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凡想到这里,突然地浑身无力,把头埋在手掌里,疲惫地揉搓了好一会儿。

谢东东醒来之后,发现家里既没有爸爸也没有余小凡,只有吴阿姨在,看到他从卧室里出来,笑眯眯地问他:“早饭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谢东东奇怪地在家里走了一圈,问吴阿姨:“我爸爸呢?小凡阿姨呢?”

吴阿姨答他:“你小凡阿姨回家去了,你爸爸有事出门了。”

谢东东一惊,小小的孩子也是有感觉的,昨天他意外跌倒,余小凡的紧张他是感觉得到的,余小凡狼狈摔倒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当时他正发力大哭,又被爸爸撞见,谢少锋刹那间的怒气不但吓到了余小凡,也间接吓到了他。

谢东东一开始嚎啕是因为摔倒,到后开却是没法收住了,他从小由父亲带大,男人管教孩子到底与女人不同,平日里当然疼爱,但犯了错,撒娇是没用的,谢少锋板起脸来,他手下那些成年员工都要倒吸两口冷气,更何况四岁的谢东东。他见爸爸因为自己大哭而生了怒气,只怕他知道这一团乱七八糟都是因他而起,就连余小凡也摔得不轻之后饶不了自己,索性一路哭下去。

但谢东东到底是小孩子,被抱上床之后哭得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一睁眼,昨晚的事情都想起来了,摸摸脑袋也不痛了,自己爬下床推门出来,却发现家里只有他跟吴阿姨。

他一下呆了,爸爸一直很忙,一早出门没什么奇怪的,可小凡阿姨什么都没跟他说就回家去了,这可把他吓到了。

“小凡阿姨为什么回家去?”谢东东跟在吴阿姨身后,略有些忐忑的问了一句。

吴阿姨浑不知昨晚的事情,这时正在厨房里忙碌,闻言也不在意,一边煎荷包蛋一边答他:“不知道啊,你爸爸说她坐火车回去的呢,一早就走了。”

谢东东想一想,跑到房间里去看余小凡的东西,却见卧室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再跑出来,看到茶几上喝水的杯子只剩下两个,一个黑色的是爸爸的。还有一个蓝底带图案的是他的,唯有余小凡那只红色的不见了。

再等吴阿姨将做好的早饭从厨房里端出来,就看见谢东东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上,两只手搭在桌沿上,两条腿还够不到地,脚后跟踩着椅子的横档,缩着膝盖坐着,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差没有把下巴都搁在桌子上。

这孩子平时最神气,难得看到他这么颓的样子,吴阿姨就担心了,把粥碗搁下擦擦手,过去摸摸东东的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

谢东东摇头,突然又开口:“你知道我小凡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吗?”

吴阿姨听完就笑了,逗他:“呦!这么离不开你小凡阿姨?那让她做你妈妈好不好啊?”

吴阿姨在谢家做的时间长了,一直都觉得谢少锋单身带孩子辛苦,又几乎是看着东东长大的,对他很是上心。

谢家二老操心儿子婚事好几年了,谢少锋偶尔也与人相亲,但大多见了一两次面便作罢,从来都没有带回家来过,后来余小凡出现,吴阿姨今年六十多,总有些老人的眼光与智慧,第一次见余小凡便觉得她眉目端正,目光清澈,对谢东东也是真心疼爱,她觉得很好。是以开口逗孩子,不自觉就这么问了。

谢东东正烦恼着他的小凡阿姨是不是被他昨晚的“表现”吓走了,他已经习惯了有她在家里的日子,如果她走了,以后他还跟谁一起下棋、捉迷藏,跟谁一起玩超人游戏?他自己编的那些故事还能说给谁听?

那个消失的红色水杯戳中了谢东东脆弱的神经,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所有余小凡的好都跑到他眼前来了,他正想着怎么把她找回来,吴阿姨就在他面前问了那句话。

“做我妈妈她就不会走了?”谢东东忽然抬头,然后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铃铃”的长音。

吴阿姨走过去接电话,但谢东东正紧张着,两条小腿跳下地来奔过去抢着接:“喂?”

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带着点迟疑地,“是东东吗?”

“对啊,你是谁?”谢东东分辨不出这声音。

“东东……”那声音略微断续起来:“我……是你妈妈。”

“妈妈?”谢东东呆住了。

2

谢少锋赶到酒店二楼的咖啡座,正看到罗莎莎在打电话。

他走过去,她视线里看到他,便匆匆说了句:“东东乖,妈妈过会儿再给你打过来。”接着便按了电话,抬头坐正了身子,又用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明显是有些紧张。

罗莎莎与谢少锋已经很久没见了,久到昨天在机场差点没能认出他。

并不是谢少锋变老了。她当年与他在一起的时候,谢少锋不过二十多岁,年少的时候就出了国,国外环境简单,人也单纯,虽然也不喜说话,但眼神就是不同,看人看事分外简单。与她同居,便自然而然地负担两人的一切,她还记得自己对他说有了身孕的时候,她那时原本是想说“现在要孩子挺麻烦的,打掉算了”,没想到他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说话,对她说:“生下来,我们结婚。”

就这样结婚了。

她觉得自己当年是什么都没想过,却突然见什么都有了。

有家庭有丈夫,连儿子都有了。

留学生活枯燥乏味,她身边互相取暖在一起的不知凡几,她与谢少锋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不过是贪图他出类拔萃,与他在一起,被人羡慕的感觉很是满足她的虚荣心。

后来与他一同回国,这才发现原来谢家这么富有,她心实喜之,想自己嫁给他之后日子总是好过的,但谢少锋与她成婚之后仍是回到比利时,过一对普通夫妻的生活。人在国外,哪有什么老人帮忙,想请人都请不到,她自己带孩子,带得一脑门子火气,虽然谢少锋下班之后能帮上忙,但白日里还不是得靠她一个人?

之后谢少锋再次带她回国,她总以为这一次自己能过上少奶奶的生活,不曾想谢家一场大祸,公公被公安局拘留,婆婆整日在家哭泣,谢少锋到处奔走,根本顾不上她。

那时候谢家混乱不堪,公公的亲弟弟整天带着一群流氓上门来闹,医院也开不成了,还有巨额赔偿等着谢家拿出来,她在谢家整日心惊胆战,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人上门又砸又骂。

她眼见谢家就要垮,心里便有了惧意,催着谢少锋带她回比利时去,谢少锋不肯,她便又哭又闹,后来两人争吵,她便气急败坏之下只身飞了回去,儿子都没带走。

她也不是不爱东东,只是罗莎莎年少生子,谢东东对她来说是个意外,她自己还是个孩子,看到只会哭闹索求的婴儿,根本无法体会旁人所说的伟大母性,心中只觉恐惧。

.

在比利时的时候,如果谢少锋没有回来,她一个人面对东东,每每看到儿子张着嘴涨红了脸不眠不休的大哭,她便满心恐惧厌恶,恨不能捂住耳朵夺门而出。

倒是谢少锋耐性,一个男人,居然把孩子哄的有模有样,晚上把儿子放在他身边的小床上睡,一有动静就起来冲奶换尿布,有时候她半夜睁眼,还看到他抱着婴儿喂奶,晕黄灯光下父子相依的一个剪影。

弄得她都对儿子都有些妒忌了。

后来回到国内,谢少锋为了他爸的事情四处奔波,她与婆婆两个人在家,她过去从没见识过流氓上门这样可怕的场面,原本就不会带孩子,又被吓得六神无主,更是手足无措,是以东东都是婆婆在带着,她走的时候也没把他带走。

回头再想,她心底深处,其实是怕带着那孩子走不掉。

谢家垮了,她一个女人带着儿子,还能有什么前途?

后来她回到比利时,又遇上了一个法国男人,对方对她一见钟情,她也知道自己这样走开,以后再面对谢少锋与他的父母就难了,索性便答应了那法国人的求婚。

之后谢少锋果然与她离婚,说明了儿子由他抚养,过不多时她又再嫁了,更是没了见面的可能。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法国人多情浪漫,但真正生活在一起却全不是那回事,法国人夫妻之间的金钱关系分得非常清楚,新婚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她让他到美国出差时给她带个限量版的手包回来,他一回到家就拿出一大一小包的好好的两个袋子,小的里面装着一瓶香水,是他给她带的礼物,另一个里面就是那款手包。

罗莎莎欢呼一声,正要扑上去给他一个法式热吻,没想到丈夫打开包拿出手包的付款凭证来,问她要钱。

她当场惊呆了,见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几乎要尖叫起来:“可你是我老公啊!给我买东西还问我要钱?这不是礼物吗?”

法国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香水才是我给你买的礼物,这包是你让我替你带的,当然得你付款。”

罗莎莎习惯了谢少锋那样的丈夫,对法国人此举完全不能忍受,之后两人在金钱问题上争吵不断,最后这段婚姻也没能善终。

再等她恢复单身,便想起谢少锋的好来。

其实刚嫁给那法国人没多久,她便有些后悔了,再后来知道谢家没事,谢少锋又自己开了整形医院做了院长,简直连吐血的心都有了。

早知如此,她当时忍一忍不就好了?现在也是风光的院长夫人,有夫有子,羡煞旁人。她懊恼了很久,再想到谢东东,忽然就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她问了与谢少锋还有联系的老同学,谢少锋在国内一直都没有再婚,她知道谢东东对谢少锋与公公婆婆的重要性,中国人大多传统,谢家尤其如此。她毕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还有谁能取代血缘?

就这样,罗莎莎存着期望之心,又飞了回来。

她是在戴高乐机场给谢少锋打的电话,谢少锋对人对物一向长情,居然多年以来都没换过号码,老同学告诉她时她还惊讶了一下。

她在电话里直言她想回来看看东东,也想见见他,又说自己已经在机场了,到上海就给他电话。

谢少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罗莎莎说这番话之前是想了许久的,一股气说完,心里总有些忐忑,不曾想谢少锋却回答:“我知道了,你的航班号是多少?”

3

罗莎莎一愣之后便是大喜,忍不住就在电话里柔下声音叫了他一声“少峰”,颇有些刹那间梦回当年的味道,那头谢少锋的语气却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平直,再问她:“你的航班号是多少?”

罗莎莎上了飞机,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她竟一直都没有合过眼,满脑子当年与谢少锋在一起的片段,又百般揣测他的心意,心如鹿跳,怎样都安定不下来。

她与他在一起的那几年,罗莎莎自问还是过得不错的,他善尽丈夫之责,她也曾小鸟依人,只是东东出生以后,她带不来孩子,手忙脚乱心浮气躁,但谢少锋也表示理解,他是学医的,还曾对她说过,女人生产之后身体各方面都会有暂时的系统紊乱与不平衡,焦虑不安是正常的,等孩子大些就好了。

现在想想,谢少锋虽然不太多话,也极少直白的表达感情,但着实是体贴的,比起她后头那个法国人丈夫,满嘴宝贝心肝爱来爱去的,但在照顾妻子的实际行动上,及不上谢少锋一根小指头。

上飞机前,谢少锋在电话里问她的航班号,应该是要来机场接她,他多年没有再婚,说不定心里还有她,还有当年的夫妻情分。

罗莎莎想到这里,心情就如同被阳光晒了进来,连眼睛都亮了,但再以转念,谢少锋刚才所说的那两句话还在耳边,那平直语气是不带一点感情的。

是,谢少锋向来寡言,对人也并不热情,但那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她是与他同床共枕过的,知道他温柔起来的样子,一般外表冷漠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对人的好,但他一旦对人好起来,那真是千般万般的好,叫人一世都忘不掉。

他过去同她说话,不会是这样的语气的,当然罗莎莎也没有奢望过,他与她那样分开之后,谢少锋还能对她一往情深,但即使当年他最艰难的时候,与她数番争执,也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她倒是宁愿他怒气冲冲,甚至对她残留恨意,这样她会觉得谢少锋还是在乎自己的,对她仍旧有感觉。

他用那种不带一点感情的语气对她说话,让她觉得他们已经是一对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糟糕,是那种并不想再见却不得不接待的陌生人。

但如果是这样,谢少锋又为什么要来接她呢?

罗莎莎就是这样,一时欢喜,一时失落,一时惴惴不安,一时又满心期待的度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直到她落地,出关,拖着行李奔到出口,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最终看到谢少锋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确实是变了。

他曾是目光单纯的留学生,曾是出类拔萃的研究学者,也曾是白种人当家的医院中最年轻最有前途的亚洲面孔,那些都是她熟悉的能够理解的谢少锋。但现在,他成了一个目光沉静的高大男人,她想象中所有或黯然神伤或激动激烈的重逢场面无一上演,谢少锋看到她,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点激动之色,走过来说了句:“走吧,我先送你去酒店,有话路上说。”

就这样把她带走了。

路上谢少锋也没有问她这些年来的情况,倒是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张了几次嘴,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

谢少锋正开车,闻言看着前方说话:“你的事情我大概听说了一些,这几年从国外回来发展的同学很多。”

一句话把她堵得胸口发闷。

谢少锋又说:“你是东东的母亲,想看他也是应该的,我会安排时间,先送你到酒店住下,安排好了我再通知你。”

罗莎莎听得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能说什么好,竭力开口:“可是我……我有话想给你说。”

谢少锋在红灯的间隙里侧目看了她一眼。

如果罗莎莎开口问的是东东,那他或许还会觉得她这三年来有了些改变,但她说的却是“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果然一点都没有变,仍是那个只知有自己,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抛开的女人。

三年未见的前妻,他对罗莎莎曾是有过感情的,结婚的时候他已是个成人,就算是奉子成婚,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并没有人逼他。

罗莎莎年少出国,在同龄女孩中算得上优秀,长得也好,北方女孩的高挑身材,五官很是漂亮,年轻人总是被美丽的人事吸引,他当年与她走在一起,也是彼此看中的。

只是女孩子长得漂亮,个性难免有些骄纵,后来她有了身孕,他自然是要负责的,罗莎莎自己还跟个小孩一样,孩子生下来之后,小孩带小孩,那狼狈就不用说了。他身兼丈夫与父亲之责,照顾妻儿是男人的责任,虽然辛苦,但日子也就过来了。

要不是家里出事,他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和她过下去的。

只是有些人只能共富贵,无法共患难,她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丢下他与儿子毅然离开,他不是什么圣人,要说不难过,不愤怒,那是不可能的。

但难过与愤怒平息之后,时日长久,也就那样了,一个人带孩子带的习惯了,渐渐觉得这样父子俩的生活也不错。

陈宪祖说了,那是因为你爱的不够刻骨铭心,说这话的时候,陈宪祖正与他在他家露台上喝酒,东东在儿童房里睡得正香。单身爸爸晚上是要看顾孩子的,不适合去酒吧通宵。

陈宪祖说完这句,又突然嗤笑一声,说还好你没有爱得刻骨铭心,爱到那个地步的都是傻缺。说完就自罚了一大杯,拦都拦不住。

他与陈宪祖多年朋友,当然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两个大男人,再怎么情伤也做不到对月滥情抱头痛哭一番,遂只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了解。

就这样,三年都过去了。

在听到电话里传出罗莎莎的声音,刹那愣怔之后,竟只觉陌生。

就算是没有遇见余小凡之前,他都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她了,即使有老同学辗转告诉他她的境况。

他知道她去了法国,也知道她又结了婚,又离了婚,但那又怎么样呢?从她选择放弃孩子决绝离开的那一天起,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虽然是他儿子的母亲,但一个三年来既没有照顾孩子也没有关心过孩子的妈妈,就连谢东东都从不问起,更何况是他?

但罗莎莎在电话里说自己已经在机场了,想回来看儿子,想和他谈谈。

他在她说完的几秒钟时间里很是思索了一下,不知她此举何意,又想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但罗莎莎是东东的生母,虽然他们离婚了,他也没有理由阻止一个母亲看她的亲生儿子。

只是放下电话,他便开始有些烦恼了,尤其是想到东东与余小凡在一起的笑脸,更加觉得这件事处处都有不妥当的地方。

他是决定了要与余小凡在一起的,他对未来极少有这么肯定的事情。

那天余小凡说“始终是家人比较重要”,他一刹那间竟是心神震动,他看着她,心想就是她了,他要娶她,与她共同拥有一个新的家庭,与她一同走下去。

一个家庭是需要承担的,这承担不单单来自于男人,许多女人都觉得只要找到一个身家丰厚的丈夫便能享受一辈子,但这世上没有长盛不衰的道理,一个人也好,一个家庭也好,都会遇到高峰低谷,富贵的时候当然花团锦簇,但艰难的时候,却更是考验人。

谁不想要坚强地依靠,谁不想有人可以替自己遮挡一切风雨解决一切问题?对,男人应该照顾女人,可是一个家庭是需要夫妻双方共同付出才能撑起来的,就算是超人都会有从天上跌落下来需要支持的时候,更何况他还不是个超人。

他也会有疲惫失落的时候,他也会遇到艰难地甚至一时过不去的坎,如果单靠他一个人,这家庭怎么可能牢固长久?

不要说余小凡性格温柔,对东东真心疼爱,就凭着她为她家人所做的,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女人就是她。

如果是余小凡,她会与他一样,把家庭放在自己前头,他觉得他们可以互相扶持,一起走很久,一生一世那么久。

但现在,罗莎莎说要与东东见面。

东东会怎么想?余小凡又会怎么想?

即使他是个对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不太敏感的男人,都觉得这件事很有问题。

如果罗莎莎是为了争取东东而回来的,如果余小凡因为罗莎莎的回来而起了芥蒂之心,如果东东因为自己的亲生妈妈开始排斥余小凡……

所有的假设都让谢少锋皱眉。

“少峰,你怎么没把东东带来?”罗莎莎看了看谢少锋身后,明知故问。

谢少锋在她面前坐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

.

“我……”罗莎莎迟疑了一下,然后突然抬起头,“我刚才拨了电话回去,我听到东东的声音了,他叫我妈妈。”

东东的那声“妈妈”,其实是一句不敢相信的重复,但罗莎莎对孩子的语气选择可以忽略。