偏过头,静静地打量着她。隐约好像见到了那时候刚收到请帖时的她,也是这样,满嘴胡话,自诩为千杯不醉,结果才喝了两瓶啤酒就趴下了。不知不觉,竟一路陪她走到了这里,连邱生自己都没预料到。原本,他只是想让一切顺其自然,却没想事情可以顺理成章到这个地步,而他……居然从未萌生过一丝排斥的念头。

所有故事,都有它的雷同性。

比如当时处在被抛弃状态中的小鹿和现在这个春风得意的小鹿,同样的不胜酒力,同样的……只要一喝醉就会发疯。

如邱生所料,即使是怎么也喝不醉的米酒,同样能让小鹿醉。然后她开始彻底无视那群三姑六婆,众目睽睽下完全不顾形象地缠在了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格外主动地献吻。在觉得吻够了之后,她才一脸很女王的表情,转身冲着那群婆婆阿姨们大喊:“这个男人叫邱生!不准叫他沈辰川,他会生气,他要是生气了,我就把你们祖坟全挖了!”

“要挖那么多祖坟很累的。”他垂眸,含笑看着腿上那个摇摇欲坠的女人,伸手帮她调整了个位置,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呵呵,你陪我挖……”小鹿傻笑,愣是觉得邱生在晃,她也就跟着一起晃。

看样子是醉得不轻了,接下来她说不定会做出更惊天动地的事,为了安全起见,鹿妈一个劲地冲邱生使眼色。邱生很会意地抱起她,跟鹿妈鹿爸打了声招呼:“爸妈,我先送她回房。”

“嗯嗯,快去快去。”鹿妈挥手,举起酒杯,转移众人注意力。

始终沉默着的鹿爸死盯着邱生的背影,看了半晌,忽地站起身不放心地跟了过去。一路看着邱生把小鹿抱回房,他在房门外徘徊犹豫了会儿,在走与不走间踌躇。最后他决定为了女儿的清白,偷窥一次。

就在他蹑手蹑脚地掀开窗,刚打算看看里头是什么情况时,房门打开了。

邱生跨出房门,皱眉,好奇地看着这位岳父大人。

对视了些会,鹿爸直起身,若无其事地轻咳了声,“我只是想来告诉你,年轻人不要那么迫不及待。”

“哦,好。”邱生憋着笑,端出一副虚心接受的表情。

“你坐下,我跟你聊聊。”

邱生愣了会儿,放眼四周,连个椅子都没,让他坐哪去?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鹿爸很豪放地靠着小鹿的房门,席地而坐。基于尊重长辈的原则,邱生也只好跟着坐了下来。这要是一男一女,肩并肩坐着,仰头就能看见朗朗星空,应该是无限浪漫的。

可是……两个大男人,这是干吗呀?

“你跟鹿宝是怎么认识的?”鹿爸率先打破了沉默,很显然,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保持理智的。尽管说小鹿能找到幸福,他这个当爸爸的应该开心,但是开心归开心,至少得先搞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幸福”还是“灾难”。

“工作中认识的,我们工作室刚巧接了她的项目……”

“不会是一见钟情吧?”打死他都不信!自家女儿是什么斤两,一见钟情这事这辈子都跟她没缘。

“那倒没有,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她常做错事,常被我骂,我还很怀疑她到底是怎么坐上组长这位置的。每次骂她,她就只会傻笑,还挺可爱的。”邱生努力回想刚认识时的场景,才发现,一晃眼好像是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那么习以为常了,“她刚收到沈辰川的结婚请帖时,拉着我喝酒,说了很多胡话,可是没有去纠缠不休,再然后……我们就结婚了。”

“我警告你,你别以为我女儿不黏人,以后想甩的时候会比较轻松!”鹿爸很敏感地转头瞪他,瞪了些会,气焰渐渐收敛,感叹了一句,“我们家鹿宝是好人,别伤害她。”

“……嗯。”邱生点头,忽然觉得这种一点都不郑重其事的托付,还挺感人的。

“这孩子实诚,以前沈辰川去国外的时候,我跟她妈都劝她别等了。两年呀,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她不听,死活要等,就这么认定了。最后搞成这样,还不敢跟家里说,要不是她阿姨,这辈子我们大概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当初那会儿,就一句承诺,她都那么死心眼,现在都已经嫁给你了,估计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定了。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我会带上那些加盟商把你家一把火烧了!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家鹿宝娘家有人!”

“我会对她很好。”邱生轻笑,想了会儿,发现其他承诺都太单薄,跟实诚的人讲话,就得给出点实际性的保证。

“还有啊,我已经不计较你是个摄影师,那个什么……你以后不准把相机带到卧室去!”

“……我没那个爱好。”

“哦,那个啊……你给我的那些鹿鞭,自己验过货没啊,效果怎么样啊?”

“爸,我还没到用这个的年纪。”

“我靠!你现在是看不起老人家?!”

门外开始吵架了,很相持不下,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小鹿靠在门边,光着脚丫子,蜷缩在地上坐着,怎么都觉得她爸吵得很乐在其中。

她撇了撇嘴,偷偷吸了下有些酸酸的鼻子,对于这种吵吵闹闹也有点乐在其中了。

要是真的能像爸爸说的那样,这辈子就这样定了,多好呀。

可是,邱生一开始就说过,他们只有一年,这个婚姻只会维持一年。小鹿原本天真地想,如果把邱生带回家了,见过爸爸妈妈了,他是不是就逃不掉了?就算一年期限到了,责任应该也能捆住他吧。爸爸的话却提醒了她,有责任又怎样,沈辰川还不是照样转身就走。何况邱生这样的人,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住的……

爸爸说:我们家鹿宝是好人,别伤害她。

小鹿其实已经不怕伤害了,她只是怕家人总是担心她承受不起那些伤害。

记不清他们吵了多久,小鹿靠着门听啊听,外加多愁善感地一番思量……

累了,就这么睡着了。

直到感觉鼻子被人捏住,她本能地张开嘴,大口呼吸,没料到,嘴又被人捂住了。就在快窒息的时候,小鹿脚一蹬,醒了。眼是睁开了,思维还没来得及转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邱生。

“干吗睡地上?”邱生半蹲着,轻拍了下她的头,皱着眉问。

“……凉快。”小鹿反应过来了,总不能说她在偷听他跟她爸聊天,听着听着睡着了吧。

“那你怎么不干脆脱光了等我,更凉快。”他起身,跑到床边,丢了双拖鞋给她,“穿上。”

“不太好吧,要是我爸突然冲进来,多尴尬呀……”小鹿笨手笨脚地把拖鞋套上,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却被邱生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直接把手机给关了。

小鹿好奇地站起身,偷偷瞄了一眼他的手机,“是蒋哥耶,你干吗关机呀,万一是工作上的急事怎么办呀?”

“我请假了。”言下之意是,就算再急,也不准打扰他的假期。

“可是你不是要参加那个什么摄影比赛吗?旭尧之前说你请假是为了要采风耶,其实你也不一定非要等参加完我阿姨的婚礼再走啦,要是有事可以先走的,我会跟我爸妈解释的。我爸很通情达理的,一直说男人当以事业为重……”

“不用了,在这里采风就好,有你陪着,安心。”他靠在窗边,推开窗,正对着窗户的是一条河,对面就是一整排古色古香的屋子,挂着没有点亮的红灯笼。一仰头,就是星空,大概是因为没有灯光的点缀,这里的星星特别亮,他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顺手把小鹿拉进怀里。

“可是我会很吵哦。”小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奶牛”,每次只要一溺进他的怀里,就格外踏实。

“习惯了。”生活,偶尔也需要一些聒噪的,“你爸刚才问我,什么时候办婚礼……”感觉到怀里的小鹿忽然一颤,邱生收住话尾,低头看了她一眼,试探性地轻声开口,“老婆?”

“……欸?”

“你想要?”

废话!要啊!哪个女人不想要一场婚礼,即便不够轰轰烈烈,起码能让婚姻看起来完整些,“那个……其实……唉,算了,不用了啦,我们结婚的初衷也就是演戏嘛,我记得的记得的,你不用陪我演得那么逼真。”

用以往的经验来说,小鹿觉得通常回忆越美好,痛的时候也会越撕心裂肺。倒不如一场真真假假,以后没有了还能安慰自己说也不过就是一场梦。

“演戏?”他轻哼,对于这两个字颇有微词,难道他那一声声“老婆”只是逢场作戏?

“是你说的啊,我们这个婚姻就只维持一年,一年后你会按时离婚,各奔东西,是你说的……”她转头,有些期盼地看着他,只希望他能丢出一句承诺,无论真假,能让她放心把自己交给他就好。

“我说的是,如无意外这场婚姻就只有一年,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要跟你还有你家人相处,就会随时发生一堆意外吗?”

“啊?那也就是说……”没有一年了,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赖着他一辈子了?

“还是说,你至今仍然没有忘记沈辰川?嗯?”这是邱生一直不太想去触碰的问题,对于他来说苏飞的存在或许只是调剂,然而沈辰川不同,那是一个真真切切在她心底徘徊过的男人。

小鹿想也没想,就脱口回道:“怎么可能?!人要往前看!不能回头,一转身,什么都变了。”

“没关系,我在呢。”她说得很慷慨激昂,他却只是把头埋在她的发间,低低地回了句。

似是说得漫不经心,却惹得她心痒,仰起头溢出阵阵傻笑。

她想,幸福吧,大概就是这样,两个人,一个家,温温暖暖走完一世,年轻的时候拥抱着说情话,白发苍苍的时候手牵手去载满记忆的大街小巷闲逛。嗯,就这么简单,很满足。

黄昏的时候,小鹿兴冲冲地拉着邱生冲去桥头的那家裁缝店。

店里的陈设很简陋,挂着一些成品旗袍,两台老式的缝纫机,最值钱的就是店铺中央那套根雕桌椅。帮工的学徒给邱生泡了杯龙井,置身在这样的场景中,会让人忽然间恍惚,分不清年月,似是转眼就到了民国。

邱生越来越发现,选择在“贞洁古镇”采风是个很对的决定。说不清是真的景太美,还是心境问题,总之这里的一景一物、一人一事,都会给他许多灵感。

龙凤桥那边的王伯伯,每次见到他,都要拉着他给自己拍写真;卖粉蒸肉的公公和婆婆,就比较喜欢让他用相机记录那些粉蒸肉;还有开民宿小旅馆的刘叔,喜欢跟邱生讲他女儿是小伙伴报的记者,家里那只肥猫很爱吃。

“漂不漂亮?” 小鹿穿着剪裁合身的旗袍,在邱生面前转啊转地显摆。

询问声把他拉回了现实,偏着头,凝视了会儿,他不自觉地提起嘴角,点头。

小鹿的身材本就属于娇小型的,好在该凸的凸、该翘的翘,配上那种短款的改良旗袍,素雅的嫩粉色,精致的盘扣,的确衬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大约就是那种,让人看尽繁华后,会心底一暖的味道。

“我爸最爱看我穿旗袍咧,哈哈,有没有风姿绰约的味道。”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小鹿还故意扭腰摆臀地走了几步。

这姿态着实称不上美感,很引人发笑。

“没有。”邱生想也没想,就回道,“不过,我也喜欢看你穿旗袍。”

“真的吗?那我不换啦,我们穿着去逛老街吧,那里有好多吃的,饿死了。”小鹿很兴奋地扑到他身边,随性地撒着娇。

“随你,开心就好。”

“怎么样,丫头?我就说你老公肯定喜欢,我的手工没话说的。”裁缝师傅从里头走出来,自我炫耀了起来,“花样年华知道吗?”

“呀!陈伯给花样年华剧组做过旗袍了?”小鹿瞪大眼,哇咧,他们镇子出名人了!

“我是看着那电影琢磨过的!”

“……”

小鹿沉默了,邱生低下头溢出一声低笑。

“这丫头是长大了,一转眼都结婚了呀,以前小时候他爸一直抱着她满街走,经常光着屁股,到店里来找我做旗袍。现在是别人的了,等过些日子陈伯给你做结婚的旗袍,保证手工精良,让你穿最好的衣服,嫁最好的男人。”陈伯笑得很慈祥,说得很由衷,那批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里,现在也就小鹿还会时不时地往老家跑。年轻人呀,大多容易忘本。

“不用不用了啦,我们不一定会办婚礼……”就算办小鹿也没想要太奢侈,毕竟邱生也不算有钱,她也没什么积蓄,总不好结个婚还得让她问娘家要钱吧。

“好啊,那到时候就拜托陈伯了。”邱生起身,顺手把小鹿拉了起来,微笑着冲陈伯打招呼,“我们先走了,等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结婚很贵咧。”小鹿跌跌撞撞地被邱生拉出了裁缝店,追在他身后,咕哝着。像阿姨那种不用婚庆公司,也不找酒店的婚礼,都花了好多钱。

“这辈子也就贵这么一次。”

“那我要像阿姨的那种婚礼,凤冠霞帔八抬大轿,你再骑着马带着大红花来迎亲,马要汗血宝马。哦哦,还要盖喜帕,然后晚上再洞房花烛。”

“……得寸进尺。”除了这四个字,邱生想不出其他评价。

“哈哈,开玩笑啦,就两家人随随便便吃个饭好了。你也知道嘛,我爸妈要求不高的,婚礼怎么样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婚后。”

“那等回去了,我们先拍婚纱照去。”

“欸?”原来带他回一次老家,感情可以如此突飞猛进呀!早知道,她早就带他回来了。

“嘴张那么大干吗?吃蚊子?”

“你才吃……”刚想骂回去,小鹿的手机就响了,以为是妈问他们回不回去吃饭,她连屏幕都没看就顺手接起来了,“喂,我要带邱生去逛老街啦,你们先吃饭就好,衣服我拿好了,你那件我也帮你拿了……”

她自顾自地说得很滔滔不绝,电话那边却始终沉默着,良久良久,终于有人说话了:“小鹿。”

“……沈辰川?”小鹿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声,那个声音确定是他没错,只是听起来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这一声低唤让邱生眉心一紧,转头看了过去,正对上小鹿的目光。只是短短的视线相触,多少却让他安心了些。

第三十九章

“你……在老家吗?”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些会,忽然就飘来这么一句,小鹿嘴角一撇,随意地哼了声,“嗯啊。”

“什么时候回来?”

“关你什么事啊?”她脱口而出,分明已经是分道扬镳的两个人,何必假装关心。

“程小鹿,你换电话卡干吗不通知一声,还有你老公干吗关机?你们俩是打算私奔还是怎样,搞人间蒸发吗?什么时候死回来,你公司出事了……”那边电话突然被抢走,古旭尧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但小鹿还是觉得自己掌握到了重点,“啊,我每次回老家都会换电话卡嘛,话费会比较便宜呀。”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对哦,你怎么会和沈辰川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