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吃了一惊,“怎么突然工作就没了?”

何姐叹道,“换了个老板。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嫌我们老了。”

周宁拍拍她的手,“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想那么多。”

正说着,突然看到前边有人站在路边挥手,周宁拍拍陈光明的肩,“咱的乘客。”

停了车,这才发现只来了李静和周燕,吴巧莉却不见踪影。几个人站着闲聊一会,吴巧莉还是没来。周宁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是秦南接的电话,原来吴巧莉清晨起来就有点不舒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出游的打算,正准备打电话给周宁。

挂了电话,周宁招呼大家上了车。周燕挨着周宁坐着,瞥一眼陈光明,低声问,“什么朋友啊?”

周宁明白她的意思,赶紧答道,“普通朋友!”

怕周燕再问下去,转过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周燕叹口气,“能怎么样。还不这么半死不活的。有些东西他打死不认,我也没辙。我现在也想开了点儿,他只要不太过份,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就这样,熬着呗。实在觉得无聊,上网呗。有的是人陪着聊天。”

周宁失笑道,“可别弄出场网恋来。”

周燕轻哼一声,“那可难说。”又笑起来,“现实生活中的都信不了,还敢信网上的啊。打死也不敢。”

李静在前座回过头来,插嘴道,“这也难说。爱情来的时候可不讲究来路。”

陈光明也笑着附和道,“爱情又没长眼睛。知道哪条路好走。”

李静赞道,“这么有智慧的司机,宁姐哪找来的?”

周宁说,“公安局的领导。”

陈光明笑,“现在是周宁同志领导我。她让我往左就往左,叫我往右就往右。”

这话太暧昧了,周宁赶紧冲他呸了一声,心底却是十分受用。

车里的人都笑起来。

路有险途3

说说笑笑间,渔家乐就出现在眼前。牙风一早就接到了苏子明的电话,此刻正站在路口微笑地等候着。

大家下了车,陈光明说,“你们玩吧,晚上我再来接你们。”

没等周宁开口,李静便抢着说,“反正是周末,一块玩会吧。你干巴巴地送了咱们来,就这么走人,让我们怎么好意思,晚上还要又跑一趟来接?谁有那脸坐啊。”

陈光明微笑地看一眼周宁,周宁明白,自己没有明言邀请他,他自然不会留下来。

她轻咳一声,说,“就是,那就一块吧。也就钓个鱼,吃餐饭就回去了。”

转身就对牙风说,“我朋友,公安局的。”

自己也觉得好笑。这公安局倒成了口头禅了。

牙风满脸笑容,礼貌地带领大家上船去。

第二次再来渔家乐,周宁初次乍见的那种新奇感减褪了不少,倒是其他几人,一直惊呼着。

陈光明拿了根鱼竿钓鱼,李静和周燕竟然找到了牌搭子,开始兴高采烈地砌起牌来,只有何姐,颇感兴趣地到处走来走去。

周宁在陈光明身边坐了下来。许是阳光太好,坐着坐着就靠着椅背睡了过去。等蓦然间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陈光明的大长,睁眼望去,陈光明仍然守候着那根鱼竿,手里捧着本书。

周宁揉揉眼睛,凑近了看,竟然是本四格漫画书。不由得失笑了,“你爱看这个?”

陈光明抬起头来笑,“无聊的时候就看看。”

周宁有点不安,“很无聊吗?”

陈光明笑了,颇有点意味深长,“我倒很想这样,一直这样无聊下去。”

他看着周宁,脸上目光里都是笑意,在阳光下,他的头发闪着柔和的光芒,周宁突然迷茫起来,生活怎么能这样?它毫不容情地就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在婚后才觉得婚前错过的那个人,原来这么好。

路有险途4

正愣着,突然听到何姐叫,“宁宁,来吃饭啦。”

周宁回过神来,站起来说,“走走走,吃饭去。”

饭桌上,很意外,牙风竟然一直陪在桌旁,就坐在何姐身边,两人不时窃窃私语,像是很谈得来的样子。周宁不禁多看了何姐两眼,这时候才觉得,何姐其实还是颇有姿色的一个女人,此刻笑得神采飞扬的,更是别有一翻风姿。

李静和周燕一直在兴致勃勃地议论刚刚结束的牌局,顺便感叹着这人生,其实就正如打牌。有的时候拿了一手好牌,以为糊牌十拿九稳,却不知途中有变,到最后却被他人占了上风。而更多时候,抓上来一手烂牌,看得自己都要气馁,可是峰回路转,一路畅通,竟然早早叫牌糊下去,成了桌上最后的胜利者。

一直到夜色降临,一行五人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渔家乐,陈光明先把周燕和李静送了回去,最后才送周宁和何姐。

和陈光明说了再见,周宁和何姐一块走进小区。何姐突然说,“小宁,牙老板说让我去渔家乐帮他。”

周宁怔了一下,高兴起来,“好啊。这最好不过了。”

何姐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是无意中提到了找工作的事,他就让我去渔家乐。”

周宁笑,“好嘛好嘛。他那里待遇应该还不错。”

何姐皱起眉头,“就是有一点不好。得在那住,周末也只能回家一趟。”

周宁说,“咦呀,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也都老夫老妻了。天天见面还烦着呢。这年头,找份合适的工作也不容易。”

何姐的脸红了红,“说的也是。”

拉了周宁的手,“谢谢你了小宁。”

周宁笑咪咪地说,“这关我什么事啊,都是你自己找到的好机遇。”

何姐急忙说,“要不是你,我又怎么可能认识牙老板嘛。”

周宁摆摆手,“哎呀哎呀,不说客套话了,我走了,回家了。”她紧跑两步上楼去。

路有险途5

打开家门,家里黑漆漆的,婆婆不在家,苏子明也不在。

周宁给苏子明打了个电话,苏子明又是在应酬,听那声音,好像舌头都打卷了,她听了半天才听清他是在说,婆婆有事回老家几天。

周宁心里暗想,婆婆不会是生气了吧。这两天她都板着个脸,婆婆又不笨,多少猜着点头绪。

这么想着,心里就有点不安。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做错,谁让婆婆先不仁在前的。换了别的媳妇,能这么忍着不发作吗?

独自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渐渐地便睡了过去。迷糊中有人在亲吻自己,动作稍嫌粗鲁把手伸到了自己的毛衣里,周宁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那人却得寸进尺地压到身上来。

周宁吃了一惊,蓦地惊醒过来,立即闻到了一阵浓浓的酒气。原来是苏子明,喝多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周宁心里不高兴,用力地推了推他,他不依不饶地脱她衣服,热烈地亲吻着她。

周宁想起婆婆不在家,这些天冷淡得他也够了,心里头不由一软,干脆就随他去了。

可是,他兴致勃勃的,最后却不了了之。他像是不服气,愣着反复折腾着,周宁心下有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把他推了下去。他猝不及防,竟然滚下沙发去。周宁吓了一跳,担心他被摔着,却见他嘟哝了一声什么,翻个身睡了过去。

周宁顿时火冒三丈,起身回房,砰地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清晨醒来,屋子里静静的,打开房门,苏子明已经上班去了。周宁一时里怔怔地,昨夜还没消褪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心情不好,一整个上午一直只闷头做事,不想说话。中午时李静叫一块去吃饭,她摇摇去,不想去。

等李静吃饭回来,带来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上次的偷窃案抓着人了。果真就是保安部里出的问题。

周宁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问,“确切是谁知道吗?”

李静摇摇头,“这个倒不知道。”

路有险途6

周宁心乱如麻,打了一下苏小旭的电话,关机了。那种大事不好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来。

没几分钟,苏子明的电话打了来,周宁接了电话,心知肚明,知道他一准要说苏小旭的事,果然,他迟疑着开了口,“宁宁,小旭的事,你听说了吗?”

周宁心里有气,她本来希望他至少拿出个道歉的态度,只要略略表示一下,她也许就好受得多,偏偏他像完全忘了。于是没好气地答道,“刚听说。”

苏子明说,“嗯,我也是刚得到消息。”他犹豫了一下,“我找了几个人了解情况,都说他不是主犯,就是给人家望过一回风,拿了五百块钱。要是找得到人,把钱退了,估计关个几天就出来了。”慢慢地语气里带了点恼怒,“这臭小子,关个几天,让他吃吃苦头也好。”

周宁默默听着,并不做声,苏子明小心翼翼地继续说,“可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家人,我也不能看着不管。你看,你能不能找陈光明说一下。我问了,要是他能出面,保证没问题。”

周宁心里一下就五味杂陈了。苏子明不是不认识陈光明,全也曾经找过他办事,可这次没有自己去找,而是托了周宁去,分明就是觉得,老婆出马比自己更稳妥。为什么稳妥,还不是因为这男人曾经追求过自己老婆!

周宁觉得别扭,苏子明为了要帮忙自己的表弟,竟然到要出卖自己老婆的份上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她没作声,默默地挂了电话。

苏子明也没再打来。大约是心虚,又或者是拿准了,无论如何,周宁最后还是会为了他去找陈光明。

周宁没心思再做事,呆呆地发了会怔,看着李静忙碌,突然想到李静那天说的话,储藏男人,于是不禁问道,“李静,那天你说的储藏男人,什么意思?还没告我答案呢。”

路有险途7

李静抬头一笑,颇为诡秘地说,“宁姐,我告诉你,一个女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碰着好的男人,要注意维持一点友谊,哪怕是暧昧。这样,你哪怕是遇到难事,也有一个除了老公以外的男人帮忙,要不然,感情上受到伤害,也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给予安慰…”

周宁听得一愣一愣地,问,“这行得通吗这?”

李静说,“那可要看你的本事了。这种事,做得好就是高人,做不好就折了夫人又赔兵。”

周宁笑了,“你是否高人?”

李静竖个手指在唇边,“嘘,秘密!”

周宁白她一样,骂,“小样。”

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快下班了。想来想去,还是拨通了陈光明的电话。

他没接。

周宁有点意外。再拨了一次。还是没接。

周宁一下子就挂不住脸了。他竟然不接她的电话。心里又是羞恼又是难过。

很郁闷地下了班,有心想找个人一块吃饭,不知道找谁好,李静现在一脸幸福样,每天不到下班时间朱子东就早早等在公司楼下。吴巧莉呢,现在也准妈妈了,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和时间理会这个闺蜜。周燕呢,自己的烦恼都拎不清,找她又能向她诉说些什么呢?

干脆算了。自个儿回家去。

没坐车,慢慢地沿着街道闲逛着。本来想给苏子明打个电话,心里又不太服气。又估计着他大概照例有应酬,也就懒心了。苏子明的应酬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周宁都觉得烦。

走着走着,感觉到包里的手机在动,拿出来一看,是陈光明打来了电话。

周宁接起来,那头陈光明立刻开口道歉,“不好意思啊,刚才开会去了,手机搁办公室里的。”

周宁笑,“还以为你不接我电话。”

陈光明也笑了,“怎么可能。”

周宁说,“我请你吃面吧。好不好。上次那一家?”

他说,“好。”又说,“你在哪,我来接你。”

周宁急忙说,“不用不用,咱们直接那儿碰头好了。”

路有险途8

她真心感激他。明知道她每一次找他,都是需要他的帮忙,他却连追问都不肯。只要她开口,他永远只说好。

她扬手叫辆车,直奔1980。

刚下出租车,就看到了陈光明,他今天穿了件黑大衣,一看到周宁便加快脚步,笑起来。

周宁便问,“你没开车啊。”

陈光明笑了笑,“车子坏了。”

周宁瞪了他一眼,“不开车还说去接我。”

陈光明说,“就找个车去接呗。”

两人走进店里,店里大概开着暖气,很是温暖,周宁便脱下大衣,陈光明很自然地伸过头来,接过她衣服。

周宁坐下来才说,“现在起你要心理准备,我的电话一到,定是麻烦事又来。”

陈光明说,“你再跟我客气,我就生气了。”

周宁好奇起来,“你试着生气看看,我还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呢。什么样的?”

陈光明啼笑皆非,他好歹也是个小领导,手下百多号人,平时都尽量让自己显得威严一点,只有在周宁面前才温和体贴。

面上来了,周宁把自己碗里的煎蛋挟给陈光明,“我不爱吃这个。”

陈光明笑了。这种感觉让他窝心,跟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块吃东西,夜色苍茫,他何其幸福,有她坐在身边,触手可及。

他说,“说吧。怎么了。”

周宁叹口气,“我老公的表弟,出了点事。嘉和小区失窃那事,他好像有参与。”

陈光明“啊”了一声,“这事今天下午我听说了,难怪呢,我说有个名字像中哪里见过。是不是叫苏小旭?好像上次,你找我,也是为的他/”

周宁懊丧地点点头,“就是他。”她皱着眉看他,“这孩子其实心地不坏,就是容易受人盅惑。你看有没有办法?钱我们退,罚款我们也会交,行不行?”

陈光明犹豫一下,“我回去了解了解再说好吗?如果他的事情不是很严重,基于教育的角度我们也可以考虑重轻发落。”

路有险途9

周宁松口气,急忙说,“反正我就问问看,如果行的话就最好,如果很为难,那就算了。没关系的。”

陈光明笑了,“放心,我即便再爱你,也记得要谨遵原则。”

周宁的脸顿时红了,轻轻地哎呀一声,手脚都局促起来。

陈光明又是一阵好笑,怕周宁不自在,便转了话题,“喂,今天我生日呢。送我件生日礼物吧。”

周宁吃了一惊,“真的?”她嗔怪地打他的手,“你又不早说。”

陈光明微笑了,“突然接到你的电话,还以为你早知道,想给我个意外惊喜,为我庆祝生日呢。”

周宁不好意思了,“怎么办啊。”她无助地看着他,他好笑起来。心里不是惆怅的。人和人之间,也许真的讲究就是缘分二字。他恨只恨缘分到来的时候他没能紧紧抓住。前些天的夜里,他看了一部老港片,男主角有句经曲台词: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

他突然被触动了。潜意识里,他以为和周宁的再次重逢就是一场老天重新赐予的缘分,他不想再次错过。

今天确是他的生日。就在刚刚过去的黄昏时分,兰小婷给他打来了电话。听到她的声音,他狠狠地吃了一惊。兰小婷是他的前女友,周宁结婚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郁郁寡欢。在一次家庭聚会上,姑姑带来了一个女孩,就是兰小婷。兰小婷当时在团市委里工作,性格活泼,人也长得非常漂亮。两人一见之下,双方都颇有好感,聚会过后就开始单独约会起来。

他年纪也不了,很有诚意要结婚。但兰小婷却不同意。她的愿望是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而她,恰恰非常具备这个条件。

果不其然,半年后,兰小婷到县里挂职,表面上是去持职,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镀金。

路有险途10

陈光明心里不情愿,仕途艰险,女人从政多少要比男人来得更为艰难。兰小婷却执意要去。两人之间渐生隔膜,再加上兰小婷的工作确实很忙,一月不回市里一次。关于她的流言绯语也源源不断。对于这些,陈光明虽然不相信,但终归是无风不起浪,他本人也深知这政事里水深似海,心也冷下来。

这么拖拉着,婚事不提了,恋爱也不像,陈光明最后还是作了让步,如果兰小婷肯调回来,不管在哪个部门,是否任职,都不重要,那么就马上结婚。如果不,那就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