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叫着到海边去了。周宁赶紧起床洗了个澡，直奔海滩。
正值夕阳西下，海水缓缓涨上海滩来，天气还挺冷，但许多同学都不舍得呆在帐蓬里，笼着大衣在海边散步。
周宁也在海边安静地来回走着，海水在湛蓝的天穹下，显得格外安静，让人的心也跟着安宁平和起来。
突然间，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苏子明。
她接起来，愉快地“喂”了一声。那头却悄无声息的，周宁有点奇怪，再次“喂”了一声。那头还是没声响。周宁猜测大概是无意中摁着拨号键，说不定自己还不自知。
正想挂掉电话。突然间，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响，像一个人微微的喘息声。她的心狠狠一窒。她想果断地摁断电话，但手指却颤抖起来，连摁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太熟悉这种声音了。当苏子明亲吻着她，身体覆盖着她，她能听到的，也只有他的微微喘息声。
手机掉到沙滩上，她呆呆地站着，一时间懵懂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突然身后有人叫，“宁宁！”
她机械地回过头去，看到了一脸微笑的陈光明。她像见到了救星，一下子握住了陈光明的手，“光明，我想回家。”
陈光明皱皱眉头，弯下身子拣起她的手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看，手机都进水了。”
周宁掩饰地笑笑，“没什么事。我就是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去了。”
陈光明笑了笑，“好吧。”他牵起她的手，“走吧。”
一直到上了车，车子驶出了北海市，周宁才如梦初醒地问，“你怎么来了？”
陈光明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瞒不了他，他知道有不寻常事发生，“突然间想见你，就来了呗。”
周宁轻轻地呵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全身都酸疼得不得了，额头发冷，身上却好热。她试图找点什么话来和陈光明聊，但发现这只是徒劳。
一直沉默着抵达H市。陈光明在周宁家外停下车来，刹车让周宁回过神来，她愣愣地说，“啊，到了啊。”伸手便想拉开车门，冷不防陈光明迅速地握住了她的手，平静地说，“有事发生对吗？而且与你老公有关。别忘了，宁宁，我做的哪一行。”
周宁张皇失措地看着他。
他怜悯地注视着她，低声说，“真的不快乐吗？那么，宁宁，到我身边来吧。”他的手轻轻撩了一下她额前的发，“我愿意宁宁。如果你愿意，我想把我的后半生交给你。”
周宁怔住了，她扭过头，不愿回答，径直下车去。
陈光明也跟着下车，赶上来说，“我是真心的，宁宁，答应我，好好地想想。我等你的答复。”
周宁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小跑起来。
婆婆在家，仍然很专注地盯着电视看。看到周宁吃了一惊，“咦，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周宁轻轻嗯了一声，“我有点不舒服，提前回来了。子明呢？”
提起苏子明，婆婆也有点不高兴，“子明这孩子，怎么越发忙的不着家了。”
这是周宁预想得到的答案，她也没觉得惊讶，只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像被戳了个洞，空荡荡的。
婆婆问，“你没吃饭吗？我给你下碗面条吧。”
周宁说，“不，不用了。我不饿。我先回房里躺一会。”
她回到房里，仔细环视了一下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两晚，苏子明并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觉。
她拿出手机来，大概因为湿了水的缘故，手机没法再用。
她呆坐在床沿。
像是坐了许久，又像是才一会。她听到婆婆打电话，猜想应该是打给苏子明，果不其然，没多久，苏子明匆匆地回来了。
一进门就很夸张地笑，“呀，老婆，你回来了啊！”
周宁淡淡地看着他，他走近来，试图拥抱周宁，一阵淡得不易让觉察的香水味迎面扑来。
周宁伸出手来，闪过脸去。
突然胸口气闷，有想呕吐的感觉，她疾步冲进卫生间里，对着马桶就是一阵狂呕。
婆婆和苏子明一齐挤在卫生间门口，婆婆又惊又喜，问道，“小宁，怕不是有了吧？”
这话问得苏子明和周宁都大吃一惊。
苏子明抢上前一步，扶住周宁，“老婆，你是不是真的有了？”他脸上的惊喜是真实可信的。
周宁的心乱成一团糟。苏子明却很兴奋，扶着周宁走回房里，坐不住，“我给你弄点吃的。”
婆婆也喜笑颜开，“我来帮你，小宁爱吃半生熟的鸡蛋…”
屋子里安静下来，周宁摸摸自己的脸，好烫。
她想起陈光明的话，如果你愿意，我想把我的后半生交给你。她轻轻地笑了笑。怎么办？
她默默地爬上床去，努力睡觉。最后却发现，其实并不需要太努力，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家里静悄悄的，周宁在床上躺了躺，突然想起糟了，几点钟了，不是又迟到了吧。赶紧下床来，一瞥眼间发现床头柜搁着一张字条，“小宁，你醒了给我打电话，我陪你上医院做个检查。我已帮你向公司请好假了。你好好休息一会。”
纸条捏在手中，轻飘飘的，周宁咧开嘴角笑了笑。
她胡乱洗漱一番，出门去吃早餐。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自己也疑心是怀上了孩子，细想想，例假还真推迟了半个月了，不吃东西怕对胎儿不好。呵。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好像自己已经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了似的。从前的那些坚决呢，她不是根本不想要孩子的吗？从什么时候起，她不知不觉地有了改变？那份坚持的心不再坚决了。
她想起昨夜。电话里苏子明的喘息声。心绞痛起来。她知道有事发生，可是，不敢去问。害怕真相把自己击垮。何况苏子明，怎么可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她拿起手机来，试拨了一下家里的电话，唔，能打通，只不能看不见号码。她决定找家手机店修修。
手机响起来，凭铃声她知道是周燕。
周燕的语气很轻松，“小宁，请姐吃个饭吧。”
周宁顿时失笑，这种要求还真没听周燕提过。周宁便答，“那当然好。不过有什么喜事？”
周燕轻笑，“我离婚了。庆祝一下。”
周宁“啊”地一声。周燕笑了，“真迈出这一步，轻松多了。像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甚至还发出腐臭味的外套，终于一狠心，脱下来了，神清气爽。”
周宁也忍不住笑了，也是。没什么了不起的。苹果坏了，别再吃下去，扔了好。
周宁想起诺诺来，“诺诺呢，怎么样了？”
周燕轻叹一声，“做了手术了。换个城市，转所学校。一切仍然可以重新开始。”
周宁说，“这样很好。”
周燕说，“我也想通了，没什么。没有过不去的坎。跌倒了就爬起来好了。”
周宁微笑了，说，“你说，想吃什么？”
周燕说，“你定吧。”
周宁想了想，“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叫上巧莉吧。我给她打个电话。”
周宁把“1980”的地址说了一遍，转而给吴巧莉打电话，“巧莉，出来，咱吃东西去。”
吴巧莉倒也答得干脆，“好！”
三个女人在“1980”碰了面，周宁注意到吴巧莉剪了头发，虽然神色间有点疲倦，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挺有精神。她碰碰巧莉的手，“气色不错啊。”
吴巧莉瞥她一眼，“那还能怎么样，日子照样得过下去。倒是你，怎么脸色那么差？”
周宁避而不答，“青莉呢，怎么样了？”
吴巧莉神色如常，答道，“出国去了。”她显然不愿意多谈，侧身叫服务生，“菜单来！”
吃完饭，已经下午时分了，苏子明打来电话，“咦，小宁，这么晚还没起床。”
周宁冷淡地答，“我在外面。”
苏子明陪着小心，“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周宁说，“不用了，你忙吧。”
挂断了。稍臾，苏子明再次打来，“你怎么了？”
周宁心里冷笑一声，这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呢。“没怎么。”周宁答道。
苏子明说，“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周宁不耐烦了，“我都说不用了。”
径直关掉了手机。
吴巧莉看她一眼，“吵架了？”
周宁说，“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逛逛了。”
周燕便说，“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
周宁叫了辆车，其实不知道要去哪好，想想还是只能回家。到了小区门口，想想还是拐进一家药店，买了两张试纸。
回到家里便做了个检测。
果然。怀孕了。
她的心蓦地沉下来，木然地躺到床上去睡。
醒来时听到婆婆和苏子明在客厅说话，侧头看看时间，傍晚六点。真让人惊奇，苏子明不知有多久没有这种时间段回家来了。
不一会儿，苏子明推门进来了，看到她醒了，有点惊喜，“你醒了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周宁看也不看他，说，“我怀孕了。”
苏子明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太好了，老婆！”
周宁淡淡地说，“我决定打掉这个孩子。”
苏子明惊叫起来，“你疯了啊。为什么？”
周宁抬起头来，微微皱着眉凝视他，冷冷地说，“因为我要和你离婚。”
苏子明说，“什么？”他不能置信，“你说什么？”
周宁说，“离婚。”
苏子明恼怒起来，“你什么意思啊。好端端地离什么婚？为什么？”
周宁轻声说，“你知道为什么。”
苏子明突然卡了壳。
没人说话，屋子里显得异样的安静。
苏子明很艰难地再次开了口，“小宁，我知道我最近来疏忽了你。你说得对，工作忙不是借口。我答应你，我以后改正。你相信我，我会改好。我仍然是那个爱你的，苏子明。小宁…”
路有险途40
周宁站起身来，打断了他，“我饿了。”
她径直出门去，婆婆刚炖好了汤，看到她便笑起来，“快来，小宁，喝点汤。今天我可是用火炭慢慢煨的。”
周宁浅浅一笑，“谢谢。”
这一声谢谢说出口，婆婆顿时看了苏子明一眼。苏子明假装没看到母亲的眼神，故作轻快地说，“来来来，快吃饭吧。妈，你也坐。”
他努力着找许多话题来说，只是周宁一直默默坐着，什么话也不说。
吃完了饭，她独自下楼，沿着街道缓缓地，迷茫地走着。手机响了，是美美。
美美说，“宁姐，我要结婚了。”
周宁吃了一惊，“啊？这么突然？”
美美笑了，“是个老头。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一早没告诉你。我明天就去香港。婚礼在香港举行。豪华而盛大。这是他能给我的了。但凡需要金钱做支撑的，就是他所能给我的了。”
周宁轻叹一声，“就这样了？”
美美说，“那么，还要怎么样？宁姐，你也知道，婚姻也不过是场赌博。再相爱也未必讨得好结果。所以，我选择面对现实。我需要的是富足的生活。一个有名份的老公，然后，一个孩子。我厌烦了来回折腾。因为，再折腾，也不过如此。”
美美笑起来，“祝福我，宁姐。我也祝福你…”
周宁也笑了，“好，祝福你。美美，你要幸福。”
美美说，“我会努力。”
电话挂断了。天空下起小雨来，周宁看到一个人影远远地匆忙地向着自己走来，走进了才发现那是苏子明。他一把把她搂住，脱下外套罩在她头上，这个动作让她恍惚着想起了从前，他对她，一直呵护疼爱。虽然再有不是，可他的那些好，也无法让人漠视。
她没有挣开他。
他责备她，“也不爱惜一下自己。”他像是考虑了很久，“小宁，我想过了，这孩子，如果你真不想要，我尊重你的决定。可是，请你别，别再说什么离婚了。我不会离婚。我苏子明只爱周宁一个女人。所以，我不会离婚。”
她不知道怎么搞的，眼泪弥漫上来。
手机又响了，她接起来，那头是陈光明，他轻轻地“喂”了一声。周宁听着，他像是也等着周宁说话。电话里静悄悄地，然后，周宁挂断了。
好了。就这样。
前路灰蒙蒙的，苏子明的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她轻叹一声，把头靠在了他肩上。好吧。就这样，先这样，走下去吧。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