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巧莉看着她,“换了是你呢?你会怎么办?小宁,如果是别的女人,外头任何一个女人,可能我闹了吵了,最后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不是那么回事,那个是我妹妹!你明白吗?我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这一关啊!”

路有险途27

周宁迟疑一会,便说,“那好吧。如果真要离婚,一定得全力争取自己的权益。记住,过错方是他。”

吴巧莉轻笑一声,“他还不至于为难我吧。”

周宁说,“你如果非要离婚,从此后,你们就是敌人,不再是同条战壕里的战友。你明白吗?他没有义务对敌人仁慈。”

吴巧莉愣了愣,继而便苦笑了,“好。我记住了。”

周宁安慰地拍拍她手背,“真不要我陪你?”

吴巧莉叹息道,“陪得了一天,陪不了一辈子。去吧,忙你的去。”

周宁说,“我还真有点小忙。明天得去北海参加我一个同学的婚礼。”她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去了。收拾收拾行李。”

吴巧莉答道,“好。”

周宁拿上包出门去,刚踏进电梯,吴巧莉便发来了短信,“谢谢。”

她们认识多年,交好多年,向来坦白自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这一次,吴巧莉却选择了发短信来说一声谢谢,周宁太明白这两个字的重量了。

她没有回复。她想,吴巧莉也不需要回复。

北海之行总共需要三天,为了这三天假期,周宁头疼了半天。苏子明弄清原委,便说,“小事。老公帮你搞定。”两天后,便对周宁说,“去吧,直接去找韦副请假好了。”

周宁很是怀疑地看着他,“真的没问题?”

苏子明白她一眼,“这么不相信你老公?”

周宁便既迟疑又忐忑地去了韦副办公室。韦副一看到她,眼睛一亮,赶紧就站起来说,“呀,到底什么事,要亲自过来找我?电话里说一声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外人。”

虽说平时两人关系也不错,但这么热情的态度周宁还真没享受过。于是赶紧陪上笑脸,低声说,“是这样,我们那些老同学,闲的慌,非要弄个什么同学聚会,还强调非去不可。我嘛,本来也不想去,可是一想想,大家天南地北的,要见一面还真不容易…”

路有险途28

韦副打断了她,“请假是吧。呀,我当是什么大事。同学聚会是好事啊。说真的,有些距离遥远的同学,说不定一辈子就见这么一面,要去要去。假条拿来,我给你签上就行。”

周宁大喜,“真的啊?”

韦副爽朗地笑起来,“咦,我说小周同志,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起来了。以后啊,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周宁急忙答应,“好好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韦副瞪她一眼,“再客气我可就要翻脸了哈。”

周宁笑了,“那行,我先走了。下午把假条送办公室。”

韦副满口答应,“好好好。”他把周宁送到门口,又说,“有个事,小周。我上次也跟你提过,你家小苏,哪天有空,帮我约约,出来吃个饭,喝喝茶什么的。”

周宁笑了,“那敢情好。有吃有喝。”

韦副又叮嘱道,“别忘了。”

周宁笑着冲他挥挥手,心花怒放地走进电梯。

当天晚上周宁便奖赏了苏子明几个重重的香吻。苏子明有点得意,“是吧,你老公没说错吧。”

周宁笑,“唔,变能了哈。”

苏子明轻哼一声,“我让办公室去他那拿了点东西,那点东西啊,他起码赚个百分百。反正钱也是公家的,大家心知肚明,都当人情往来呢。你以为他是傻子啊。若把我这里给拿下来,一年他能赚销多少!”

周宁愣了一下,她倒没想到这一层。

苏子明捏了捏她鼻子,嗔道,“你呀,就是太单纯!”

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周宁的心柔软地触动了一下。自从苏子明升职,他们之间就被他的忙碌——工作上的应酬上的弄得疏远了许多。周宁已经记不清,他们最后一次躺在床上嬉笑玩闹是什么时候了。什么都是匆忙的,交谈,以及做爱。

这一晚周宁特意早早地就洗了澡,换上了那条昂贵的短裤。这条短裤她很少穿,怕穿坏了。

路有险途29

她在被窝里躺了好久,苏子明也没进房来。等待得太久,心头怒火渐渐燃起,他明明知道她第二天就要启程去北海了,好歹也要表现一下吧。可这个怨怼又太摆不上台面,徒惹心烦。

正兀自烦燥着,突然听到像是有人在捶大门,砰砰磅磅的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让人心惊。

想必是婆婆开了门,然后,周宁听到了徐基石的大嗓门,“周宁呢,你叫周宁出来!”

口气不善,周宁吃了一惊,赶紧穿上衣服,趿上拖鞋出门去,问,“徐哥,怎么了?”

徐基石显然喝了酒,满脸通红,浑身酒气,指着周宁就喝道,“你说,何艳萍在哪?你给我说清楚,不然今晚我跟你没完?”

这一番喝问着实让周宁一头雾水,她惊讶地反问,“怎么了?何姐去哪儿了?”

苏子明急忙站起来,扯住徐基石,“徐哥,你这是干什么?”

看这模样,八成是他俩夫妻闹矛盾了,他不知道周宁在其中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是这里是他家,徐基石这么闹将上来,让他不免暗自恼怒。

看到苏子明,徐基石好像有点缓过劲来了,声音顿时低了下来,“不是,小苏,你听我说,是这样的,你何姐,自从小周给她介绍了份工作,她就变得心野了,一天到晚不回家,给我绿帽子戴!”

周宁一听,叫起来,“你这是什么话?徐哥,难道何姐找到工作了不是件好事?她呆在家里,你养她?你可别说你养她。看样子也不可能。再说了,她不回家是酒店有规定,她给你戴什么绿帽子了?就算她真给你戴了,又关我什么事?”

她心情正不爽,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徐基石极力辩解道,“要不是你,她怎么会跑去那打工?怎么会和那个牙风混在一起?”

周宁听了,惊讶地笑起来,“不是吧。何姐这么有魅力?”

路有险途30

苏子明赶紧拉了一下周宁,息事宁人道,“我看徐哥你一定误会了。牙风是我同学,做事很有分寸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看这样吧,天晚了,你先回去,有什么事跟何姐认真沟通一下。两夫妻,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是吧?”

这话绵里藏针,徐基石不得不说,“那好,我就先回去了。”这时候他仿佛才冷静清醒过来,侧过头对婆婆说,“对不起老人家,打扰了。我走了”。

婆婆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答应,“哦哦哦,好走。好走。”

徐基石走了,苏子明的脸沉下来,“周宁,你这搞的什么名堂!”

周宁顿时火冒三丈,“我搞什么了我?你说,我搞什么了?”

婆婆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晚了。都去睡了。去睡。”

周宁一甩手进了房,恨恨地上床躺着。

苏子明却好久才走进来,两人在床上僵了良久,苏子明才试探地把手伸了过来,周宁反应激烈,一下就拨开他手。苏子明讨了个没趣,翻个身讪讪地睡了。

周宁大睁着眼睛,心里窝火,愣得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

睡得不好。梦里一直在跟苏子明争吵。

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了床。苏子明还在睡,她拖着行李出房,婆婆正在做早餐,看到了,急忙说,“小宁,吃早餐了再走。”

周宁硬邦邦地说,“不吃了。走了。”

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态度不对。但她实在不愿意委屈自己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奉迎婆婆。

她出了门,打了辆车到车站。去北海,不算远,也就三个半小时的车程。

上车的时候,她忍不住还是到处张望了一下。心底里还是暗盼着的,苏子明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跟她拥别一下。

但是没有。

她失落地上了车。车子缓缓驶出车站。窗外的风景疾驰而过。她微眯起双眼,想起和苏子明恋爱的时候,她去哪他都想着要跟到哪。

路有险途31

正想着,手机响了,竟然是何姐!

周宁赶紧接起电话,只听得何姐说,“小宁,真是对不起你了。徐基石,整个一个混账东西,你别理他。”

周宁说,“没事没事,我理解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工作得还顺利吗?”

被这么一问,何姐顿时便绷不住了,哽咽起来,“说真的,我真的受够了。昨晚上,他又跑到渔家乐去闹了一通,打了我不算,还把牙风也给打了…”

周宁大吃一惊,“什么?天哪,这人啊,怎么回事啊。”想想又问,“你刚才说,又?意思是不只一次了?”

何姐苦涩地说,“自从他染上赌博,就变得更不可理喻了。我一直想着,为了孩子,我什么都能忍。可是现在我想通了,与其维持这么一份连孩子看着都心惊胆战的婚姻,还不如大家各走各的,早死早超生!”

周宁听着,心里恻然,却是不便发表意见。

何姐轻笑一声,“我不瞒你,本来我和牙风还没什么。可是被他这么几次三番地闹,我们俩还真有心要在一起。”

周宁又是大吃一惊,“什么?”

这种惊讶很快地平复下来,何姐受此委屈,牙风自然怜惜不已,往往这样的情境下最容易衍生一段感情。

何姐轻声说,“我已经写好了离婚协议书,今天一大早,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出来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么多年都没决心下的决定,原来真做起来,也不是那么难。”

车子驶过隧道,手机没了讯号。周宁默默地合上手机。离婚是多么简单的两个字,两个陌生男女要在茫茫人海中相逢相识相爱,然后缔结一场婚姻,冥冥中得需要多少注定的缘分。然而谁又能提前预知,再坚定的海誓山盟也有破碎的一天。

周宁靠在椅背上,瞌上眼帘。思绪回到了即将到来的同学会上。说真的,她已经记不清冯夏晖的模样了,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还不来得及培养更深的感情就各奔东西。

路有险途32

算起来,他应该有三十岁了。三十岁对于男人来说,正是最为美妙的年纪,褪脱了青涩的气质,深谙做人道理,事业稳定,一切从容笃定。此时结婚,真正人生一大美事。

中午十二点,周宁抵达目的地。

冯夏晖和两个男同学一早在酒店门前相候,一看到她,便笑着迎了上来,“嗨,周宁!”

眼前的冯夏晖变成了一个儒雅的成熟男人,他身边的两个男同学都抢着称赞起周宁来,“呀,周宁愣是一点也没变老!”

陆续地,有同学汇集过来,大家打了招呼,又源源不断地互相叙说起近状来。

午饭吃得很简单,也很热闹,人不算多,因为是第二天的酒席,许多同学都要在晚上才到。

冯夏晖一直坐在周宁身边,温文尔雅,对周宁关怀备至,周宁甚至奇怪起来,“你怎么一点都不忙?”他微笑着说,“有什么好忙的?”

后来周宁才知道,冯夏晖混得不错,如今已然小有身家,妻子比他小了八岁,是那种老公说什么就什么的类型。

周宁很惊讶,觉得冯夏晖不该这种男人,于是有女同学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他娶老婆,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需要。就好像他开着间公司,恰好有一职位空缺,需得招聘合适人手。”

这位女同学也在北海生活和工作,和冯夏晖走得比较近,她撇撇嘴,“不只是他,我认识的好些男人,都这德行。”

周宁暗暗惊讶,没再多说。

因为中午喝了一点酒,周宁一回到房里便睡了过去。冯夏晖果然有点钱,给同学们订的都是豪华单间。周宁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一醒来就听到手机响个不停,接起来听,是冯夏晖,他留意到她喝了一点酒,关心她是不是喝醉了。

许是在电话里,冯夏晖突然缓缓说起了真心话,“我一直忘不了你。有朋友取笑说,这其实只是一种初恋情结。每个人都会有。也许吧。但是于我而言,那种记忆那么深刻,它甚至会让我心痛,想起来就觉得人生苍茫,一切毫无意义。”他轻笑起来,“第一次亲你的情形,永远永远也忘不了…”

路有险途33

他顾自挂了电话,周宁尚在懵懂中,心里惊恸莫名。刚刚发生的一切,不像真的,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流逝的岁月里一直惦记着她,这让她既惆怅又受宠若惊。

愣了好久,有人在外头摁响门铃,清脆地叫一声,“周宁,吃饭啦!”

周宁匆忙地洗了个澡,出门去。

晚饭设在大包厢里,来的同学还真不少,又一新一轮的寒喧,然后就是源源不断地喝酒。喝了又喝。很快地,所有人都有了醉意,又搭肩勾背地到楼上KTV去唱歌。

周宁没喝过那么多酒,头疼起来。勉强在包厢里呆了一会,最后还是偷偷溜回了房里。

一个人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心头涌上一阵孤单。一整天了,苏子明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她知道他工作忙,但忙碌决不是疏忽的借口。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没把她放在心上。

她一直看电视看到凌晨,听到同学们陆续回来,房外嘈杂无比,还有人捶她的门,叫,“周宁周宁,出来喝酒!”这些疯子,大概拿了酒到房里喝。

周宁不感兴趣,一丝声息未出,假装睡着了。不一会,外头渐渐安静下来,但仍然可以听到某间房里传来的小小喧哗声。

一直头疼,睡得不好,但也睡到很晚才起床。出门时才发现大家已经在准备凑份子钱了。还叫嚣着一定要把冯夏晖灌个人事不省。有同学笑咪咪地看着周宁,“周宁可不许心疼!”

周宁的脸顿时红了。虽然她知道同学小聚就以此为乐,谁的小暗恋谁的小秘密,到这时候全成了可供娱乐的玩笑。

果然中午酒席开始,冯夏晖愣是把所有人应酬结束了,才来到同学群里。同学们起哄着,非要每个人跟他喝一杯。冯夏晖倒满了酒,深情款款,“请原谅我,我亲爱的同学们,我最想跟周宁同学喝一杯。请原谅我这么自私。我特别希望得到她的祝福。”

路有险途34

说着泪光闪闪了。同学们刷地安静下来,周宁有点不自然,看了他妻子一眼,却发现她低眉顺眼的,完全没反应。心里面便不由得为她不平起来,要换了周宁,直接砸了杯子。

周宁拿起杯子来,笑道,“来,我敬两位新人,祝你们幸福美满!”转过身来,又对同学们说,“来,这杯,大家都干了!”

大伙儿便起哄着,一块拿起了杯子。

冯夏晖看了她一眼,笑吟吟地。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周宁自己也松了口气。

酒席一直延迟到下午三点。晚上的活动安排在海滩,冯夏晖包下了海滩的夜场,傍晚五点就开始摆桌搭帐蓬。一听这安排,同学们顿时欢呼起来,许多同学来自内陆山区,根本没见过海。

周宁困倦得不行,趁早没人注意,偷偷地溜回了房里。真回到了房里,却又格外精神起来,失却了睡意。

她给苏子明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她心里不高兴,执拗地继续打,终于苏子明接了起来,“呀,老婆。刚才开会去了。刚刚回到办公室。怎么样,开心不开心?”

周宁答道,“还行吧。就是你…”

苏子明打断了她,“小宁不好意思,我这忙着呢,晚点再跟你联系吧。”

电话挂断了,周宁听着手机里的呜呜电流声,心里一阵别扭。他没主动打电话来问候一声不说,她打过去,他还这么冷淡,甚至还先挂了电话。

她倚在床头,想起从前恋爱的时候,他从来不舍得先挂上她的电话,她每次撒娇着要他挂,他偏不。他说,不会让她有被冷落的感觉。

这话,现在的他,还记得吗?

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手机,不觉地拨通了陈光明的电话,陈光明立即接了起来,“喂,宁宁。”

一听到他温和的声音,周宁的心便像流过一眼温泉,暖暖地全身都舒畅开来。

她笑着,“嗨”了一声。

声音里不觉地就带了几许撒娇。

路有险途35

陈光明笑了,“还以为太开心了,什么人都忘了呢。”

周宁也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老人家啊。”

话一出口,自己便觉得了冒昧。那头陈光明也默不作声,周宁的脸一阵发烧,急忙说,“他们是热闹了,我就觉得闷。”

陈光明默默地笑了笑,哄孩子一般,“乖,睡了哈。”

周宁挂了电话,蒙上被子,果真便睡了。

一个梦也没有。

最后是被电话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