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大孩子似的男人,叶安袭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知道容爵孤单的可以,所以就算她舍不得儿子,也不能自私的把他打回一个人的地窖。

那样的寒冷,她怕退去御寒外衣的他受不了。

左兰兰和叶安袭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左兰兰很早就洗洗睡了。

她的生活很有规律,叶安袭也在少管所待过,她当然知道这是机械化被训练出来的生活习惯,那样一个环境容不得你一丝反骨。

而洗过澡之后,她还是有傍晚的那种呕吐的反应,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

会么?

会是那百分之99之外的百分之一的意外么?那未免太好运了不是?

脑子里灵光一闪,就开始整个屋子的地毯式搜索,三年前宗政贤买的那一大包的验孕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在。

卫生间的储物柜,还有更衣室,甚至厨房的冰箱下层都找了,却一无所获。

最后叶安袭只能进了最后一个死角,宗政贤的书房。

这间书房她貌似只进来过一次,她只记得宗政贤很喜欢来这里,经常彻夜不眠的在这里做事。

尤其是她们要孩子的那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在书房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

这里还是她几年前见到的样子,整洁大气,严肃却又不是建筑艺术风格,就像那个男人,一向都是个吹毛求疵的家伙。

叶安袭不习惯动别人的东西,只是随便的打开置物柜看了一眼,就中了。

看着那像是不花钱大采购般丰盛的各式验孕棒,叶安袭莞尔一笑,就随便拿了一盒。

而验孕,晨尿最为适宜,叶安袭也打算今晚先睡,明早再试一试,只不过她的心里不敢在抱太大的希望。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样也睡不着,已经11点多,宗政贤也该到了。

想着机场那一家四口的样子,叶安袭心里就不对味儿。

他跟她说一句而已,就那么困难么?

该死的男人…

宗政贤不在,他的枕头理所当然就顺位成他的替罪羊,叶安袭狠狠的砸了两记小炮拳。

滴~

手机里突然的一声响,叶安袭觉得很陌生,摸过来划开一开。

email?

多久没响过了,这还是她这三年为了跟雷婷传消息才申请的,就算回国了,也一直习惯的绑定在手机上。

可那不过是慕岩送给她的一场美好的梦,想来就无限讽刺。

她已经把所有广告都屏蔽了,这么晚了,不是发错了,就是更精进的广告。

可打开来一看,叶安袭直接当场破功。

扑哧!

这几乎是照片最丑的一个角度,下方的45度角,就算这个男人生得一副极为精致的脸,也抵挡不过科技的扭曲能力。

正三角型的脸,没睁开的眼,外加抖了一抖的画面有些模糊。

如果不是那太过熟悉的五官,没人相信这个是宗政贤。

在看图片下角的几个字。

‘我到了,勿念。’

字很少,却让叶安袭很窝心,这男人,还挺麻人的。

看他这么乖,拍了一张这么好笑的照片送她,叶安袭在心里就决定把下午那件事就暂且忘了。

调亮了台灯,叶安袭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心情,拍了一组照片,完全摒弃她本性里的随性意识,挑了一张最漂亮的给他send回去。

外加几个字。

‘我配你,浪费。’

点击了发送之后,叶安袭做了一个极其无聊的行为,在床上滚了一圈儿之后,把脑子埋到了枕头里。

红红的脸埋到了柔软的天鹅绒里,似害羞,似幸福。

原来两个人之间多说一句话,会让彼此的心起这么大的波澜,一股陌生的甜腻往上涌。

突然发现,很想他。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emai再次响起,迫不及待的拨开一看。

这次没有图片,而是寥寥几个字。

‘老婆,我想你。’

只是这几个字却让叶安袭的脑子里瞬间塞满了那个男人,只要闭上眼睛就是他的一举一动。

酸,这个男人怎么也学的这样的口舌如簧,花言巧语。

只不过,这封email她没有再回,总之她在心里说过了,他听不见就是他的损失,总之她不能承认自己是不好意思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叶安袭非常没出息的,失眠了。

漫漫长夜,叶安袭做了一件更无聊的事儿。

她居然无聊的玩起了花璃给她的小物事,看着那个向日葵小脸的机器花纹图案,就像是冲着她笑似地,一想起刚才宗政贤那张傻兮兮的照片,叶安袭就觉得很像。

所以鬼使神差的,她认真了。

反正巴掌大小,应该可以应付,都说她们做三只手的心灵手巧,可她的手是巧,但绝对不是这种女红的巧。

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说明书,叶安袭觉得好像貌似也不太难。

等她绣上的时候,虽然是慢了些,但还是驾驭的了,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候,就秀好了那一片黄色的葵花心儿。

呃…

莫名的像是心抽了一下,手上不算锋利的绣针就扎到了手上,才一下,就见了血,倏地染红了明黄色的一角。

吮着手指,眉心皱起来…

翌日,天明,左兰兰叮叮咚咚的敲着卫生间的门,小腹的尿急憋了她半天。

这么大的公寓怎么就装了一个卫生间,真是的,再说这金小山抽什么疯,起这么早,这在厕所里都待了10多分钟了。

咚!咚!咚!

越来越响的敲门声,让叶安袭半天回不过神来的神暂时魂归来兮,低头看看手里的验孕棒…

125 宗政贤,你给我滚出来!

验孕棒的设计很人性,一条红线就代表着你还是你,而两条红线说明除了你自己之外,你又创造了新的生命。

而对于叶安袭来说,手上只有一条线的那根验孕棒还是让她怔忡了许久。

不能生了,就是不能生了,做什么美梦呢?

亲手做掉一个孩子,就等于在送子观音那挂了黑名单不是么?

咚!咚!咚!

好半响叶安袭才晃过神来听见敲门声,随手把验孕棒丢到垃圾桶里。

洗了个手,开门。

左兰兰狐疑的盯着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儿的叶安袭,难得的关心了起来。

“吃坏肚子了?”

“恩。”

虚惊一场,没什么说的必要。

“活该。”

对于金小山吃瘪,始终是左兰兰的一大快事。

叶安袭也是神情恍惚,对左兰兰的讽刺形同麻木,一晚上没睡好,早上一大早就起来测这个。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可以不生,但是告诉她不能生,任凭是谁也很难接受这种残缺。

如果…她是说如果…

只可惜,没有如果…

接下来的一周,每天都一样,又都不一样。

一样的是叶安袭每天朝九晚五的下班,再去容家陪儿子吃晚饭,再玩一会儿,总之无论多晚她都会回家。

而不一样的是,容爵也不再留她,整个一个人又像是回到她刚认识他那般,喜玩笑却又不近人情。

容爵这个星期也去省报集团上了班,刚出镜的第一天就因为被摄影记者拍的烦躁,一拳把人打坏了,然后转了部门,可刚转部门的第二天又因为跑社会线去采访杀母案,警察一个没拦住,他又把人给打坏了。

可偏偏没有办法,容部长的公子,谁又能怎么样,主任没有办法又给调了职,换了节奏比较稳健的财经专访线,可这刚换完的下午,就闹了该专栏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我觉得我的成功还是在路上,明年我要突破2000万的销售业绩”

民营企业家刻意准备的激动之后,应该是记者们的捧与祝愿,结果容大少…

“真没追求。”

轻哼一声,不耐烦的蹭了蹭鼻头,他完全找不到所谓的点,一年2000万?也叫青年企业家?

含着金汤勺在皇城脚下长大的他发自肺腑的嗤之以鼻。

结果就是,民营企业家暴怒,以为容爵只是个小记者,撂狠话,挥拳头,不过显而易见,挨揍的必然是他。

总之最近的容爵,很暴力,很燥郁。

这可给社长愁坏了,就算容部长放话,下放到基层,谁也不能惯着他,可他毕竟是容部长的亲孙子,要是真没伺候好,也难免不保证首长变脸。

所以容爵就成了这h省报业集团的一个白金鸡肋,最后社长很有诚意的给了他一个自主选题的闲散职位。

也就是说,他自己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他愿意干什么呢?

没人知道…

再说叶安袭这一边,不知不觉宗政贤走了有一个星期了,可她还是吃尽了他的好处,就拿给花璃办学校这事儿吧,如果硬是要以什么名头进去任何一间学校都没什么问题,毕竟有的时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像宗政贤这样的省内支柱产业的商贾巨鳄,每年捐的楼啊,体育馆什么的很多。

所以都不需要宗政贤本人出席,叶安袭只是自报了一下家门,预约的时候提了宗政贤的名字,那些高高在上的校长们都低了三分头,卖了10多分的面子。

可叶安袭也考虑到花璃从小学后就再没受过教育,这样的身份送到一般的学校对她将来来说,都是一种尴尬,所以就进了一间贵族私立学校,圣皇学院,全日制,主修珠宝设计。

这个专业是花璃自己选的,叶安袭也眼尖的瞄到她脖子上的鱼骨狼牙饰品,如果是她自己做的,那确实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

不过花璃住校了,可容添怒了,又没办法谴责姐姐的行为,又不能强制的留住花璃,最后,他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超过24小时,容添也办了入学手续。

当那辆扎眼的房车驶进学校,那个冷峻的少年伸出修长的腿迈下车的第一步,从那一刻起,圣皇学院的最强的一道风景定格了,圣皇学院最惊天动地的一段爱情也即日启程…

这一周,周末叶安袭带着容烨去看了叶成功,因为肾病的折磨,他的五官已经涨的变了型,不过见到了容烨,他还是很高兴,以至于忍着全身浮肿的疼痒,还是硬抱着他稀罕了半天。

在叶成功的病房,她遇见了叶安琪,凭良心说,她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全无好感。

说她冷血也好,说她无情也罢,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

不过在下意识的看向她干瘪的肚子之后,也多少有些同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孩子没了,叶安琪当然不会跟叶安袭诉什么衷肠。

在她心里,叶安袭就跟田笑甜那个女人一样的贱!

叶安琪从头到尾都没给叶安袭一个好脸色,而叶安袭也并不需要,她是来看叶成功的,不是来看她的。

“小贤怎么没来,告诉他别再给我安排专家团了,咳咳…没用了…油尽灯枯,人就要认命…”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世上最无奈的就是英雄迟暮,佳人老矣,可这是物竞天择的规律不是么?

叶安袭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因为叶成功而感到难过,毕竟曾经的她们闹得是那样的不可开胶。

“爷爷,你有什么心愿?”

一声爷爷,泯了半生的恩仇,叶安袭的一句话,让叶成功豪迈的笑了出来。

“大丫头!好!算你了解我这糟老头子的心!”

从军之人最崇尚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而因为她的身份的问题,叶成功已经一世背上了污点。

叶安袭觉得很歉疚,心里决定,无论他的什么要求,只要她做得到,她一定尽力。

“我想在咽气儿之前见见阿雄…”

宗政雄?

这个几乎被叶安袭遗忘的名字,遗忘的人,她记得宗政家的新仆人说过,他得了帕金森氏综合症,现在还在瑞士的疗养院。

叶成功这样的人沾染古时好汉的义薄云天,他可以凌驾于人之上,但却极怕欠谁之情,想必他也知道宗政雄的倒下跟她与这段婚姻都脱不了干系。

这不是叶成功的债,这是她的债。

这一次,叶安袭觉得自己的一意孤行原来有这么多人在为她一己之私来买单。

原来回过头去看,从来就没有谁对不起她,都是她在为了一己私利的找弟弟而影响了所有的人。

“爷爷,放心吧,一定会。”

叶安袭握住了叶成功浮肿的皮肤粉红的发亮爆皮的手,许下承诺。

等从叶成功那回来的路上,叶安袭还在想叶成功说宗政贤持续找人给他会诊的事儿。

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愿意说话,通常这样自动自发的好人好事儿,一般人都会拿来邀功,而他这个人如果不是被人发现,估计这些善举都会带到棺材里。

这是一个话少的可怜的男人,想这一周,叶安袭跟宗政贤之间就莫名的变成了email情侣,两个人的那些羞涩和尴尬,似乎在跨了国界之后,全数消除。

诸如宗政贤也会说很多他平日不屑的废话。

‘醒醒,该翻身了,总睡一边,会不一样大。’

‘质检报告说近日牛肉有问题,最近别吃。’

‘今天太阳毒,防晒,我不喜欢长斑的。’

‘吃饭要荤素搭配,只吃肉,会变猪。’

‘最近小儿手足口病很流行,多注意下儿子的日常习惯’

每天家长里短的罗嗦,就连叶安袭都觉得是不是他在国外的秘书代笔的,这人是那块棺材板子的宗政贤么?

叶安袭的回答还是字很少,不过很有诚意的给他拍着照片,因为不拍到他满意是不会让她睡觉的。

而相对来说,叶安袭觉得宗政贤很无耻,他只是在前两天传了两组照片之后,就再也不拍了,叶安袭索取的时候,他还美其名曰。

‘我是男人。’

晕…

叶安袭就没找到男人和不能拍照的之间的逻辑思维。

‘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叶安袭每天都会问的一句话,而每次宗政贤总是很久才回。

‘过一段日子。’

每次说到这叶安袭就不再理他了,这话说的完全没有诚意,再想着宗政贤一次都没提过是跟连璇颖一起走的,她就更烦躁。

原本一个人的大床就容易失眠,所以叶安袭每天都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直到宗政贤的email进来,每日如一。

‘老婆,我想你。’

就这五个字,却成为了叶安袭的安眠药,抱着枕头,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叶安袭做了一件极为无聊的事,把她和宗政贤还有容烨的照片做成了一个照片墙,用做手机屏保,每次看见那两对扮丑的父子,她就觉得今天心情还不错。

这一周,宗政贤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不过两个人都是话不多的人,email反而沟通的更多。

可自从1876年贝尔大叔发明了电话之后,这一主要的通讯方式就日渐成为人们心中不可或缺的日常生活的组件。

一周之后,又是新的一周…

一周没有电话,叶安袭可以给自己无数种解释,可又是一周仍是没有电话,甚至连email也从每天的10多封递减成了3、5封。

直到宗政贤出国满半个月的第15天,email只剩下睡前的那句‘老婆,我想你’,而叶安袭的无数次send的邮件,都像是拳头击打了棉花,全无回应。

不联系她就算了,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给儿子?

想起这个事儿,叶安袭其实心里有些不舒服,这半个月以来,她真的找不到那种宗政贤当初对儿子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虽然关心不断,但总觉得怪怪的。

这是一种直觉,说不清楚。

想着最后见他那一幕,他亲昵的抱着连璇颖的女儿,那样的感情绝非一两天…

心,有些不是滋味…

可想他出国这么久,难道公司出了什么事?

叶安袭总觉得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心里也有些不安,加上最近一直不断的干呕,很是燥郁。

于是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她绕路去了宗研集团。

虽然来过无数次,但每次进这间市地标建筑的5a级写字楼,总是让她有一种大气磅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