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多少人为了房子愁得头发都白了。不说远的,你眼前就有一个。”四下里贪婪地打量着,“我要是能在这种地方有套房子,该多好。”

陈光明看了她一眼,微笑了,“是吗?真这么想?”

周宁冲口而出,“真后悔了,当初嫁给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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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让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吃了一惊。周宁一下子便涨红了脸,手足无措起来,赶紧嗫嚅着解释,“我的意思,我…”

陈光明打断她,“怪我。”

周宁被两个字弄懵了,她紧抿着嘴,疑惑地看着他。

陈光明却掉过目光,转了话题,“走吧。跟我来。”

他没再说话,径直往前走,周宁跟在他身后,默默地也往前走,一颗心不规则地轻轻地跳起来。

仿佛走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陈光明站住了,“到了。”

眼前是一片独门独户的小别墅区,在绿树掩映中显得格外动人。陈光明打开铁门,说,“其实是我爸妈的房子,后来在开发区新买了一套,他们就搬了过去,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住了。”

周宁真正觉得,这人生真不公平。她的朋友,吴巧莉和李静,包括堂姐周燕,眼下还有这个曾经暧昧过一场的前男友,他们都拥有一套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豪华住房。凭什么?她也很努力地工作和生活,但为什么得到上天眷顾的只有他们?

她不由得想起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投胎是个技术活。

心里想着,嘴里也喃喃地说了出来,“投胎是个技术活。真的。我现在充分感受到了。”‘

陈光明好笑起来,“用不着羡慕人家。住在好房子里的人未必快乐。上帝是很公平的。”

周宁眨眨眼睛,“你确定吗?真的?”

陈光明伸手揉揉她头发,不说话。

周宁的心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这些亲昵却又不过份的小动作一点也不排斥,相反地,它们让她觉得温馨,像是和陈光明之间,有着那么一点特殊的,别人无法比拟的亲密情谊。

陈光明家里铺的是地板砖,周宁忍不住发表评论,“我的新房子,一定要铺木地板,因为我最喜欢脱鞋子,想像一下,光着脚在家里走来走去,多惬意,多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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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光明笑着给她拿瓶饮料,想想又搁下,重新给她拿了瓶伊利奶,“喝这个吧。”他看她一眼,“你买新房子了?”

周宁蜷坐在沙发上,皱起眉来,“是啊。不够钱。发愁呢。”觉得跟陈光明谈论这个委实不合适,于是说,“你知道吗?刚才我的那个网友,还挺痴情的。”

陈光明在她身边坐下来,“怎么个痴情法?”

周宁来了兴致,便把白鸟的故事细细说了一遍,说完了还意犹未尽,叹道,“要是有这么个男人这样子爱我,我才不想那么多呢!”

突然间,陈光明问,“宁宁,你觉得幸福吗?”

“啊?”周宁不明白陈光明的意思。

陈光明重复一遍,“你幸福吗?”

幸福吗?周宁自己也茫然了。婚姻生活和自己想像的相差太远,恋爱里的浓情蜜意渐渐淡去,她和苏子明的心里眼里都不再仅仅只有彼此,当爱情尘埃落定,他们为之困扰的就是从前最为轻视的物质生活。她不是个追求物质财富的女人,但也渐渐明白,没有物质做基础的爱情,简直就是狗屁。

她和苏子明,还算是好的吧。虽然没有什么钱,但也没吃什么苦。而且,苏子明也还算是个好老公。

这么想着,她便答道,“幸福吧。我想。”

陈光明笑了,“想了这么久才回答。”他安静地看着她,“你的那个网友,果然很痴情。但我只佩服他的勇敢。”

周宁侧过头来,接触到陈光明的目光,突然间就觉得紧张起来。

陈光明轻笑一声,“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勇敢一点,不那么轻易就放开你,也许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

周宁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好。

他轻轻凑上前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说真的,我后悔了,与你重逢之后,我每天都在后悔。宁宁,我想过了,从现在起,我要正式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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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抚在她面上,深思地看着她,“别怕。别躲开我。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决不会打扰你,可是当你想起我,我总在这里。在这里等你。”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微香,周宁觉得自己被盅惑了,她迷蒙地看着他,心底里翻涌着一股莫名的情愫。

陈光明微笑起来,轻声说,“别这样看我。”

他再次凑近来,吻住了她。

一开始是轻轻地,试探地,察觉到周宁没有反抗的意思,那吻便变得热烈且放肆起来,他霸道地试图撬开她的唇,舌头贪婪地吮吸着她的甜美,他的手掌揽紧了她,她软弱地靠在他身上,一时间,脑海里一片混乱。

一直到他停了下来,目光晶亮地看着她。

周宁到此时才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羞赧和难堪让她浑身都烧起来,她慌乱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就奔跑出门。

一口气直奔出小区,夜里冷冷的风兜头扑来,她打个寒噤,一下子全清醒了。

天哪。她做了什么。

耻辱和羞惭紧紧地纠缠住她。

她不怪他,她只怪自己。当他亲吻她的时候,她竟然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没有把他推开!

她失魂落魄地上了公车,一路晃荡着,心事也跟着跌宕起伏。她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一个从前自己根本不感冒的男人,为何在婚后才会被他迷惑?

想到头疼,也想不出个结果。

车子到站,她摇晃着回到家里。

婆婆照例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看到她回来,问,“吃饭了没?”

她说,“吃了。”

婆婆多看了她几眼,“怎么了,脸色不好。”

她心虚起来,答,“今天忙,累了。我去躺会。”

她要进房,婆婆在身后说,“子明打电话来说今晚可能晚点才回来。说是打你电话你没接。”

她“啊”了一声,说,“可能在车上,太吵了,没听到。我等下打给他。”

说完进房,关上门。摸摸身上,这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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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了一惊,仔细回想着,公车上人很少,一直没人靠近过她,应该不是在车上弄丢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拉在陈光明家里了。

一想到陈光明,她就没法坐下来。她在房里胡乱地走着,试图平复一下紊乱的心情。

可是没用。她的脑海里全是陈光明。他淡淡微笑的模样。他略微冰凉的唇。他手掌上的微温。

这一个夜晚,对于周宁而言,是特殊的,仿佛有些什么不同,就从此时此刻开始。

她一夜没睡好。不,几乎是整夜都像是没睡着。

苏子明回来得很晚,以为她睡着了,蹑手蹑脚地在她身边躺下,稍臾便发出了鼾声。

她闻到他浑身酒气,想起他前些天很郑重地对她说,“以后可能会有很多应酬,酒可能也会喝得多一点,老婆你要理解我。”

她讨厌醉薰薰的男人。所以并不打算真的要理解他。但此刻,她却不在意了。她恐慌地意识到,她不是不在意苏子明是否喝酒,而是因为陈光明,她对苏子明,看淡了。

辗转反侧,快天亮了才睡着。

她梦到了一个男人,他耐心地,好脾气地亲吻着她,她的身体很热,不知不觉地开始回应着男人,潜意识里,这男人就是自己家老公苏子明,于是放任了他去,他挑逗地抚摸着她,轻咬着她的耳朵,手掌抚过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情不自禁地,身体随着他的手指微微起伏着,他轻笑着,温柔地抱紧她。她忍不住回吻着他,他眼睛晶亮,却是陈光明。她竟然没有吃惊,心里的欢喜翻江倒海地覆来…

蓦然间,她惊醒过来,桌上的闹钟在不停地响,她愣愣地躺在在床上,刚才梦里的一切,那感觉竟然那么清晰,像真的,刚刚才发生过。

她心里涌上一丝眷恋,这梦,要是不醒该多好。

她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于是赶紧下床穿鞋。

她告诫着自己,周宁,你别发疯。从现在起,你得忘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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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周宁都觉得自己像踩在云朵上,脚是飘浮的,微笑是机械的。

临近下班时分,有快递上门来,“周宁,快递!”

落款陈光明。

她的手机。以及一张银行卡。

她的心又砰砰跳起来。

他一定也知道她心神不定,因为并没打电话,而是选择了快递。

可是,银行卡?他为什么寄一张银行卡给她?

她忍了又忍,终于拨个电话过去。

电话通了,她却半晌开不了口。

陈光明温和地先开了口,“怎么了。”

周宁突然觉得羞赧万分。自己怎么永远像个青涩少女,这才多大的事,她立刻就乱了阵脚。可是心里又暗自着恼,他陈光明,凭什么这么云淡风轻?

这么一想,口气就有点没好气起来,“你干嘛寄张银行卡给我?”

突然间想,难道要用金钱购买我的肉身?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怎么可能,陈光明哪有这么下作。

只听得陈光明笑了笑,说,“你不是说买房子还差点钱嘛,我伸一下援助之手也不行啊。”

周宁心里登时暖了一下,嘴上却嘀咕道,“谁要你援助了。”

陈光明又笑,笑得周宁的脸又发热起来,不由得抗议,“笑什么嘛。”虽是抗议,却带了撒娇的成分。

陈光明停了轻笑声,正色道,“里边有十万块,你先用着吧。”大概是猜着了她的心事,继续说,“别担心,不用肉偿。决无此意。”

周宁也不好意思了,轻轻“呸”一声。

陈光明哈哈大笑起来,压低了嗓音,显得又是犹豫又是为难地说,“万一你实在要坚持,也未尝不可。”

周宁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嚷,“滚蛋!”

砰地挂了电话,耳边犹自还响着陈光明的窃笑声,她出了会神,自己也好笑起来。

李静抬起头来,瞥她一眼,“姐夫?”

周宁赶紧收敛了笑容,含糊其词地“唔”了一声。

李静说,“你俩还真是恩爱。”

周宁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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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挑挑眉毛,“宁姐,再过段时间,我这模样估计也动不了啦,不如,这周末咱去哪玩玩?”

周宁笑,“行啊。这有什么难的。”突然想起苏子明说过,牙风一再表示过,邀请自己带朋友过去玩,于是一拍手,高兴地说,“我正好有个好地方介绍你。”

李静来了劲,“哪儿?好不好玩?”

周宁一迭声道,“好玩好玩,还不用花钱!”

李静一声惊呼,“那敢情好。那就说定了,这周末去。”

去就去,周宁正想找个地方,梳理一下乱蓬蓬的心情,出去玩玩不失为一件好事。

说干就干,周宁立刻给吴巧莉和周燕打了个电话,两人也一口答应下来。

下了班,周宁给苏子明打了个电话,说了要去渔家乐的事。苏子明显得有点为难,“可是我没空啊。我这周要去北海开会。”

周宁有点失望,“我没想着要你去,就是想让你找个车送我们一下,巧莉和李静都有孕在身,我担心坐中巴车她们受不了。”

苏子明像是很忙,唔唔两声,周宁便说,“你既然没空,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苏子明匆匆说,“忙着。拜了。”突然想起来似地,又补充说了一句,“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了。”

电话挂断了,周宁心里有点郁闷,自从苏子明当上这个科长,在家吃饭的次数是廖廖可数,而每次应酬回来十有八九醉意薰然。在周宁感觉中,两人竟是疏远许多。几天里都说不上几句贴心话。别的不说,就连床上那点事,也无形中减少许多。

周宁兀自叹息一声,问李静,“今晚有啥安排?”

李静头也不抬地答,“和老公说好了,一块去看贝贝妈。”

周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谁?看谁?”

李静说,“贝贝的妈。”

周宁明白过来,“哦。”取笑李静,“怎么,这用的啥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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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叹息一声,“想想也是,我跟一个生病的女人计较什么?真要计较下来,除了让老公为难和反感,我又能得到些什么?不如索性大方点,老公还夸我懂事理解人。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老公是自己的,婚姻是自己的,总不能放任不管,不如就一块去关心照顾一下,既统一了战线,对外宣告了立场,又得老公欢心,何乐而不为。”

周宁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哟,脱胎换骨了啊。”

李静笑,“没办法。婚姻是有这个本事的。它可以让任何走进它的人脱胎换骨。”

周宁拿了包,笑道,“那行,我自个寻欢作乐去。”

李静笑着撇嘴,“就你这样,还能兴风作浪啊。”

周宁不服气了,“凭什么我就不能?”

李静笑,“你不是那种人。你太小心谨慎,把自己看管得太好。”她敲敲桌子,几乎语重心长了,“我的姐啊,有的时候,要任性一点才快乐。”

周宁失笑了,“你这是教我干嘛来着?”

李静眨眨眼睛,神秘地笑了笑,“女人啊,要学会储藏一点男人。”

周宁吃一惊,问,“什么?”

储藏男人?这说法倒新鲜。

李静还要再说,手机响起来,她拿起手机,冲周宁挥挥手,“下次再教你。今天到此为止。老公来电话了。不理你了。”

周宁嗔怪地白她一眼,径直走出办公室。刚至楼下,手机响了,是房产中介,说是业主已经回来,现在可以过去办个认购手续。

周宁大喜,又迟疑道,“可是这时候银行都下班了。怎么转钱。”自己手上的钱也还没凑够,哪里知道这业主这么快就回来了。

中介笑,“今天先把手续办好,明天转账就可以了。”

明天时间也紧啊。周宁咬咬牙,那就先把陈光明的钱用了再说了。

她打了个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和业主把基本手续办好,两人约好明天十点前银行碰面。一切大功告成,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