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明笑笑，低声说，“是负荆请罪！”
周宁坐上摩托车，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扭了一下。是嗔怪，是理解，也是鼓励。苏子明回过头来，心领神会地笑了。
两人回到家里，美美已经摆好了桌筷，婆婆满脸堆笑，不停地夸奖美美，有意无意地瞟了周宁一眼。周宁自知不是个合适的家庭主妇，也不情愿做个合格的家庭主妇，在她看来，一个家本来就由一对男女组成，家里的诸项事务当然要共同分担。
周宁接过美美手里的汤碗，笑着说，“人人都像美美还得了。”
美美笑嘻嘻地，“我还一门心思想做宁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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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明插上嘴来，“人都是这样，永远看着别人好。”
周宁接口道，“可不。尤其是男人。”
苏子明顿时叫起冤枉来，“哪有的事。反正我苏子明没有。”他喝口汤，岔开话题，“那个牙风，一再邀请你带姐妹们去玩呢。”
周宁奇怪，“怎么不邀请你。”
苏子明叹道，“你这猪。请你才是更给我面子的意思啊。”
周宁想想便说，“那行。下周我去。我还真带几个姐妹去。”侧侧头，小心翼翼地问婆婆，“不如妈跟我们一块去玩玩？风景很好的地方哦，有山有水的。”
苏子明即刻说，“是啊是啊。妈也去玩下嘛。成天呆在家里。”
婆婆赶紧摆手，“不成不成。我可不去。什么山什么水的，我在乡下见的多了。”
周宁其实也就顺口邀请一下，心里倒没真想让婆婆一块去。真去了，估计玩起来也没什么兴致了。婆婆这么一推辞，倒正中她下怀。
吃了饭，美美数了一沓现金交给周宁，周宁想了想，从其中抽出三张给美美，颇为抱歉地说，“没法子，只能给这点。”
美美竖起眉毛来，“呸！谁要你这钱来。再说这话，以后就不帮你了。”
周宁讪讪地，轻声道，“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美美从包里取出张纸条来，“哪，这是货单。下次我就直接发短信你了，你备好货了我就来拿，顺便过来蹭餐饭。”
婆婆听了，嗔道，“什么话这是。天天来！”
美美笑了，搂搂婆婆的肩，“姨对我就是好！”
周宁看在眼里，心里一阵羡慕。她就是没有这项本事，明明有心像美美那样，偶尔可以哄哄老人家一下，却拉不下脸来去做。所以跟婆婆，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矛盾，但分明是生疏的客气的，不像真正的一家人。
美美拿了包，对周宁说，“对了，给我个卡号，以后直接把钱打你卡里。发短信我吧，到时我记上。”回过身又紧紧地搂了一下婆婆，“姨，我走了哦。下次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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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有点恋恋不舍。她只有苏子明一个儿子，心里着实把美美当成了女儿，儿子大了，总是很忙，打打照面说上一两句关切的话就算是孝顺了，不像女儿，女儿贴心，可以拉着手说点体己话。人老了，其实也只是需要一点陪伴，一双聆听的耳朵。
婆婆坚持要送美美，两人便走出门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苏子明瞥一眼那沓钞票，笑着说，“周老板，你现在越来越有钱了。”
周宁剜他一眼，“真有钱才说这话。”
苏子明笑着点头，“很快。放心。”
周宁没搭腔，拿起桌上的钱来数，什么叫很快，什么叫放心？她自己都不愿意欺骗自己了，这辈子想做有钱人是不可能的了，只不过折腾着，怎么不至于太穷就OK了。
这一晚的苏子明早早就睡了，周宁还和婆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手机叮地一声，周宁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苏子明发来的短信，“老婆，来睡啦。”
周宁忍不住好笑。大概是昨晚的失败让他耿耿于怀，恨不得马上就把那耻辱给雪了。
周宁站起身来，叮嘱婆婆，“妈，早点睡。”
婆婆入神地盯着电视屏幕，她对电视有一种疯狂的迷恋，无论是台湾的苦情片，还是大陆的婚恋片，她一律看得津津有味。
周宁退回房里，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一不留神，苏子明已在身后，一把扛起她来，她惊叫一声，立刻觉得不对，赶紧把嘴捂上了。
苏子明在她耳边得意地一笑，不由分说就把她摁到墙上，上下其手。周宁被他弄得心神俱乱，只喃喃道，“你妈…你妈…”
苏子明勇猛无比，周宁却不得不痛苦地忍耐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这屋子这么小，婆婆只要稍微一留心，什么都听进去了。
等苏子明疲倦地靠在她身上喘息时，她还有着“拳脚尚未展开”的感觉，心里闷闷的，却又无法道出口。想想还得等婆婆睡了才能出门去卫生间洗洗，更是郁闷。
脑海里便疯狂地闪过一念头，买房！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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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房的事终于正式摆上日程，不像从前，一直处于嘴上说说的状态。
苏子明没表示反对，大概是经济上的改观已然是一项看得见的结果，买房的底气便涨了许多。
得到了苏子明的默许，周宁便大张旗鼓地找起房子来。
地段不好的，不考虑。小区绿化不怎么样的，咔嚓！物业口碑不好的，毙掉！还要价格合适，户型方正…
周宁现在才知道，原来买房竟然是一项如此浩大的工程！几天下来，她的头都晕了。
最后还是沾了秦南的光。他有个生意上的朋友，自己的弟弟就开着一个中介公司，据说，真正的好房源其实中介公司不一定全都拿出来卖，相反的，中介会自己吃下，然后转手卖家，轻而易举地就赚个满钵。一般的客户其实是很难找到既心仪价格又适宜的二手房的。
为着这层关系，周宁终于找到了比较满意的房子，虽然只有九十平米，但设计得很贴心，做了三房两厅两卫，最难得的是，价钱还比她所预期的少了许多。于是很快签下认购书，交了五千块的定金，房子的事就算板上钉钉铁打的事了。只等在外地工作的业主回来办个手续，那就大功告成了。
这餐答谢饭是肯定少不了的。周宁一心想在外边请请了事，但婆婆坚持在家里吃。她一听说买个房子就花了几十万，贷款一欠就是二十年，脸色都变了。她一生节俭，想像儿子的生活已经很安逸，小夫妻两口子都拿工资，那钱怎么用的完，到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在城里生活并不容易，买房养孩子都是最费钱的事，处处需得节省，日子才能过下去。
周宁拗不过婆婆，只好对苏子明发牢骚，“咱们都不会做菜，请人家到家里吃什么嘛。”
不曾想婆婆亲自上阵，杀了一只老母鸡，丢点红枣和银耳，在阳台上用只不知从哪借来的旧蜂炉，烧了火炭慢慢煨，市场里买一把鱼腥草，放点辣椒蒜米炒一炒，又买几个玉米混着猪骨头滚了一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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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宁眼睁睁地看着婆婆忙乎，心里颇为惊异，这些家常菜看上去与酒店里的截然不同，但也一副活色生香的模样。
等秦南和吴巧莉一进门，不约而同地深吸鼻子，一同赞叹道，“真香。”
这夸奖是真心实意的。秦南平时应酬多，吃的大多是酒店里的精美菜肴，所谓的家常菜那也是经过深且精加工的，完全失去了原来本色。难得吃上一餐这样真材实料的家常菜，不由得胃口大开。
看客人吃得香，周宁和苏子明不由得相视一笑，婆婆也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给吴巧莉挟菜，听说吴巧莉怀孕了，眼睛一亮，有意无意地瞅了周宁一眼，叹道，“你们就好了，马上就有孩子了。我们家啊，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捏。”
这话分明是特意要说给周宁听的,周宁假装没听到，顾左右而言他，“青莉呢，青莉怎么没来？”
吴巧莉答道，“青莉刚找到工作，拼命得很。”
周宁笑了，“有个能干的姐夫就是不同，一眨眼就找到工作了。”
秦南也笑了，“哪有，是青莉自己的本身条件过硬，人家可算是抓着了块宝。”
这话倒是真的。虽说吴青莉的工作是他穿的针引的线，但确实吴青莉本身的条件不错，公司那边也喜出望外，算是皆大欢喜。
妹妹的工作拜托姐夫有了着落，吴巧莉脸上也觉有光。怀孕后，她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心境也变得平和许多，虽然和秦南的之间的交流没感觉着多了多少，但至少架是吵得少了。
有的时候，架吵得少，就像是婚姻幸福美满了。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在周宁心里，仍然是觉得吴巧莉是个值得羡慕的对象。因为这种羡慕，就特别希望自己赶快摆脱在温饱线上挣扎的现状。幸好，目前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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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餐饭一直吃到了晚上十点钟，秦南和吴巧莉终于告辞出门，周宁去阳台收拾炉子，藉着淡淡月光，正好看到秦南牵住了吴巧莉的手，一种莫名的东西轻轻击中了她的心房，让她顿时惆怅起来。
她发了一会呆，突然听到婆婆叫，“小宁！”
她回过神来，赶紧答应着进房去。
婆婆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包东西，打开外边包裹着的碎花布，赫然露出一沓百元钞票！
周宁吓了一跳，急忙问，“妈，你这是干什么。”
婆婆神情慎重，低声说，“你们买房子，妈也帮不上什么忙，这里有一万块，你拿着。”
买房子，周宁压根没想过要婆婆出钱。婆婆会有什么钱，无非就是大半生节俭下来的微薄积蓄，她再困难也没想过打她主意。
于是立刻就拒绝了，“妈，这钱你自己留着，买房子的钱，我们会自己想办法。”
婆婆有点不高兴，略略抬高了声音，“叫你拿着就拿着。”站起身来硬邦邦地说，“我去睡了。”
周宁看一眼苏子明，苏子明呶呶嘴，示意她把钱收着。周宁便扬声道，“谢谢妈！”
伸手拿起一万块钱，心里颇有点翻江倒海的味道。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摸到这么多钱，整整一沓，拿在手上挺有份量。
但也只是一万块。距离首付十万块还差着老大一截。周宁心里盘算着，周末回家跟父母借个两三万不是问题，吴巧莉那里已经答应下来，也能借个三万块。就这么加起来，也还差个三万块。这三万块，找谁才好？虽然苏子明说可以找同事借借看，但周宁打心眼里不乐意让他去借钱，在她心里，苏子明就等同于整个家庭的面子，她宁愿自己想想办法，也不愿意别人看扁苏子明。尤其是想到，苏子明很有可能借钱的对象，就是刘紫霖。
这个女人，始终是她心里拨不掉的细刺。不至于影响生活，却让人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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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思冥想中，突然想到了陈光明！
一想起他，心情立刻异样起来。他肯定能帮也会帮她解决掉这个问题，关键就在于，她要不要这么做？这个男人，分明对她有好感，却始终不徐不缓，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也没有一个电话或者短信，他的分寸把握得如此之好，真让周宁又是欣慰又有点那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怼。
可是他真的亦步亦趋的话，她也早就被吓跑了。或者，他正是了解她这一点？
周宁甩甩头，不让自己再想。
她打开电脑，上篱笆网看装修。眼看房子就要到手了，一想到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布置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她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她要寻找的是一套，又漂亮又省钱的装修方案。但凡看到好看的装修图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收藏了再说。
白鸟的头像晃动起来，“嗨。”
周宁百忙之中回复过去，“嗨。”
白鸟问，“明天可有空？”
周宁毫不犹豫地答，“有。”
白鸟发过来一个笑脸，“明天晚上七点，友爱路名典咖啡。”
周宁再敲一个字，“好。”
白鸟微笑，“这两颗字真让人感到安慰。”
他没说再见，头像径直灰掉。
周宁怔了一会，那些花花绿绿的图片突然就失去了吸引力，她没心思再看，闷闷地上床睡觉。
与白鸟见面之前，周宁想像过很多次，白鸟的模样。想像里，他应该比较瘦弱，戴眼镜的可能性比较大，总的来说，应该就是个文弱书生模样。
没想到一见之下，竟然和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周宁狠狠地吃了一惊。
白鸟长得很是帅气，身材虽然也瘦高，但却不显嬴弱，年纪算是不小了，看上去却比真实年纪年龄小了许多的模样。穿着黑夹克，深身散发出成熟男子的气息。
周宁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还是个帅哥。”
白鸟也笑，“你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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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网上其实也算不得深交，但彼此却觉得情谊已然深厚，毫无陌生感。
周宁问，“她愿意接纳你了吗？”
白鸟说，“我没告诉她。”
周宁瞪着他，“你…”
白鸟笑了，“我这辈子就这次最勇敢，你别打击我。”
周宁轻叹一声，“好吧，我祝福你。”
咖啡厅里播放着一首老歌：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两人都沉默下来。周宁心里涌上一阵淡淡的遗憾，如果生活中能有这么一位蓝颜，偶然相约着出来坐一坐，不用刻意寻找话题，只安静地听完一首歌，再重新投入繁琐的各自的生活当中，真的也是一件美事。
暮色悄然降临，两个网络男女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互道再见，白鸟双手插在裤袋里，默默微笑着。周宁忍不住动情地说，“她会爱上你的，加油。”
白鸟笑，“我想也是。”
周宁恋恋不舍，“我们还会见面吗？”
白鸟答道，“也许不。也许会。”
他上前一步，轻轻搂住周宁，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其实没有什么朋友。你算一个。谢谢。”
他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然后退开去，转身走远。
周宁怔怔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以为他终会回过头来看一眼，但他没有。
周宁心里轻叹一声，转身打算回家。刚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静静地站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忍不住惊叫一声，“呀，你呀。”
那人笑了，“真巧！”
是陈光明！
周宁被这意外弄得有点欢喜，一时间只懂得望着陈光明傻傻地笑。突然想到刚才和白鸟告别的那一幕一定被他看在了眼里，顿时又不好意思起来，于是嗫嚅着说，“刚才，那个…嗯，我朋友。”
这个解释太不清不楚，还带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周宁自己也觉得了，又努力地进一步解释，“嗯，网友…网上认识的…”
自己也觉得好笑了，干脆闭上嘴不说了，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陈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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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光明笑了，他太喜欢她这副模样，像偷了糖吃的顽皮孩子，正好被父母捉了个正着似的。他走近她，很自然地为她整理一下颈上的围巾，笑着说，“哪里用解释那么多。”
周宁也觉得懊恼，也是，她犯得着吗？陈光明又不是她什么人！
她轻咳一声，问，“你也来喝咖啡？”
陈光明笑，“我就住这附近，刚吃了晚饭，出来散散步。”
周宁一惊，“呀，你住这里啊。”
陈光明说，“是啊。”
周宁啧啧两声，“好地段。”
陈光明微笑起来，“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周宁想也不想地答，“好啊。”
话出口了才觉得有点不妥。她是一个女人，独自一个人去一个男人家，意味着什么？天知道，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在心里，她已经把陈光明当成自己人，和他在一起，是不需要顾忌和多虑的。
她偷偷看了一眼陈光明，他表情如常，像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周宁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她跟着陈光明，前行了大约一百米，拐个弯，喧嚣的闹市在这里突然变得格外静谥起来，大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梧桐树，一片蓝白相间的小区住宅出现在眼前。让人赞叹的是，所有的房子都是多层建筑，周宁留意了一下，最高的也不超过八层。
周宁禁不住由衷地赞叹起来，“这什么地方啊。我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这种地段，竟然还这么奢侈地只建多层楼房。”
陈光明并不以为意，淡淡地说，“不过也是个栖身之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