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也挣钱了呢。”陆湘琪说。
陆天华他妈当然知道了，不过给开的那点所谓的补贴够干嘛的？也就哄个孩子，家里能指望这钱呀？湘琪多打几次电话钱就没了。
这话是陆湘琪自己说的，她买了电话磁卡，因为天天都打，所以钱去的也快。
“那点钱也就穷的人家才会看重。”陆天华他妈讲话的时候就想到了陆懿净，觉得那孩子家里肯定能高兴，陆湘琪她姥姥也是这样觉得的，那样小门小户的人才会看重那么两个钱。
其实陆湘琪她亲妈家真是什么都没，也不是成分高，也没什么文化，更加没出过什么大人物，过去就是挺普通的一家人，现在不是因为陆天华干上来了嘛，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陆天华对这个前丈母娘还不错，别人也就给几分薄面，陆湘琪她姥姥就拽起来了，看人的时候鼻孔都是朝上的，眼睛里看不见人，一般二般的她都没瞧得起。
陆湘琪回家她一得到信，这不一大早的就跑过来了，这是她外孙女，是她女儿生的，和陈如是有什么关系。
另一面陆懿净确实把钱给带回来了，除了车费她都没有花过，陆奶奶不收，她要什么孩子的钱，懿净一直推，最后爷让收了，说是孩子的一片心意，但不能为了给家里钱就饿着自己。
“哪里可能，我们吃饭都是不要钱的，随便吃，我可能吃了呢，别看我瘦，这是运动量太大。”
这点懿净没有撒谎，她运动量太大，除却常规的训练计划，她早上和晚上都会给自己加运动量，吃的抵不上消耗的。
“我们家懿净真出息，九岁就拿钱回来了。”
陆湘琪这边，陈如是端着菜上桌，都是肉菜全部都是陆湘琪喜欢的，她一直在厨房忙，让大家先吃，除了陆天华剩下那两老的都认为这是应该的，孩子不能饿，加上一会儿就要回省里了，人陆湘琪的姥姥更加觉得应该如此，陈如是那是后来的，放古代也许还得拜祭她女儿的牌位，看见自己还得给自己行礼呢。
“你看看这瘦的，衣服有洗衣机也不行啊？”
她都没见过洗衣机什么样。
陆天华他妈拉着孙女的手：“那你就把衣服和懿净的一起洗，她洗两天你有时间再洗。”
这话说的就有些门道了，你听听，原话是说要把衣服和陆懿净的放在一起，让陆湘琪有时间的时候再去洗，那陆湘琪原本就觉得洗衣服很累，她没这个时间。
亲奶果然与众不同！
陆天华进厨房喊陈如是上桌吃饭，陈如是将头发别到耳后。
“我就不上去了，你们吃吧，我一会儿回房间还要给孩子拿几件干净的衣服，在给带点吃的，她说在队里她吃不习惯。”
陆天华何尝不知道自己前丈母娘其实就是个事儿妈，但没办法，妻子死了就和丈母娘家一刀两断，人背后就得讲究他，陆天华这人就是爱面子。
“碗你一会儿都放着，吃完等他们都走了，我洗。”
拍拍陈如是的脸，就从厨房出来了，陆天华看着女儿回来也挺高兴的，这陆湘君才刚刚放学，一进门就听见家里说话声很大，平时这个点家里都没什么人的，她还说呢。
“姥，我回来了，奶…”
陆天华他妈应了一声，人陆湘琪的姥姥压根就没听见，她是真没听见，注意力都放在陆湘琪的身上了，给孩子夹这个给夹那个，她要刷自己的存在感，绝对不能让外孙女忘了她。
陆湘君小眉头一皱，进了厨房打算洗手，看着台面上摆着一盘鸡骨架，其实她也愿意吃，当然在平时饮食上陈如是没苛待过她，相反的对她很好，想吃什么给买什么，零食都是一堆一堆的给买到家里来。
湘君想抓一块先吃，结果看了半天，好地方怎么都没了？
“湘君洗手，出去吃饭，妈给你换了大江米了啊，一会儿去冰箱里找。”
大江米是一种雪糕，里面都是糯米，地域差，这里称呼为江米，这是这一年来最流行的冰棍，口感远远超过了大白糖，所谓大白糖也是一种冰棍，除了水就是糖精，偶尔遇到倒霉的，冰棍上有些发黄的地方，咬下去还特别的苦，但是一般工人这月份发的汽水票领回来的都是大白糖，一张票换大白糖能换三根大白糖，换大江米呢，就只能换一个了。
陆湘君点头：“妈，懿净呢？”
怎么没看见这小丫头呢？
她还挺想陆懿净的，球打怎么样了？
“回她爷爷奶奶家了。”
陈如是没多说，翻身进了房间里给陆湘琪收拾衣服，陆湘君上了桌子，才知道桌子上的鸡骨架都是好地方，都是肉多的地方，看看在房间里给湘琪收拾衣服的陈如是，陆湘君视线多停留了一会。
“姐，你和懿净一起回来的？”
湘琪随意的说着，在火车站陆懿净就自己坐车去找她爷爷奶奶去了。
陆湘君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姐，你都十一岁了，去哪里都要人接，懿净今年才九岁，妈也放心？
第三十二步 不熟
“她走你就让她走？她比你小。”
陆湘琪见陆湘君无缘无故的生气，她就搞不懂了，陆湘君明明和陆懿净是同岁，比她小两岁，怎么老像是她姐姐一样呢？动不动就说她，想数落就数落，她是谁？
“她自己要走，我还得抱着她大腿不让她走被？”
陆天华她妈对着湘君笑笑：“快吃饭，一会儿上学呢，你姐才回来，别找病啊。”
两个孙女她都喜欢，不过大的这个不是一走就挺久没看见的，现在自然就紧着大的，小的成天都能看见。
“行了，君君吃饭啊，别为了一个外人伤感情，也不是你们亲姐妹。”当姥姥的劝说着，一边给陆湘琪把鸡骨架上色肉剃下来，看着陆天华说着：“这家的鸡骨架是出了名的，就是远。”
全上中都知道铁西的这家鸡骨架，骨架骨叉都是贼贼香。
陆天华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丈母娘的意思，这是还要带回去一点，他就惯瞧不上这样的，典型的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对方懂得一点什么叫做脸面，陆天华也不至于心里这样的不屑。
“可能还有剩，我问问如是，如是…”陆天华扯着嗓子喊着陈如是，陈如是从陆湘琪的房间出来，看着陆天华有些不解，叫她做什么？
“骨架还有了没？走的时候给带点。”
陈如是说厨房还有两个整的，还没动呢，她买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也不算是对谁低头，就花两个钱被，买一个大家太平也值得了，她懒得和别人去打嘴仗。
“湘君啊，你可不能这样对你亲姐姐，陆懿净是外面带进来的，湘琪可是和你一个妈生的…”姥姥这话就是说给陈如是听的。
我让你好好听听，你带进来的那是拖油瓶。
陆湘君心里翻着白眼，和没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累，她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该和她把年纪换过来，为什么看着还没她成熟呢？其实她最讨厌的人就是姥姥了，一点远见没有，成天只知道占便宜，借着她爸的余威眼睛往上看。
陈如是听见这话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陆天华咳了一声：“什么拖油瓶，这都是我的孩子。”
场面话还是要讲的，加上他也不至于就和懿净过不去，孩子去省里了，以后能回来的几率很小，将来打球打不好退役了，在那边也就嫁人了。
反正陆天华没指望从陆懿净的身上沾什么光，该给陆懿净的 他绝对不少给，但陆懿净想要和陆湘琪湘君打平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亲生的怎么样也会占点优势的。
陆湘琪她姥嘴上倒是再也没讲什么了，可脸上的表情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
＊
懿净去上卫生间，黄奶奶吃过饭又开始工作了，正在打扫卫生间呢，给孩子让一点地方，等懿净出来，她还在拖地呢。
“奶奶，累不累？”
黄奶奶说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大家都是一样的干活，不辛苦，话题一转就说：“你将来可得对你爷爷奶奶好点，他们俩不容易啊，被人追债追到医院，也是个不讲理的…”
黄奶奶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她也不是故意想告诉孩子这些的，就是顺着说，越说越多，最后演变成了把陆家的这点事情都给讲出去了。
懿净抿抿嘴，黄奶奶也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多，让孩子赶紧出去，厕所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的，陆奶奶想去送孩子，可陆懿净不要，她说自己能走，这年头上中的安全非常的好，哪怕就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走在街上，所谓的拐子也很少见，大部分都是平平安安的，孩子自己落单，好心人多的是，会帮着你联系警察，联系家里。
陆奶奶拧不过懿净，让孩子自己走了，黄奶奶就一直在一边唠叨。
“孩子那么小，你说你让她自己走，要是碰到了呢。”
反正换成自己，她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陆湘琪又是陈如是给送到火车站的，陈如是给陆湘琪又揣了两百，怕她吃不好，告诉她要是有大队员周末出去解馋，就让湘琪跟着一起去，腰包包里有钱就不怕没有底气。
“衣服都放在这里了。”
湘琪推着不要，她还得拎个包回去，她嫌弃沉，她拎不动。
到了约好的地方，陆懿净已经先到了，还是那一身，陈如是顺手把陆湘琪的包放到陆懿净的手里。
“你给你姐拿着。”
懿净也没反驳，她好像已经习惯被她妈打压了，目前还没学会顶嘴呢，尽量都是无视，让做就做，反正累不死就是了。
接了过来，陆湘琪扑到陈如是的怀里。
“妈，你和我去吧，就在省队附近租个房子，我在队里吃不饱睡不好，我又想你。”
“你都多大了还撒娇呢，你爸爸工作能不要了呀，好孩子，坚强一点，衣服不愿意洗，就让懿净帮你洗，她顺手就做了。”陈如是看着女儿：“你姐的衣服你帮着洗洗。”
懿净犹豫了一小下，点头。
其实陆湘琪的时间比陆懿净多的多，她训练结束了吃过饭就回寝室了，陆懿净练球都是到十点多，她睡的很晚，起的很早，但觉得洗衣服不过就是把衣服扔到洗衣机里，挺方便的一件事，对自己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那洗就洗吧。
陆湘琪脑袋歪了歪，好半天才从陈如是的怀里起来，就是各种起腻，这俩看着像是亲母女，还是关系特好的那种，陆懿净呢，像是继女。
“好了，进去吧，一会儿该晚了。”
湘琪想着懿净可能是不会表达自己，不像是她这样和妈有很多很多话讲，但这个时候觉得陆懿净也挺可怜的，抱着陆懿净和陈如是要一起做个最后的拥抱，结果她的小手才抱到陆懿净往陈如是的方向抱，刚刚抱了一小下，陆懿净就挣脱开了。
小时候她妈从来不抱她，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没抱过，长大了那种隔阂已经存在了，她做不到像陆湘琪一样和母亲撒娇，和不熟的人她没有办法应付自如。
第三十三步 作死
“妈，我们走了。”陆湘琪差点就飙泪，她现在已经开始想家了。
“你先走一步，陆懿净我和你说两句话。”陈如是脸上依旧是那种不耐烦，眼珠子都不肯落在女儿身上一下，无意识的望着一旁，借由看别的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做不到不去恨这个孩子。
湘琪小脸微红，心里不舒服。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还是妈妈要私下关心关心陆懿净？怕爸爸或者奶奶说她？其实妈心里还是挂着亲生女儿更加多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飘过，湘琪走到前面去排队，回过头去看那母女俩，目光中带了一点的探究。
陈如是的口吻很平常：“你爷你奶欠了很多钱知道吧。”
懿净点头。
“他们现在每天吃不到什么，钱都用来还钱了，我和你爷爷奶奶现在也没什么关系，家里的钱是你爸赚的，我总不能去贴你爷爷奶奶，我可怜他们也仅此而已。”
懿净觉得自己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一直以来她觉得什么叫冷漠呢，在陈如是的身上，她体验到了这两个字的意义，如果说以前她对陈如是的一些做法抱有意见，那么此刻陆懿净对自己的亲妈陈如是女士所夹带的情绪为厌恶。
她讨厌站在她面前说着同情的这个女人，她讨厌她说出来可怜两个字，没有人需要她来可怜，没有人需要她来同情。
陈如是将视线拉了回来，定格在懿净的脸上，几乎不可闻的嘲讽的笑笑：“你恨我是吧？你恨我也没用，我把你养这么大，给了你吃给了你穿，你学球哪一样不是托我的福。”
“知道了。”懿净她也有很多面，对着爷爷奶奶时候的娇憨对着爷爷奶奶邻居同事的热情大方爽朗，以及此刻对着亲生母亲的冷傲，以前对着母亲还有种感情在流淌，慢慢在流动，现在已经结冰了。
陈如是听了陆懿净的话只觉得哭笑不得，还？你拿什么来还？
“你爷爷奶奶到了这个年纪想要翻身太难，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走到哪里都是人嘴里的笑话，能不能翻盘就看你了，你打球打的好，将来打进更高级别的地方，国家对于人才向来慷慨，你做不到他们就跟着你过一辈子的苦日子，你爸没本事，死了还欠了这么多的钱，拖累你爷和你奶…”
“我都知道了，我记住了。”懿净攥着小拳头，她想哭想闹，想扑倒陈如是的身上去抓花她的脸，她是自己妈妈的不是自己的仇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待她啊？可是她做不到有太多的情绪外泄，真的习惯了，万箭穿心的感觉从小就被培养，真的到了这种关头，她也觉得自己内心挺薄凉的，但是她得感谢这个人说出来这些话，不做出来一点成绩，她对不起爷爷奶奶。
懿净迈着步子往队伍的后面去站，陆湘琪觉得很怪，对着懿净招招手，自己都在这里准备检票的，她站那么远做什么？同伴已经排队了，后面跟过来就是了。
陆懿净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就站在原地不动，陆湘琪检票进去，站在里面等陆懿净，等到她检票进来，小声的嘟囔着，她真是觉得陆懿净的个性和脾气都古怪，这是心里扭曲吧，妈刚刚和她说什么了？
两个小孩顺着楼梯下去准备乘车，火车还没有开进来，站台上都是人，有拎着行李的，带着大包小包的，还有就轻轻松松一人的。
陈如是压着嗓子，隐隐约约的细细碎碎的有哭声，是哭着从火车站出来的，出了火车站门口，被风那么一吹，其实这画面很美，美人嘛，秀发随着风飞扬，心里空落落的，她说陆康安，她难受的程度要比陆懿净难受的多，看着那辆火车开远了，她对陆懿净就像是自己所说的，她没有报任何的希望，如果她不是陆康安的女儿，她死不死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谁让她是陆康安的女儿，她就必须成才，她不能成才她就去死吧，活着没有任何的价值，留在上中做一个工人？然后嫁人生孩子？
“喂，我身上有病毒吗？”陆湘琪来气了，明明她自己有座位，她让给别人去坐，有病吧。
懿净就是不肯坐，她不想挨着陆湘琪坐，以前她们之间还有层纱，到今天为止，一切都被拽下来了，这家人她都想离得远远的。
有多远离多远。
“妈和你都说什么了？我看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陆湘琪试探的问。
到底她还是只对这个感兴趣，到底说什么了？说自己坏话了？还是说她家里坏话了？斜眼看着陆懿净，不停的问，她坐在里面嘴巴又不停的讲话，看的陆懿净很累。
“那是你妈，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她，我没有妈。”
眼睛里冒着冷光，吓得陆湘琪心肝跟着一颤，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为什么呀？
陈如是回到家就是好一通的作，不去上班了，把家也给砸了，陆天华她妈听别人说的，说她儿媳妇发疯了，回家一看，可不是。
“你怎么了？是不是湘琪回来你觉得不痛快了，不痛快你就和我说，你何必装呢？”
陆天华他妈来劲了，谁也没逼着你对亲生的孩子不好，是你自己这样做的，你怪谁？现在来秋后算账了？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其他的。
陈如是更狠，一个花瓶砸地上去，上脚就踩。
她就是个这样的人，随心所欲的活着，让她不痛快一点就不行，她就作，以前她作的时候有陆康安护着呢，怎么闹都行，她怎么不对，最后都变成陆康安不对，现在也不过就是换了个人而已。
陆天华他妈一看，这脚丫子踩上去瞬间血就流出来了，当时就被吓住了，老太太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作的她见过，作死的她真就没见过。
“如是啊，你…”
她心里也怕，这要是一个想不开，她刚刚不是说话了嘛，要是自己刺激的，到时候她跑不掉啊，这可怎么整啊？
第三十四步 户口
“天华，快，你家里闹起来了，如是把家里都给砸了…”
有和陆天华住对门的，特意跑到陆天华的单位来通知他，陆天华是一口气跑回家的，一进门就看着他妈给陈如是赔不是呢。
陆天华他妈也就是个纸老虎，一被吓，就彻底老实了，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人，火上加油这种事情她是不会做的，咱们要是有什么心里不痛快的，那就讲出来，哪里见过直接用脚往碎片上踩的，它脚疼啊，肉疼啊。
陆天华一见陈如是那脚，他穿着鞋呢，踩过去把人就给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