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岱这才摸出手绢来擦汗,同林嫮生讲:“嫮生啊,侬一样问了,怎么不问问清楚,那个暗地里开你坏枪的许小姐是哪个?讲不定是那个记者乱讲呢?而且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总要晓得是啥人,才好防备,就是侬爸爸听见,也是这样讲的。”

林嫮生要两个记者留字据,不过是想他们有个顾忌,不同她为难而已。没想到这两个记者能讲出许姓来。就是记者们没道出全名,林嫮生也猜到十之八玖是许艳晴,她一个学生和电影明星许艳晴能有什么交际,能叫许艳晴来为难她?无缘无故的,记者怎么能编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来。

只是王宗岱那番话的确是为了她好,所以林嫮生也不辩解,笑着答应了。从王宗岱办公室出来,不回教室却是走道校门口叫了辆黄包车,直接打到了明星电影公司。

黄包车夫倒是个善谈的,听见林嫮生要去电影公司,就讲:“小姐是去拍电影的吧。小姐介漂亮,肯定能成大明星的。小姐在电影公司见过明星伐?许艳晴许小姐侬看见过伐,是象电影里一样漂亮伐?”

林嫮生叫黄包车车夫说得也面带笑容:“漂亮的。”

黄包车车夫一面跑一面讲:“小姐有眼光!不过,小姐侬也漂亮的,勿比许小姐差。”总算还记得林嫮生是他的顾客,连忙夸了林嫮生几句,又问,“陈岚先生侬看见过伐,是是不是卖相一流?伍导演听说讲脾气破得一塌糊涂,老在片场骂人,小姐看到过伐?不过小姐这么秀气,我是伍导演我也不好意思骂的。”

教会大学离明星公司也算不上很远,又有黄包车车夫这么健谈的车夫,所以可以将明星公司转眼就到,林嫮生下了黄包车,默出车费来给了车夫,又笑着对他讲:“我现在就要去见见许艳晴许小姐,向伊请教几个问题。”不等黄包车夫再讲什么,林嫮生已走进了明星电影公司。

许艳晴在休息室里闭眼养神,她脸上已化好了妆,身上衣裳还没换,穿了件猩猩红的睡袍,赤脚叼着拖鞋,坐在摇椅上。摇椅一晃脚上的拖鞋就跟着一荡,正在悠闲的辰光,忽然摇椅摇不动了,好象被人踩住了。“啥人?”许艳晴张开眼。

一张雪雪白的面孔凑到了她的眼前,近得几乎和她笔子对鼻子,近得许艳晴可以从眼前的乌黑的眼珠子里看清楚自家的面孔。

林嫮生见许艳晴张开眼,面孔上一笑,忽然直起身子,退开了两步。

坐过摇椅的都知道,要想稳当,人是要靠着椅背的,许艳晴叫林嫮生这一吓,身子自然往前倾。那时候林嫮生脚下踩着摇椅底下的横档,摇椅自然纹丝不动。可林嫮生这一挪开脚,许艳晴又倾身向前,摇椅就失了重心,往前倒扣,将许艳晴从摇椅上摔了下来。

“侬疯了!”许艳晴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白生生的手指着林嫮生,指尖涂着的鲜红的指甲油红得象要滴血一样。

林嫮生把开许艳晴指着她的手推开了点:“许小姐,虫二报两个记者没来帮侬打个招呼,讲我晓得了?”

许艳晴听见这句话,指着林嫮生的手就是微微一抖,转而又扬起了头:“啥个虫一虫二,我没听说过。”

林嫮生看在眼睛里,弯起嘴角笑了笑,左右一看,寻了张离许艳晴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了下来:“许小姐的年纪也不大呀,怎么就忘记性这么大。那两个记者帮侬做过专访的。”

许艳晴冷笑:“采访过我的人有多少,我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记得。”

林嫮生点了点头:“这话真的有道理呢。不过许小姐,侬勿记得没有关系,许小姐介漂亮介大方,人家怕忘记了,还记了下来,这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许小姐,侬讲对伐?”

许艳晴到这个时候还不明白,也白在电影圈混了这几年了,无非是虫二报两个记者叫人按住了,那两个没出息的将自家卖了,所以这个大小姐气势汹汹地上门兴师问罪。

许艳晴想明白这点,下巴一扬,斜了眼看林嫮生:“冤枉侬了?那个夏继祖勿是爱侬爱得发疯吗?那个石先生为了侬,硫酸也不怕,勿是欢喜侬是啥。侬要演个做到皇后的宠妃了,我索性帮侬扬扬名,等侬电影上映了,也多点人来捧场。”

林嫮生站起身走到许艳晴,她比许艳晴要高大半个头,两个人面对面站的时候,这个身高差就更明显了。林嫮生扬起一边的眉毛,挑起许艳晴的下巴:“谢谢侬,许小姐。以后我演女主角,侬演女配角,希望大家合作愉快了。”说完放开了许艳晴的下巴,看了看指尖上的粉,咕哝了句:“粉介厚。”顺手在许艳晴的肩头一擦。

许艳晴叫林嫮生这个举动气得咬牙,还不等她再开口,林嫮生已走到门口拉开了大门,回头对许艳晴道:“再会。”

第18章

林嫮生才拉上们就听见“砰”的一声,不晓得什么东西翻在了地上,接着就是许艳晴一边蹦跳一边从牙齿缝里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的声音,林嫮生听见声音,皱了皱鼻子,满不在乎朝外走去,没留意到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看着她的背影,桃花眼里全是笑。一直到林嫮生走得没了人影,男人才走到许艳晴的休息室前敲了敲门。

许艳晴以为林嫮生去而复返,一肚子气地冲过来把门拉开,看见是他,脸上立刻阴转多云,要笑不笑地斜了他一眼:“陈岚大明星怎么想到过来的?不用陪着太太了?”这人是明星公司的头一位的男明星陈岚,和许艳晴搭档了十来部戏,走出来大家都当他们是情侣,就连公司也是这么宣传的,实际上陈岚早在四年前就结了婚,因为陈岚是河北保定府人,所以许艳晴和他说话,用的是国语。

陈岚伸手在许艳晴下巴上一托:“听说你一个到手的角色飞了,来安慰安慰你呀。”陈岚这个动作倒叫许艳晴想起林嫮生那句“粉介厚”来,竟是有点尴尬:“不要在门口就动手动脚的。”说着向里让了让。

陈岚进了休息室,随手将们带上,在林嫮生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笑嘻嘻地问许艳晴:“要我帮忙吗?”许艳晴哼了声:“伍导演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定的事还能改吗?”陈岚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靠在化妆台上:“就是刚才走掉的小姑娘?我听见你叫她林嫮生。”

林嫮生从电影公司回家时一看章丽娟不在客厅,只以为她不在,拍了拍心口,就要摸上楼去,才上了没几级楼梯,就听见身后章丽娟的声音:“侬晓得回来啊。”林嫮生收住脚,咳了声,做了个笑吟吟的模样回过身来:“姆妈,侬没去打麻将啊。”

章丽娟哼了声从餐厅走出来在沙发上坐下来,又点了点身边:“坐过来。”

“哦。”林嫮生看章丽娟的表情就晓得有事了,一点也不敢油腔滑调,乖乖地走到章丽娟身边坐了,黑水晶一样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牢章丽娟,“姆妈,什么事?”

章丽娟叫伊气得笑出来:“差一点点要上报出大名了,侬开心伐?”

“嘎?”林嫮生没想到章丽娟这么快就晓得了,眼睛眨了眨,马上就放松下来,靠了章丽娟的肩膀讲:“姆妈,你怎么知道的呀?”章丽娟瞪了眼林嫮生:“是你们王处长打电话来,问你到家没有。要是王处长没来这个电话,侬是不是就打算不告诉我了?”林嫮生有些心虚地抱住章丽娟的胳膊:“哎呀,姆妈,没事了呀。不过两个小报记者收了人家铜钿来抢桃色新闻。侬讲他们笨伐?啥地方不好赌人,要到校门口来,介许多同学,我怎么可能吃亏呢。”

章丽娟叫林嫮生气得笑出来:“侬倒是会讲,聪明点到别的地方堵侬,假使他们真的到别的地方堵侬,侬预备怎么办?坐坐好,不要发嗲。”章丽娟推了林嫮生的头要她坐坐正,林嫮生反而更靠得近了,章丽娟叫她缠得无可奈何,“侬就这样放两个记者跑了,当心他这一次失手,下趟再来。侬呀,姆妈叫侬呆在家里,陪姆妈吃吃茶,逛逛街多少好,钱太太,孙太太她们全想侬呢。”

这下不用章丽娟推,林嫮生自己坐端正了:“你们就是搓麻将吃茶,要么就是逛百货公司,一点意思也没有。再讲我已经晓得是啥银了。”

“侬晓得了?是啥银?侬怎么肯定的?”

“能帮我过不去到这样的肯定不是学校的同学呀,而近期帮我不开心,又接受过采访的,只有一个姓许的小姐,明星公司的许艳晴。我就去寻伊了呀。两句闲话就被我诈了出来。”林嫮生比着白白嫩嫩的手指得意洋洋。

章丽娟皱了皱眉:“侬看看,我讲过电影公司复杂吧。你们爷俩全不听。这还没拍呢,许艳晴就这样做手脚,后头还不知道会出啥事体。囡囡啊,我看侬就不要演了,要是侬勿好意思帮伍导演讲,姆妈去帮你讲。”

“为什么不演。要是我不演了,岂不是叫许艳晴开心了?我今朝去寻她就是告诉她,她做的我都知道了,有本事明刀明枪的来。”

章丽娟面孔上都是愁云:“囡囡啊,闲话不是这么讲的,她这次伸了手,虽然没成功,可你也没打痛她呀。她下趟怎么不敢动手了?”

林嫮生从章丽娟身边站了起来:“姆妈,我决定了,侬帮爸爸全教我,做人要言而有信,我既然答应了伍导演就不会半途而废,何况许艳晴就是要我演不成戏,我退出了岂不是叫她心满意足。姆妈,这不可能。”

章丽娟还想劝几句,林嫮生已跑上楼去了,章丽娟又急又气,却是拿林嫮生没办法,只好将一口气都出在了林开愚身上:“全是他认识的狐朋狗友!”

林开愚今天是在外校开课,下课就直接回了家并没去学校,所以也不知道林嫮生叫人堵在校门口的事,一进家门就看见上来接答应的吴妈不住地对他递眼色,还觉得奇怪,还不等他问呢,就看见书房的门一开,林嫮生探出头来对他招手。林开愚将大衣帽子都交给吴妈,走了过去:“囡囡,啥事体神神秘秘。”

林嫮生将林开愚扯进了书房,把今天发生的事同林开愚一讲,又说:“姆妈正光火呢,侬当心点。”

还不等林开愚说什么,书房的门就被人推了开来,章丽娟板了面孔站在门边:“当心点啥,你爷俩先出来,石野村石先生来拜访了。”

到底要不是石野村舍身相救,遭殃的就会是林嫮生,所以听见石野村名字,林开愚和林嫮生父女两个也不敢耽搁,跟在章丽娟身后就到了客厅。

石野村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一眼看见林嫮生父女进来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林先生,林小姐,冒昧造访,请不要见怪。”

林开愚先笑着说:“石先生这是什么话,本来该是我们父女来探望石先生的,现在反而劳动石先生过来,是我们父女的不是才对,快请坐。石先生,你的伤怎么样了?”

石野村溜了眼林嫮生,客客气气地说:“一点小伤,每两天换次药就可以了,完全没影响。”说在这里,石野村忍不住看了林嫮生一眼,林嫮生点漆一眼的眼睛也正看过来,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和画上可以说一模一样,石野村原本搁在膝上的双手也握紧了,忽然又站了起来,对了林开愚和章丽娟深深地鞠了一躬,倒把林开愚和章丽娟夫妇吓了一跳:“石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石野村原本白净的面皮也涨得通红:“林先生林太太,我十分敬爱令千金,请允许我和令千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林开愚叫石野村这句石破天惊一样的话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林嫮生。倒也不好怪林开愚,能做出替人挡掉硫酸这种事,要么实在是高风亮节,要么就是象石野村刚才自己说的了。章丽娟也吃了惊,先看了丈夫一眼,再转头看女儿。

林嫮生和石野村第一趟见面可以讲并不愉快,第二次见面就出事了,所以叫石野村这番表白吓得目瞪口呆,一张脸也慢慢地涨红了,实在是因为石野村的确救过她,林嫮生这才不好意思立刻拉下脸来,不然夏继祖只怕就是这石野村的前身。

还是章丽娟看着丈夫和女儿的样子不对,丈夫是男人家,囡囡受过他的恩惠,都不好出来做这个凶人,也只能她来了,所以客客气气地对石野村讲:“石先生,侬一看就是斯文人,又有自家的事业,还救过我们嫮生,照道理讲,我们也不应该反对的,可是侬看,侬帮我们嫮生认识才多久呀,大家脾气呀性格啊,什么都不了解呢,你讲对伐?”

石野村迟疑了下,倒也点了点头。

章丽娟松了口气,继续说:“侬对我们嫮生有心,我们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侬刚才说的事,侬看缓点再提好伐,一是我们嫮生还小,再有呢你们也多了解了解,如果过一两年,石先生还是现在这个想法,那我和我先生也就不反对了,到时全看嫮生自己的意思,侬看好伐?”

石野村听见章丽娟这一大套话,再转头看看林嫮生,林嫮生转过头去不看他,到了这个时候石野村也知道自己刚才孟浪了,不光孟浪,只怕在林嫮生心目中,自己还成了挟恩图报的人,面孔涨得更红了,又向林开愚和章丽娟鞠了一躬:“对不起,刚才是我孟浪了。所以就照林太太的话,以后会怎么样,需要多少时间,只看林小姐的意思。”

林嫮生抿了嘴唇不出声。石野村倒也做得出,对着林嫮生也鞠了一躬:“林小姐,抱歉,让你受惊了。”

叫石野村说了这句,林嫮生也不好再拉个脸只是也摆不出好脸色来,对石野村点了点头:“你是吓到我了。”转头对章丽娟说:“姆妈,我有点不舒服,先上去休息了。石先生,你自便。”

石野村连忙让开几步:“既然林小姐不太舒服,我就先告辞了。林先生,林太太,林小姐,请原谅我今天的鲁莽。”又鞠了一躬,狼狈地退了出去。

看着石野村走了,林嫮生这才回来坐好,愁眉苦脸地吐了口气来:“这人怎么这样呀。”

第19章

叫石野村这一打岔,倒叫章丽娟将许艳晴买通记者来写林嫮生桃色新闻的事放在了一边,哄了林嫮生上楼去休息,自家同林开愚讲:“上趟石野村送花来的时候,囡囡就勿开心,侬还帮伊讲闲话,现在侬看看,个人吓人伐。以后不许他到家里来。”

林开愚也想不到石野村竟然是这样莽撞的人,倒也没有意义,点了头又帮章丽娟讲:“诗友打过电话来,讲囡囡的衣裳全做好了,叫囡囡去试一试,看尺寸要改伐,再叫我看看细节上还有啥问题。以后囡囡就真的要去拍电影了,她是第一次,压力肯定很大的,侬就算不喜欢也勿要再训伊了。”

章丽娟横了林开愚一眼:“晓得了,我上辈子欠你们爷俩的。”

林开愚笑嘻嘻地拍了记章丽娟马屁:“太太最英明了。”章丽娟睨了林开愚一眼:“生了张嘴巴就会哄人,我帮侬讲,囡囡去拍电影管拍电影,要是叫我晓得伊被啥人欺负了,我帮侬拼命!”就把许艳晴买通了记者的事告诉了林开愚。林开愚听了,面色就不太好看,冷笑了声:“真当我林开愚是吃素的。”

第二天,林开愚开车亲自送林嫮生到明星公司试服装,车子开出大门,林嫮生忽然帮林开愚讲:“爸爸,我晓得姆妈把许艳晴帮我为难的事告诉侬了,但是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解决。爸爸,我希望侬不要插手。”

林开愚看了林嫮生一眼,倒是笑了:“囡囡啊,爸爸本来担心侬是不是能胜任端定后这个角色,有侬现在这句闲话,爸爸倒是放了一半心。”

林开愚林嫮生父女到了明星公司,伍梅琴亲自在门口接了,将两个人引到化妆室,点了服装小黄进去帮林嫮生换衣裳,自家同林开愚坐在外面等。

两个人才坐下不久,化妆间的门被人敲了三下,有个女人的声音道:“我是许艳晴,有东西忘了拿,我可以进来吗?”

伍梅琴倒是无所谓,不过林开愚在,他是公司礼聘来的历史顾问,不好越过他,所以想林开愚看了眼。林开愚对伍梅琴点了点头,伍梅琴便讲:“进来吧。”

化妆间的门开了,许艳晴走了进来。

许艳晴身上穿了件墨绿绣梅竹的旗袍,外头拢着雪白的狐皮短大衣更显出面孔的明艳来。

许艳晴脸上带点笑地走到伍梅琴面前:“伍导演。”又看向林开愚,大大方方地问:“这位就是历史顾问林开愚林教授了?久仰大名,我是许艳晴。”一面伸出手,指尖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更加显得她的手雪酥一样。

林开愚听见许艳晴名字,便将她上下看了看,脸上一笑,也伸出手来和许艳晴一握。许艳晴向来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今天又是刻意打扮过的,见林开愚看她,面孔上的笑容又加深了点:“林教授,我有幸参演这部《未央宫记》,为了演好高贵妃,特地去买了两本书。可惜我小时候家里困难,老早就辍学了,有些地方看不懂,想请教林教授,请问教授什么时候方便呢?”

林开愚面孔上的笑容淡了点,转眼去看伍梅琴,伍梅琴倒满脸是笑地点头:“许小姐,侬这才正经态度啊。”林开愚这才道:“既然许小姐这样好学,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什么地方不明白,现在问我也是一样的。”

林嫮生换了电影里端定后册后的礼服刚好从更衣室出来,这次《未央宫记》既然请了林开愚做历史顾问,自然服装设计也是他过问过的,几乎好说百分之八十复原,而林嫮生一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新女性还没梳起发髻,戴上九龙四凤冠,可居然奇异地和服装契合,好像她天生就该穿着这套大礼服一样,不光伍梅琴和许艳晴呆住了,就连林开愚也站了起来。

伍梅琴先回过神来,转身握住林开愚的手:“谢谢,谢谢。”第一声谢谢自然是为了林开愚能屈尊来做一部电影的历史指导,第二个谢谢就是为了林开愚夫妇肯放林嫮生来演这部电影。以伍梅琴从事电影工作三十多年的经验来说,他第一眼看见林嫮生穿了戏装出来就知道这部戏成功了一半。合适,再合适没有了,端定后这个角色几乎可以说为了林嫮生而设。

许艳晴看着伍梅琴和林开愚为着林嫮生试装都兴奋起来,心上像是倒翻了醋瓶一样,只不过当着伍梅琴和林开愚的面,许艳晴也只好笑吟吟地说:“想不到林小姐这身衣裳这么好看,林教授,侬真是有本事。”

林嫮生在里面就听见了许艳晴对林开愚讲的话,一听许艳晴还在和林开愚拉关系,再一看她手上抓了本书,笑嘻嘻地走过来,趁着许艳晴没有防备,从她手上抽出书一看封面,居然是自家爸爸的著述《浅论明景盛世》,再侧过来一看书脊,嘴角就挂上了笑容:“许小姐,我在里面听见说,侬为了这部电影买了两本书参考,不过有地方不明白,要请教林教授,是伐?”

许艳晴从林嫮生手上抢回书,笑着说:“林小姐,侬是第一次拍电影不懂也是有的。我们这演员看起来老光鲜的,可是背后也是要做很多功课的。”

说起来这本书还是她今天听说林开愚要过来看女主角试装,特地去请人买了放在手袋里,好当做借口来接近林开愚。要是有林开愚出面帮她说话,虽然不太可能将端定后这个角色再抢回来,可是加重点戏份还是可能的。想林嫮生一个小姑娘,又是刚刚接触电影,哪里有本事和她拼,就是叫她演了女主角,也会被自己压下去。

林嫮生看了看空了的手,要笑不笑地对许艳晴讲:“许小姐,下次要用这种借口么,书也要多翻几遍的呀。侬自家看看,侬这本书的书脊,崭崭新,一点翻动的痕迹也没有。”

许艳晴的面孔瞬间就涨得红了,眼睛里也有了眼泪水,却是看向林开愚:“林教授,那是我勿晓得侬今天会来,所以书留在家里没带来,所以临时差人买了这本书来,侬相信我,好不好?”

林开愚像没有听见许艳晴的话一样,只和一旁的伍梅琴讲:“翟衣不是旗袍,不需要做得太贴身,腰部放一放。”伍梅琴的助理小路连忙记了下来。林开愚又讲了几点不足之处,小路一一记下。

林嫮生笑吟吟对着红着脸的许艳晴竖了竖大拇指,虽然没有再没穷追猛打,只这个动作也足够叫许艳晴咬牙。

伍梅琴看林开愚对电影里重要服装谢玉娘册后的大礼服的意见讲完了,才对林嫮生说:“林小姐,几套常服你也试下给林教授看看。”

这两个人虽然没说不相信许艳晴,可也没人接她的话,又有林嫮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叫许艳晴涨红了面孔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林嫮生一连换了四五套衣裳。古装层层叠叠,穿穿脱脱的也费力气,换到后来林嫮生面孔上已现了红晕,更加显得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好看得叫许艳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漂亮得叫人心软的小姑娘。

伍梅琴看林嫮生额角也有点细汗了,也不忍心,帮林开愚说:“正明,侬看衣裳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侬看好伐。”

林开愚说:“大部分没走样,不过细节上有几点需要调整,我们去办公室谈。”林嫮生听见林开愚这话,就讲:“伍导演,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伍梅琴连忙讲:“你要先回去啊?车子有伐?林先生,要不你先送嫮生回去?“

许艳晴听见这句,两只眼睛一下盯到了林嫮生身上,再看了看林开愚,面孔上阴晴不定。林嫮生看许艳晴看她,还对了许艳晴一笑:“许小姐,林先生今天大概没时间回答你问题了。要不,你下次把家里那本书带来呀,要问什么问题,上面事先做好笔记,也免得许小姐到时想不起,就不好了。”

伍梅琴倒还点头:“是这样,许小姐,嫮生讲得很对。”叫伍梅琴讲了这句,许艳晴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林小姐,谢谢侬提醒。”

叫了这句林小姐,许艳晴心上忽然一跳,林开愚,林嫮生,勿会介巧吧?!要死了,这林嫮生要是真的是林开愚的女儿,我得罪过她,她肯定在林开愚面前讲了我闲话,怪不得林开愚介冷淡。

许艳晴到底也是在电影圈打滚了七八年的人物,心灰了一会儿又振作起来,林嫮生不过是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又长得漂亮了点,靠着她爸爸才得着这个角色,能有什么本事呢,别到时闹笑话就好了。不过,也要谢谢她提醒啊,等她将书翻得旧一点,再做上点笔记,做个虚心请教的样子来,不信林开愚真会是个柳下惠。至于买通记者?啥银有证据?

许艳晴拿定了这个主意就不再在化妆室逗留,先同伍梅琴和林开愚打了声招呼,又同林嫮生讲:“林小姐,以后真的要合作了,以后合作愉快,好不好?”

第20章

林嫮生看着许艳晴伸过来的手,也伸手和她一握:“许小姐以后多指教。”

许艳晴没想到林嫮生倒是大大方方地和她握了这个手,一时间也不知道林嫮生到底是年纪轻容易相信人还是真的沉得住气,停了一歇才笑着讲:“我只不过比林小姐早演两年戏,说起文化水平来,怎么比得上林小姐,是林小姐以后多教教我才是真的。林教授,侬讲是伐?”

林开愚叫许艳晴点了名,他到底留过洋的学者,也就笑了笑:“嫮生一向大方的。”这句话说得含义不清,叫许艳晴一时反应不过来。那边伍梅琴又催着走,林开愚关照了林嫮生几句,也就跟着伍梅琴走了出去。

许艳晴跟着林嫮生进去换衣裳,就在门边上讲:“林小姐,刚刚林教授在,我不太好讲,现在我帮侬道歉。那件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过,林小姐,你也要替我想想呀。本来导演都叫我演了,忽然把角色给了你,是个人都受不了的是不是?我又不像林小姐,有个做教授的爸爸。”

许艳晴话还没讲完,更衣室的门就开了,林嫮生走了出来反问:“为什么林教授在,侬不太好开口?”许艳晴想不到林嫮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倒是一记头有点反应不过来。林嫮生瞥了许艳晴眼:“许小姐,如果你以后和我好好相处,前头发生的那件事我也可以当没发生过。假使许小姐还要做点什么。”林嫮生对许艳晴勾了勾手指,意思叫她过去。

许艳晴看林嫮生这样,心里倒是有点发虚,不但不上去,笑着往后退了步:“既然林小姐介爽气,那我是不是糊涂人林小姐日后就晓得了。”说完转身就走,倒也爽气。

既然女主角的服装基本定了下来,下来就是几位主演要碰碰头,第二天,伍梅琴就召集了演员在明星公司最大的摄影棚哩碰头。这部片子伍梅琴起用的女主角林嫮生固然是新人,连男主角也不是明星公司的台柱子陈岚,而是名气远不如陈岚的何双影,而陈岚在剧里演的是端定后的哥哥谢怀德。

陈岚笑吟吟地拉着椅子反坐在林嫮生身边,自来熟地叫了声:“小妹。”林嫮生对陈岚点了点头:“陈先生,你好。”陈岚把手一伸,按在了摊在林嫮生膝盖上的剧本上:“你这可不对,既然你演我妹妹那么该叫我一声哥哥才是,你是第一次演戏,总要先习惯起来。”

林嫮生将头一抬,黑漆漆的眼睛看了眼陈岚,忽然一笑,眉眼盈盈,像是漾开的春水:“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对。”林嫮生坐正了身子,手指朝面前的地面上点了点,“如果照剧本,谢怀德见端定后该怎么样呢?”陈岚一呆,立刻拍着椅背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又对林嫮生挑了挑大拇指。

伍梅琴在陈岚靠近林嫮生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在他心上也不是没有顾虑的,陈岚是明星个,卖相好,风度翩翩,林嫮生又是小姑娘,不要叫他花住,可没法对林开愚夫妇交代。没想到林嫮生用电影中另一层君臣关系反将了陈岚一军,小姑娘介灵活机智,倒是叫伍梅琴对她更多了些能演好端定皇后的信心。

伍梅琴先将创作意图和注意要点对几个主演讲了下,等伍梅琴讲完乾元帝和端定后之间的纠葛,直言乾元帝第一个皇后被废,其中必定有端定后的手脚。而乾元帝作为一个在位二十年,政治清明的皇帝不可能一无所觉时,就发现林嫮生的面色比刚才苍白了点,认为林嫮生是新人听见端定皇后这个角色有深度,所以感到心慌,不免重点关照她:“嫮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嫮生听见自家问:“你们为什么说这里有端定皇后的手笔,甚至皇帝也知道端定皇后有份?那他就一点不年皇后他和十几年的感情吗?”

一旁的许艳晴哧地一声笑出来,得意样样地对林嫮生讲:“到底是小姑娘,你还不懂男人呀。男人狠心起来,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别说他从来就不喜欢皇后,就是他喜欢过的高贵妃,不也为了端定后抛脑后去了。”许艳晴顿了顿,撇了眼陈岚。“小姑娘,侬要晓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贱的,喜欢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可以,不喜欢了看见也讨厌。”

一旁演废后李氏的女演员韩素音笑了:“艳晴,你和林小姐说这些做什么,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说了又凑过来拍了拍林嫮生的手,“你不要听她的,胡说呢。剧本这么些,不过是为了增加戏剧冲突而已,不然还有谁看呀。”许艳晴撇了撇嘴,想说句:“侬看伊是林教授的女儿就拍马屁。”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笑了笑讲:“我说剧本呢。”

林嫮生对了韩素音笑了笑:“谢谢,我明白的。”一低头看见手上的剧本,心上隐隐约约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

这一次碰头会直开了三个小时,伍梅琴最后宣布:“明天开记者招待会,大家明天打扮得漂亮点。嫮生啊,侬是女主角,记者肯定要采访侬,侬要多做点准备。”

“晓得了,谢谢导演。”林嫮生从小就是个胆大的,当然不会叫伍梅琴几句话吓倒。可是伍梅琴和林嫮生都没有想到,第二天开机仪式以后,几乎所有的记者都冲到了许艳晴和陈岚面前,而作为男女主演的何双影和林嫮生面前只蹲了一个记者,还是文字记者,又矮又小,面孔上架了一副眼镜,镜片厚得像酱油瓶底。

何双影先笑了,同林嫮生打招呼:“是我连累了林小姐。”林嫮生倒也不气恼,还问那个唯一留下来的记者:“你怎么不过去抢新闻呢?”那个记者拿手指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镜,叹了口气:“我跑不快,没位置了。”林嫮生叫他的老实逗笑了,指了指何双影和自家,正要自荐,忽然听见路口一阵喧哗,所有的人都朝着路口看去。

就看见两个男人抗了一个巨大的花牌正走过来,花牌足足有一个成年男人高,也不象平常的花牌都是旁边一圈花,当中是块牌子写着谨送某某,再加上落款。这个花牌全部是用黄玫瑰扎成,当中两行用红玫瑰扎成的字:谨祝林嫮生小姐首次出演电影成功。下头的落款就一个墨字。

花牌离得远时只觉得漂亮,等花牌越来越近,那就不光光是漂亮了,可以说自从上海滩流行送花牌捧场以来,再也没有比这只花牌更弹眼落睛更有气派的花牌了。

叫这花牌一震,所有的记者好象都才知道女主角是林嫮生一样又涌了回来,把刚才还站在何双影和林嫮生面前的眼镜记者挤到了一边,闪光灯在林嫮生面前亮成一片,还有记者叫着:“林小姐,林小姐能过去和花牌合个影吗?”一个人开了这个头,别的记者也都跟了上来,一致要求林嫮生去和花牌合影。

何双影知道林嫮生的身份,开始以为是林开愚给女儿扎台型,抬轿子,可看见林嫮生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才知道不是。又看记者们起哄要林嫮生和这个上海滩上最大的花牌合影时。轻轻推了林嫮生一把,在她耳边说:“以后宣传还要靠他们,不好得罪的。”又笑着对记者们讲:“既然要林小姐和花牌合影,各位大记者让条路啊,不然叫林小姐怎么过去。”

记者们哈哈一笑,果然让了条路出来,何双影伸手虚虚扶着林嫮生,两个人一起从记者让出的路上走到了花牌前,何双影还是和林嫮生站在一起,一面笑着看各个记者,一面轻声和林嫮生讲:“林小姐,我年纪也不轻了,难得有这次机会,帮帮忙。”林嫮生笑着点了点头,眼角却是往花牌上的落款看去:墨。

记者们又一拥而上,这次是将何双影和林嫮生围得密不透风,刚才还是焦点的许艳晴和陈岚一下子落了空,只剩了零碎几个个许艳晴陈岚私交比较好的记者,就是这些人留了下来,眼角也不住地往林嫮生那里飘。

难得陈岚还大方,同这几个相熟的记者说:“我们老朋友了,不用客气的,这么大的花牌,好别说你们,就是我和艳晴也想去看看的。艳晴,是不是?”许艳晴抬头挺胸地站着,面孔上硬挤出一丝笑来:“是呀。一个新人第一次拍电影居然有人送这么大的花牌,你们就不好奇吗?要是问出来,也是大新闻了,我们的采访么,以后也可以做呀。”

剩下的几个记者长出一口气打了招呼之后,也往花牌那边去了,陈岚倒还笑得出,对一旁面孔一会发青一会发红的许艳晴讲:“你厉害的,一句话就挑得他们有问题问了,当心林教授知道怪你。”

许艳晴哼了声:“我不说,他们就不会问了吗?侬当记者像侬啊。”

她的话音未落,记者群里果然有人喊了句:“林小姐,这位墨先生是何方神圣?”,

第21章

送花牌的是顾墨笙。

夏家婆媳和两个记者到学校堵林嫮生的那场闹剧顾玉笙回去献宝一样地告诉了他,还讲:“嫮生真是可怜,大哥,你也知道的呀,嫮生一直娇生惯养的,怎么吓得起呢?都要哭了,我看着都不忍心的。”顾墨笙看了看她,不做声。

顾玉笙一看顾墨笙不太相信她的样子,再接再厉地说:“我和嫮生之间有一点点小误会,但是我也是关心她的呀。不知道那些人回去还会做什么哦。”顾墨笙搁下手中的钢笔:“知道了。”顾玉笙还想说什么,顾墨笙又说:“你可以出去了。”顾玉笙连忙答应:“哦,知道了。”一点不敢耽搁地走出书房,回身带上房门时看见顾墨笙拎起了电话筒。

顾墨笙出面,自然和林嫮生在学校里的挟地利人和制住了记者和夏家婆媳不一样,没两天谁收买的记者,怎么收买的和谁在夏鼐面前出了主意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夏继祖的三叔夏鼐也是读过书的,有高中学历,认得些洋文,在一家洋行做买办。不好说是混得风生水起可也有些花头又是肯花钱的人,什么香水、长筒丝袜、一打一打地送到许艳晴面前,虽然还没能做成许艳晴的入幕之宾,可也能接许艳晴出来吃饭跳舞。

夏继祖为了林嫮生发痴的事许艳晴就是从夏鼐口中知道的,那个时候夏鼐也没交代清楚林嫮生背景,只讲是夏继祖学校的女同学,长得漂亮,性子骄傲,不把前清进士的孙子放在眼睛里等等,许艳晴还安慰了几句,心上倒是不以为然,不要说现在是民国,就是还是前清,一个进士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家求亲还不许人拒绝啊,可是等到端定后叫伍梅琴给了林嫮生,就不一样了。

一样叫林嫮生,姓林的是不少,可那个妖里妖气的“嫮生”要重名的可能太小了。许艳晴立即肯定了两个人是一个人。恰好夏鼐打电话来求她见面,夏鼐这一次约许艳晴可不是想一亲芳泽,而是夏继祖闯了大祸,拿硫酸伤了人,他们夏家就这么一个男丁,夏鼐少不得要上心,因为知道许艳晴人面广,所以想问问许艳晴有没有什么门路好捞人的。

许艳晴听了夏鼐的话后,劝了夏鼐几句,又把,“哪有小姑娘会不喜欢被男生追求的,不过林嫮生年纪轻,脸皮薄,夏继祖追求得太热烈,恼羞成怒了才拒绝的话讲了。再说既然林嫮生是个爱面子的,叫府上的老太太亲自去求她,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吃得住老太太又哭又求,只要她作为受害人松了口,事情就好办了”这样的话拿来劝夏鼐。

夏鼐这头答应了,许艳晴转头就把《虫二报》里自己相熟的两个记者约了出来,将这条“桃色新闻”的线索并二十块现大洋的好处费摆在了两个人面前。

许艳晴这里双管齐下,也算得老练了,没想到碰到的林嫮生是个聪明机变的,利用天时地利人和顺利脱身不说,反而逼得夏家婆媳不敢再来找她。

顾墨笙第一次看见林嫮生时,她穿了件奶白色碎花的裙子,和顾玉笙笑成一团,一眼看过去像只打滚的奶猫,只这一眼就叫顾墨笙记住了她。上海滩上有点身家的人家都讲究富养女儿,林嫮生又是独养女儿自然更加娇惯,身上一股子娇气,叫人忍不住就软了心肠。顾墨笙自以为是个硬心肠,从前也不喜欢娇气十足的大小姐,可一看见林嫮生那双有点雾蒙蒙的大眼睛时,禁不住就软了心肠,觉得她就该是这样无忧无虑,没有一点烦恼的。

叫顾墨笙没想到林嫮生也是有爪子的,还一挠一个准,只是林嫮生不吃亏是她自己的本事,敢出手的人总要给的

顾墨笙一声不响转头就对夏鼐下了手。夏鼐做着买办,手上自然不能干净,没几天他用低买高报、高卖低报、虚报损耗等办法进行贪污的证据就摆到了洋行大班约翰逊面前。

约翰逊倒也客气,给了夏鼐两条路,要么退赔,要么坐牢。可夏鼐贪污的那些钱要么拿来捧了许艳晴,要么下了赌场,老婆那儿还要进贡,所剩无几,求了半天,约翰逊终于给了他两天时间筹款。

夏家这下真真叫焦头烂额。林家是咬死了不会松口,受伤的那位石先生见也不见夏家人,所以夏继祖还在巡捕房里吃苦头。没想到夏鼐又出了事,要夏家筹钱赔款才能不吃官司。夏家老早是有点家底的,可架不住人口实在太多,十三个孙女中结婚出嫁的也有九个,这九个的嫁妆虽然都不算多,可经不得人多,加起来就是一笔大数目,都比夏继祖年纪大,夏家的老太太这下是真起不来床了。

至于许艳晴,顾墨笙自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可那时电影已筹备得差不多了,顾墨笙不想为着个许艳晴就叫林嫮生第一部电影有波折,所以暂时没动她。只是林嫮生到底是新人,开机发布会上难免吃亏,所以顾墨笙叫人送了花牌来,花牌做得气派,哪有记者不好奇一个新人谁会送花牌给她,果然一下就将许艳晴的风头盖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